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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月是朋友安一夫

发表于-2007年07月03日 晚上8:46评论-0条

那年那月,德走出校门踏入社会的第一个寒冬。

天出奇地冷,加上阴风怒号,飞沙荡叶,一如他那遭到重击的心!德“失恋”了。

许是德这样自认的,因为对方并没说过爱他的。

德和宁相识在实习的那年六月,当时还是计划经济,他们同在一个公司的业务科,宁是学商品核算的,德是学物价的。人生偶遇,宁便烙在了德美好的记忆里了:淡绿色连衣裙、白中跟凉鞋,稍重而原生的眉,长睫毛,明眸皓齿……无以言表,就是好看!那一天,她受实习指导老师(一个业务员)指派,来找德的指导老师划价(商品定价),偏巧德的老师不在,那个年代,男女生是不大讲话的,这一点现在的年轻人是无法想象的。德斗胆与宁攀谈起来,没想到宁讲得一口纯正的普通话,音如其人,很磁性(这是当下的说法)!

后来,德正式分配在市区的一个企业,工作不如意,举目无亲,百无聊赖,寂寞落魄之际想到了宁。他便给她写了一封信(现在写信的人很少了),信中大抒不得意之情,很有范仲淹“忧天下之忧而忧”和陈子昂“念天地之悠悠”悲壮怆然的味道,现在看来有些好笑,的确有点“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可那毕竟发自肺腑的,当然应有几分感人吧。

信发出后的那个星期日(那时还是六天工作制),她竟然来到了德的住地,这让德喜出望外。在德所住的客栈,我们聊了整整一上午,无非是谈各自现在的工作、以前的学校等等。那时正值国家大力提倡干部知识化的年代,而德,心里落差是比较大的,大在所学无所用,那个企业根本不把他们几个22级干部(大学毕业生的级别)当回事,甚至还有点排挤。所以,他们两人共同语言还是很多的。交谈中,出生农民的德很是拘谨,并不象他信中那样有文采,有时甚至有些猥琐,而宁出生于部队家庭,随父母从四川转到当地,世面见得多,所受教养较好,便显得落落大方。德大多是聆听着,趁宁不在意之际瞟上几眼。

她所在的那个钢铁厂,离家比较远,每周回家两次,两次都要到德那儿,一次是周三晚上的小坐,一次周日上午的长聊。德自此便有了热切的期待,工作生活也变得有滋有味了。

就这样,他们交往了几个月,如果那两个约定俗成的时间她没出现,他就显得空落落的;如果她出现了,他便欣喜,如饴在口,甜渗入脾。

显然,他爱上她了。他们在一起也谈到了处朋友的话题,她向他说有人向她示爱了,但她没答应。他支吾着,言不由衷地:那祝贺你。

然而,他不敢向她挑明,他吃不准她是否也爱他,他的内心是不自信的。

他找到了大他几岁,早他一年毕业的两校友求教。一校友肯定地说:都是这个岁数的姑娘小伙子,她没这个意思能这样跟你来往?没这个意思就是傻。另一校友则说:她的意思就是没有任何意思,既不表明她爱你,也没表明她不爱你,碰运气吧。

帮他挑明的是他的一个高中女同学。女同学在这个城市读书,在与他交往中,从他的通讯录里发现了宁的单位与号码,结果,她给宁写了一封信,后来这封信由宁转到了德的手里:女同学喜欢德,嫉妒德与宁的交往,想劝宁退出,成全她与德。

德全然不知女同学的苦心。那个周三晚,宁没有如期而至,德失魂落魄。周四上午,德通过人工总机(那个年代,这座城市还没有自动拨号电话)找到了宁,问了她。她回答冷淡,只是说有空会见他的。

如坐针毡苦挨了48小时。周六晚上,宁一袭长风衣,戴着大口罩,扑闪着传神美目,似愠而冤:我是来给你做大媒的。德懵了:怎么回事?宁说:自己看看这封信吧。

宁拂袖而去。

德熬过了人生中的第一个不眠之夜,周一上午,又电话找到了宁,试图解释点什么,又想得到点什么。但她表示现在很忙,只是要向他祝福。

他听她的话音,那是不高兴的。

那个下午,他身着人造革猎装,踏一破旧自行车去见宁。尽管已然寒冬,他顶风到达宁所在的厂时,已经浑身是汗。恰巧在厂食堂门口碰到了她,他说了他的心里话,想和她谈谈。她说:没必要了。

他后来怎么回来的,已经记不清了。

他躺在客栈浴室温暖的水池里,灵魂已然出窍,身体漂了起来。

仿佛来到了天国,那里阳光普照,紫气盈空,人们抑或神们都显得气定神祥……

两天后,一个外地同学来访的敲门声把他从天国拉了回来,原来他昏睡了两夜一天。德打开了窗户,外面已是银妆素裹,雪松也被压低了头:雪压青松松不直!

他爱她,但他自惭形秽:容貌猥琐,家贫如洗……

他不知她是怎么想的,他在心中一遍遍念叨:她还会来吗?

她没有来,那年冬天、第二年春天她再没来过。

这期间,他给她发过自制的贺卡,但不见回音。从此,便没了她的音讯。

他开始恨她。他恨她为何与他相识,恨她为何要与他侃侃而谈,恨她为何要每周相见如约,恨她为何给他慰藉与快乐却又不释而走?

后来,他们虽然都生活在这座城市,却再也没了联系。

宁是怎么想的,过得怎么样?德都不得而知,只是在他的心中不再恨了,却保持了“她是最美好的”这样的评判!

二十年,他与她没了联系。二十年,他心中老是有她的身影一闪而过!

巧事是捉弄人的。那天,他的一个同学妻偶然提到了宁。他眼神一亮:她在哪?现在过得好吗?

他主动联系了她,她竟然清晰地记得他。

他们坐到了茶馆,聊了二十年来的日月,聊了二十年前的错与对。

一如二十年前,她是主讲者,他是聆听者。

茶罢,他们都觉畅快:心中积郁,一泄而快。

之后,德和宁成了好朋友。

一对没牵过手,却能神交的好朋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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