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双版纳,那个有着众多的神秘传说的地方,我是没有去过的。没有去过,自然是一种遗憾了,但心中一直保存着那份期待和美好,也是人生的一种大幸福。
所以,我对能去或不能去的地方,一向抱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得者高歌失者休,有遗有憾也悠悠。一方面自己没有那么大的“份”,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而且很多地方,很多景致,以我的体验看,大概一接触就要减色,坏了心中保存的那份美好,想来也是一种失算——这也许是没钱人说的没钱的话吧。
好在现在的世界变成了地球村,既然世界各地的名胜丽景可以浓缩在一个公园里,西双版纳的风情为何不能移植到一个城市中。谁知我的这个想法没有多长的时间,就得到了应证。——去年国庆节随队到省城太原参加文艺汇演,就听说城的西北方就有一处傣家渔村,一式的傣家姑娘,一式的傣家小伙,一式的傣家竹楼,一式的热带风光……
因此,文艺汇演结束后,“领导”说大家辛苦了,取得的成绩也使领导满意,因此想好好地款待我们一次,玩个痛快,吃个痛快,问到什么地方最合适?大家异口同声地答道:“傣家渔村!”领导想了想说:“行。”这决定使我们很振奋。早就听说傣家的小伙儿善弹唱,傣家的姑娘最漂亮,傣家的酒菜最独特,傣家的舞蹈最缠绵,就是没有见识过。听厌了城市的喧嚣,看厌了城市的俘杂,就只想找一个清静的地方,随情随性地过过。傣家渔村,你听这名字,多么适人适性啊!冲着这些,那渔村我们是非去不可的了。
然而,所谓的“傣家渔村”,其实是个大饭店。是不是星级,不得而知。豪华绝对算得上豪华了。饭店的顶棚用巨大的绿叶覆盖,屋子的周围有浓绿的竹子镶嵌,小小的竹楼隐藏于绿叶丛中,一排排的小竹灯笼点缀其间,景中有物,物中有景,置身其中,仿佛置身于无边无际的南国热带丛林。
中国文化的博大和精深,就是能把一种地域风情用饮食文化涵盖起来。几道特色饭菜,一个响亮的名字,就能使人身临其境地产生一种异域的感觉。因此,我们刚坐定,就有几个身穿傣族衣裙的姑娘迎上来,先施以傣族大礼,再献上几条神秘的红绸带,人衬着景,景托着人,已别有一番风味了,几道傣族的特色饭菜端上来了,惊奇的一桌人乱叫乱喊。
饭是竹板饭,茶是八宝茶,其配方不得而知,轻轻地泯一口,芳香四溢;一口吞下去,满腹清凉。待要招呼续水时,早有茶师提了壶嘴足有半米长的铜壶,站在一米以外的地方,点射下来,不偏不倚、不倾不漫,茶满壶住,清香飘荡,惊得所有的人大呼奇妙!所以那茶就喝得特别多了。
这里的惊奇还没有消去,灯光聚亮中,和着一种悦耳的傣族音乐,姗姗地舞出几位傣族姑娘,身材袅娜,玉肌冰清,温婉清纯,令人赏心悦目。扭着水蛇似的腰肢,舞着白玉似的手臂,眉眼里闪动着浓郁的异族风情——傣家姑娘的漂亮真是名不虚传:恬静里透出的那种纯雅,微笑里蕴藏着的那种深情,扫荡着在场所有人心中的杂念,升华着一种纯情的精神向往。——你只觉得人有这样的美,情有这样真,实在是上帝的大造化!你只觉得活着真好。
“领导”惊呆连连地指说那傣族姑娘是人妖,“听说过吗?人妖。”
“领导”到过泰国,也看过人妖。人妖是泰国的特产,驰名世界。但那人妖是男人作的,其妖艳足以以假乱真,使真正的美女在他的面前都要逊色。我想“领导”定是看走了眼!
小侯说:“什么人妖,人精!”
小侯是相声演员,人长得很帅气,原来也是车间的一个工人,从小就喜欢说唱几句,不想几年练下来,嘴皮练得特顺溜了,见什么就能说出什么,风趣而且幽默,他的两段相声给我们的汇报演出增色不少。二十七八还没有对象,问他为什么没有找。他说现在的姑娘个个俗不可耐,不能给人一种清新向上的感觉,结婚不就是自掘坟墓吗?
以我看来,这被“领导”称为人妖的傣族姑娘,冰清玉洁,清新秀丽,超凡脱俗,肯定在小侯的心里激起了一种感情的波浪,你看,他跳起来就走到那群傣族姑娘中间,随着节拍扭着腰肢跳起了傣族的舞蹈。步点准确,动作到位,惟妙惟肖。小侯一向是团队的热闹分子,活泼且大胆,跳着跳着,他就忍不住用了那《大坂城的姑娘》的曲调,改了大坂城姑娘的歌词,冲着一位最漂亮的傣族姑娘唱起来:
西双版纳好地方,傣家的姑娘真漂亮
你要是嫁人不要嫁给别人一定要嫁给我
带着你的铜壶,带着你的嫁妆…………
歌是那样的动人,情是那样的真挚,小侯的动作和唱词又是那样的不协调,不协调中又传递中一种热烈和激情,逗得大伙大笑不止。渔村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情这样浓,小侯的胆又是这样大,闹的那位傣族姑娘也乱了步伐,红了脸。大家就纵情的笑,纵情地乐。情急之下,那姑娘天女散花似的急急抛出手中的香包,舞下场去。众人抢着去接。小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觉眼前一晃,顺手一抓,抓住一只香包,大叫道:“绣球,绣球,我中彩了!”
大家提醒小侯,那叫香包。不是绣球。你当是汉族员外家的小姐抛绣球哩,谁接住谁就是乘龙快婿吗?
小侯呀呀的叫着,脸上表现出极度的遗憾。
茶喝的这样精彩,酒饮的这样欢欣,舞跳得这样投入。人们的心中早忘了时间,只有惊喜和欣慰。其后,那傣族姑娘手托一束红线,来到客人中间,亲手把一条红线系在每个人的手臂上。系完,双手合掌,双膝一弯,行得大礼。
“领导”似乎习惯了与别人握手的礼节。当他伸出他的那双常握别人手的手时,那姑娘再次双手合掌,双膝一弯,微笑走开。大家就笑他,“领导”甩着那只像是多余的手臂,连连说:“哎呀,哎呀我忘了这是傣家渔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每个人的手臂上多了条红丝线,就像多了几分吉祥,多了几分温婉。在傣族究竟系一条红线是代表着什么,人们都不清楚,也许是一种吉利吧!但那红丝线系在手腕上,映着那五彩的灯光,显得格外艳丽,展示着一种异域的风情,增添了一种神秘的气氛,而且那红线系了死扣,脱也脱不下来,剪断有些不忍。所以,三天后到单位上班,我看到我们演出队最漂亮的小红和小兰还系在她们的手腕上。她们的系着,似乎表现着一种一往情深的喜爱和留恋。
是的,这傣家渔村给人的印象太优美了,也太深刻了。那一天究竟吃了几道什么菜,喝了几道什么酒,人们似乎都已经记不得了。但在这傣家渔村里,有热带大森林的绿色掩盖;有玉肌冰清的傣族姑娘的伴舞。酒透着纯清,茶飘着清香,喝出的是情趣,饮出的是风采——看惯了街头的熙熙攘攘,看厌了人们的俗不可耐,听厌了酒足饭饱后的呓语和狂言,没有想到在如此喧嚣嘈杂的市里城,竟还有如此清净幽雅的好去处!我在钦佩着太原人民在改革开放中表现的大度雅量的同时,却也惊异于中国饮食文化的博大精深。一个双合结,一个香包,一条红线,几曲歌舞,竟然能把异域的风情同我们心中的向往交织在一起,点缀出如此的美妙情思,却是我们万万没有想到的。自然,我在惊异于中国饮食文化的伟大的同时,却也钦佩太原人民在改革开放中表现出接纳万物的大度和雅量。
但太原街头的商店和公共汽车上小偷横行,却真是有失太原城市的雅观。
1996·5·4于散竹楼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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