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江,从我第一眼看到它,心里就一直没有放下。然而直到现在才有幸且须认真地拜访一下它。
夜幕降临,两岸的灯火不多,湘江平静在黑暗中。没有汹涌,也看不到涟漪,只有轻轻闪动的波光。不像长江,也不像黄河,更不像漓江,杂乱的岸草卫护着它,使它有可能理会历史,也不理会身边的喧嚣。
看不到船,我们在滩上搭了个棚屋,简单得没了年代。附近的居民那借来了两个盆,几个小伙子在熟练的剖洗着。鱼是最常见的草鱼,当地人管着为“操鱼”。几个小伙子没有系围裙,时不时把湿淋淋的手在衣服上擦一下,搓一搓,干了再来。
棚中间挖了个大洞,圆形,洞的上面架着一张大网,网一半的边沿上,有一根根手指般粗的黑木棍,半圆形地撑着很多剖成半片的鱼,鱼皮朝外,横向,远远一看仿佛正朝着一个方向游着。
洞中间的木炭粗壮的,已经燃烧着了,火势很大,走近有些炽热。热流晃动,流经那些横插的鱼,看上去更象在水波中舞动。过后,鱼的下面变黄,继而转褐,小伙子把另面平放在余烬中,再过后,烟渐冒,鱼的边角有了火星,速又被铗叉平伸拿去搁在“食客”的嘴边。
买来的柠檬被切开了,小伙子们又把生洋葱剥了,他们用右手挤捏一块柠檬片忘鱼片上滴汁,左手捞起几片洋葱在嘴里嚼着。我们几只手伸向烤鱼,很快就把烤得很焦黄的外层消灭了,只剩下中层白花花的肉。这使小伙子们有点扫兴,便稍微休息了一下,拾起旁边的烟,燃起来。过来了盆的主人大伯,手里拿着长长的烟管吸了几口,扑哧扑哧地。
烤鱼两边焦黄的部位又香又脆,像极了过年时的腊肉,因此吃烤鱼高[chao]在前,余下来的事情就是鱼肉果腹了,节奏开始变得蜗牛起来。之间的鱼肉是优是劣,主要是看脂肪含量。脂肪高的,显得滑嫩,脂肪少的容易木钝,似柴。“柴”的鱼容易成块,滑嫩的就很难用手捞取,真是为难啊!我在棚内出了一会神,便坐在前面吃了一些。旁边那大伯见我吃得太少,以为我怕烫,下不了手,便热情地拿来了一团团的鱼肉往我嘴里送,我一一应命吃下,但觉得再坐下去,不知要吃多少了,便站起来向外溜达。棚外就是湘江,我想,今天晚上的一切,几千年来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吧?
湘江千载如一,无声流淌,而人类生态的最根本部位其实也没有发生多大变化。狄德罗说现代的精致是没有诗意的,真正的诗意在历久不变的原始生态中,就像江畔烤鱼。
早先的外国人应该在河滩、江畔吃过烤鱼的,特别是唐代。蟹肥虾蹦时节,大概他们吃了几口就举头凝思,悠悠地赞叹本国切脍的功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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