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五，太阳

把炽烈的光

刺向焦灼的大地

一位母亲

受到了伤害

中午十二时三十分，对于她

永远的黑夜，从此降临

而对于她的儿女及其亲人

悲伤

开始从一个人传播给另一个人

空气郁闷

几乎流下眼泪

六十五年的人生历程

屈指可数

却伴随了一路的不幸与艰辛

童年失双亲，与孤儿无异

少年随养母飘零，像浮萍

青年当苦工，姑娘——

她在用心渴望生活的太阳

中年似曾有过温馨，但

却如电光一闪

一个女儿去了天堂

跟着丈夫也去了地狱

三十八九，她就得独自用柔弱的身躯

背驮起一女两儿

倍感辛酸的日子

儿哭，母悲

儿悲，母哭

大地在摇晃

家在摇晃

她在摇晃，但

她没有倒下

她要坚持

她在坚持，用坚忍的

不屈的

希望的心力

支撑着一个不公的命运

把牛，犁田

砍柴，割草

屋里，屋外

山前，坡后

起早，摸黑

是男人干得的活

她，得跟着干

是女人干不得的活

她，也得去干

她把眼泪隐忍着

从汗水里流下

她把困苦担在肩上

似泰山也不轻言

她用一个人的力量，扛着

那块坍塌的天空

含辛茹苦，步履

跟随岁月的年轮沉重地

碾过，似雷霆万钧

亦颤颤惊惊

十年过去，二十年过去

三十年过去

十七岁的女儿出嫁生儿了

九岁的大儿成家立业了

六岁的小儿长大有出息了

阳光已从云层后透出

希望就在眼前

幸福就在晚年，但啊

她——

我妻的母亲

我的母亲

却不能去接受

却不能去承受

也许

她的一生装的苦难太多太多

到了，该她应当享福的时候

却，再也无法装进一丁点儿幸福

阳光下病魔突降

呼吸被空气挤压

食道癌在她的喉管里撕咬

针，吸干了她的脂肪与血液

剩余的只有皮骨

手术刀，割去了她一切的幻想

时间在那一刻停顿

就这样，我妻的母亲

我的母亲

我们的母亲

就这样匆匆地走了，带着

眷恋

遗憾

磨难

痛苦

匆匆地走了

只是啊，只是

在那夜的帷幕

徐徐拉拢的那一刻，她

可曾听到儿女的哭泣

可曾听到儿孙的呼喊

不，是的

她听到了

她也看到了

只是她不能言语了

她累了

她想休息了

她要休息了

她选择了一个极其悲伤的解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