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柳暗花明又一村陶然庄庄主

发表于-2007年06月30日 下午5:41评论-0条

对与我的家乡,我一向有一种挚爱和留恋。虽然进城多年,却也常常到村里走走,和当年的老人们便混得很熟了。

我的故乡,村子不大,旁河依岭,水绿山青,弯弯的小路,曲曲折折的小巷,深深的庭院,高高的门楼,都寄托着我儿时的梦想和迷茫。

门楼里有很多故事,都是大人们不经意的事:婆媳斗嘴,姑嫂争宠,母鸡下蛋,兄弟分家,二狗好上了东邻的媳妇;苦命的四喜死了娘;想盖房子的没有钱,偷了金斗家的牛;宝枝打了媳妇,自己跳了水池,又喊人赶快救命……这故事里的故事连成一片,乍听无理,细想又有情有义。在那个封闭的世界里,人们咀嚼这些故事。春天播种,夏天收获,纵然是糠菜半年粮,也要逢吉娶妻,遇祥嫁女,该笑也要笑,该哭也要哭,年要度,节要过,举手选村长,抓龟分瓜菜……那种对于苦难的忍耐和豁达;那种对于生活的执着和淡泊,真是能生出许多的感叹的敬佩来。我每每回家探望父母,母亲总给我讲许多的奇闻乐事。母亲笑,我也笑。我收获了一腔亲情,母亲收获了一脸欢乐,忘不掉的农家乐事,抹不去的一片留恋……不经意中我又有一年没有回去了。

时逢阴历七月十五,按照我们当地的风俗,该是祭祀祖先的时候。父母仙逝,虽长眠地下,音容犹在,记着母亲的辛苦,也记着母亲的期望,于是急急登程。

早些时候,我大哥让人带信说:“通家乡的那条路要加宽取直,眼下正在施工。”却没有想到,车绕来绕去躲避着施工的现场,竟绕到我们的村边。

下的车来,见五爷满贵几个老人在村口聊天,见到我很高兴,说我有两年没有回来过了。我想了想,说一年吧。五爷说:“就是”。半年前新选了村长,二蛋子领了帅印,开了大会,要领着大家奔小康,说,要想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多种树。呀呀,现在家家都是大把大把的进钱。“说来真奇呢,过去颗粒不收的不毛地,如今种下去就长好庄稼,能收五六担。”“真龙天子登基,必是国富民强。”满贵高了兴,说村里修了油路,“直通县城,平坦坦光亮亮,下雨不沾泥,脚净心也宽,真是呢,咱那会儿当领导,怎就没有想到呢?”似乎有很多遗憾和自责。满贵的心情我理解。然而,村里也修了柏油路,却是我没有想到的是。住惯了城市,最怕见乡下的泥泞。冬日消雪,夏日连阴,出门两脚脏,回来一身泥,搅拌着人禽粪便,车推不进去,人走不出来,沾腻的人心不快,心底生烦。想那时长住乡下,虽有挚爱,却也羡慕城里马路的平坦和光洁。没有想到这柏油马路竟这样快的修进了村,怪不得满贵五爷们如此高兴。

站在村中的十字街头,东西望,三里长街一览无余,南北望,绿树成行分排两旁,邻街的房屋门户对开,隔窗相望,谁看谁家都看的真真切切。若是盛夏吃饭时节,家家都把饭桌搬出来,米饭白,面条长,谁家的饭菜香,都要去尝尝,耳听的是自家人的说笑,眼看的是邻家人的热闹,比的是和睦,乐的是情趣。逢年过节,一街两行,像摆露天宴会似的热闹,二蛋子拿了个电喇叭,站在十字街头一讲话,安排农事,规划前景,家家听得真切。结果是,那窗帘里的奇闻,故事里的故事,都成了与挣钱有关的计谋,再没有姑嫂暗斗,坡媳拌嘴的穷吵。敞亮到大街上的是竞富,奔小康的联手。都说王家的三个姑娘齐刷刷的嫁到县城,做了城里人。发了财的宝珠,四十岁娶了个大姑娘,闹新房的那夜出了洋相;莲枝的儿子在城里做烧鸡,红了县里的半条街,市长都去品尝了;有富买了“面的”专跑城里,一个时辰就到,又稳又快;老爹富的钱不知怎么花,藏在墙洞里,老鼠啃了个精光;二蛋子带全村人奔小康上了电视,县长给他戴了大红花,讲话时还不如拿着电喇叭讲得有趣,笑都不会笑了。他媳妇高兴地抹了口红,整了头发,打了胭脂,全村的炫耀,比她上了电视都光荣……

我看到,邻街的住户都装了大门面,窗明几静,挂个牌子就是百货店,经销点。经销点,小作房,星罗棋布的排在大街两旁,小镇似的辉煌了。姑娘个个漂亮,小伙人人潇洒,有了新一代的“豆腐西施”,有了新一代的“店小二”,有了新一代的“孙二娘”。一式的微笑,一式的和气,一式的潇洒,一式的买卖兴隆……

一条大街,竟修出了如此的热烈,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十字街口,开着一家灯红酒绿的大酒店,酒店里设有歌厅,成了年青人常聚的地方。吆三喝四的狂欢,呼天喊地的“卡拉”。老人们看不惯,说这是败家子相。年青人不服气,说你们糠菜半年粮,想“卡拉ok”也没劲。苦了一辈子,盖了几间新瓦房,知道什么叫“打的”?你看看现在,有吃有穿有钱花,马路平坦坦,楼房亮光光,不乐等啥?老人们无言以对,自叹不如,闷在家里,吧哒吧哒抽他们的汗烟,想这世事怎地说变就变了?还变得这么快,这么好!究竟得了哪路神仙的真传,奇!奇!儿女们说苦了一辈子了,别再苦自己了,有钱就得花。得!拿些钱,邀几个老相好,酒馆一坐,也去潇洒一回嘛!可是腰里掖着钱,转过来,转过去,总不好意思走进那家酒店。

看到我,似乎找到了托词,金旺叔叔要拉我去喝几杯,正好满贵、五爷也赶到。要坐定时,宝枝,汉明,庆祥,荣华等几位老人也探进身来,满满地坐了一桌。我说我做东,大家说打平和,钱掖在裤腰里快生崽了,总花不出去。我说怎么喝,大家说海喝,各种酒都要,还要上饮料!

酒确是好酒,菜确是好菜,喝了“家宴”,再尝“古井”,“古井”未完又开了“杜康”。酒过八巡,话就多了。宝枝感叹如今的好世道,五爷就想起了当年,说民国三十二年,天下大旱……金旺忙制止道:“今天不提苦事,喝!”大家说:“对!喝!”祝了五爷的七十大寿,再祝宝枝喜得重孙。宝枝喜之不尽,又提到六二年困难的那年。满贵急了,说:“怎么哪壶不开你偏提哪壶?”大家知道满贵心里有创伤,改口祝荣华大病康复!

老人们心事重,忘不掉过去,不说不说,又从现在说到过去……都说,活到好时候了,举起杯,倒满酒,又想起了当年遭灾遭病早逝的几个老哥们,说他们没有福气,若是活到现在就好了……

看着他们饱经风霜的脸,我心里有着无限的同情;望着他们现在欣喜若狂的表情,我心中只有默默地祝愿。这一喝,竟喝到月偏三杆!

走出酒店,已是深夜,月朗星稀,街灯齐亮,天上人间,溶成一片,映着淡淡的夜雾,各家窗户上透出来的五颜六色的光线交织在大街上,织成一条辉煌的光带,仙景似的飘渺神奇。远处几声蛙鸣,顿觉一种乡村田园似的安谧。是谁家的新媳妇还在歌唱,那么悠扬,甜蜜,伴随着泛起的清雾,笼罩了整个村庄。

我们的生活多么甜蜜

我们的理想播种希望的田野……

啊——对于我的家乡,我一向有一种挚爱和留恋,如今更是增添着无尽的希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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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无缘牵手点评:

岁月催人老,只有物依旧。故乡的园子里,还有多少记忆能让我们感怀?
也许,人去人空后,只有那些静处某一隅的小村事物才能让我们勾起生活的回忆!
个人认为,文章的最后一段文字似有多余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