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初三的最后一个学期,我转到了一所陌生的学校。由于这次转学我极不情愿,所以,对于班级的一切我也本能的排斥。我不说,不动,更不和人来往,总是感觉心被一层厚厚的冰包裹着。
我们是男女同桌。两个人合坐一条长凳 。地面虽然是水泥的,但由于是平房,每天早晨来到班级,桌凳上总是一层灰。爱干净的女同学每个人都准备了一块抹布,早晨到校的第一件事就是用抹布小心地把属于自己的那一半桌凳擦干净,然后再放书包,学习。而男同学大多是把书包平放在桌面上,推着画一个圆圈,桌面上的灰尘就都处理到书包上了。然后,再把书包放在板凳上,只简单地从板凳的一头推到中间两个人的分界处,问题也就解决了。
我那时坐通勤车上学,每天都比同桌早到学校。这样,我就经常会用眼睛的余光欣赏到同桌这一整套动作。脸上毫无表情,心里却暗笑他的自欺欺人。我们从来不说话,我甚至没有正眼看过他的脸。二十年后的今天,我对他的长相已经没有任何记忆了。他的名字也早忘得一干二净了,但他一直固执地留在我的记忆里。
那是一个雨天,随着上课铃声,我目不斜视地走进教室,身后跟着急急走进来的其他同学。人声嘈杂中我清晰地看见一位男同学正雄赳赳地一脚踩着我的凳子,满面春风地和我身后的同学谈笑着。他很陶醉,也很投入,直到我走近了他才发觉。把他那只贵脚从我的座位上拿下来。一只清晰的脚印印在我要落座的位置。他却没有任何表示,抬腿走了。对于他的无礼,我很恼火,不及多想,我以极快的速度把板凳拿起来,在空中一旋,把印有脚印的一端调到了同桌那边,然后,我重重地坐在被我掉过来的没有脚印的那一端。,心中才觉舒坦些·可当我抬起头来时,我眼睛的余光一下子扫到了我的同桌。他正无声地站在课桌的另一端。原来,他是紧随我走进教室的人之一。和我一样,刚才的一切他一清二楚。我的心紧缩起来,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等待着事态的发展。我对同桌完全不了解,不知道他会如何处理此事。或许是一场暴风雨吧?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等待中,时间格外漫长。我越来越紧张起来。同学踩脏我的座位是他的不对,根本与同桌无关,可我却把这种损害转嫁到他的身上我以无声的反抗给了那位同学很大的难堪,那我的同桌又会怎样出我的洋相呢?紧张的几秒后,同桌突然弯下腰去,伸出衣袖擦凳子上的脚印。一下,一下……他每擦一下,都仿佛是鞭子在抽我一样。我立刻感觉到脸颊发热,无处容身。真想冲出教室去……
终于,桌子上的脚印擦完了。同桌也落了座。一切仿佛都恢复了平静,可对于我来说,那真是难熬的一节课,我不知道上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课。只是满心愧疚。
第二天早晨,当我擦完自己的那一面桌凳后,我毫不犹豫地擦了同桌的那一部分。然后,等着他的到来。同桌来了,他丝毫没有察觉桌子的变化,照例用书包把自己的桌凳擦了一遍。第二天,我又擦了他的桌子。而他还是毫无知觉的重新擦一遍。以后,我每天都给他擦桌子也不在意他是否知道了。
猛然有一天我发现他不再擦桌子了,至于他什么时候发现桌子干净了,我不得而知。
我们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现在他的长相也忘记了,但我始终记得他??一个宽容的同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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