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赶到布拉街时,冷月已经把丁洋和欧燃堵在了那条阴暗的小巷口。在微黄的路灯下,三张脸,六只眼睛交叉对射。愤怒,蔑视,惊恐,混合在一起刺痛着这无边的黑夜。欧燃紧紧地挽着丁洋的手,丝毫没有松开的打算,即使她只是丁洋的前妻。冷月绝望地盯着眼前这个有点发福的中年男人,就在昨夜,他还那么信誓旦旦地说要娶冷月为妻,还那么柔情蜜意地霸占着冷月娇嫩的身躯。欧燃一副胜利者的神态,她蔑视着冷月整个身体的各个器官,包括心脏。三十多岁的女人在二十七岁的冷月面前炫耀着对方没有的风韵,还有与前夫同床十年的记忆。她所炫耀的冷月没有,所以冷月的身体开始哆嗦。“你,还是选择她吗?”冷月使出浑身的力气,一字一句地问。这样的情景中,冷月的问题显得那么苍白无力,犹如惨淡的月色,唯一能看到的是一个个被撕长的影子。许久,丁洋的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几次欲言,但最终还是没有回答。欧燃拉扯着丁洋离开了。冷月跌坐在地上,数着丁洋远去的步伐,一,二,三,四···她仍然希望在他背影消失前会回头看她一眼。当安静的布拉街只剩下冷月和一一两个人的呼吸时,冷月终于对着丁洋远走的方向大骂:“丁洋,你这头连狗都不如的老猪,你去死吧,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一一蹲在地上把冷月紧紧地搂进怀里,此时此刻,一一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安慰的话,也许现在无论说什么话,对于冷月来说每一个字都只是一把把锐利的尖刀,时刻会直刺她脆弱的心脏,她只能让冷月的眼泪肆意倾泻,多少次了,她曾努力地劝告冷月不要太相信丁洋这样的二手男人,今天,终究把往日的担忧与现实牢牢地纠缠在一起了,除了悲伤,她们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三年前的夏天,冷月兴致勃勃地告诉一一,他爱上了一个离异的双子座男人,他有干净的眼神,有温柔的体贴,有沉着的稳重,冷月描绘得眉飞色舞,全然没有觉察到一一担忧的神色。一一了解双子座,因为她爱过双子座的男生。来无影、去无踪、心神不定、脚步不停这便是书上描写的双子。看着冷月滋润的笑容,一一怎么也不忍心泼她冷水,因为这是她认识冷月两年来第一次看到冷月发自内心的喜悦。在这之前,冷月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结果男生抵挡不住富家千金的诱惑,毅然放弃了在大学里就相爱,一直爱了三年的冷月。从此以后,冷月便失去了笑容,对身边的一切,她都十分冷漠,冷得令人发紫。“冷月,双子是十二星座里最多情的星座哦。”一一调侃着对冷月说。冷月站在镜子里,抚摸着封存已久的身体,满怀自信地对一一说:“一一,请相信我的魅力,他一定会比别人更加懂得珍惜。”一一不再说什么,她不是不相信冷月的魅力,只是,她更加相信双子的魅力所在。
冷月不知道一一和双子座的渊源,一一从来没有告诉过冷月她曾经爱过两个双子座的男生,最终都是在他们的善变中冷酷地离开。冷月,希望你能征服那善变的双子。一一在心里默默地祈祷。
丁洋的离开使冷月跌落了万丈深渊。她向公司请了长假,没日没夜地对着手机发呆。一个个漫长的深夜,一一清晰地听着冷月心里被撕裂的声音,一道道裂开的伤口发出永不复原的通告。日渐消瘦的冷月令一一心痛不已,这个曾经陪着一一走过无数个寂寞长夜的唯一的朋友,如今却在痛苦里直线沦陷。在一个陪着冷月流过泪的夜里,一一忍不住给丁洋发去一条短信:明天在咖啡屋见个面吧,有事相谈。
一一不知道这样去找丁洋能谈出什么样的结果,她只是想冷月能够尽快地脱离这样的痛苦,而首先的是她必须要和丁洋见面,即使她极其地不情愿。
丁洋如约而至。年近40的丁洋不至于风度偏偏,但无论是因中年发福而微微突起的肚皮,还是眼镜下的几颗刺目的老年斑,都掩饰不住他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独有的潇洒。曾经,一一也为这样的男子付出了五年的青春,直至她知道男子已有家室。
“我不想知道你为什么和欧燃离婚,我也不想知道你们为什么又会纠缠在一起,我只是想知道你还爱不爱冷月?”一一努力地用火焰般的眼神直逼丁洋,但是她知道,他一定看得出她的努力是那么的虚弱。
“我想爱,可是你应该知道,在我身边的女人我最爱的只有一个。”丁洋很冷静,显然他是有备而来的,又或者,这样的一幕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
“我不想听你扯东说西,你的过去你的思想我没有兴趣深究。我来是希望你能给冷月一个答复,无论你爱或是不爱。”一一慌乱地呼吸着,她永远都不能理解为什么在这个男人面前说话会那样的吃力。
“一一,你是个聪明的女人。我想我所做的一切你非常明确。在这场纠纷中,冷月和欧燃都成了牺牲品,你我都逃不了责任,我们都早已身在旋涡里了。”丁洋简单的数语就把答案推到了一一面前。
一一打了个冷颤,眼前这个曾经成熟稳重的男人,此刻的面目为何变得那样狰狞。“你变态!”一一狠狠地丢下三个字,转身离去。
一一独自到海边痛哭了一场。她开始后悔为什么当初不离开这座阴险的城市,她开始后悔与冷月结成了朋友。一幕幕的往事像被激怒的海浪,直扑心头。他清晰地记起那个令她付出了五年青春的双子座男人,为了事业和情人两存,他对她隐瞒了已有家室的事实长达五年,在她艰难地选择了离开的时候,那个男人却坚决地说:“即使你离开了,我还是会和她离婚的,一一,我只爱你,很爱很爱!”一一还是离开了,那样的义无返顾,毫不犹豫地离开。他没有再来找她,她想过离开这座城市,但她舍不得,她不再奢望却又害怕他哪天找不到她。就这样,一一像个幽灵似的依附在这里。期间他也抑制不住思念而在路上堵住她几次,他告诉一一他已经离婚,但一一狠下了心绝不回头,即使她很痛很痛,难以形容的痛。
一一跌跌撞撞地回到家里,冷月静静地坐在床上。此时的冷月比五年前她刚认识的冷月更加的显得单薄。五年前,一一为了驱散寂寞,在网上发出了招租的帖子,几天后,一个衣着朴素,体型单薄的女子敲开了一一的家门。冷月就是那时住进了一一的小屋的,一住便是五年,那时候的冷月才22岁。
一一把熬好的鸡汤送进冷月的房间便静静地退了出来,她没有再安慰冷月,因为她发现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她是导致冷月万劫不复的隐形凶手。回到房间里,一一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狠狠地抽咽了一整夜,整整一夜。
几天后,冷月破天荒地敲开了一一的房门,哭肿了的眼睛下带着久违的微笑。“一一,丁洋打电话给我了,他约我晚上在咖啡屋里见面,你快来帮我看看我穿哪条裙子好看,丁洋说过他最喜欢看我穿碎花长裙,所以我买了好几条,可是···可是我确实拿不定主意穿哪条呢。”冷月羞涩地说着,不由分就拉着一一往她的房间里去。“一一,以前丁洋说如果我看到了白底紫蓝色的碎花长裙,就一定要买下来,他说我穿了应该会很好看的。可是我逛了好多商场服装店都没有买到,真的好可惜哦。你快看,我穿哪条好看呀?”看着冷月满脸欢喜地拿着几条裙子不住地往身上比试着,一一的思绪却飞向了9年前的那个情人节,那是她与双子座男子爱上后的第一个情人节。那天,他带着她去市里有名的蔓莎诺西餐厅吃烛光晚餐,他递给她一个粉红色的盒子,象征着幸福与浪漫的粉红色触动着一一心里最柔软的地方,直至今昔,依然记忆犹新。一一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是一条艾丝亚的白底紫蓝色的碎花长裙,这裙子不但价格不菲,更重要的是它与一一简直绝世相配,一一购物时曾经在艾丝亚的专卖店里试过几次了,但由于价格太高所以一一每次都不得不按捺住对它的欢喜,绝尘离开,现在居然是自己心爱的男人送到自己手里,而且她也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自己对这裙子的欢喜,在那一刻,一一觉得他是那么的懂她,那么的能靠近她的心里。那条裙子,一一一直好好地保存到现在,连同那些他曾经送他的小礼物一同锁在那个让她伤心的抽屉里。
“一一?一一?”冷月用手拼命地在一一的眼前晃动着,许久,一一才猛然地回过神来。“一一,你怎么了?”冷月担心地问她,这个善良的女子,自己都已经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了,还不忘关心别人。
“哦,没什么。我想起来了。我很久以前买过你说的那样一条裙子,那是艾丝亚的限量经典产品,只是现在艾丝亚已经在市场上沉没了好几年了,你当然买不到了。反正我也很少穿裙子,我就把它送给你吧。”一一说着就回房间里拿裙子去了。是的,自从与双子座男人分手后,一一就没有再穿过裙子,她以为这样,一切就都能重新开始。一一轻轻地抚摸着裙子,眼泪悄然而下,她突然发现,这么多年了,那段在她青春里消耗的爱情原来一直都在她的心里坚强不息地存活着,只是,只是彼此都再也回不去了,像一个长大的孩子,永远不可能再回到嗷嗷坠地的那一刻了。一一心里纵有万分的不舍,但是她知道,她该放弃了,该遗忘了,该把它送走了。
冷月穿上那条白底紫蓝色的碎花长裙后显得格外的欢喜,这样的欢喜是出乎一一意料之外的。看到冷月又重拾往日的快乐,一一心里也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冷月与丁洋约会的时间终于在冷月紧张的等待中慢条斯理地到来。冷月在镜子里欣喜地把自己修饰了整整两个小时,看着化了淡妆,穿着白底紫蓝色碎花长裙的冷月,一一仿佛看见了9年前的自己,天真,单纯,对爱情充满了不可抵制的希望。一一心痛,突然间的,没有缘由的,她多么希望这个故事就此画上圆满的句号啊,可是偏偏心里却又涌起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像草堆里带刺的植物,把一一紧紧地包围着,使她连呼吸都觉得那么的困难。
冷月出门前抛给一一一个飞吻,她说:“一一,你要为我祈祷,你要为我祝福!”一一夸张地用双手接住冷月的飞吻,她说:“冷月,请你一定要幸福!”
一连几天,冷月都没有回来,打她电话却一直没人接听。一一只好打电话找丁洋,丁洋说那天和冷月吃过饭后他就走了,之后几天都没有再见到她,也没联系了。一一似乎隐约地感觉到了什么,她警觉地问丁洋:“丁洋,你到底对冷月说了什么?”
电话那头的丁洋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地说:“一一,我把该说的都说了,这个游戏该结束了。一一,你听我解释···”“狗东西!”一一在丁洋的呼唤声中狠狠地挂断了电话,他恨这个男人,若不是冷月那么爱他,她简直要把他恨透恨死去。
一个星期后,一一下班回到家里,下意识地推开冷月的房门,房间里空了,所有冷月的东西都不见了。桌上安静地放着那个粉红色的盒子,还有冷月留给一一的一封信:一一,我是不是该恨你?还是该恨丁洋?恨这个世界?又或者我只能恨自己。当我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我真的想把你们都杀了,我前世到底亏欠了你们什么?为什么把我卷进这样的一场纠纷里,在这里,我扮演了一个连傻瓜都不如的角色,也许我应该原谅你在这场戏里也是一个被动的角色,但三年前那个给你主动的机会你为什么就不把握?你简直就是个懦夫,杀人于无形中的凶手。当你不敢面对你自己的事情的时候,你却把我推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里。你和丁洋一样的卑鄙,他接近我是因为想引起你的注视,他利用欧燃来伤害我也是想引起你的重视,在你们的爱恨情仇里,我和欧燃都成了丁洋的棋子,而你,清清楚楚地,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如何伤害我。你这个毒如蛇蝎的女人,我不会原谅你的,我会用我一辈子来恨你,我会努力地学会恨你。我把裙子还给你,我很开心它已经不再完好无损了,它本来就不属于我,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它只代表着你的可耻···
信还没看完,一一的眼睛已经模糊不堪了。打开那个曾经象征着幸福与浪漫的盒子,里面是一团被剪得粉碎然后烧焦了的棉布,一一仿佛看见冷月的心是如何跌碎的。是的,丁洋就是与她相爱了五年的那个双子座男人,因为丁洋的几次挽留,一一都决然地拒绝了,所以他才靠近冷月,靠近她唯一的朋友,他拖拉了冷月三年的青春,直至到冷月对他产生无法割舍的情爱,见依然激发不起一一的注视,他便又找出对他恋恋不舍的欧燃来伤害冷月,他知道,这一次她不能再不以为然了。一切都在他的预算里顺理成章地发展,尽管他伤害了故事里的每一个人,包括他自己。一一蹲在地上抱头痛哭,她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如同撕扯着这恶梦一样的孽情。
一一收拾行李,卖掉房子,离开了那座令她爱恨交加的城市。她没有向任何人告别,也许,这里已经不再有需要她告别的人了。
两年后,一一的邮箱里收到一封来自丁洋的邮件。里面有一张幸福的全家照,丈夫抱着孩子搂着妻子,照片里的女子穿着一条白底紫蓝色的碎花长裙,笑得那样的灿烂和满足。丁洋在信里写到:一一,我为我的错在赎罪了,希望你也幸福,记住,不要再爱上双子座的男人了。
一一看着照片上的女人落泪着微笑了,她说:冷月,你终于征服了那个双子座的男人了,祝贺你!
本文已被编辑[奔月]于2007-6-17 8:29:07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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