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屁股上长了眼
十年的媳妇熬成婆。大学毕业在厂办爬“格子”做秘书十年,我终于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啦。厂办董主任荣升工会主[xi],厂里拟定我接任。
“小邓,好好表现。等李厂长空闲的时候就叫干部科给你下令。嘿嘿,年轻人,前途无量啊!”临出厂党委王书记的门时,书记大人拍拍我的肩膀,笑着说。我千恩万谢的向王书记表了忠心,就差给“父母”官大人下跪了。
刚踏进办公室的门,统计员小赵就嚷嚷着叫请客,一边的打字员牟姑娘也跟着起哄。正说话呢,收发室的老收发崔师傅来送报纸。听说有免费夜餐的好事儿,忙说他也要去。
晚上,我做东。客是在“888”大酒店请的。之所以选择“888”酒店,主要是这个酒店偏僻一点。这当主任的事情八字还没有一撇呢,我不想太张扬了。
一瓶“王朝干红”,三瓶“酒鬼”酒,楞是被我们四个人撂翻在地。结帐的时候,我一边看着收银员小姐甜蜜的微笑,一边咧着嘴去掏腰包。一旁的催“收发”见了,笑着说:“咋,心疼啦?”我苦笑了一下,说:“没啥,小事一桩!”崔“收发”一听,乐了,他指着对面的柜台对收银员说:“你再给我拿一盒‘帝豪’烟,一块儿结帐。”八百六十六再加上一盒“帝豪”烟,正好八百八十八。操,一顿饭糟蹋了我大半个月的薪水。“888”,爬爬爬,发发发。我能爬上去吗?能发吗?
我们四个人在酒店门口等车,“888”酒店偏僻,所以出租车很少光顾。几个人一边等车,一边唠嗑。牟姑娘好象是“王朝干红”喝多了,喋喋不休的说着厂里的小道消息。什么粗纺车间的主任过年的时候提着四瓶“茅台”去李厂长家了;细纺车间的“厂花”樊春花跟谁谁谁好上了,云云。我一边东张西望的寻找出租车,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夏天天总是黑的晚,正在我东张西望的档儿,忽然之间,路边的街灯啪的亮了。就在街灯亮了的那一瞬间,我的眼睛定格在马路对面的一道风景处。一棵梧桐树后站着一男一女,俩人正旁若无人的在啃着,缠绵得犹如一对儿初恋的情人,那情形绝对是电视剧里才能有的。我摇了摇头,定神之后不由得大吃一惊。谁呀?我们毛纺厂的李大厂长和“厂花”樊春花。我不由自主的“啊”了一声。我保证,那一声决不是有意的,完完全全是出自一个人的本能。后来,当别人坐在那把厂办主任的椅子上的时候,我想我那会儿是个瞎子多好呀!瞬间,那对儿粘在一起嘴儿迅速的松开了。兴许是他们发现路灯亮了,或许是听见了我的“啊”声。李大厂长左右看看,然后若无其事的领着樊春花朝这边走来。
一旁的崔“收发”和小王正听牟姑娘喷的热乎,全然不知道“老虎”悄悄的摸来了。我急忙转过身朝后窜了几步,手捂着嗵嗵乱跳心口默默的祈祷着,我没看见,阿门!阿门!我没看见。
一会儿工夫,身后就传来牟姑娘、小王、崔收发和李大厂长的寒暄声,停热乎的样子。我一边装着急着小解的样子去摸裤腰带,一边祈祷着李大厂长千万别叫我。
“邓主任,李厂长在这儿呢?”牟姑娘扯着大嗓门的喊我,好象是她爹来了似的。
这死丫头,真是那壶不开提那壶呀!我一边解腰带,一边佯装没听见的说:“呵,啥?我咋了?憋不住了,尿尿。”
“邓秘书。”李厂长叫我。我不得不回身去和李大厂长握手寒暄,脸红得像鸡屁股。 “邓秘书,怎么了,看着很惊慌的样子?”李厂长笑着问我。一旁的樊春花也甜蜜的笑着,脸上贴了一层金似的。我瞄了一眼樊春花,急忙解释说酒喝多了,水也喝多了,急着小解。李厂长哦了一声,说小解也不能在这大街上呀,多不文明了?再说还有女同志吗?
牟姑娘接过话说,李厂长,邓主任是喝了不少。他要当我们的主任了,今个儿是他请我们吃饭呢。
哦,是吗?邓秘书当主任了,恭喜、恭喜!李厂长不阴不阳的说。
那会儿,我恨不得上去抽牟姑娘一耳光子。
李大厂长和我们又说了几句话后,推说有公务就走了。李厂长走了很远以后,我还看见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望着李厂长远去的背影,我颓废的蹲下身,像个落汤狗一样。完了,这下彻底是完了。我用手捂着眼,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珠子抠出来。
小王见我木落落的不高兴,走过来说他领我去厕所吧?我摆了摆手,拒绝了他。过了一会儿,崔“收发”走过来把小王拨到一边,蹲下身轻声问我刚才看见了什么。我摇摇头说什么也没有看见。
“不会吧,那……那你刚才‘啊’什么呀,我明明听见你啊了一声的?”声音虽小,那边的牟姑娘还是听见了。她在那边抛根问底的追问。一听这话,我气不打一处来,腾地窜起身,吼道:“我啊了吗?就你的耳朵灵。没看见就是没见!”牟姑娘匝匝眼,疑惑地看着我说:“邓主任你是咋啦?干吗发这么大的火。我明明是听见你‘啊’了一声的。”抄,黄毛丫头真是不知好歹?我跳起来,跑到牟姑娘面前,指着她的鼻子说:“记住了,我没‘啊’,也没有看见什么。李厂长来的那会儿我正屁股朝他来的方向呢。我能看见吗?我什么也没有看见!”牟姑娘见我大发雷霆,委屈的嘤嘤哭了。她一边哭一边还犟着说:“那你也能看见的。”
“别说啦!”崔“收发”冲着牟姑娘怒不可扼的大吼一声,他走过来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邓主任看见了的,我明明听见他‘啊’了一声的。”牟姑娘坐在地上,一边哭一边辩解地嘟囔。
啊!苍天呀!这犟筋真是榆木疙瘩。牟姑娘的话使我哭笑不得。这真是秀才遇见兵,有理也说不清。“哎!”我仰天长叹了一声,一边独自悻悻地走去,一边默默自语地说:“我看见了,看见了。‘啊’了,‘啊’了!我屁股上长眼睛了。”
“邓秘书,烟、烟,你的烟。……”我离了好远以后,崔“收发”还在喊着……
2007年6月15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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