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空谷幽竹(稍稍有点恐怖)路边茗语

发表于-2007年06月25日 早上9:36评论-3条

不是箫声,却是凄凉。我不觉得天籁就是动听的音响,窗外的狂风暴雨,对于想入静的人来说,就是一种动荡的恐怖。

听这笛曲,怎么也不会是一个老人的叹息,然而通篇毫无一段明快的过门,除了洞箫,笛子不应该有此难度的演奏。古琴也叫桐琴,虽然在它的基础上形成的古筝,比它多上几根弦,但是两琴并不相通。箫笛较之有长短,音色比之多变;箫声古来哀诉,笛音至今畅吐。

去公交车站的最近路,必须穿过这片竹林,而胆小的人都不敢走,因为里面死过一对情人。竹林里也能死人,还真的很少听说过。跳崖的、吊缢的、割脉的等等,总是在没人的时候偷偷地干,有不相干的人在,是干不成的。大凡自寻短见的人,还是想留个好形象在人间的,破坏风景的事,一般是不干的,竹林本是藏幽处,是个偷情的好场所,死在那里面,败兴!

受过共产主义教育的人,不一定是唯物主义者,愚忠的人,必然存在一点点的迷信。我不惧鬼神之道,人死只当风吹灯,暂时的黑暗,并不能掩盖我心中的光明。那个竹林,别说白天我敢穿过,就是风高月黑夜,我也敢涉足。但前提是,微微的轻风,别跟我同行。我行无声,风过却是萧杀之音,胆子再大的人,听了也会窒息。

今日风静,阳光普照,本来是想在家闲度光阴的,但朋友的一个电话,让我马上赶到他那儿去。他的老婆快要不行了。

临死前想见我一面?笑话,是他的老婆,见我干嘛。

话虽如此,可我想见朋友的老婆一面,毕竟,朋友之妻,也是我的旧趣。不是朋友横刀夺爱,都是上天的安排,江湖上经常挨刀的我,必须把心爱的人托付给朋友照看。隐姓埋名了多年,外界只有这个朋友知道我的住处,其他的人,包括这个朋友之妻,确信我已不在这个世上生存了。

朋友说,你送的那支箫已经开裂了,妻子用红线把它给捆扎了起来,吹出来的声音不是那么地好听,杂音刺耳。她舍不得扔掉,还说把它带进火化炉,跟她一起上天堂。

说实话,我早就忘了那支箫。当初看到一位姑娘吹得动听,买了下来送给了她,没想到她居然也会吹,而且吹得是那么地凄惨。她说她没有爸爸,妈妈不要她了,爷爷供她读书到大学,奶奶经常打骂她。她能拥有的,只是她自己的病躯,从小营养不良,只有爷爷心疼她。

我不是老大,却有老大的情绪,所以我没有朋友。我跟人跪拜过天地,只因为年岁比人小了那么几个月,人称我是千年老二。我把她带回窝时,老大训了我一顿,她不是我们这一群的人,把她送回去。这一群人,表面上跟我同甘共苦,背后里没有一个是我的朋友,只要老大接纳了谁,谁就会被大家接纳,既然老大让我把她送回去,我再怎么抵触,也不能抗命。

羸弱的她很不入群,学校里没有她的同伴。也许太弱不禁风的缘故,没有人欺侮她。或者一种自尊自爱的风骨,没有敢接近她。公园的门口,就不应该是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她当自己是谁呢?闲云野鹤?空谷幽兰?人家林妹妹还有个贾宝玉在身旁,一袭白衣的她除了有张不带半丝笑容的脸,什么都没有。

孤独的男人是卑鄙的,总以一种内敛的眼神盯着过往的行人,一出手就是一把恶毒的怨恨。孤独的女人是娇柔的,常用自卫的叹息引来许多的同情,一托腮就有无尽的怜惜。看得出来,大家都是孤独的人,公园的大门口,不知道她是兴尽而归,还是正待游园,一身无助地呆站在那儿,让我欲亲无力。

办完事,同伴们一哄而散,全无招呼我的意思,想来他们的眼中只有大哥。以这番感情,我就得要抓住一个来痛打一番,但已无心顾及到面子的问题了,那个孤独的女孩,让我恨不得他们走得越远越好。尾随、闲步、环顾,她把我给带得晕头转向。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竟让一个小女孩左右着我的行动?

午饭时间已过,她还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倒害得我空着肚子跟她转了这么半天。每到一处小吃,她总是慢下来,但也装作视而不见的样子。我猜想,可能她没钱买吃的。这下倒给了我一个坚强的理由,准备以零食作为接近她的路由。

越过她,在她的前方买了两只肉包,转向她走过去。她看到了我的意图,用一种慌张的眼神紧盯着我。这种眼神我可是见得多了,而此时,却让我感到有一个生命在那里面,一跳出来就会给我致命的一击,很像孤独的男人的眼光。

说我有老大的的情结,没错,我还真没有过关心幼小来着的,以大欺小倒是一种常见的情绪。怎么说呢,千年老二,根本没有资格去关心谁。当我把肉包伸向她时,全然没有考虑过,她是不是会接受。想当然,这是我的相当然,她饿了,真的很饿了,她没有理由不接受我买给她的食物。

她看着我,静静地,就这么瘫倒在了地上。

扔下了肉包,我抱起了她。一生中,唯此时才让我品尝到,抱住一个女人的真正滋味。

抱起她,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感觉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在我的背后,很像是老大,不,比老大还要威武的人。接下来的动作,我没有想到怎么去做,既然有个老大模样的人来了,我想只有把她送到医院才是最安全的。天下有谁敢跟医生争生命?

站起身环顾四周,是我多疑了。

“低血糖引起的昏迷。我说你们这些男人是怎么搞的?自己在外面吃得肥头大耳地,都不管家里面人的死活。也许早晨吃点早饭,不至于深到这种程度。”护士长的喃喃痛责,我并没放在心上。点滴无声,床上的她更是无声,均匀的呼吸,表明午后的她,这场觉睡得特别地香。

窗外,一群人哭得十分悲切,当裹着白单的床车经过过道时,几个人猛扑了上去,把床上的人给惊得一动一动地。人没死,这些人在哭啥?

我和她走出病房时,天已经黑了。听到几个人在叹息,可惜呀,年纪轻轻地,就这么走了。这也算是道听途说得来的故事,大概这两个年轻人挺值得人称道的,男的英俊潇洒,女的如花似玉;男的打杀抢劫,女的卖身求荣……男的遭到通辑,要带女的远走高飞,女的不肯,于是男的就在一个竹林里把女的给勒死了……

装做漠不关心的样子,我不认为这个男的就是我的化身了,堂堂的一个男子汉,我只能给人打死,而不会自己去了断生命的。别以为这是贪生怕死,攀岩的人,找的就是一条最近的道,怕死,是达不到生命的高度的。可能她给这个故事感动了,身形很是不自然,于是我又抱住了她。她也自觉地给我抱住了,我终于真正地做了回老大。

她不想住在学校里,说宿舍里面死过人。

干嘛老是提死人,难道我见到了她,总是由着死人来引见?

死人我是见得多了,我就曾亲眼看到一个所谓的兄弟,活生生地把一个人给砍死了。脑袋给打开了,血流很大的一片,一种恐惧的面容直视着一家商场,砍人的和没砍人的,吓得一哄而散。我却站在那儿,从他被砍一直到无声地死去,我没有一点点的怜悯,谁让他欠债不还,还粗暴地回应老大的劝说的。

死人没什么可怕的,而且是死了很久的人,也没在她们的宿舍里死。况且,宿舍里又不是她一个人入住了。话是这么劝说的,既然她不想住在学校里,那就跟我住在一起吧。

不是老大没同意吗,我只好租了一间民居。民居便宜得让人有点接受不了,只要每天把它收拾干净就行了,房租嘛,有就给,没有也就算了。

她说最怕的就是死人,因为自己多病,总担心,没有人在身边,孤零零地死去。每当看见垂危的人,就在他们没断气的时候,远远地离开。

多病的人怕死,会让人烦不胜烦的。虽然这个多病的女孩怕见死人,而口中却是不忌死人,谈起她学校里的那个,总说她就是她。别人谈论死人,我立马把他们赶开,但对于她的念叨,却用心倾听。也许彼此的朋友,仅此一个。

没有朋友的人怎么过?孤独的我们倒从来没有考虑过,她学校里的那个,绳子挂在脖子上,身边就没有一个人。

遗言说,她是一个正直的人,就不会躺着死,你们说我软弱,我就死给你们看。即将毕业的人了,凭什么就认为反动的标语是她写的。我不相信朋友没错,但我对中国共[chan*]党是绝对地拥护,这种政治罪名,我担当不起。你们当中的,敢做政治的先锋,就敢拍拍胸膛地站出来呀,欺侮一个弱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死得有点冤了,人哪,既要卓尔不群,也要保护自己,以死明迹,根本不必要。你死了,社会还是这个现实,了断了自己,马上就会有个人来填充你留下的空隙。瞧我们那儿,小弟不断地加入,尽管被重创了多次,势力不但不减,甚至于有扩大趋势。

孤独的人没有理由不笑,却从来没有见她笑过,即便对于救过她一命的我,都是无声无色的面孔。我问过她为什么从来不笑,她说从小爷爷不让她笑,笑容是没有防盗栏的窗口,最好永远不要打开。是,孤独的人不会轻易打开心灵的窗户,而不见阳光的地方,岂不是霉迹斑斑?难怪我开门揖盗时,总不见有人来坐坐。

“你已经很长时间没回总部了。”老大派来的一位还算是比较尊重我的人,传达了一项任务,“西城区有了消息,老大的码子回来了。老大说,她的钱一分不要,做了她。”

正喝着酒,我们还在为着老大从来不杀女人这个话题争执时,她面无表情地回来了。那人面色一呆,接着又害怕似的,酒也不喝了,急赶着要离开。临走时,吩咐了我一声:“老大说,还没死的时候,我们都不要去碰她。等她死了以后,才可以奸尸。老大是讲迷信的,这你是知道的。”

从来我都不会让她为着家务事操劳,表面上,我们就是成了家。看见她回家,就另外弄了点吃的给她。

吃过晚饭,她说了,我就说我是她。为什么人们总是,要把祸嫁给我们这些孤独的人呢?这次是人的钱丢了。

别说她不会笑,连哭她都不会,如此,总得要委屈一番吧,可她却好象在说着别人的事。我说,多少钱,我们就替人背上这次黑锅吧。她盯着我,默不作声。本来这种眼光我已经习惯了的呀,现在我却是害怕得想要逃遁,两年多来,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这一夜,我是开着灯睡觉的。

第二天,我就带上了几个人,去了她的学校。找来校务主任,抬出了老大。校务主任解释着,正在调查,正在调查。下午去查询调查结果,一名学生很是坚强地反抗着,你们当我拿了,就是我拿的了,老实人好欺是吧?

嘿嘿,又是一个孤独离群的人。还好你这小子命好,落在了我的手上,要是我不在这儿,你的这种倔强,非让你吐血不可。某个校领导正要威逼时,我一抬手阻止了,你看他像一个小偷吗?校领导想回击我“小偷的脸上写着字吗”时,身边的几个人已经拍了拍那小子,说,行了,没你的事,你走吧。

“行了,我看你们也是查不出来了。好吧,这事,你们校方做出了很大的努力,对此,我们社会方面应该做出肯定。查不出来的事,也不要乱打一杆子,那就早点结束吧。当然,受害的人也要来点安慰,那校方跟受害方,都受点委屈吧。”

我看这件事办得还行,虽然我们不是代表整个社会,但也是一个团体,既然校方对我们做出了承诺,可疑并不能怀疑,也就是向莘莘学子做出的一个保证吧。

在校门口,遇到了那个小子。同病相怜吧,他做了我的朋友。这个破学校,恐怕就是今年不会死人了。新朋友如是抱怨。

终于把老大的码子给做了,但是我没有去参与。为此,老大很是声色俱厉地训斥了我一顿,我是叫你去看住他们的,不要让他们乱来,你看他们是怎么干的,人还没有勒死透,就在那干了。老大的迷信是,人活着遭到强j*,她的丈夫来世做乌龟兼太监。

接着老大又是叹叫着,女人,真不是个好东西,男人要想干出一番大事业,就不能去沾她。马上一张雄师般的脸凑到了我的面前:“老二,那个女人你不能去养她。她是一个鬼,你知道不知道?老七说了,她的眼睛里有三个人,一个男的,两个女的。男的黑面长须;女的漂亮是漂亮,就是要吃人。老二,当初我就说她不是我们这一拨子的人,你就把她放走吧。大哥我求求你了。”

我没有回应他,老大知道我是不怕鬼的,所以一些重大的任务,总是交给我去办,他说她是鬼,可能就是说着玩的。他为他的码子而心焦,口不择言,可以理解,而你不能去应和他,弄不好马上就跟你翻脸。

做掉老大的码子,本来就是我不愿意的,毕竟,大嫂没出走之前,对我们这些兄弟挺关照的。她的出走,是老大一手造成的。看似一个人缘挺好的小弟,不听他的话,就设计把人家跟大嫂给关在了一个房间里,结果就把那个小弟给做了。这样的老大,大嫂能不出走吗?

按理说,老大是不忍心杀大嫂的。可是大嫂跟了很远地方的一个老大,让我们的老大心存怨恨。因为路远够不着,这股气一直压了三四年。老大说要奸大嫂的尸,无非是愤恨之余的狠话,没想到兄弟们真的去干了,怎让他不怒火冲天。

这般怒火,看来他是要转嫁到我的头上来了。做的几个兄弟他不去追究,却偏偏找来我训斥,我想寒风已起。

训完了我,老大嘿嘿一笑地对我说,其实,我也是不怕鬼的。

我心一惊,是我安排后事的时候了。

自小出门在外,没人知道我有亲人。想来我也忘了亲人。同是孤独的人,我唯一的男朋友,和唯一的女朋友,他们不会也向他们动手吧?

一个半月后,她正准备从我们的租处搬出去,如我意料,老大带着一帮人来了。

老大说,虽然我们不是在阳光下生活,但是,我们早已经走入了共产主义,你瞧,你们的大嫂临死前,还为了我们的社会做出了贡献,老二,你也是个长辈,该表示表示吧?

不容我出手,几个人已经制住了我。老大哈哈地走进了我们的房间,里面没有呼喊,只能听到猛烈的撕打声。一会儿,老大并不尽兴地出来,指着我,开口骂着,都这么长时间了,你还养着个[ch*]女,你不是个男人!

我甩开了众人,扑向了老大,只一拳,便把他打得连翻了好几个滚。一声闷响,我昏了过去。尚存一丝知觉时,似乎听到老大说了一句,放火烧了他。

热浪把地上的我又熏醒,只见她在到处寻找着我。我赶忙冲了过去,把她给推出了火屋。她刚出去,火就封住了门,最后,我只得从一个狗洞里爬出,钻进了水塘的芦苇丛中。我知道,老大不会走远的,是他放的火,他就会看着它熄灭。

我无处逃难。

听说有片竹林没人敢去,我就在那里安了窝。

两年来,自生自灭在竹林后的这个小山村,没人知道我的来历。唯一的那对朋友,也逃掉了,在一个城市遇见过一次,仅这一次,我就再也没去过任何一座城市。我告诉他们,这个地址不是我住的地方,但信我能收到,只有一个人知道这个名字是我。

收信的这个人,最后一封信并没亲手交给我。转交的人交待着,那个老七说他以后不在这个地方了,他让我也赶快离开,这封信也就用不着看了。

似乎有点邪气,但我还是把信看了。既然她想见我最后一面,那么,见完她一面之后,我就去别的地方吧。

竹林中,有风。还有笛声,肯定不是风吹出来的。有点像她吹的箫声。死过人的竹林里居然有此音响,见鬼!

一个女人的白影在前面闪过,是谁?手里拿着一把箫,很眼熟,是她?她不是快要死了吗?

一愣神,一根竹杆扫了过来。我一低头闪过,抓住梢,一把带出一个人来。不认识。

一个扫郞腿,又一个给掀翻在地。还是不认识。

一记冲拳,抓竹杆的人惨叫了一声,再也站不起身来了。嘿,这群小娃娃,怎么会知道我是两三年前的千年老二?

掀翻在地的那个,扑向了我的腿,我一抬脚,把他踢飞。自己也站立不稳,滑坐在地上。还没起身,一根绳子套上了我的脖子。一个声音在说,对不起,边哥,老大知道了,你还活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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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评论共[3]个
伤寒天空-评论

这叫恐怖? at:2007年06月27日 晚上8:38

红酒女人-评论

嘻嘻,不怕。at:2007年08月03日 下午4:51

♀怀古幽思★-评论

还好吧```可以承受```加油加油喔~~~!at:2007年08月03日 下午6: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