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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他电话的时候，我正斜依着家里的将军椅，昏昏欲睡。　­

房间里的唱机里飘着张国荣浑浊却又动听的旋律，一首很老的歌曲。

“是什麽样的记忆缠绵/会让我日日夜夜思念/在爱怨之间想你的容颜/告诉我是那一种情缘/能承受这样无尽依恋/迷惑的情绪占满每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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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要上我家，只因还没有吃饭。我瞟了一眼墙上的钟，二十一点七分。我说，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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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心中粗略估计他的到达时间，在心中简单计划，希望在他敲门之前把自己收拾得完美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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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脸；梳头；收拾沙发上的旧报纸及内裤；挑选衣服；换掉睡衣；在客厅喷散茉莉花香的空气清新剂……但事实上，在他按门铃的时候，我并没有处在最佳状态。我正扣着内衣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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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漫不经心地靠着厨房的门槛，目光松散，仿佛等待晚餐的人并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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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把细细熬好的粥品与小菜端上桌的时候，他正对着我画室的墙发呆。你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我用自己的油画及水彩作品遮掩了原来空白的墙面。那是我多年漂泊与流浪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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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散漫地聊着，或者应该说，是我在散漫地应和。他说，当初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感觉我像个小女孩，有些失望；他说，他是一个喜欢平静的男人；他说，他将要破坏我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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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一直过着寂静的日子。象我的手腕上的玉镯，纯白而素净。是没有皱摺的丝缎。可是太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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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静静附和他的散漫言语，静静剥着虾壳，然后送到他的嘴边，我想这样能让他开心。我说，你来我家，难道只为了吃我熬的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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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你希望我做些别的什么？他注视着我的眼睛，把手伸向我的左肩，我感觉他的手指的温度在我的左耳游荡。我没有反抗。只有无法呼吸的窒息感。可是狂野的无法控制的速度让我快乐，也让我恐惧。这种类似于欲望的感觉，离开我多久了？一切仿佛陌生，一切终过于短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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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衣领没翻好。他留下这句话，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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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房门的时候，他转回身，楼道的灯光透过他的脸上留下阴晴不定的阴影。我今天来，除了吃你熬的粥，还想告诉你，昨晚，我梦到你，希望今晚能再梦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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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梦到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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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扶着门槛。笑。等我们结婚的那晚上，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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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的下午，当我走出办公大楼的时候，傍晚的阳光臃懒地铺在我的脸上，我眯缝着眼睛，在树阴底下看到他的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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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探出头，上车吧。

车上的气氛是静默的。他没说要去哪，我亦不问。半闭着眼养神。所有的感觉，只剩下车里不太新鲜的冷气味道。恍惚间似乎断断续续听到车外忙碌穿梭的车流和陌生人群的声音。　

车子停在婚纱店的门前。

你要买婚纱么？

不，为你买。

但我并没有结婚的计划。

是的，离开的结婚的场合，它只是一条普通的裙子。

他转过头，淡笑，就当是我为你买一条普通的裙子。

他挽着我的手推开婚纱店的门。他坚定的目光令我无法抗拒。

试婚纱的过程是愉悦的。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身影，我看到他透过镜子看我的眼神。一切只是默然。我的心却无法默然。

车上的气氛依旧是静默的。他依旧没说要去哪，我依旧不问。

你可以考虑一下这个问题吗。在十字路口前，他忽然静静地开口。让后座上的那条普通裙子，变成婚纱。

为了我。

他是认真淳朴的男人。第一次见面，我就感觉到彼此的清楚界限。他让我的心平静如水。始终无法靠近。无法抽离。无法拥抱。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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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过着明亮正常的生活的男人。可是我的日子阴郁和混乱了很久。我的心是漂泊和寂寞。婚姻对于我，是结束漂泊还是开始另一段漂泊？是不再寂寞还是更寂寞？

我一直认为自己应该留有一个地方。独自留在那里。然后去爱。不知道是谁，不知道与谁，不知道如何去爱，也不知道可以爱多久，更不知道下一站在哪里，下一个爱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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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等待一次爱情，也许永远都没有终点。漂泊却是过程。也许，这种等待，就是爱情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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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活是一个主题模糊的故事。故事中没有该出场的人。只有我自己。以前如此，以后亦当如此。我不会带给他幸福。同样，他也无法给我激情。所以这个问题就无需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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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离开他的车子，婚纱遗留在后座上。

天开始下起细细的雨。

我笑，为什么我要走了。

天开始下雨。

他说，因为你的无法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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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