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族老k

朋友老k最近开上了私家车。这在当今当然不值得惊叹。不过，老k平时木衲寡言，喜爱鼓捣个豆腐块，玩个小思想，在我的心里，他属于穷酸文友的行列。所以，他不声不响地拿了驾照，不声不响地买了车，对我来讲仍是个不大不小的意外。

外表玲珑的咖啡吧里，灯光暧昧，音乐妙曼。杯中的咖啡色泽凝重，飘出丝丝缕缕的思绪。这样的环境正适合于小文人们弄点小情趣，玩个小思想。郑重其事地评判了一些世事后，我问老k有车的感觉如何？老k说，“又累又尴尬。”我错愕地望着他。老k小呷一口咖啡，似乎把累和尴尬一起呷进了肚子里。“累就不必说了”，老k朝我一仰头，意思是不说我也应该明白：“买了车，就像取了女人，你要看护它，打扮它，不停地往它身上花钱。”“这个我能理解，”我说，“但尴尬从何说起？”老k说，“说来你可能不相信，自从有了车，我就经常上班迟到，弄得老板好几次嚷嚷着要炒我的鱿鱼，”我越发显出不解的样子，老k就接着说，“过去骑自行车上班，累是累点，但速度自己说了算，把时间、速度计算好了，总能按时到厂，现在开车上班，体面是有了，但前进的自主权没了。开快开慢全由不得你，路况决定一切。有时，很多车扭成一个疙瘩，你就得等，有时五分，有时十分，有时半个小时一个小时……等得实在不耐烦了，就把喇叭摁得振天响，但是天上的上帝也不知道等待的具体时间。”老k开始搅咖啡，似乎很多车扭成的那个疙瘩，掉进了咖啡杯里，他要把它搅匀搅散。我听了，感觉上似乎并不买老k的账，便说，“这世道，都说金钱是万恶之源，但都想捞；都说美女是祸水，但都想抱；都说高处不胜寒，但都想爬；都说烟酒伤身体，但都想沾。开车也没有这么狼狈吧，真要这么惨，为什么买车的人还要这么前赴后继？”也许是我引用的一段手机短信把老k的心情给逗拔开了，他的脸上浮出了笑意说，“我这样诉苦，的确有点娇情的味道，其实，开车的体验，大多的时间还是挺爽的。而对于我，最大的收获是得到了一个思想——要相信别人，甚至要相信一条狗！”我一听有思想要出现，即刻作好了洗耳恭听的心理准备。老k说，“刚驾车上路那会儿，总是满身的紧张，前面有车，你怕它忽然停下来，吻了它的屁股；后视境里有车，你怕它忽然加速，被它吻了自己的屁股；人多的路段，你怕有人突然拐弯，没人的路段，你又怕从哪个岔口里突然窜出个不速之客来。一趟车开下来，总是汗津津的心力交瘁。”老k抬眼望了我一下接着说，“后来一位资深车族开导我说，‘车要开得轻松，技术要成熟，心理也要成熟，任何人包括动物，对生命都有一种本能的保护意识。不信，你观察一只鸟或一只狗，它们偶尔停在马路或经过马路时，都能适时适宜地规避车撞。其实，正常情况下，走路的、拐弯的、出岔口的、过十字街的，都是事先探好了虚实才挪步的，所以，要开好车，首先要相信别人。’”老k越说语速越流畅，“得到这样的开导，真是收益非浅，开车的要领咱是熟练的，再加上这样的心态，开车对我就成了一件越来越愉快的事了。”我说，“看来，驾车上路要相信别人，人生在路上，也要相信别人。”老k说，“我的专利，让你给开发了，这有点侵权了。”说完，两人一块笑了起来。

走出咖啡吧，忽然间觉得世界怎么这么有秩序。天上，星星的高度恰到好处，月亮的温柔恰到好处，地上，散步人的节奏恰到好处，远处传来的歌声，旋律恰到好处。搭乘着老k的车，体验着他的驾技，果然也恰到好处。我说，“其实，相信别人的原则也不能用滥了，例外的人还是有的。一味地相信别人开快车，还是有危险的。”“你说得对，”老k接过我的话头说，“我还有另一种体验，这种体验保证我永远也不会开快车。其实，行驶在任何一条路上的任何一辆车，它的前面，在看得见或看不见的前面永远还有别的车，也就是说，你把车开得再快，你也得不了第一名。”我说，“是的，人生的路上，谁又敢自诩为第一呢？”。老k打了一下喇叭说，“你到家了，这样的小思想，回家搂着老婆说吧！”

目送老k继续驾车上路，忽然觉得老k这人不得了。以“相信别人”的心态开车，以“永远不是第一名”的心态开车，可以说老k是在科学开车、和谐开车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