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告诉我说，你有一株百年花开不败的树，叫不上名字，生在一个未知名的湖畔。每年七月飘雨，你就去那里为你的树拍照，然后泛舟湖心，唱一些很久很久以前的歌。

你说，那个时候，你开心地掉泪。

我总是笑，勾勾你的小拇指，亲吻你的眉。

那年夏天我们相遇。数天飘雨的江城，我们在一间花店躲雨。你很喜欢那个花店。你给我讲一些花儿如何如何娇媚，像一个一个从秦淮历史里走出来的绝世女子。几年前，在另一座城市，你也开过一间那样的花店；店里开满自己亲手培育的花儿，像一个天堂，总是溢满了幸福感。只是后来，因为一个伤你的男子，你抛开了那座城市，也离开了你的小店。

你那么单纯，给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讲你的过去。你的故事，像一则少女日记，简单，纯美，还有淡淡的忧伤。你说话的表情，像一株粉红色的蔷薇，弥散着回忆。

我向老板借伞送你回家。你很开心，你说，那个花店，让你突然间恍如隔世。后来，我们走到江城的紫水桥，整座城市已经烟雨飘渺。你抚着湿漉漉的桥身问我的理想。我说，也许，当一名作家。

丫头，我撒了谎。我没办法和一样坦然。

可是听完后你背对着流淌的河水冲我笑，干净得没有一丝杂糅。

那一刻，我开始喜欢你。

天越来越冷，我请你喝茶。我找了一间我喜欢的茶斋，叫莫茗。我们坐在靠玻璃窗的位子上聊天。我讲很多故事给你听，有别人的，也有我的；有开心的，也有伤感的；有真的，也有假的。我说到一种楚茶的历史，里面间杂了很多的爱情故事。你特别感兴趣，不停地发问。其实，那种楚茶是不存在的。别生气丫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是一个多么智慧的男子。

后来你离开。我很惊讶你居然留了电话给我。我透过玻璃窗望你的背影；你的背影绝世芳华。

第二次见面，我们开始牵手。我们在一间kfc店里吃黄桃蛋挞。那时侯，江城雨停，夏天清晨温柔的阳光落在你的脸上，你的嘴角沾满了黄桃的水渍，看起来那么娇嫩。我在桌子下悄悄拉你的手，你的手白皙光滑，摸上去有点像乌镇的蓝印花布。你嗔怒地看我，却没有把手拿开。你把一大块蛋挞塞进我嘴里，然后朝我努嘴，哼。

那一刻，我多么想吻你。

我以为，我们可以这样一直到天黑，然后我送你回家，在电话里说和你说悄悄话。第二天，我们又可以一起去看阳光，看江城的流云和流水。

可是，你的妹妹闯入了我们的二人世界。她像个小太妹，长相甜美却扮相怪异。她走进店里看见我们笑得异常夸张。你介绍她的时候，我居然不经意间在你的眼里读到了一丝惶恐。

她的名字叫，卓亚。你说，你们同父异母，生在富阳。

听完后我发现你其实并不是我想象得那么简单。你和卓亚那么相象；但是······她像一只漂亮的麋鹿。她逼着服务员将店里的音乐换成了kiss的《因为是女子》，还吃掉了我们所有的蛋挞。

说真的，她一点也不礼貌。

不久之后我离开。一别数年。22岁，我从浙大毕业。回到江城，已是九月，江南又开始日夜不停地飘雨。我去找你，一个人走过紫水桥，摸一摸你抚过的桥身，那里依旧湿漉漉的。我在那一刻，想起我们的邂逅；你的容颜，在江城的茫茫烟雨里若隐若现，让我突然间恍然如梦。

我于是萌生了一个念头。在九月微冷的空气里，我“呵呵”地笑，开心地如同一个小孩。

几天以后，我们的丛茗花店开张。我拥着你站在紫水河畔的柳树下，看阶梯上高高的花店。它被蒸腾的水汽轻柔地包裹着，像······

像个天堂。你说。

对，像个天堂。

你踮起脚尖亲我的脸。你的嘴软软的，香香的，有点果冻的感觉。你搂着我的脖子盯我看，眼神里有无法掩饰的欣喜。

你说，我有一株百年花开不败的树。

我问，叫什么？

没有名字。

哦。花开不败？它不结果？呵呵，谁栽的它？

我自己。它结果，但是一定要有心诚的人，足够让她感动地骤然花谢。说它百年不败，是因为，我以为，我再也无法找见那个心诚的人了。现在······

现在不用了对不对？它今天是不是就可以结果？

你点头，然后“咯咯”地笑。

那棵树在哪里？

你把我的手放到你的心口，在这里。

我抬头看了看江城的青天流云，突然间幸福得天旋地转。

丛茗花店开张了。开张了。你原以为会百年不败的树骤然花谢。

我想，我们的爱情树，会在此刻，突然长大。

像所有的恋人，我们在一起看电影，躺在湖边的柳树下看boa的写真，听歌。我记得你听到的歌很快就可以学会，所以，我总是在网上给你找你最新的歌。有一天，你突然告诉我说，你喜欢老歌，我于是傻傻得把邓丽君的歌曲下下来给你听。你靠在柳树边上笑，很开心。你洁白的牙齿甚至在阳光下发光。

那一颗，我特别想娶你。

真的。

我以为生活会一直这样，某一天，我或许会给你说，丫头，嫁给我。然后，我为你戴上戒指，并相伴一生。

呵呵，好天真。

后来有一天，卓亚又出现了。她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你带我去看她，眼神里，我看不到一丝疼惜。

那时侯我以为，你们的关系很僵冷，是因为上一辈的人造成的。

病房被刷成粉红色，很安静很甜。你摸摸她的头发，然后头也不转地问医生，怎么回事？

我愣了一下。你有点冰冷。从来没听见你这样说话。

隐隐约约，我有点不安。

一个医生面无表情地站过来，然后轻轻地说，流产。

我转过身子看他。

你幽幽地说，又是彭岳善的？

是。

知道了。

他走出去，关上房门。

我愣愣地看着你。你说，这里面有点故事。那个彭岳善，是我以前的男友。卓亚很爱他。

我有点懵。

你看着卓亚，说，没什么。我的初恋，拉手都需要酝酿很久的初恋，毁在卓亚手上，仅此而已。

被自己的姐妹抢了男友？

是。

你还爱他吗？

你转过来盯着我的头。

我看着你的眼睛，有点脆弱，冰冷，还有伤心。那里面甚至突然滑过一丝残忍。

也许爱。也许······

那我？

凌天凯，你开了花店给我。我很感激。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但是，不是爱。我或许可以爱上你，但不是现在。我不想再骗你。

我看看窗外，天快黑了，路灯没有亮。

我说，知道了。

我推门走出来。空旷的过道有很强烈的药水味道。我扭头看了看你。你正抚摩你妹妹的脸颊。你如瀑的黑发遮住了你的表情。

这么快。我们什么都还没有发生。什么都来不及。

突然之间，一无所有。

对，有点突然。

后来的日子我不停地喝酒。大学的生活让我有了很多的兄弟，也让我骨子的堕落渐渐渗透出来。那天晚上我和他们在江城的一间小酒吧喝酒。整座城市的夜晚喧闹，奢华，淫弥。很多人在走在街头，出入酒吧，舞厅，ktv，还有餐厅，酒店，他们来来往往不知所踪。就像一场戏。每个人，都有一个角色；每个人都很努力，都以为自己是戏的主角；实际上，都是跑龙套的。

呵呵。

我们喝了很久。我醉得特别厉害。其实在进酒吧之前，我就已经醉了。我不记得有谁抬我回去。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在身边摸到了一具温热光滑的躯体。我吓了一跳。

她居然是你的妹妹。

她赤luo的躯体在阳光下毫无顾忌地暴露着。我很惊恐。她呆呆地看我，然后冲我笑。她的笑容特别特别像你。一瞬间恍恍惚惚，我分不清你们彼此。

酒后乱性。酒后乱性。哈。

她说，昨天晚上，她在酒吧遇见烂醉如泥的我，然后和我去她的阁楼；兄弟们以为她是我的女友，就没有拦。她还说，我一直搂着她叫你的名字，几乎疯了。她说做爱的时候，我也一直在叫你的名字，双目迷离，恐惧地像一只饥饿的豹子。

我穿好衣服，摇摇晃晃地走出去。我甚至没有和她告别。我在江城茫茫的烟雨里走，走了很久。我看见很多江城的古迹。有书院，小巷，木桥，石桥，还有一些刻在墙上的古字。那面墙就正对着紫水河，因为刀刻的岁月让它开始班驳。我闭起眼睛摸，摸了很久，摸到了你的名字，帆；还有你妹妹的名字，你那个初恋男友的名字，宝儿的名字。呵呵。我记得我看过一部电视剧，叫《似水年华》，里面有过这样的场景。呵呵。

我摸字的时候，感觉到江城的雨不停地打在我手上，生疼。后来，我在迷茫间，一双手柔柔地抚过我的脸颊。我闻到了你身上的味道。

然后，我没有睁开眼睛；我狠狠嗅了一口。

我们一起去我们的花店喝茶。你说，你找了我很多天；那天我离开之后你开始不停地想我。4个小时过去，你终于意识到你是爱我的。你开始找。可是你没有我的地址。你去花店，去紫水桥，去莫名茶斋，去了很多地方。

就是没有去酒吧。

多扭捏的剧情。呵。

我看了看门外，雨下大了。

我看着你的眼睛，说，我和卓亚，和卓亚上床了。

你愣了一下，然后悲哀地看我。你说，她又抢我的东西。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她有点恨我的母亲。

我摇摇头。我说，我没有很她说过话，我没有任何的意识······

真的丫头，我没有任何意识。

你把头靠过来，一滴泪重重地砸在我手心。

江城今年没有下雨。天气很干燥。有时候我看天，感觉再也没有以前那么压抑。我终于清晰地看见了整座江城。很美，很阳光。

我们的花店生意越来越好。你的蔷薇花成了江城所有女孩子喜欢的东西。你很开心。你说，这才是你最终的梦想。

我以为你最终的梦想，是等一个男子说让你嫁给他；既然这样，我也无所谓。呵呵。我载了很多树，它们一年会有一次花开花谢；长白色的花。我不知道它们叫名字，我想了很久，决定为它们起个名字。

爱情树。为你成长的爱情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