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后的幸福人生
一
涟涟的父亲终于结婚了。
涟涟的父亲名叫利另,是某私营企业的总裁,四十岁不到的男人有此成绩,似乎不多见。利另是个非常有魅力的男人,无论是身材还是相貌,或者学识和谈吐,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也就是说,利另身边根本不缺女人。
但利另一直是单身,这由不得你不信,据说他的妻子十六年前就死了,身边就只有一个刁钻古怪的女儿,那就是涟涟。十八岁的涟涟出落得一朵花似的,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但是,涟涟不能接受爸爸的结婚。她习惯了父女二人的生活,习惯了她照顾爸爸,爸爸一心一意疼爱她,多了一个女人,那就是在他们父女之间硬生生划出了一条大鸿沟。所以涟涟不去参加利另的婚礼。
当利另和他的新娘子卫紫窈欢天喜地地回来时,涟涟就堵在大门口。但是,那一对新人沉浸在无比的喜悦里,根本没有看到涟涟。
下了花车,卫紫窈把手搭在利另的肩膀上,娇滴滴地说:“抱我进去吧,老公。”利另就满心欢喜地抱起他的新娘,向家门走来。卫紫窈将头幸福地靠在丈夫的肩膀上,用戴着雷丝手套的手去抚弄他的脸。然而,他们在门口就再也笑不起来了。
涟涟用喷火的眼睛狠狠地瞪着卫紫窈,然后说:“爸爸,我不许这个家里有第二个女人。你们要结婚我反对不了,但你们可以去外面住。”卫紫窈当然明白涟涟在给她下马威,她早就知道来当这个后妈的危险。她从利另的手臂上跳下来,向涟涟伸出了手。她的态度是讨好型的,因为她惹不起利另宠爱的小公主。要在这个家里立足,就必须讨好涟涟。但涟涟并不买帐,转身“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卫紫窈尴尬地望着利另。
利另无奈地说:“我没想到她会不让我们进家门。现在,我送你去宾馆。”
卫紫窈便被送到宾馆里。
利另稍微安慰了一下他的新娘,又回到家里来安抚涟涟。涟涟当然不会将父亲关在门外。涟涟气鼓鼓地躺在床上,强烈地控制着泪水流出来。
利另问:“涟涟,你一点也不理解爸爸吗?”
涟涟说:“我当然理解爸爸,我知道爸爸需要女人。可是,爸爸并不缺少女人,为什么一定要把一个女人娶进家门呢?”
利另把涟涟抱在怀里,用手为她抹去洋溢出眼眶的泪水。利另说:“好吧,爸爸今天晚上就陪着我的涟涟,让那个新娘子见鬼去吧。”
涟涟胜利了,她为自己的胜利而笑得那么灿烂。一想到妖冶妩媚的卫紫窈今夜独守空房,她就开心不已。走着瞧吧,卫紫窈,谁叫你要嫁给我爸爸,你自作自受。不过,涟涟生怕利另说话不算数,就死死地拽住利另的手睡觉。她一心只想给卫紫窈难看,没想到她同时也折磨了利另。
第二天,利另是在涟涟去学校后才来宾馆的。涟涟临走时说:“爸爸,放你一天假,去和你的新娘子幽会去吧,但不许把她带到家里。”利另不由为宝贝女儿的“理解”而异常喜悦。
利另进了宾馆的房间,看到卫紫窈在拼命抹泪,他本来想说几句安慰的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卫紫窈的婚纱依旧穿在身上,那双迷人的眸子里全是痛苦。卫紫窈说:“你舍得来了吗?我以为你根本已经忘记了我这个新娘。”
“你竟然没有打电话来催我。”利另表示了他的意外。
“打电话有用吗?谁都知道你在公司里是上帝,在家里是奴隶。”
“涟涟是我的宝贝,我永远不会有一丝一毫违拗她。涟涟并不反对我们结婚,她只是不允许你进家门。”
卫紫窈突然一把将利另扯下来,又把他按倒在床上,说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现在必须补上。她说我为了讨好你的宝贝女儿已经做出了很大的牺牲。利另看着他的美丽新娘,狡黠地笑了一下,翻身将卫紫窈压在了身下,然后放肆地侵吞着她的身体和身体散发出的幽香。
卫紫窈虽然做了利另的妻子,但因为走不进他的家,不得不将她的住处重新布置成新房。卫紫窈开了一家美容院,生意蛮不错的,由于是几个月前才来到这座城市,所有的积蓄都用在了美容院里,目前她只在美容院里拥有一个房间。自从结婚后,利另从来没有晚上来过,他都是早上来和她相会。这样的日子过了一星期,卫紫窈就受不了了。这哪里是夫妻,分明是露水鸳鸯嘛。卫紫窈心里就有气了。当利另照例来时,她拒绝了他的亲热,问他什么时候把她领进家门。利另说涟涟三令五申不许她进门,他也没有办法。
“你当初为什么不说这件事?”卫紫窈气愤地质问。
“你这么聪明的女人难道也想不到?”利另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不是告诉我,做后妈就该受这些气?”
“要不受气,你大可不必嫁给我。你可以去找你自己的女儿。对这件事我始终抱无所谓的态度的。”
卫紫窈恼怒地将利另扑倒在沙发上,激动地叫道:“你明明知道我找不到我女儿,还说这种风凉话。好,你看好了,看我怎么扫除你那宝贝女儿的威风。”
卫紫窈说到做到,第二天她在利另下班前就赶到了公司,截住了利另,强行把他接走了。卫紫窈到底是成熟女人,有的是手段,她给了涟涟一个措手不及。
涟涟和往常一样等着爸爸回来吃晚饭,结果自然等了个空。她打电话到公司,得到的消息是爸爸已经离开了公司,同时又没有业务安排,那他会到哪里去呢?天都黑了,爸爸连电话也不打回来,就不知道她有多担心吗?涟涟电话都打烂了都没爸爸的消息,一个人自然吃不下饭了。
利另的手机被卫紫窈藏了起来,为了防止涟涟找到她的住处,她没和利另回美容院,而是去了彝哩馆。彝哩馆是彝族人开的饭馆,规模不算大,但很有特色。服务小姐都穿着彝族服装,食物也全是正宗的彝族菜。利另在吃饭的过程中好几次借口上卫生间,以便给涟涟打电话,都没有成功。卫紫窈鬼精灵,早就看出了他的用意,每次都跟着去卫生间,故意不给他机会。
他们半夜后才回到美容院。
趁卫紫窈洗澡的工夫,利另终于有了打电话的机会。电话一通,那边就传来涟涟的哭声。利另心痛极了,说他马上回家,要涟涟别哭。挂了电话,他到卫生间门口对卫紫窈说了。
卫紫窈顾不得穿衣服,裹着一条大浴巾冲了出来,在门外拖住了利另。
“不许走!”
“这几天保姆有事回家了,涟涟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紫窈,让我回去。”
“我也是一个人在这里,你怎么就放心了。”
“你是大人。”
“我是你妻子!利另,你别忘了,我是你的新婚妻子!你今天要是敢走,我马上就找一个男人来陪我过夜。”
利另迟疑了一下,但只有几秒钟就甩开了卫紫窈的手,说:“随你吧。”说完就走了。
卫紫窈气得浑身冒火,她算什么?她还是他的妻子吗?他的女儿不许她进家门,他由着她;他为了不让女儿孤单,竟然无情地撇下她走了。她未免太失败了。这样下去,她还有什么地位?
涟涟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卫紫窈摆了一道,心里气得要死,从那以后,她就提前离开学校,早早地就来到公司等利另下班。
利另的助理郝云仪小姐可以说是利另的红颜知己,她是财经大学的高才生,爱了利另三年了,除了做了他的情人,怎么努力也走不进他的家。当利另宣布要和卫紫窈结婚时,她痛苦极了。不过,经过这些天的自我调节,她从心理上已接受了这个事实,因为从一开始她就只是利另的红颜知己。
郝云仪见涟涟天天都来接利另,虽然不知道其中的缘故,但很担心涟涟的学习。涟涟现在是高三,万一耽搁了学习,明年高考会受到影响。但郝云仪是个理智而又不想多管闲事的人,她给涟涟冲了一杯她爱喝的咖啡就准备退出利另的办公室。
涟涟却拉着她坐下来,感慨地说:“云仪姐姐,还是你好,你不会破坏别人的家庭。你也和我爸爸好了那么久,从来没想过进我们的家。那个女人就不同了,她和我爸爸认识才几个月,就要把他从我的身边夺走,她真是一个女魔。”
郝云仪笑了笑说,卫紫窈是个美女,自古男人都爱美女,何况卫紫窈美得和别人还有些不同。她的外形就是那种可以颠倒众生的女人。
“你也是个美女呀,怎么你就和她不一样呢?”涟涟好奇地问。
我算美女吗?郝云仪苦笑道,在卫紫窈没有出现时或许可以那么说,当她出现时,我就什么也不是了。
涟涟想了想说,我帮你把爸爸夺过来吧,因为你不会进我的家。郝云仪说免了,我不做那种夺人丈夫的坏女人,再说,我也没那个本钱。
涟涟说你不比卫紫窈丑,你要对自己有信心,至少你比她年轻。
正说着,利另开完会回来了。郝云仪似乎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利总,涟涟是高三吧,有没有打算好考哪所大学?
从来有修养和惹人爱的女人都不要饶舌,就是有什么非说不可的话但又很敏感,只要轻轻地一点就行了。郝云仪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她只是一句,就让利另立刻意识到涟涟和卫紫窈的斗争不能这么下去。
利另和涟涟走出公司大厦时,正好卫紫窈也来到了。那对父女挽着胳膊旁若无人地走来,使卫紫窈心头直冒火。她风摆杨柳地走到他们面前,说:“正好,一起回家。”
涟涟将利另往旁边一拉,朝卫紫窈做了个鬼脸,说:“爸爸,我们今天去哪儿吃晚饭?”
卫紫窈看到涟涟那挑衅的目光,本来够火的,但不知为什么,她还是想讨好利另的命根子,就在脸上堆起笑容说:“涟涟,我在彝哩馆订好了位子,那儿的菜有特色。”
“不稀罕。”涟涟拉着利另就走。
“利另。”卫紫窈终于忍不住了,让他更生气的是利另居然袖手旁观。
利另看了看卫紫窈,又看了看涟涟,说:“紫窈,你回去吧。我和涟涟有事要商量。”
卫紫窈冲上去,拦住他们的去路,青着一张迷人的脸说:“你到底是什么身份?有这么宠爱女儿的吗?你当我是什么?”
涟涟抢过话去:“你想当自己是什么?你有什么资格阻止爸爸宠爱我?你这个破坏我们父女感情的女巫!”
卫紫窈真想给涟涟那张俏脸一巴掌,不过,为了利另,她还是强行忍住了。可是,她扭头去看利另时,他竟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把她和涟涟的斗争当好戏看似的。卫紫窈心想我要是斗不过你一个黄毛丫头,我还怎么混?于是,她伸手就去拉利另,反正他是她丈夫,虽然在他的员工下班的时间被他们看到有些失礼,那也顾不得了。
卫紫窈刚一伸手,涟涟就知道她要干什么,她身子往前一挺,卫紫窈就抓住了她的手。卫紫窈终于恨恨地向涟涟的俏脸甩去——卫紫窈的手被利另的大手给格开了。利另怒道:“你疯了?竟然敢动手打她?我都从来没有打过她。”
“利另你——”
“我的女儿用不着你来教训,因为我这个爸爸还没死呢。”利另说完和涟涟上了车,车子喷出一股浓烟,“吱溜”一声开走了。
卫紫窈当众出丑,气得半死,连晚饭也没吃。她觉得自己太失败了,有丈夫等于没有,利另宠爱他的女儿简直太过分了。涟涟却开心了,料想卫紫窈以后都不敢再来和她争。当天晚上,利另郑重其事地来到涟涟房间,批评她今天对卫紫窈做得过分了些。
利另说:“不管怎么样,她已经是爸爸的妻子,是你的母亲,你不应该老是耍小孩子脾气。涟涟,爸爸宠爱你,不等于会纵容你无理取闹。当初,爸爸和卫紫窈结婚的事对你来说的确是突然了点,爸爸这些日子总是帮着你,是给你一个适应的机会。你必须从心理上接受她。”
涟涟的满心欢喜转眼间化成了泡影,顿时心里将卫紫窈恨得要死。她紧紧地咬着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利另又说:“涟涟,你的任务是念好书,眼看明年就要高考了,你要是把心思都花在卫紫窈身上,拿什么去考试?别以为爸爸有钱,你就可以不上大学。想学那些坏孩子做小太妹呀?真要是那样的话,爸爸就不要你这个女儿了。从明天起,不许到公司来接我,放学后直接回家,爸爸争取早点回来陪你。”
利另的苦口婆心,并没有让涟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她反而认为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了卫紫窈。以前,爸爸从来不责备她。就算她做错了事,爸爸也只是和她讲道理,帮她分析错误的原因。涟涟恨,恨卫紫窈那个妖媚的女人,她虽然在行动上没有夺走爸爸,但在心理上已经夺走了爸爸。爸爸被她完全迷惑了。
利另待涟涟睡熟以后,又到卫紫窈这儿来了。卫紫窈任凭他把门铃按烂了也不开门。
许久以后,卫紫窈没有听到门铃声,以为利另走了,这一下她更来气,拉开门到走廊里去找,没找到。等她回到房里,利另已经坐在沙发上了。卫紫窈怒气冲冲地将他扯起来,叫道:“你给我滚!”
利另顺势把她扯下来,卫紫窈就跌倒在他怀里。利另在她脸蛋上吻了一下,说:“跟一个孩子吃的哪门子醋?你也不嫌寒碜。涟涟被我宠坏了,她一下子接受不了你,你就不能气量大点?”
“你说——姓利的,你是不是存心折磨我?”卫紫窈眼圈一红,珠泪顿时滚滚而落。一个妖冶妩媚的女人一哭,真如梨花带雨,让人备感心疼。“我就知道,你和我结婚不是真心的,你是要惩罚我。你故意用你女儿来刺激我,让我难堪,让我伤心,让我身心受折磨。姓利的,你好狠的心哪,你不爱我的话,又何必娶我,你何必浪费你的时间。”
利另听她倒完苦水后,温柔地用纸巾给她揩泪,并将她搂在怀里,笑道:“你这样子哪像个三十几岁的女人,似乎比涟涟还小了。女人是不是都会撒娇?”
卫紫窈破涕为笑:“去你的,你把人家气哭了,还说风凉话。你别忘记了,我和你结婚还不到半个月。人家新婚都会度蜜月,我们不度蜜月,总该天天在一起吧。可是你那宝贝女儿老是横插一杠子。她不是十八岁了吗?难道不懂得新婚夫妇应该在一起吗?”
“行了,以后我每天晚上保证来你这儿就是。”
“忍心把你的心肝宝贝丢在家里?不怕她被狼吃了?”
“有保姆在,有什么好怕的。”
卫紫窈得寸进尺,说要利另每天来和她共进晚餐。利另却说只有到半夜时才有时间过来。卫紫窈恨恨地把利另从她的身上掀开,说你把我当成什么?做爱的机器?半夜来就只剩下时间干这个了。利另就说当初你最迷惑我的不也是床上功夫么?没这个谁肯娶你呀。
卫紫窈气得连连用拳头擂利另。
二
涟涟从那次利另和她谈话后,她到底没有再到公司去,因为她不能在利另面前做个坏女孩。但是,她不去公司不代表她认输了,她只是在等待机会。也是从那天起,利另每晚都在十一点左右离开家。涟涟知道他去哪里,也没有阻止他。只要爸爸每天能回来,卫紫窈不到这个家里来,她还是可以忍受的。毕竟她十八岁了,了解爸爸在生理上的需要。
涟涟意外地成了个乖女孩,这倒叫利另担心了。有一次吃晚饭时就问她是不是可以让卫紫窈进家门了。涟涟说,爸爸你和她在外面怎么亲热我都不管,只要你能回家,就证明你依然爱我,反正爸爸以前也和云仪姐姐在外面过夜。但是,我坚决不许卫紫窈进家门,这是我的原则。
“涟涟,有件事你必须明白,云仪和我的关系,是情人加好朋友,而紫窈则是我的妻子,妻子和朋友是不同的。”利另说。
“在我眼里,没有什么区别。反正她们都是为爸爸的魅力而倾倒。如果爸爸一定要我接受一个女人做我的妈妈,那么她必须有我死去的妈妈的品格和容貌,目前为止我还没有遇到这样的人。等遇到了,我会极力撮合你和她结合。”
利另盯着涟涟,突然觉得她变了,使他几乎怀疑她是不是他养大的女儿。她才十八岁,想法怎么可以这么复杂?是不是从网上学到的知识?涟涟每晚都要上网聊天,她不会和别人“网恋”吧。
利另为涟涟的变化而不安,这种情绪不知不觉就带到了公司。他浓眉深锁的样子逃不过郝云仪的眼睛。郝云仪让他签一份文件,利另竟有几秒钟找不到笔。
郝云仪待他签好字,轻声问是不是涟涟发生了什么事?
利另惊了一下,反问你怎么知道?
我到公司三年了,你什么时候为别人发过愁?只有遇到涟涟的事,你才会反常。利总,你真是一个少有的好父亲。
利另示意她去关好门。然后对异常敏感又是最关心他的女人认真地说,我担心涟涟在网恋。
网恋?郝云仪吃惊,说利总,这事可要处理好。不过,你怎么有这种想法的?
利另说依照涟涟的个性,她坚决反对我和卫紫窈的事,才是正常的。但是,他昨天夜里却对我说并不反对我给她找妈妈,——可她以前一直是反对的。如果这不是你对她的点拨,那就说明有别人,否则短时间内她不会转变得这么快。
郝云仪凄婉地笑了一下,说我是什么身份,怎么有可能点拨她?在她眼里,我和卫紫窈有什么区别。
利另猛地直视着郝云仪,这个女人说的话怎么和涟涟一样?郝云仪的心思太纤细了,她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洞察他的心灵世界。利另就真诚地说云仪对不起,我在无意中伤害了你的感情。我不是一个负责的男人。
回去和涟涟好好谈一谈。郝云仪捧起文件夹走了,临走前只说了那一句。
利另把对涟涟的担忧带到了卫紫窈这里。卫紫窈听了他的叙述,却讥笑道:“亏你还是个见过风浪的事业型男人。现在是什么时代,你以为还是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吗?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网络上什么知识没有,连黄色的东西都堂而皇之地亮相,她只要上网,什么看不到?再说,学校也开设了性教育课,她要不懂才奇怪呢。”
利另一想也有道理,看来得限制涟涟用电脑的时间。利另当天晚上回家就宣布了这个决定,只许涟涟每晚用一个小时电脑,查找必要的资料除外。涟涟一听就急了,追问原因,利另就说怕她网恋。涟涟立即咬牙切齿地说:“一定又是卫紫窈搞鬼!她想方设法折磨我!”
涟涟当即冲出了家门,径直来找卫紫窈。
卫紫窈的美容院还没有打烊,她也在忙碌着。涟涟冲到她面前,指着她的鼻子叫道:“卫紫窈,你又在我爸爸面前说了什么坏话?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用多长时间的电脑?”
客人们都觉得好奇,纷纷撑起身子朝这儿张望。卫紫窈十分尴尬,不想让客人和她的员工看她的笑话,因此说:“涟涟,有什么事你先到我房间去等我——”
“我和你这种不要脸的女人没什么好说的,你只不过是我爸爸的情妇——”
卫紫窈的脸色“唰”地变白了,她连想也没想就狠狠地抽了涟涟一个响亮的耳光。涟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给打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卫紫窈。
卫紫窈也是在气头上,骂道:“你父亲太娇惯你,你又没有妈管教,现在我是你后妈,我有权力管你。臭丫头,小小年纪就如此无法无天,你以后眼里还会有谁?”
涟涟回过神来,哭道:“你竟敢打我!我爸爸都没有打过我。你就是我爸爸的情妇,情妇!情妇!情妇!”喊完就捂着脸跑走了。
涟涟一出门就撞在利另怀里,她并没有找爸爸诉苦,而是将利另一推就冲了出去。利另急忙追出去,但还是没看到她的人影。利另便冲进美容院找卫紫窈。
卫紫窈一见他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叫:“姓利的,你给我说清楚,我是你的情妇还是妻子?”
利另眼见这么多人在场,明知一定是涟涟的话惹恼了卫紫窈,还是更关心涟涟的安危,他说:“涟涟哭着跑了出去,连我都不理,恐怕会出事,快跟我去找她。”
但卫紫窈满腔怒气还没处发泄,怎么肯去找涟涟。她干脆不理利另了。利另只好独自去找涟涟。
涟涟到哪儿去了?其实她没什么地方可去,在街市跑了一阵,也不知为什么,竟然给郝云仪打了电话。郝云仪急忙开着车子出来接她。涟涟到了郝云仪家,扑在她怀里委屈地哭了个够。郝云仪等她哭够了,这才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涟涟却什么也不肯说,一边抹泪一边盯着郝云仪看,看了好久好久,突然问云仪姐姐,你还爱不爱我爸爸?
郝云仪愕然着,没有说话。
涟涟说你说嘛,我真的很想知道。
郝云仪就点了点头。
好。涟涟说,只要你爱我爸爸就行了。
郝云仪不由后怕起来,说涟涟你想干什么?你可不能乱来,我和你爸爸的关系已经结束了,你可别弄出什么事来。
涟涟抹干了眼泪,好象什么事也没有了,还在郝云仪家大吃了一顿,然后让郝云仪送她回家。郝云仪抽空给利另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涟涟在她这儿,叫他别担心,她马上送她回家。
郝云仪把涟涟送到家门口,利另已经在焦急地等待了。郝云仪在涟涟下车前又交代她别干傻事。
涟涟见到利另,就像没事似的,径直回房间睡觉了。利另反而更不放心了。涟涟情绪太反常了,变得太快了,他一时之间根本无法适应。他到涟涟房间外去听了听,涟涟果然是睡觉了,这使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好久都不能平静下来。
第二天,涟涟起床吃早餐,利另一点也看不出她不开心的样子。她还连连催促利另快吃,别迟到了,说你这个头儿都迟到的话,还怎么管束员工。利另始终看着她,直到她上学去。
利另到了公司就将郝云仪叫到办公室,问她昨天夜里和涟涟说了些什么,郝云仪说什么也没说,涟涟只是吃了很多东西,一副饿极了的样子。
利另趁中午吃饭时间特意赶到美容院和卫紫窈一起吃饭,他问昨天她和涟涟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卫紫窈中午吃的是工作餐,听到利另的问题,她恼怒地端起饭盒回了房间,为的是不让员工听到他们的谈话。利另端起饭盒跟进来坐到卫紫窈身边。
卫紫窈起身避开他,坐到单人沙发上去了。利另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卫紫窈气呼呼地说:“你好不容易到我这儿来陪我一起吃午饭,原来不是因为心疼我。你这么想知道昨天的事,为什么不回去问你的宝贝女儿?”
“紫窈!”
卫紫窈“啪”地一声摔了饭盒,跳起来一把夺了利另的筷子,恨恨地说:“姓利的,你今天给我说明白,你娶我到底是为什么?你说事情太多不去度蜜月,我依了你;你说要涟涟心甘情愿答应我进你的家门我才去,我依了你;你不许我和她起冲突,我也依了你。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才称心?还有,你得给我说清楚,我到底是你的情妇还是妻子?”
利另哀叹道:“紫窈,你也别这么大的火气,我也不比你好过。涟涟是我的女儿,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我把她从一个幼儿养到十八岁,我对她的感情已经深得言语难以描述。这十几年来,我们相依为命,她是我的所有的精神寄托。我生怕她受到一丁点的伤害,我无比小心地呵护着她,这难道有错么?为了她,我才一直不结婚。正因为我一直不结婚,突然间有个女人要出现在我们父女的生活里,她当然接受不了。我娶你,如果有一点不是真心,我不得好死。”
卫紫窈看到利另满脸的悲哀,心顿时软了。可是,她觉得不能这么快表示心软,她要让他们父女明白她在他们那个家的地位,不管涟涟接不接受得了,她的存在已经是事实。所以,她依旧恼火地站在那里,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利另站起来,直直地看着卫紫窈说:“如果你真的爱我,如果你真的想和我走完未来几十年的人生,那么,不管涟涟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毕竟是个孩子,你又何必与她计较。”
卫紫窈目光犀利地盯着他,冷笑道:“她是个孩子吗?她已经十八岁了。你没有看到她发育得有多好吗?天使面孔,魔鬼身材,她当之无愧。她不许你结婚,你又那么纵容她,我看,你们的感情已经不像是父女,倒像是老夫少妻。”
“紫窈?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
“好,就算你是一心一意把她当女儿疼爱的,可是她呢?我看她对你已经有了恋父情结,她正是处于青春期的少女,你又是一个这么能迷女人的男人,她又不是你的亲生女儿,恋父也很正常呀。如果真是那样,我岂不是一个多余的人吗?算了,我让位吧,现在你决定和我离婚还来得及。”
“紫窈!”利另正色道,“你看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涟涟根本不知道她的身世,我——你我把当成什么人了?今天本来是来找你了解涟涟的事,没想到你胡说一气,还说要做我最贴心的人,看来都是骗人的。”
卫紫窈也许也意识到刚才的话太伤他的心了,见他真的生气了,赶忙拉他重新坐下,捧着他的脸亲吻了一下,说:“好了,我道歉,算我胡说八道。利另,说实话,你真的太娇惯涟涟了,她昨天骂我是你的情妇,你说我能不生气吗?所以我打了她。”
“你还打了她?”
“我向她道歉,行了吧?我不跟她计较,我和你一起疼爱她,照顾她,——可是,这必须在我是你妻子的前提下。如果我是你的情妇,我才懒得管那么多事呢。”
“情妇?”利另终于露出了笑容。“有情妇也轮不到你。”
卫紫窈是个说得到做得到的人,她在次日中午特意来到涟涟学校向她道歉,希望和她冰释前嫌,共同照顾利另。哪知涟涟根本不买她的帐,又羞辱了她一番。卫紫窈说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你就试探着接纳我,看看我能不能做好你的妈妈。涟涟撇撇嘴说,你这么年轻,做我的妈妈?别做梦了,你要有我这么大的女儿,那你几岁生孩子呀?你就不怕被别人笑死?就算你无所谓,可我怕呀,我要认你作妈妈,人家就会说你是做妓女的,只有风月场上的女人才有可能早早生孩子。
涟涟的话说得十分刻薄,甚至让卫紫窈感到吃惊不已。她居然连风月场上的事情也懂得。你说她小吧,她的口气完全像个大人。说她大吧,她才十八岁。
卫紫窈没有得到涟涟的原谅,又从她上面那番话里,感到某种危机潜伏在利另身上。她决定不再和涟涟捉迷藏。卫紫窈果断地请来了搬家公司,将她在美容院的日常生活用品搬到了利另家门口。
涟涟回家来时正好搬家公司的车子到,待到弄明白卫紫窈的用意,她火大了,赶紧用电话把利另找了回来。利另也感到意外,卫紫窈连招呼也没跟他打。
可是,这一切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在涟涟等利另的过程中,卫紫窈已用早已备好的钥匙打开了大门,让工人把东西全部搬了进去。利另回来时正好搬家公司的人要走。卫紫窈以主妇的姿态命令利另付了所有搬家费用。
涟涟哭着喊着不许卫紫窈搬进来,可是根本没用,她揪扯着利另跑到楼梯上,又拦住卫紫窈将东西往楼上搬。利另叫卫紫窈放下手里的东西,说这事不能这么草率,涟涟还没想通。涟涟则哭喊着不要你这个臭女人进我的家门,这是我和爸爸的家。
卫紫窈返身冲下楼从皮包里取出结婚证,狠狠地甩在利另父女面前,说你们告诉我,我在法律上已经是这个家的人,你们准备让我住在哪里?利另说你别急,待我做通了涟涟的思想工作再说。涟涟则愤恨地要撕烂结婚证。
卫紫窈急忙抢过结婚证,冲涟涟说你已经十八岁了,是个成年人,达到了法律规定的可以独自承担法律责任的年龄。你要是再无端阻止我进这个家门,你就是犯罪,我可以去告你。
涟涟毕竟还是个孩子,卫紫窈这几句话着实唬住了她。她惶惑地瞪着卫紫窈,觉得这个女人好可怕。最后她求救地望着利另。
利另突然抓起卫紫窈的手,说你跟我到房间去我有话问你,涟涟,你先回房去,爸爸一会儿再找你。
利另将卫紫窈扯到他的卧室。卫紫窈便开始打量这间屋子。她是第一次来这个房间,这儿本来该是她的新房的。利另冷着脸问你为什么要先斩后奏,你开大门的钥匙是哪儿来的?卫紫窈说钥匙是今天早上从你那串钥匙上取的。至于为什么先斩后奏,是因为你太不像一个男人了。你纵容你的女儿,冷落我,你做得不公平。还有就是我担心你和你养大的女儿产生那种“爱”,因为你们的感情太深,而你们又不是亲生父女,我怕你一时冲动造成千古遗恨,毁了涟涟的一生。
利另呆呆地看着卫紫窈,不管她是自私还是真的为他和涟涟好,总之,她的话绝对有道理。细细想来,涟涟的确对他太过依恋,依恋到一个青春少女居然没有比较谈得来的男性朋友。如果涟涟真的有恋父情结,那可真是一件挺头痛的事情。
利另就这样在卫紫窈的伶牙利齿里认可了她的带点野蛮的举动。当然,不必两头奔波也是他的梦想,这些日子以来他实在太疲累了。
卫紫窈从他的表情上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于是温柔地依偎进他的怀抱,闪烁着一双迷人的眸子说:“看到你费心劳神照顾我和涟涟,我好心疼。从今后……”下面的话就化作了一个长长的亲吻。
利另决定和涟涟好好地谈一次。可是,当他到涟涟房间去找她是,发现涟涟已经不见了。
利另决定和涟涟好好地谈一次。可是,当他到涟涟房间去找她时,涟涟已经不见了,只在写字台上发现一张手写的短信:
爸爸,你已经有了卫紫窈,你不再疼我爱我了,我在这个家里已经没有容身之地。我走了,别来找我。涟涟
三
涟涟的离家出走,使利另又急又痛。他发疯一样地满大街寻找,但是连一点讯息都没有。他寄希望于郝云仪。电话打过去,仍然是失望。
利另急了整整一个晚上,卫紫窈也是心惊胆颤的,万一涟涟有个好歹,她怎么负这个责任?不过,她也恨涟涟,恨她太会折腾人。
利另到天亮才回家,他希望涟涟是一时气愤,说不定她已经回家了。但是,他的希望还是破灭了。
利另这一天上班都无精打采的,连郝云仪都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利另说涟涟从来没有离家出走过,他真的害怕她发生意外。他说是卫紫窈不好,给了涟涟一个措手不及,但又说卫紫窈也并没有错,她已经是他的妻子,理所当然应该住在他的家里。利另最后就恨自己考虑不周全,结婚的时间太仓促,没有好好计划,他伤害了涟涟,也伤害了卫紫窈。
最后利另说如果到晚上还找不到涟涟的话,就只能报警了。
到了涟涟失踪二十四小时,利另用手机报了警。
利另在客厅沙发上呆坐着等警察的电话。他一副憔悴的样子让卫紫窈看了好心疼。卫紫窈坐到他身边来,说:“如果她回来,我就搬走吧,你那个宝贝女儿我真的惹不起了。”
依照卫紫窈的个性,她是不会服输的,但是为了利另,她不得不服输。利另看到她眼里滚动着晶莹的泪珠,急忙将她搂进怀里,叹口气说:“有句话你说得对,我对涟涟太过宠爱,以致她越来越任性。你不用搬走,既然住了进来,我们就一起想办法让涟涟从心理上接受你。”
卫紫窈顿时哭出声来,紧紧地抱住利另激动地说:“你好久没有对我这样温柔过了,你总是对我冷嘲热讽,让我即使已经嫁给了你,也常常感到没有信心。我每夜都在数你抛弃我的日子还有多久。利另,刚才你那一句话,使我为你赴汤蹈火也无怨无悔。”
正说着,利另的手机响了。一看,竟然是涟涟发来的短信:
爸爸,我在红月亮宾馆706房间,你一个人来接我,我才会回家。要是我看到卫紫窈也来的话,我就从楼上跳下去。涟涟
利另欣喜若狂地赶到红月亮宾馆,飞快地来到706房间外面按门铃。但是,开门的不是涟涟,而是郝云仪。郝云仪同样是一副吃惊的表情。
利另生气地说你为什么以涟涟的名义给我发短信?你想干什么?
郝云仪急忙把她的手机递给利另。她的手机上也有一条涟涟发的短信:
云仪姐姐,我和爸爸闹翻了,我没处可去,如果去你那里的话,爸爸会找到我的。所以我住在红月亮宾馆的706房间里。你快来吧,否则我明天没钱结帐。涟涟
利另和郝云仪面面相觑,他们相互看了片刻,立即明白了涟涟的用意。
去找涟涟。他们几乎异口同声说出这句话,然后朝门外奔去。但是,他们根本拉不开门。涟涟就在外面,是她在外面锁了门。
就在这时,利另的手机又响了。他连想也没想就对着手机喊:“涟涟。涟涟,你在哪里?”
电话果然是涟涟打来的:“爸爸,我现在在一个很快乐的地方,你不用为我担心。你放心,我会自己回家的,我不会把我们的家让给卫紫窈那个女巫。你今夜必须和云仪姐姐好好相爱,她才是你的红颜知己,你可别辜负她。”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接着,郝云仪的手机也响了。又是涟涟打来的。涟涟说云仪姐姐我说话决不食言,我说过要帮你就一定会帮你,现在我给了你一个机会,能不能把我爸爸的心拴在你的身上,就看你的本领了。如果今天夜里你不能让爸爸从卫紫窈的媚惑里走出来回到你身边,我也就帮不了你了。
郝云仪关了手机,怔怔地望着利另,不知道该说什么。利另却因为涟涟有了消息而松了口气。他在靠椅上坐下来,掏出了烟。郝云仪给他点燃烟后,又去倒了一杯水来。
烟雾缭绕中,利另目光冷峻地看着郝云仪,这个陪伴了他整整三年的女孩,从工作上和精神上都是他的好伴侣。她是那么敏锐和纤细,那么知情识趣,总是在他最需要安慰的时候,她就如一首抒情音乐,静静地、缓缓地流进他的心田。
利另向她伸出手。郝云仪泪光闪闪地将手放进他的大手里,缓慢地走到他面前,然后就被他一带,倾倒进他的怀抱里。
郝云仪伏在他的胸口,啜泣着说我做了你三年的情人,我已经无憾了,我从没有奢望做你的妻子,我知道你的心里有你的亡妻,你不允许任何一个女人代替她的位置。人人都说你是个花心男人,只有我知道,你和你妻子的爱情最忠贞。利另,你没有什么亏欠我的,你对我不必感到内疚。
利另将脸紧紧地贴在郝云仪的秀发上,无力地说我和卫紫窈结婚不知是昏了头还是真的对她有感情,我想恨她,但恨不起来;想爱她,也爱不起来。可是,看到她,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了娶她的冲动。
郝云仪抬起脸,吃惊地问你说你不爱她?
利另说至少不是全心全意爱她。我被她的美丽迷住了,她是一个能让所有男人痴迷的女人,她的妖冶和妩媚是天生的,她那双眼睛是男人理智的漩涡,一旦走进去就再也不能自拔。看到涟涟不能接受她,我有时感到莫名的高兴。可是,看到她为我宁可受涟涟的气,我又有些心痛。云仪,我是不是无可救药了?
郝云仪哭得更伤心了,她哭自己走不进利另的家,可是,卫紫窈却走了进去。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
利另接着说她很会做爱,她在床上时全身的细胞都会恰倒好处地运动,使人不得不在她的身体诱惑里沉沦。男人最大的失败就是敌不过女人的那种打击。半年前我见到她时以为我不会沉迷在她的诱惑里,我想我已经不是青春萌动的少年,到我这个年龄的男人什么风浪没有见过?然而,她身上所具有的一切还是轻而易举的击败了我。
郝云仪捧起利另的脸,说你既然已经娶了她,就什么也不要再想,想多了反而会痛苦,会感到迷惘。利另,我想我不能给你增加负担了,我不要天天看到你对我一副愧疚的样子。我——我要辞职。
利另惊了一跳。你要走?
郝云仪说我不走行吗?我现在说理解你,但保不准以后也能理解你,毕竟你是我惟一爱过的男人,我如果天天看到你和另一个其实你并不完全爱的女人生活在一起,我终有一天会失去理智的,既然明明知道这个结果,我还是趁早走了的好,免得给你的心理上增加负担。你让我走,对你,对我,都是最好的决定。
利另把她抱得更紧了,他今生最亏欠的人就是郝云仪,她才二十六岁,她还有大好的青春,既然不能娶她,他有什么权力把她拴在身边。
明天她就要走了,永远地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他们该怎么道别呢?郝云仪饮着泪水,说,利另,在我们分手的时候,让我再做一回你的女人。
利另抱起郝云仪,走向了涟涟为他们安排的床。于是,如梦如幻的灯光笼罩着房间,柔软的床上激荡着一对痴情人的绝情之梦。利另在这个小女人的身体里走的是一条明净而清亮的路,可是,这条路太短暂,而且是他自己斩断的。郝云仪将她所有对利另的爱全部融进今夜的缠绵,将它化作未来岁月的一段美好却十分苦涩的回忆。
郝云仪的冰肌玉骨、纯情痴爱,和利另的无奈与热烈交织在一起,为他们的那段恋情划上了一个句号。只是不知这个句号能保持多久。
郝云仪果然决然地离开了利另的公司。利另不免有几分失落,看不到她美丽的倩影,利另觉得天空都是灰暗的。不过,他的精力现在要用在最该用的地方。
涟涟为利另安排的浪漫之夜后,心情好多了,她不知道郝云仪已经走了。她甚至不赶卫紫窈出门了,因为她要她受到利另爱的是别的女人的折磨。郝云仪临走前嘱咐利另,别对涟涟说她已经走了。因此,涟涟好几天后都不知道这件事。
然而,涟涟是个敏锐的女孩,只有短短的几天,她就从利另每夜必定回来的事实中察觉不妙,知道郝云仪并没有能拴住利另的心。她当面问过利另,利另却叫她安心学习,不许她管大人的事。
涟涟终于从公司里得知郝云仪走了的消息。她的计划彻底失败了,连郝云仪都斗不过卫紫窈,她得亲自上阵了。就在这个夜里,涟涟在半夜时分抱着一只枕头来敲利另的房门,说她做了个噩梦,她害怕,要和爸爸睡。
利另还没说话,卫紫窈从床上跳了起来,冲到门边怒道:“涟涟,你有没有搞错?和你爸爸睡?你几岁了?三岁还是五岁?”
涟涟狠狠地白了她一眼,说:“我要和爸爸睡你管得着吗?”
“你十八岁了,这么不害臊?”
“卫紫窈,你别以为做了我爸爸的情妇就什么都要管我,告诉你我不吃你那一套。我和爸爸十几年的感情,不是你这个外来人能破坏得了的。你给我滚出去!”
卫紫窈气得真想再给她一巴掌,但又忍住了,扭头看着利另是什么态度。利另哄着涟涟,但她说什么也要和爸爸一起睡。利另没有办法了,对卫紫窈说:“你先睡吧,我送涟涟回房。”卫紫窈见利另居然这么护着涟涟的无理要求,愤恨地说:“好,你们父女要lu*n伦,我给你们腾地方。”说着就向外面冲去。
利另一把抓住她,严肃地说:“你别把事态扩大,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谁来负责?你给我呆在卧室里,哪儿也不许去。”然后拥着胜利的涟涟走了。
卫紫窈真是快被那对父女给气疯了。她在卧室里不停地踱步,不停地抽烟。她一遍遍告诫自己要冷静,要忍住,一定要忍住,别把事情弄砸了。从利另对涟涟的态度看,他根本就是超越了父爱,也许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就算他没有那心思,涟涟毕竟不是个小女孩了,她的身体发育状况就说明了一切。万一他们父女在身体上有了某种接触,在不是亲生父女的前提下,谁能保证不会发生那种不该发生的事?这样下去太可怕了。
卫紫窈用力地敲了敲头,把和涟涟的每一次冲突回忆了一下,越想越觉得那种危机的存在性。涟涟作为女儿身份,再怎么反对也不该表现得那么激烈,她的样子分明就是吃醋嘛。这还了得?
卫紫窈想到这里再也坐不住了,她狠狠地掐灭了烟蒂,到涟涟房间来找利另了。门没锁,她推开门进去,正好看到利另俯身去亲吻涟涟的脸蛋。涟涟抱着一只小镜框,好象睡着了。卫紫窈进来的声音竟然没有惊动利另,他亲吻了涟涟后,静静地站在床边看着涟涟睡着后显得特别可爱的俏脸。
“舍不得的话,何不上床呢?”卫紫窈讥讽道。
利另一惊,扭头见是卫紫窈,忙轻声说:“她睡着了,别惊醒了她。”
卫紫窈冷哼一声,突然从涟涟双手里把镜框拿了出来。
“紫窈,不要——”利另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劈手来抢,但没抢到。
卫紫窈一看镜框,刹时勃然变色,结结巴巴地说:“这是、这是——她、她她她……”连话也说不出了。
利另的眼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东西,他暗暗地舒了口气说:“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照片上的人是涟涟的妈妈。”
卫紫窈头都晕了,尖声叫道:“姓利的,你骗了我!你为什么要骗我?”
“嚷什么嚷?涟涟要睡觉,别在这里发疯。”利另捉住卫紫窈的手要拖她走。
卫紫窈不肯走,仍然叫道:“利另,你给我说清楚,你为什么要骗我?”利另到底力气大,卫紫窈还是被他拖走了。
利另将卫紫窈甩在卧室的床上,冷冰冰地说:“你别自作多情了,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涟涟从小没有母亲,我总不能告诉她说我年轻时是个穷小子,穷得连老婆也讨不起吧。她追着我要妈妈,我能说我空有一副帅男人的外表,但实际上一直是个王老五吗?在家里,我没有别的女人的照片,就只有这张发黄的照片,只好拿它给涟涟充当她妈妈了。”
“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卫紫窈虚弱地问,眼睛里满是哀痛。
“我没有机会生个女儿,抱个女儿回来,难道要让她知道她是个弃儿吗?那是不是太残忍了?”
“利另,我相信你说的话,我对你的每句话都深信不疑。可是,你怎么能撒谎说——说照片上的女人是涟涟的妈妈?你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利另,我忽然间有种感觉,你不是真的爱我才娶我,你是要折磨我。利另,我禁受不起啊!你别这么对待我。”
“折磨你?”利另嗤鼻地一笑,“你说你找不到你的女儿,我同情你,可怜你,我痛惜着你那颗这些年在外飘零的心。我给你一个做母亲的机会,以弥补你失去女儿的遗憾,我让‘母女’相亲相爱的生活来抚平你心头的创伤,我错了吗?我一个大男人孤独地生活了这么多年,我养大了别人的女儿,等来你这么个外表冶艳内心空虚寂寞的女人,我愿意和你、和我们都不相干的女儿组成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我有什么错?你没有良心才说出我要折磨你的话。紫窈,你好叫我伤心,我的苦心都白费了。”
利另话音刚落,只听外面“咕咚”一声。他急忙开门。门外,穿着睡裙的涟涟晕倒在地上。不用说,涟涟已经把他们刚才的话全听了去。
涟涟被送到了医院,她一醒过来就扯住利另哀叫:“爸爸,你说昨天夜里那些话都是假的,我不是你抱回来的,我是你的亲生女儿。爸爸,你说呀——说呀——”
利另看着涟涟那绝望的样子,他怕说出真相她会崩溃,她太爱他这个爸爸了。于是他拥抱着涟涟,说:“爸爸是说的假话,爸爸是为了气卫紫窈,你怎么可能是别人的孩子呢,你没听大家说么,你的眼睛,眉毛,鼻子,嘴巴,哪一样不像爸爸?没有爸爸这么帅,你会长得这么漂亮么?”
涟涟还是哭:“可是,你和卫紫窈说话的时候不知道我在外面呀,你们当我不在外面说的话一定是真话,爸爸,到底你哪一句话是真的?”
“都是卫紫窈不好,她胡说八道,把爸爸气糊涂了,失去了理智,乱说话,害得我的涟涟误会,还晕过去,可把爸爸吓死了。涟涟,你是爸爸和你妈妈辛辛苦苦生下的女儿,否则,爸爸会这么宠你爱你吗?”
涟涟哭得好凄惨,她恨死了卫紫窈,都是她惹的祸,她决不放过她。
说到卫紫窈,卫紫窈就来了,她带来了涟涟平时爱吃的零食,她讨好地问:“涟涟,好些了吗?”
涟涟狂怒地叫:“卫紫窈,你这个女妖,你给我滚出去,永远滚出我的家门,我们家不欢迎你!从今后不许你再来勾引我爸爸,要是你胆敢再来,我就毒死你!”
卫紫窈望向利另。利另用眼色示意她离开病房。卫紫窈不肯走,因为她看到涟涟紧紧地依偎在利另怀里,她又不是他的亲生女儿,这么相拥相抱算什么?卫紫窈怀恨、嫉妒、不平,她眼里的涟涟已经不是利另的“女儿”,而是一个和她争夺丈夫的小女人。
卫紫窈猛地将利另扯开,使涟涟的身体一下子失去依靠,摔倒在地上。利另急忙去扶涟涟,又被卫紫窈给拦住了。卫紫窈指着怒火万丈的涟涟说:“臭丫头,你把我的每个字都听好了。——你不是利另的女儿,你是他十几年前从福利院抱回来的孤儿。他从来没有结婚,他哪来的女儿?你给我好好反省一下,你到底把他当成‘父亲’还是‘男人’?”
“爸爸!爸爸!爸爸!”涟涟疯了一般地扑来抓住利另的手凄厉地叫,“你告诉我,我是不是你的女儿?你告诉我呀!”
利另想说真话,怕涟涟受到刺激;不说,又怕涟涟真的对他有那种“恋情”。利另左右为难。但是,看到涟涟那副随时会死去的样子,他终于有了决定。
利另转身向卫紫窈狠狠地掴了一巴掌。
卫紫窈被他这一巴掌打得口鼻流血,栽倒在地上。
四
紫窈被利另的一记耳光打醒了心中那个虚无缥缈的梦,她没有哭,也没有再和涟涟起冲突。她的这次婚姻还不到一个月就将要夭折,也许这就是她当初抛弃亲生女儿的所注定要受到的惩罚。她找不到可可——那个她一失足成千古恨的可爱的女儿。正如利另说的那样,她想把对可可的爱重新给涟涟,爱涟涟就如爱可可一样。
然而,她失败了。她不光爱不成涟涟,连利另她也失去了。利另和涟涟的感情太深太深,她走不进他们的世界。既然怎么努力都走不进,那就放弃吧。还是去过那飘零的日子吧。也许,老天看到她经受了这一场折磨后,会施恩将可可送到她面前也说不定。
于是,卫紫窈回来收拾她的东西了。这个房间没有给过她一丝快乐,有的只是伤痛和流血,趁早离开也好,给利另一个空间去过本该属于他的生活。他把涟涟当成女儿也好,当成情人也好,总之那是他们的生活,她管不着了。
不过,卫紫窈还是觉得心在一阵阵抽痛,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落在她正在收拾的衣服上。
突然,卫紫窈的腰被人紧紧地抱住了,紧得几乎使她全身脱力。利另抱住了她,轻轻地哀求着:“不要走。”
卫紫窈咽了咽泪,哑着嗓子是说:“我走了也许对大家都有好处。”
“紫窈。”
“难道这不是你期盼的么?你折磨了我,让我受到了惩罚,我活该经受这一切。不过,我不后悔,毕竟你正式和我结婚了,在倾慕你的女人中,我应该是幸运的一个。只是我没这个福气。——利另,我随时等你来和我一起去办理离婚手续。”
利另将卫紫窈的身子转过来面对着他,一口落在她今天因素面朝天而显得苍白的嘴唇。他亲吻着她的唇,其实是亲吻着她那颗受伤的心。他想用这个深情的吻留住她的心和已经疲乏的脚,他不让她再去外面飘零。
卫紫窈起初想抗拒他的亲吻,她不要再沉醉在他的这种致命的柔情里。然而,利另此刻的吻如火如荼,令她根本无法抗拒。卫紫窈终于还是被利另的亲吻融化了。
“不要走。”利另的眼睛一直看进卫紫窈的泪眸深处,请求着。
“不!”卫紫窈猛地大声说道。“我不想做你的正式的妻子了,我做不起。我自己种下的苦果自己吃,我不用你来可怜我。你也别给我做母亲的机会,我做不来母亲。”卫紫窈边说边胡乱将衣服按进皮箱里,然后拎起皮箱飞快地向门外冲去。
“连影!”
卫紫窈的身子一颤,皮箱“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利另闭了闭眼睛,叹口气说:“连影,如果我说这些年我一直在等你,你相信吗?”
卫紫窈咬了咬唇:“是吗?你会等我吗?当年我伤透了你的心,你会用美好的青春岁月等待一个背叛你的女人吗?”
“连影,我恨你,我从来不否认恨你。可是,你就没有想过我同时也是爱你的吗?”
卫紫窈用力咽回了泪水:“可是,当你再见到我时,你不许我叫‘连影’这个名字,你要我改名叫‘卫紫窈’,·甚至你——你还……”她说不下去了。
利另走到她对面,认真地说:“好,我恢复你的名字‘连影’,从此后不再叫你‘卫紫窈’·。”
“不,我喜欢‘卫紫窈’这个名字,它能让我忘记过去。我也想开始新的生活。”
“那么,你是答应留下来了?”
“恰恰相反,我更要走了。——利另,如果你真的要我,就让我再考虑一下,我想冷静冷静。你不必来找我,好好照顾你的女儿吧。”
卫紫窈走了,她像一阵微风,走得那么轻柔;又像一场细雨,走得那么幽冷;更像一朵淡云,走得那么无声无息。
卫紫窈走后,利另的情绪变得很坏。在公司里还没有什么,一回到家里,就失去了往日的笑容。涟涟把他的变化看在眼里,她觉得好难受。利另常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他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举动。涟涟吃不好饭,睡不好觉,隐隐地有种愧疚感。如果不是自己反对卫紫窈,爸爸一定是开心的。
这天吃晚饭时,涟涟到房间里叫利另,却见他望着打开的衣橱发呆。涟涟叫了两声“爸爸”,他都没有听见。她走到他身边拉了他一下,利另这才惊觉。
涟涟咬了咬唇问:“爸爸,你是不是很爱卫紫窈?”
“涟涟?”
“你告诉我嘛。”
“涟涟,你已经十八岁了,我想你也该理解爸爸的心情了。爸爸一直不结婚,直到那天她走时,我才明白在等待她。我恨过她,可是也总是牵挂着她。”
“爸爸,你是说你和她早就认识是吗?难道——她是你的初恋情人?”
“可以这么说吧。”
涟涟低下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爸爸,对不起。我一直想让你生活得快乐,也从来不反对你在外面有女人。爸爸应该有疼你爱你的女人。可是,我把你惟一期待的女人给气跑了。爸爸,真的,我感到很对不起你。”
涟涟的变化,再次让利另大吃一惊,原以为卫紫窈的离开,她会最开心,没想到她和以前的态度判若两人。利另关上衣橱,拉着涟涟的手下了楼,坐在了餐桌边。
涟涟吃着吃着,忽然又问:“爸爸,有件事你千万别瞒我。——我真的不是你的女儿是吗?”
利另悚然一惊,筷子都差点掉在地上。他在揣摩涟涟问这个问题的用意,思考该怎么回答。
涟涟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爸爸你应该告诉我真相了,我都十八岁了,有一定的承受能力了。我知道那天你打卫紫窈是为了掩盖我的身世的真相,你怕伤害到我。爸爸,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最为我着想的人,你是最好最好的人。我还知道有些事尽管很残酷,但事实就是事实,无从改变。不管我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最亲爱的爸爸。
利另仿佛头一次认识涟涟,这个女孩一时间丝毫不讲道理,一时间又这么懂事,到底哪种表现才是真正的她?难道她和她的妈妈一样,总是叫人捉摸不透?利另从涟涟的话语里看出了她的平静,于是说了一个字:“是。”
涟涟果然出奇地平静,似乎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与她没有任何关系。这太反常了,太让利另感到不安了。他急忙握住涟涟的手说孩子你哭出来吧,哭出来你会好受些的,千万别憋坏了。涟涟摇摇头说,我就知道这一定不是空穴来风。不过,爸爸,现在我真正长大了,我不会为这个哭的,因为我知道爸爸会一如既往地爱我疼我。
不错不错。利另赶紧表态,说涟涟是我好不容易才养大的,你这么可爱,这么漂亮,这么为爸爸着想,我怎么可能不爱你疼你呢?虽然我找不到你的亲生父母,但我一定会比以前更加爱你。涟涟永远是我的好女儿。
涟涟笑了。可是,她的笑让利另感到一阵恐惧,她怎么可以在得知自己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时还能笑出来?涟涟说,爸爸放心,我不会去寻找我的所谓亲生父母的,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养过我,对他们来说我早已不存在。再说,我就是想找也没处找。
涟涟果然没有寻找亲生父母的举动,她照常上学、回家、每晚上网一个小时,然后睡觉。但是,她越是表现得无所谓,利另就越是担心。
涟涟的举动总是令人难以捉摸。这不,她居然来到了卫紫窈的美容院,以从未有过的态度请求卫紫窈回家。
“回家?”卫紫窈在她的接待重要的客人屋子里和涟涟面对面坐着,对她的到来还没吃惊完,就为她的话吃惊得以为是做梦。
涟涟说:“就是‘回家’,回我和爸爸的家。你不是已经和爸爸结婚了么?我不可以阻止你回家。”
“我已经放弃他了,那个家永远不属于我,我何必去自讨没趣?涟涟,你的这份心意我心领了,但恕我难以从命。”
涟涟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泪水一下子泛滥成一片汪洋。涟涟说:“我请求你回家,哀求你回家,恳求你回家。你是爸爸的初恋情人,你是他十几年来等待的人,你是他最爱的人,你不回家,他就不快乐,我不要爸爸不快乐。我知道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我明白我不该耍小孩子脾气,我给你和爸爸都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所以我乞求你回家,给我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卫阿姨——求你了!”
涟涟的一声“卫阿姨”,令卫紫窈心惊不已。涟涟和几天前的表现相差太大了,叫人怎么也不能相信。
涟涟索性抱着卫紫窈的双腿,哀怜地说:“卫阿姨,如果你不喜欢我,我可以住在学校,只求你每个礼拜让我回家看看爸爸,我毕竟是他抚养大的,求你不要一下子斩断我和爸爸的关系。”
涟涟那副凄楚可怜的模样,让卫紫窈不但不感到欣喜,相反她更坚定了离开利另的决心。在她看来,涟涟对利另的爱已经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如果她的梦想被毁灭,她会崩溃的。尽管她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对利另的感情有多深,到她明白的那一天,她会痛不欲生的。
因为她的反常就是最好的证明。
利另并不知道涟涟到美容院找了卫紫窈,他心情郁闷,信步来到了彝哩馆。这里的特色小吃令他回味。没想到,郝云仪也在这里。
利另的那副落寞之态,一下子就被郝云仪给看出来了,她和同桌的朋友打了招呼后,就到利另这边来了。利另有些意外。
郝云仪说你又遇到了什么烦恼,是涟涟又有了新的麻烦吗?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利另喝了一大口纯正的彝族茶,这才说,卫紫窈离开我了。
郝云仪惊愕地望着他,许久都没有说话。依照经验,只有涟涟发生了什么事,利另才会有这种软弱的表现,现在是卫紫窈的事,她就没有办法了。
紫窈其实不叫卫紫窈,利另似乎是自顾自地说,她的本名叫连影。半年前和她重新见面,是我要她改名的。我和连影很多年前就认识了,那时她只有十六岁。她美丽,聪明,能歌善舞,我是在一次文艺汇演中认识她并爱上她的。她有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一张能说会道的小嘴,我大学的同学凡是见过她的,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他继续说,我疯狂地爱着她,为了爱她,我放弃了分配在外地的好单位,宁可在她所在的城市打工,一心一意地等她长大。可是,她还没有长大,就变心了,她无情地抛弃了我。我痛苦极了,几乎想到死。我不相信她会那么无情,我为了能让自己好好地活下去,等待她回到我身边,于是我抱回了涟涟,因为涟涟有一双和她一模一样的眼睛。我把涟涟当成我和她生的孩子,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涟涟身上,看到涟涟,我就像看到连影在我身边。
利另又猛地灌了几大口茶,说我的苦心没有白费,半年前我终于见到她。她还是那么迷人,三十几岁的女人,还是让我一见就动心。但是,我要她偿还我这十几年的情债,我就逼她改名字,我还……总之,我的要求十分苛刻,她竟然没有任何异议,她按照我的要求重新包装了自己,然后做了我的妻子。
我是一个太狠心的男人,我和她结婚,为的是实现我当年的梦想,我成功了,可是却把她推入了痛苦的深渊。她和涟涟居然水火不相容,我对涟涟的爱伤害了她,对她的爱又伤害了涟涟。我知道这些年她过得并不好,为了追求繁华的生活,她抛弃了她的亲生女儿,但又在我的女儿的敌视中受着煎熬。现在她再次离开了我,我和十几年前的感受没有两样,我真的不想活了。
郝云仪一直静静地听着他的痛苦述说,作为一个曾经深深地爱过他的女人,能有这份耐心听他的爱情故事,天下能有几人?等到他讲完,她才问,要我帮你做些什么?
够了。利另苦笑了一下说,你能听我罗嗦,已经是我的奢侈了。云仪,我对不起你,真的,很对不起,我辜负了你。如果你早出生十年,我一定会选择你,连影太让我爱得苦了。
郝云仪想起了一个问题,就问:涟涟不是你的亲生女儿,那么,你的妻子——
妻子?利另自嘲地笑,我没有妻子,从来没有。
郝云仪被利另此刻的无助和彷徨刺痛了心,她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她想给他安慰,但不知该怎么做。她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女人,她知道如果现在把利另的手紧紧地拽住,他感情的砝码一定会倒向她这边。她只能说利另,去找卫紫窈好好谈谈,你要振作起来。涟涟还需要你照顾。
正在这时,卫紫窈也走到彝哩馆来了。她看到利另和一个气质高雅,清秀迷人的女子在一起,心就不自禁地收缩了一下。彝哩馆里灯火辉煌,但在她眼里瞬间变得那么暗淡,那么迷惘。
卫紫窈是想到这儿来吃最后一顿夜宵的,因为她和利另半年前就是在这里偶然相遇的。告别了这个地方,就等于和利另当面告别了。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利另,尤其是萎靡不振的利另。
郝云仪见过卫紫窈,卫紫窈却没有见过郝云仪,当郝云仪匆忙缩回握住利另的手时,卫紫窈的媚眼里已经怒气一片了。
卫紫窈警觉地问你是谁?你和利另是什么关系?
郝云仪稳定了一下情绪说,我是利总公司以前的员工。我和他是偶然在这里碰上的。
偶然?卫紫窈说,生活里有许多故事发生在偶然中,如果你确实和他没有什么关系的话,我想你可以走了。
郝云仪起初还对卫紫窈抱有好感,但此刻她再好的涵养也已经被对方的不善言语给激怒了。郝云仪就轻蔑地说你做事不要太过分,说话更不要带着刺,你没有权力教训我。你现在要做的是安抚你的丈夫。
郝云仪说完就要走。不料被利另昏头昏脑地给抓住了。郝云仪狠狠心将他一推,推给了卫紫窈,利另站立不稳,就扑倒在卫紫窈身上。郝云仪待他站稳了后才走。
卫紫窈扶着利另坐下,没闻到他的酒味,说明他没有喝酒,那为什么他是这样一副德性?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离开对他有这么大的打击。
利另睁开昏花的眼睛,终于看清眼前的人是谁,顿时惊喜地叫:“连影!”
“连影死了。我是卫紫窈。”
“不,你是连影。”
“你把眼睛睁大点,我身上还有一丁点连影的影子吗?你是个多么可恶的男人,你恨我也用不着这么来折磨我吧,就算我以前伤透了你的心,你要报复,不是已经把我的女儿送人了吗?你何必煞费苦心和我结婚呢?你使我这一辈子都找不到我的亲生女儿可可,对我的惩罚还不够吗?你还要让我在你的养女面前抬不起头来,被她说成是你的情妇。我找不到可可,并不怪你,谁让我背叛了你呢,但是,在我决定离开你的时候,你何必让涟涟违背她自己意愿来挽留我呢?利另,让我们解脱吧。”
利另无力地问:“你不给我任何机会吗?”
“我们之间还谈得上机会吗?我本来就不该到处找你,你也不该和我结婚。”卫紫窈说完转身就走,她必须狠下心才能走。
“连影!”利另踉跄着追出来,从后面抓住她的手说,“如果我还给你可可呢?”卫紫窈陡地站住了:“她在哪里?”
“可可——就是——涟涟。”
五
卫紫窈疯了一般冲进涟涟的房间。
涟涟正在专心致志地上网,屏幕上刚好显示出这样几行字:
变形金刚,我有时真的不想活了,我为爸爸去向那个女人低声下气的,她还是不答应我的请求。你说,我是不是犯傻?可是,我不能伤害把我养大的……
卫紫窈的到来打断了涟涟的“工作”。涟涟惊慌失措地望着卫紫窈。
卫紫窈扑向涟涟,要她把衣服脱了,把背给她看。涟涟说什么也不肯。卫紫窈真是疯了,她用力把涟涟按倒床上,粗暴地撩起她的紧身短装。涟涟的背心赫然有一块小拳头般大的青紫的胎记。
卫紫窈一下子昏厥在地上。
夜,死沉死沉的夜,挤压得利另的卧室越来越小。那种压抑撕裂着卫紫窈的心肝脾肺,她的神智像高悬在半空中的浮云,晃荡着,危机四伏,却永远不会掉下来。她从来没有这种感觉,此刻她的脑子真的不够用了。
卫紫窈躺在床上,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天花板。
利另则坐在床边。只是默默地坐着。
突然,卫紫窈挺身而起,一把抓住利另的脖子,长指甲深深地抓进他的肉里。“是你对我说的,你因为恨我,把我的女儿可可送给了别人。我信了。我怎么可能不信呢?我背叛了你,你恨不得我死无葬身之地,你把可可送人甚至掐死了也理所当然。可是,你为什么要把她养大?你私自给可可加了一岁,改名叫涟涟,你到底为了什么?——姓利的,你给我说明白!说呀——”
利另不动,像一尊雕塑。
“你怎么可以把可可留在身边?你怎么可以那么宠爱她?你怎么可以为了她十几年独身?你——你给我说清楚!”
利另还是无言,像块木头。
“你逼我改名,说什么娶我,你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折磨我。你让我们一对亲生母女斗得你死我活,你很称心是不是?你折磨我一个人就够了,为什么要折磨她?你是害她还是爱她?你好狠好毒的心肠,你比我当年对你的背叛还要狠毒。你让我这个可可的亲生妈妈来做她的后妈——姓利的,你安的是什么心?”
卫紫窈不停地摇晃着利另,他还是纹丝不动。卫紫窈喊得声嘶力竭,最后软绵绵地扑倒在他的腿上。
利另能说什么?当初的确是为了惩罚卫紫窈才瞒着涟涟的身世,他不是要折磨涟涟,涟涟是他爱了十几年的女儿,涟涟在这件事情上所受到的伤害不是他的本意,他一心一意要保护涟涟不被卫紫窈伤害到,结果最惨的还是涟涟。他本来想在卫紫窈心灵最痛苦时说出真相,但是,看到她的哀痛的眼睛,他怎么也开不了口。他害怕她受不得这个刺激。
既然说什么都是多余的,那就干脆什么也别说。因此,他选择了沉默,任凭卫紫窈发泄。卫紫窈凄绝地哀求:“利另,你说话呀,你为什么不说话?”
“连影,你让我说什么?不错,我有一万个理由不收留可可,可是,她毕竟已经做了我两年的女儿。她天真无邪的眼睛看着我,我狠不下心不要她。我没有你那么潇洒,没有你那么无情,你可以一走了之,因为那是你恨她。我留下她是因为我爱你,我得不到你,得到你的女儿也是一种安慰。她一声又一声的‘爸爸’叫着我,温暖着我的心。随着她的一天天长大,她的身上就有了你更多的影子。你说,我这样做错了吗?你总不能让我把她还给她那所谓的亲生父亲吧。”
“那么,你告诉我,你究竟把可可当女儿还是我的替身?你有没有让——她的——她的身体来弥补我背叛你的缺憾——甚至是……报复?否则,你对她的宠爱让人无法接受。”
利另豁然起立,狠狠地舍下卫紫窈,卫紫窈最后几句话深深地刺痛了他。那是对他人格的最大侮辱。
利另冷冰冰地走出了卧室。
卫紫窈的大脑一片混乱,在这一个晚上她受到的刺激实在太多了,她几乎快撑不住了。她想爬起来去找涟涟好好谈谈,可是浑身无力,睡也睡不着,这样的夜太难挨了。今夜发生的事就像一场梦,梦醒之期在何时呢?
卫紫窈在家里昏昏然地躺了好几天,还是理不出头绪。利另恨她,可是却收养了她的女儿。利另在十几年后和她相遇,马上就决定和她结婚,但是却要她改名。利另明明知道她是涟涟的亲生妈妈,却要她做涟涟的后妈……总之,利另所作所为太不可思议,怎么想也让人觉得百思不得其解。他做这么多到底为的是什么?
这几天中,利另白天黑夜地呆在公司里,很晚才回来睡觉。而且,他对卫紫窈很冷淡,睡觉也是在书房里。他也没有那么关心涟涟了。涟涟看到他居然也很冷淡,完全没有了往日的亲昵,一放学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天天上网到半夜。她把自己的精神寄托交给了虚拟的网络世界。这几天来,他们一家三口几乎没有在一起吃过一顿饭。
利另对卫紫窈的冷淡也不完全是因为家里的事,因为最近他的公司忙于上市,很多工作都需要他把关,他实在是忙得焦头烂额,无暇顾及卫紫窈和涟涟。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卫紫窈那晚说的那几句话太伤他的自尊。
最后,还是卫紫窈在利另深夜回来时提起了话头。
卫紫窈穿着睡裙来到书房,说:“利另,占用你几分钟时间行吗?”
利另已经在沙发上躺下了,说:“你说吧。”
“你冷淡了我这么多天了,现在该跟我摊牌了吧。”
“摊牌?摊什么牌?”利另坐了起来。
“你处心积虑做这一切的目的。”
“处心积虑?”利另一听就火了,“卫紫窈,你给我说清楚,我怎么处心积虑了?我给可可改名叫‘涟涟’,不就是取你的‘连’姓吗?我是没有告诉她她不是我的亲生女儿,难道让我告诉她她的母亲是一个多么无情无义的人吗?我承认让你改名和不告诉你涟涟的真实身份,是给你的惩罚,但是,我并没有打算永远隐瞒。”
利另停了停,又说:“卫紫窈——连影,你一向自恃聪明,其实你是个蠢女人,你既没有从‘涟涟’这个名字上看出你的姓名含义,也没有从她的相貌上看到你自己的影子。别人都说只要是亲生母女,无论有多久没见面,在见面时都会有种心灵感应的。你没有那种反应,说明你永远不可能做母亲。我独身十几年,爱了你的女儿十几年,什么都为她打算,不让她吃一丁点苦,受一丁点罪,到今天我倒成了个‘处心积虑’的小人了。连影,你要是这么认为我——以为我在报复——甚至认为我和涟涟有不正当的关系,那么,你明天就把她带到医院去检查,看看她还是不是[ch*]女。”
卫紫窈双膝一曲,跌坐了下去。利另本来想去扶她一下,但又忍住了。卫紫窈虚弱地说:“我不相信你说的这些话,你是个多么可怕的男人,我恨自己为什么要到处找你,我当年抛弃了女儿,已经是个坏女人了,我又何苦回来找她。我——我——”
“卫紫窈!你不相信我是吗?那好——带着你的女儿走,永远不要让我看到你们。”利另发火了。
“爸爸!”涟涟不知几时出现在门口。
利另不知不觉走到涟涟身边,刚刚要像往日一样抱住她,又猛地醒悟今非昔比,遂板着脸说:“你来干什么?”
“爸爸,你们不是已经生活在一起了吗?为什么还要吵架呢?我已经不反对卫阿姨成为你的妻子,我尽量不让你们看到我,免得你们不自由。现在什么都讲自由空间,我给你们充分的自由空间,难道我做得还不够好?爸爸,刚才我无意中听到你说要赶我走,为什么?难道就因为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吗?可是,你养了我十几年呀!”
涟涟哀伤的眸子和令人心酸的话,如鞭子一样抽打在利另身上。他真想抱着涟涟,和以前一样安抚她,他一直不允许她伤心。但是,想到卫紫窈的话,他又知道以后再也不能那样对待涟涟了。也许,要斩断和涟涟的父女情很难,不过,必须斩断。
利另努力平静下来,说:“紫窈,我们离婚吧,你带着涟涟走,离开我这个恶魔般的男人,你就可以放心了。”
卫紫窈泪水滚滚,说不出话来,只拼命地摇头。
涟涟却反应激烈:“为什么?你们离婚我不管,可是凭什么要她带我走?爸爸,我是你的女儿,不是她的。”
“不,你是她的女儿,你原来的名字叫可可。你没有十八岁,你今年只有十七岁。”利另狠了狠心说。
“不,我相信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但我决不相信是她的女儿。我没有她这样的妈妈。爸爸,你骗我!”涟涟喊完后就奋力冲回了自己的房间,扑在床上失声痛哭起来。
利另觉得这个家他再也呆不下去了,他穿好衣服又出了门。他开着车子在大街上转了好久,心还是那么失落,有种无所依傍的空虚感。
利另转到天快亮时,最后拨了郝云仪的电话。
利另半个小时后出现在郝云仪家里。只有在郝云仪面前,他才可以尽情倾诉心里的痛苦。他倒在沙发上,他凄惨地说涟涟不信任他,卫紫窈也不信任他,他成了一个里外不是人的人。接着,他无助地抱紧郝云仪的腰,把头埋进她的怀里,他说云仪,你相信我是那样一个人吗?
郝云仪相信他的为人,有句话叫“人算不如天算”,事情是时时变化着的,没有人能绝对控制。利另最不该做的就是隐瞒了涟涟的身世。不过,他想给卫紫窈一个惩罚也没有什么不对。这件事显然越来越复杂,它的发展完全改变了利另的初衷,让他和卫紫窈、涟涟都措手不及。
郝云仪能说什么呢?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显得那么苍白,因此她选择了沉默,只是当一个最好的听众。
利另突然说,云仪,我决定和连影离婚,我现在才明白和她已经根本不可能生活在一起。不过,涟涟毕竟做了我十几年的女儿,她给过我无数欢乐,我就把那栋房子留给她。如果以后她需要钱,我也可以给她。过去,是连影对不起我,现在是我伤害了她,我和她的恩怨扯平了。利另期待地问云仪,你愿意收留我这个无家可归的失败男人吗?
郝云仪深深地凝视着利另,她在检测他的决定的成功性是百分之几。但是她看到的是他眼里的迷茫和悲哀,看到的是他脸上的无奈和彷徨,看到的是他心里的痛楚和血滴。他此时此刻不是真正的需要她,更谈不上是因为爱她才说出那句话,他只是需要一个女人暂时收容他憔悴的身体。
郝云仪就说利另,你知道我不是一个落井下石的人,也不想趁人之危,你可以在我这儿住几天,待心情平静了以后再来处理你家里的事情。如果你冷静之后在正常状态下向我求婚,我会考虑的。
利另迷惑地注视着郝云仪,内心里又有了另一种困惑。同样是女人,卫紫窈比郝云仪大,经历的事情也多,可是为什么没有郝云仪的这份理性和气度,更没有郝云仪的头脑?
利另的眼前不由浮现起卫紫窈那张迷人的脸,那张脸和郝云仪的脸渐渐重叠在一起。他眼花了,不得不闭上眼睛。
利另在郝云仪这里整整睡了一天。
但是,卫紫窈却怎么也睡不着,她觉得更不懂得利另的心了。夜深人静后,她下意识地来到涟涟的房间外,想和涟涟说一说她们母女的故事。
卫紫窈听到了涟涟的哭声。她急忙用力拍门,叫涟涟你快开门,我想和你谈谈。门没开,卫紫窈除了听到哭声外还有飞快地敲击键盘的声音。涟涟又在上网。卫紫窈等不到她开门了,拼尽全力用肩膀撞门。
门却突然开了。
卫紫窈收不住势头,摔倒在地上。
涟涟冷漠地说:“你来干什么?”
卫紫窈爬起来,顾不得手肘摔得有多痛,看涟涟又坐在了电脑桌前,她瞥了一眼,屏幕上又有她刚刚打上的字:变心金刚……
卫紫窈按住涟涟正在打字的手,问:“变形金刚是谁?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涟涟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你管得着吗?有空的话把我爸爸找回来。你是他的妻子,这么多天他没有回家,你好象一点都不着急。”
“涟涟,你把电脑关了,我们好好说说话。妈妈这么多年没有照顾你……”
“你别做美梦了。”涟涟将“妈妈”那只镜框拍在卫紫窈面前,“这才是我妈妈。你给我仔细看看,你有她那么好看吗?她虽然穿着很普通的衣服,但她是那么漂亮和亲切。你看看你,整个一妖艳的女巫,你配吗?”
卫紫窈看着照片,泪水又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照片上的女人的确是她,那时她是那么年轻,那么漂亮。而现在,她虽然用各种美容护肤品保养,但还是难以掩盖青春逝去的痕迹。一个正在走向中年的女人,还谈得上漂亮吗?卫紫窈看着照片,往事历历在目,她就更感到心酸心涩。
卫紫窈抹了一把泪水后,说:“涟涟,你真的是我的女儿,我生了你却没有养你,是我不好。我亏欠你的,从今往后……”
“卫紫窈,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了,我相信爸爸的话,他说过这照片上的女人是我的亲生妈妈。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就是爸爸在骗我。”
“你爸爸没有骗你,我也没有胡说八道。你真真正正是我的女儿。”
“我不信!你的脸和照片上的人一点都不像。”
卫紫窈双膝一软,跌了下去。她捧着脸哀哭着说,我现在彻底明白了利另的用心,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为什么要这么残酷地折磨我?我欠他的已经加倍偿还了,他还是不放过我。利另,你为什么不干脆一点杀了我?
涟涟听她口口声声说利另的不是,更加不高兴了,她说不许你这么指责我爸爸,他和你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我不想知道,但是他绝不是一个残酷的人。他从小宠爱我到了无可挑剔的地步,他从来不让我受半点委屈。只是我不知道他最近受了什么刺激,竟然说我是你的女儿。你看看,你才多大年龄,怎么可能有我这么大的女儿呢?
卫紫窈突然跑回卧室,很快拿了一张照片来给涟涟看。这张照片上的人和涟涟的那张极为相象,只不过一看就看出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时期的照片。
涟涟疑惑地望着卫紫窈。
“是的,我现在的脸和两张照片上的人都不同。这是利另逼的,他不但要我改名,还要我整容。”
“整容?”
“我只有完全改变了原来的面貌,他才肯和我结婚。我现在才明白,他就是不要你认出我来,他就是要你知道我是你的‘后妈’”。
涟涟拼命的摇头,她不相信这个事实,这太不可思议了,太不可信了。利另怎么可能是一个如此残忍的人?他可是她亲爱的爸爸。他这么多年来对自己那么纵容,不可能对别人这么残忍。
不!不!不!涟涟发疯一般地叫道,这一切都让她无法接受。
六
利另在郝云仪那里住了几天,心情逐渐平静下来。他虽然在公司的时间还是很多,但已经从心理上恢复到从前的样子。郝云仪就像一个心理医生,终于使他振作起来。公司顺利上市,使他的心情又好了不少。利另决定回家了,他要回去和卫紫窈、涟涟好好交流一次。
利另从证券交易所回来时,在公司门口遇到了一个人。这是个四十几岁的男人,长相不错,风度也不赖,带着一种历尽沧桑的成熟魅力,是那种很容易让二三十岁的女人着迷的男人。利另本来没有在意他,是他向利另打了招呼。
他说,利另,你如今飞黄腾达了,不会忘记了我们这些穷人吧。
利另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这个人,他说于敞,我们最好不要见面,你我之间没有见面的必要。我对过去的同学都表示欢迎,惟独对你没有半点好感。利另说完就径直朝大楼走去。
利另,于敞叫,我听说当年你和连影结婚了是吗?听说你——
利另的心不由往下一沉,目光敏锐地盯着于敞说,连影早就死了,她是自杀的。这个世界上根本不会再有连影这个人。
利另说了这一句,就再也不理睬对方。
利另到公司处理好拖了好几天的工作,急忙驱车赶回家。他担心的是于敞会找到家里来。果然,于敞正在他的家门口,开门的正是卫紫窈。
卫紫窈猛然见到于敞,差点昏厥过去。她惊愣地看着外面的那个男人。好在卫紫窈已经整容,于敞根本认不出她来。他很有风度地问这里是不是利另的家。他说我是他过去的校友,这些年在外面,最近到本市发展,听说利另在这里,就找来了。他含着礼貌的笑容问:我可以进去吗?
卫紫窈的头已经在昏眩,她扶着门框,有点支持不住了。
恰在这时利另回来了。他一下车就冲过来护住卫紫窈,说紫窈你身体不好,快进去休息。
卫紫窈在这种时候突然见到利另,他就自然而然地成了她的依靠,暂时想不到他对自己的冷淡和折磨。她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返身进去了。
卫紫窈在卧室里不安地走来走去,她抽烟,抽烟,抽烟,一支又一支。她神情疲惫,眼睛里有恐惧,心狂跳着,似乎还能听见“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利另扭开门锁进来的声音惊得她手指上夹着的香烟掉在地毯上。利另急忙跑过来踩灭烟蒂。卫紫窈惊恐地看着利另,像一只受伤的小兔,那么无助。利另凝视着她的脸,她的脸好苍白,嘴唇都在颤抖着。她那无比凄惶的样子,让利另好心痛。
“连影,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以结婚为借口要你整容了吗?”
卫紫窈听得这一句,刹时泪流满面。就这一句,已经抵消了他对她所有的伤害。她和着泪水,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利另!”然后就像一片孤独的落叶飘落到他的怀里。在他的怀里,她就如落到坚实的地面,心里头马上就塌实了。
利另紧紧地拥抱着她,说:“我半年前就知道他从那里出来了,他的个性我了解,他现在已经一无所有,我知道他迟早会找到我,向我耍些手段。我不能让他看到你。”
卫紫窈除了哭,再也没有别的表达方式。
“我要你整容,说是为了惩罚你,那也是真的,但我从来没有想过用这个来折磨你。连影,我们两个人好不容易才见面,结婚,为什么会弄到相互伤害的地步呢?涟涟是你的女儿,也是我的女儿,我们三口之家本来该幸福快乐地生活,结果……”
卫紫窈什么也不说,她突然含着泪去亲吻利另,只有这样,她才有幸福的感觉。因为她的唇边有泪滴,所以利另立即尝到泪的苦涩味道。
他们在经过一场相互伤害的过程之后,感情出现了可喜的转机,一场长吻,把他们的两颗受伤的心紧紧地胶合在一起。
云开了,雾散了,风柔了,雨暖了,相爱的人儿就笑了。
涟涟在吃晚饭的时候明显感到气氛变了。卫紫窈化了装,利另笑容满面。他们一副亲热得不得了的样子。涟涟糊涂了,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在玩什么把戏?她迷惑地瞪着他们,百思不解。
利另说:“涟涟,我和你妈妈已经雨过天晴……”
“她不是我妈妈。”涟涟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
卫紫窈也没有生气的样子。
利另又说:“爸爸从来没有骗过你,我要你妈妈去整容,是因为她几年前出了一次车祸毁了容,我不能给你一个丑陋的妈妈吧。”
涟涟冷冷地说:“爸爸,你们怎么恩爱我不管,只要你开心就成。但是,我决不相信她是我的妈妈,我也绝对不会叫她妈妈的。以后你们想怎么爱就怎么爱,想怎么幸福就怎么幸福,就是少来管我的事。”
卫紫窈温柔地说:“涟涟,你一下子无法接受,我不怪你,时间是最好的证明。我会等待。”
“爸爸,我要搬到学校去住。”涟涟猛地站了起来。
“不行。”利另断然道。
“那我就要去找我的亲生父母。我永远不回来。”
利另“腾”地跳了起来,粗暴地叫:“你敢——”
“爸爸,你剥夺了我的自由,你是犯罪!我可以去告你!”
利另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不过,涟涟还是没能住进学校,因为利另对学校打了招呼。涟涟就赌气不和利另他们一起吃饭,她叫保姆把饭菜送到房间去。这样过了几天,利另和卫紫窈都觉得这不是办法,但又没有更好的办法。
涟涟终于还是想到了一个躲避利另的办法,那就是住到同学家去。可是,她只成功逃家一个晚上,就被卫紫窈到学校门口给拦住了。涟涟又赌气不上卫紫窈的车子,卫紫窈怕把她弄丢了,只好步行跟着她。
连影!
突然从卫紫窈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卫紫窈本能地站住了。但只几秒钟,她就急忙往前赶去。可是,已经有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挡她的人是于敞。
于敞笑道,连影,你是为了躲避我才去整容的吧,你没想到我这么快就把你认出来了吧。其实这也不能怪我,你再怎么变,我还是认出了你这双迷人的眼睛。
卫紫窈说不出话。
于敞又说,我为你去坐了十几年的监牢,没想到你倒在外面逍遥快活,和利另那小子做了夫妻,你们好幸福啊。现在,你的美丽该由我来消受了吧。
卫紫窈努力稳定了情绪,冷冰冰地说先生你认错人了我叫卫紫窈,不叫连影,我和利另是十年前才结婚的。听说那个叫连影的女人已经死了。
“她没死,她就是连影。”涟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这儿。
卫紫窈扯住涟涟,要她回家去,涟涟却说:“卫紫窈,你本来就是连影,卫紫窈只不过是爸爸逼你改的名字。怎么,当着别人的面不敢承认了吗?”
于敞急忙问涟涟,她真是连影吗?
涟涟说:“你请我喝一杯咖啡,我就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
于敞岂有不答应之理?
卫紫窈的脸都扭曲了,她恼怒地拽住涟涟,喝令他回去。涟涟挣脱她的手,说:“我都十八岁了,你干涉我的自由,我会告你。——走!”然后和于敞一起走了。
卫紫窈慌忙上了她的轿车,一边给利另打电话,一边跟踪着涟涟和于敞。于敞叫了一辆出租车,载着涟涟径直到了一座咖啡馆。
利另赶到时,卫紫窈正焦急地在咖啡馆外面等待。利另风风火火地闯进去,冲到于敞和涟涟坐的桌子边时,正好听到涟涟说:你要是把卫紫窈也就是连影那个女人给勾引了去,我就佩服你了。
利另火冒三丈地一把扯起涟涟拖着就走。涟涟居然表示抗议说利另这是在剥夺她的人权。利另气得甩手打了涟涟一个耳光。涟涟被这一记耳光给打懵了,因为利另从来没动她一小指头。她又愤恨又伤心地跑走了。
利另刚要走,就被于敞伸出臂膀给挡住了。于敞说既然来了就别忙着走,老朋友了难道不该聚一聚,你这个大财主就算请我喝一杯咖啡也不会吃穷了你。
利另耐着性子坐下来,说你想干什么。
于敞哈哈大笑道,利另,你小子可真够狠的,居然抢在我的前面把连影给开了,你们的女儿都十八岁了,连影那小娘们岂不是十七岁做了母亲?早知道你们的私生女都有了,我还搞那破货干什么,否则我也不会被你送进监狱。
利另说你作恶多端本来就该进那个地方。
于敞说现在我什么都没有,失去了近二十年的时间,你得补偿我。要不,你把连影还给我。
利另指着他的鼻子说你少在我面前作戏,你坐牢是罪有应得,我凭什么要补偿你。你要是再敢骚扰我的家人,我不会放过你。利另说完就走了。
利另回到家就来到涟涟房间。涟涟正和卫紫窈在大声吵架,说利另打她是因为卫紫窈搬弄是非,她骂她是个狐狸精,是条美女蛇。利另冲进来,说:“涟涟,爸爸从来没有打过你,今天你是做的太不对了。我不许你以后再理睬那个家伙,否则,我就不再要你做我女儿。”
“不做就不做,有什么了不起!”涟涟一副不怕死的表情,“你以为我稀罕做你的女儿吗?你以前说爱我只是骗我的,这个女人一来,你就从来不关心我,一心只会和她谈情说爱,你在乎过我做女儿的感受了吗?我不喜欢她,你偏要和她结婚,还说她是我的亲生妈妈,你根本就是鬼话连篇。”
卫紫窈痛苦地出了涟涟的房间,回到卧室后就一直呆呆地坐在那儿。
等到利另把涟涟安抚好回来,卫紫窈已经不见了。她在电话机旁边给利另留了一封短信:
利另:我走了,也许我们不该在这里相遇,我不出现,你和涟涟的生活就会平静幸福。我是个不祥的女人,过去给你带去了痛苦和伤害,现在又搅乱你和涟涟的生活,对不起。你把我的女儿养到这么大,我对你又是愧疚又是感激,下辈子如果我还是女人的话,再重新做你的好妻子。利另,别来找我,我的命运注定了我该在某个角落孤独地漂泊。利另,我把平静和安宁郑重地交还给你和涟涟。
连影——卫紫窈到哪里去了?
卫紫窈住在一家饭店里,她通过各种办法找于敞的下落,几天后终于找到了。于敞来饭店赴她的约,看到的是一个无比冶艳的连影——尽管她的相貌变了,但那份气质和妩媚之态比少女时代更加迷人。
但于敞还是谨慎地坐在她的对面。
卫紫窈含着醉人的笑意问他是喝香槟酒还是xo,又说我们十几年后重相遇,怎么也该喝香槟庆贺一下吧。
于敞说你不会是在酒里下毒想害死我吧。
卫紫窈说,你这人真没劲,人家好不容易逃过利另的监视来和你幽会,你居然说出这种话来。你怕我毒死你,你就走。我可是念着你是我男人中的一个的恩情,没忘记你当年是怎么追求我的。
于敞半信半疑,说你怎么才能让我相信你要和我重续旧情?你那天不是不肯承认你是连影么?
卫紫窈索性坐到他身边,把一个香喷喷的身子往他怀里送。她娇嗔地说你看到我的脸没有,我是被利另逼迫着整容的,他是一个性虐待狂你相信吗?我不做做样子能行吗?就因为当年和你有过那种关系,和很多男人都有过不清不白的关系,所以他假惺惺地娶我,其实是为了折磨我。他让我整容,为的是不让我所有过去的朋友认出我。他很厉害的,一般情况下不许我出家门,用现在流行的话说我就是他用法律包装的情妇。他从来没有把我当成妻子。
于敞还是抗拒着卫紫窈的美色诱惑,把她的身子挪出了他的怀抱。
卫紫窈顿时泪如雨下,哭泣着说没想到你也这么虚伪。利另嫌弃我的身子是那么的肮脏,这么多年来他一次也没有和我做爱,但是他又在性生活方面虐待我,使我生不如死。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一个旧朋友敢上门来找我,你是最大胆的一个,所以我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希望你能带我脱离苦海。你要不信,我就脱了衣服给你看看他在我的隐秘部位的杰作。
卫紫窈的媚惑和眼泪终于瓦解了于敞的戒心,他一把将卫紫窈搂进怀里,肆意掠夺着她的吻和肌肤。他疯狂地把卫紫窈抱到床上,粗暴地扯着她的衣服。强烈的占有欲使他失去了理智。
卫紫窈突然从背后的短裤里抓出一把锋利的弹簧刀,她拼尽全力向于敞的胸口刺去——
但是外面骤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惊得卫紫窈的刀偏了位置,而于敞就在这一瞬间看到了她手里的刀,就势一滚,滚在了地板上,躲过致命的一击。
进来的是利另,他看到床上卫紫窈衣衫不整的样子和她手里的刀,什么都明白了。他急忙抓起床单裹在她身上,并夺去了弹簧刀。和利另一同进来的还有一个男人。利另说列汶,这个家伙就交给你了。然后抱着卫紫窈进了卫生间,将衣服给她穿上。
紫窈在卫生间里哭叫:“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他毁了我,毁了你,毁了涟涟,他死有余辜。我原本就不打算活了,我要与他同归于尽。”
“你一时冲动杀了他有什么用?他就算死了你也完了。我不要你为这么个东西白白丢命。幸好你来的是列汶的饭店,他在我们的婚礼上见过你,否则我到哪儿去找你?连影,你要冷静点。”
“为了你和涟涟,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利另,你还找我干什么?你不该来找我。你今天阻止了我,阻止不了明天,只要他不死,我们就不会有安宁日子过。我欠你的太多,我没有办法偿还,我就杀了给我们造成不幸的人,我……”卫紫窈还要冲出来,被利另死死地拉住。她狠命地捶打着他,用牙齿狠狠地咬他的手都无济于事,利另就是不放她走。
利另任凭她发疯,又说:“连影,涟涟这么多年来没有获得过母爱,你好不容易回来了,难道要她再次失去你吗?”
“她根本就不承认我,我也没有权力要求她承认,我能为她做的,就是扫除她未来人生的障碍。”
“给她时间,她会承认你的,母女连心,血浓于水,你不该放弃。”
卫紫窈的手停止了,她也没力气了,她哭倒在利另怀里。
七
涟涟会承认卫紫窈吗?不,她非但不承认,还把她施为陌路人,这比和她吵架还要可怕得多。她的冷漠到了空前绝后的地步,甚至连利另也得不到她的笑脸。学校的老师来电话了,说涟涟的成绩下降得很快,上课总打不起精神,和同学也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卫紫窈看到涟涟这个样子,她怕极了。她最怕的是涟涟在这种状况下在“网恋”,她这个年纪的女孩最让人担心了,尤其最近发生了那么多事。
这天,卫紫窈趁涟涟一时疏忽没有锁好门,打开了她的电脑,在聊天室里寻找“变形金刚”。但是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她懊恼地翻着电脑桌的抽屉,想找到某种东西。突然,一张电脑打印指上横七竖八地用圆珠笔写着一句歌词:爱你在心口难开。
卫紫窈的精神几近崩溃,涟涟要不是网恋的话,这句话就更叫人心惊胆颤了。
卫紫窈急忙来到利另的公司,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一双绝望的眼睛。利另看了那张纸后,也猝然跌坐进旋转椅里。他看着卫紫窈,卫紫窈也看着他,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彼此心里想说的话都明白。
难道说涟涟在利另十几年的宠爱下,一朝得知他们不是亲生父女,她就爱上了利另?否则,为什么“爱你在心口难开”?回想这些日子她的各种反常的举动,这种可能性很大。如果这一切推理成立的话,岂非太可怕了?
卫紫窈决定尽快从涟涟那儿获得答案。当天晚上,她来到涟涟房间里,直截了当地问:“涟涟,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爱上了你爸爸?”
涟涟撇了撇嘴:“无聊。”
“你写的‘爱你在心口难开’是针对谁的?”
“卫紫窈,你居然翻看我的东西,你有什么权力这么做?”涟涟陡地愤愤地叫道。
“涟涟,你也别发火,我只要你一句话。如果你真的对你爸爸产生了恋情,我——我就和他离婚,我成全你,谁让我亏欠你们呢?”
涟涟激愤地嚷道:“卫紫窈,你以为我和你一样下贱吗?就算我是你的女儿,我就非要像你那样死不要脸吗?你给我听清楚了,爸爸永远是我的爸爸,我爱他,错了吗?我们父女相依为命十几年,哪条法律规定了我不能爱他?我比你爱得坦荡,爱得纯洁,你这种心里肮脏的女人根本不配做他的妻子。卫紫窈,我可以为爸爸包容一切,容忍一切我讨厌的人,只要爸爸感到快乐就行了。难道我不该这么做?”
卫紫窈被噎得无话可说。
一直在门外害怕进来的利另终于放下了一颗心,只要涟涟不将他当成“男人”来爱就行了。他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然后推门进来。
涟涟连忙冲过来抓住他说:“爸爸,卫紫窈不可理喻,她污蔑我和你的感情,她是个神经病。这种女人怎么能做你的妻子,爸爸,和她离婚。”
“涟涟,你是爸爸的乖女儿,你不要对爸爸撒谎。你告诉爸爸,你是不是在恋爱?”
涟涟慌忙低下头,再摇头。
利另生气了:“你还说爱爸爸,原来说的都是假话。爸爸抚养了你这么多年,现在你长大了,有思想有头脑了,就不对爸爸说真心话了。我可真是寒心哪。我要你这样的女儿有什么用?我白养了你一场。当初,我还不如把你送人,也落得干净。连影,我们走。”利另说完,转身就走。卫紫窈也无声地走出去。
涟涟呆了一会儿,猛地跑出去大声喊:“爸爸!你不能不要我,你不能不管我。爸爸,我说实话,我——我是恋爱了。”
利另返身冲回来,急问:“他是谁?”
“在网上认识的。”
“你——你真的在‘网恋’?”
“我们还没有见过面,我们只是在网上恋爱。他化名‘变形金刚’,我连他的真实名字都不知道。可是爸爸,他对我说的那些话都是对的,我把我们家的情况都告诉了他,他劝我尊重你,接受你喜欢的女人,让我多给你们一些空间,不要干涉你们的感情生活。爸爸,难道我照他说的话做也错了吗?”
利另被噎得哑口无言。
涟涟扑在利另怀里又哭诉道:“爸爸,我怎么可能不理解你呢?你把我养大,费了多少心血,我能忘恩负义吗?我和变心金刚是在恋爱,因为我也知道网恋不现实,所以我是‘爱你在心口难开’。爸爸,我对你老实坦白,在现实生活里我也喜欢上一个男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好痛苦。爸爸,我都说了实话,你可以原谅我了吧。”
利另紧紧地拥抱着涟涟,用他的爱和怀抱安慰着她那颗受伤的心。卫紫窈却偷偷地流泪了,为涟涟不是“恋父”而高兴。
利另要涟涟立即和那什么“变形金刚”断了联系,涟涟也答应了。
然而,涟涟只熬了两天,就怎么也控制不住了,她又打开了电脑。变形金刚在网上呼叫了她一遍有一遍,说涟涟要是不回音,他就要被她折磨死了。最后,他打出了这样一行字:
我要见你。如果半个小时后你不来黑玫瑰酒吧,我就死在那里。我的桌子上将放一束新鲜的黑玫瑰。
涟涟泪水滚滚,她觉得应该去和他见见面,至少该看看他长什么样。对,去见他。
涟涟见利另和卫紫窈都不在家,更加放心地出了门,目标直奔黑玫瑰酒吧。
黑玫瑰酒吧里,一个男人坐在一个不太显眼的位置上,桌上放着一束黑玫瑰。他焦急地不时朝酒吧的门口张望。
涟涟终于来了,因为酒吧里很暗,她得一张桌子一张桌子地找。那男人没有招呼,他让她自己找。
涟涟终于找到了黑玫瑰。涟涟惊喜地走过来,但一下子就愣住了。黑玫瑰的主人居然是于敞。涟涟疑惑地坐下来问怎么是你?
于敞也说怎么是你?你不是利另的女儿吗?
这个结果太出人意料了。涟涟几乎以为自己是在梦中。于敞在那次把她带到咖啡馆后,就和涟涟有了联络,涟涟还要他去勾引卫紫窈。涟涟对利另说的“现实生活中”的那个她喜欢的人,就是指于敞。于敞的外表和勾引女人玩弄女人的手段,迷惑了涟涟这个单纯的少女。
涟涟果然有可怕的恋父情结。
于敞看到涟涟一副娇羞的模样,微笑着问你介意我是个这么老的男人吗?
涟涟轻轻地摆了摆头,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年龄不是障碍。只是你让我太意外了,有点措手不及的感觉。
于敞说你真是个可爱的女孩,今生有你这样一位红颜知己,死了也值得了。上次我为了帮你办事被你爸爸叫人给狠狠地打了一顿,我当时还挺怨恨他的,现在我不恨他了。涟涟,你愿意和我去一个地方吗?
涟涟点了点头。涟涟捧着那束黑玫瑰,怀着一颗“嘣嘣”乱跳的心,站起来和于敞向外面走去。
涟涟意外地在门口碰到了郝云仪。郝云仪见她和一个挺有风度的中年男人在一起,本来就纳闷,她原本就是个敏感的女人。郝云仪从涟涟的眉间眼底看出了一个少女的春情萌动,把她身后的男人联系在一起想,很快就发现了问题。待涟涟和那个男人走后,她急忙给利另打电话。但是,利另的手机关了。办公室的秘书说利另在开一个重要的会议。
郝云仪就打电话到利另的家里,幸好卫紫窈已经在家。卫紫窈一听到这个消息,马上请求郝云仪跟着涟涟,看她到了什么地方,说我马上赶来,随时保持联络。
郝云仪开着车一直跟着涟涟。涟涟和于敞坐的是出租车,他们到的地方是一个比较偏僻的旧居民小区,他们进了一幢旧小楼。郝云仪等了一会儿见卫紫窈还没来,生怕涟涟出意外,就下了车摸到了小楼。不料她刚到门口,就被一记闷棍给打昏了。
不久,卫紫窈来了。她径直跑到小楼门前,大声喊:“于敞,你这狼心狗肺的畜生,你快放了涟涟,你要干什么冲着我来。姓于的,你给我滚出来!”
于敞本来正要对涟涟实施他的拿手本领。涟涟含情脉脉地望着于敞,于敞就坐在她身边,对她说着十分动听的话,那些话最能打动无知少女的心。于敞有个和他臭味相投的朋友,也算他的手下,他们从监狱出来就伙同在一起。手下报告说抓到一个漂亮女人,他还以为是卫紫窈,结果不是,就吩咐手下把郝云仪关在另一间房里,说收拾了这个再去收拾那个。现在卫紫窈的喊声使他马上改变了注意,就让手下开门让卫紫窈进来。
卫紫窈被带到楼上,双手被捆住了。她一看涟涟的衣服还好好的,放了心。涟涟看到卫紫窈,吃惊极了。卫紫窈痛苦地叫:“涟涟,你对你爸爸保证过,为什么说话不算数?你什么时候和这个家伙——”
“不要你管。”涟涟冷冷地说。
卫紫窈冲于敞叫道:“姓于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于敞摸着她的脸说,你说要干什么?当年你和利另设了一个圈套把我送进了监狱,我能不报仇吗?现在你们要钱有钱,要孩子有孩子,要家有家,可是我呢?我有什么?我怎么也得从你们身上讨回点东西来弥补我这十几年的损失吧。——连影,你放心,在我看来,你已经老了,无论你怎么打扮怎么保养,你已经是三十几岁的女人,没吸引力了。何况你是个烂货,不知被多少男人搞过,我还嫌你脏呢。你女儿就不同了。
涟涟懵懵懂懂地看着于敞和卫紫窈。
于敞走到涟涟身边,摸着她的脸说连影,你女儿可比你有魅力多了,对此你不得不承认,最起码她比你年轻,身子恐怕还是干净的。我要是破了她的身子,你可别嫉妒。
卫紫窈愤恨地叫:“姓于的,你要是敢动她,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于敞张狂地大笑说别激动,连影,等我快活了,再打电话给利另,叫他送一千万块钱来。你想嘛,我从牢里出来什么都没有,我不用些手段能行吗?我化名变形金刚,从你女儿口里得到了一切关于你们的情况,要不是涟涟,我还找不到利另。你不认为这是天意吗?
到这个时候,涟涟开始有点头绪了,问于敞:“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于敞哈哈大笑,说小宝贝你可真是太可爱了。你知道我从监狱里出来头一件事是做什么吗?他妈的现在的科学就是发达,在电脑上就能得到像你这样的女孩。我出来快一年了,为我献身的女孩少说也有二十个了,你应该是第二十一个。
涟涟终于明白:“你——你是个流氓,是个利用网络骗无知少女的大坏蛋!你——你赶快放了我!”
于敞猛地收起刚才那种狂傲的笑,一把撕开了涟涟的衣服,涟涟连忙后退着躲避,但哪里躲得开。于敞扑倒了涟涟,把她甩到床上,凶恶地扯着她的裤子。
卫紫窈疯了一般地尖叫:“于敞!你——这个畜生,涟涟是你的女儿!”
于敞猛地扑过来揪住卫紫窈的头发,恶狠狠地说你要是胡说八道我宰了你。
卫紫窈狂怒地吼叫道:“你自己做过的事不知道吗?——你这个恶魔!你强j*了我,就算我和利另把你送进了监狱,你坐了牢,我就不是在坐牢吗?我有了你的孽种,我有子[gong]里的毛病,我流不得产,堕不得胎,我不得不生下你的孽种。我看到她就想到我的屈辱,我无法忍受在你的阴影里的日子,我就抛弃了爱我的利另。可是,利另居然抚养了你的孽种,他十几年宠爱着她,呵护着她,给了她人间最美好的温暖。他是你的恩人哪。你这个丧心病狂的恶魔——”
涟涟再次惊呆了。
于敞扭头看看涟涟,一点也不相信卫紫窈的话。他说你的男人太多了,谁保得准她就是我留下的种?
“好,你不相信没关系,你就当做一件好事,你放了她,你要怎么样你冲我来。”
于敞说除非你现在脱光了衣服让我当着她的面快活一次,我就相信你的话。
卫紫窈爽快地答应了。于敞给她解开绑在双手上的带子。卫紫窈对仍然在发呆的涟涟说:“你看清楚了,这就是你的亲生父亲,你要不要认他你自己决定,我不会再骗你。”她说着就动手解着衣扣,一点都没有犹豫。
卫紫窈脱了外面的衣服,剩下的只有胸罩和短裤。于敞把卫紫窈抱到床上,把涟涟一脚踢下床去,然后就自己扯开衣服,狞笑着扑在了卫紫窈身上。
就在这时,隔壁房间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接着郝云仪一边拉着身上的绳子一边冲进来,对惊呆的涟涟吼道:“你还是不是利另的女儿?她是你妈妈呀!”
“妈妈!——妈妈——”涟涟猛醒过来,爬起来抱起一只大花瓶使劲向于敞砸去。花瓶“哗啦”一声碎了,但没砸到于敞的头上,而是被他的胳膊给格开了。他反手一推,涟涟被他推倒在地上,头部重重地落在一块碎片上。与此同时,郝云仪扯起刚才被涟涟踢到地板上的被单,向于敞当头罩下。原本甘心受辱准备一死的卫紫窈遂将满腔仇恨化作拳头,狠命地打着暂时没有反抗之力的于敞。
涟涟被送进了医院,动手术取出了头部的花瓶碎片。但是她还是昏迷不醒。
利另、卫紫窈和郝云仪都在医院等待着。他们最担心的是涟涟的大脑会不会受到影响,当然在她没有苏醒之前,他们怕涟涟活不过来。卫紫窈此刻十分虚弱,她向郝云仪讲述了她和利另的过去。
十几年前,利另和连影深深相爱着,不过,连影因为才十七八岁,还不大懂得情爱。于敞那时就是个专门利用外表以谈恋爱为名诱奸少女的恶棍,很多女孩子都上了他的当。一次,他把连影强*了。连影找到利另哭诉,利另气愤不已,就说服连影假装依顺于敞,然后在他要再次强*连影时被抓住。
于敞进了公安局后,警方通过各种渠道调查取证,获取了他的所有罪行证据。于敞就这样判了十七年有期徒刑。
利另并没有因为连影的失身而遗弃她,当时他已经大学毕业,在家乡城市自然是呆不下去了,他就带着连影到了一个县城,因为连影没有到法定年龄,他们不能结婚,就同居了。但是,连影不久就怀孕了,她痛苦不已。由于身体上的原因,她不能做人工流产,不得不生下孩子。那时,她和利另都恨孩子,可是,孩子长得那么可爱,她根本是无辜的。利另经过几天几夜的慎重考虑,终于留下了孩子,为她取名可可。
利另那时太穷了,他和连影就有了不可避免的争吵。他越是喜欢孩子,连影就越是受不了。他们同居两年后,连影就和一个有钱的男人走了。
连影在外面吃了很多苦,为了生活,她堕落过,做过别人的情妇,甚至还做过三陪女。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来越想利另,越来越想孩子,她盼望找到利另和孩子,重新开始她的人生。结果,她的愿望实现了。但是,得到的是这样的结果。
卫紫窈不停地哭泣,连嗓子都哑了。郝云仪揽着她的肩膀,用一个女性的温柔表示了她的理解。
突然,医生来说涟涟的病情有了变化,需要马上输血,最好是她至亲之人的血。卫紫窈说我是她妈妈,输我的血。医生带她去验血的时候,利另捧着头坐在走廊的长凳上,深情沮丧到极点。郝云仪拍着他的肩,以示安慰。
卫紫窈不能给涟涟输血,因为她最近身体很不好,血脂太低,自己的血液都不够维持健康。卫紫窈绝望地看着利另。利另明白她的意思,郝云仪也明白她的意思。郝云仪知道让于敞来给涟涟输血意味着什么,利另心里的痛该怎么化解?可是,涟涟命在旦夕啊——
利另站起身来,闭眼稳定了一下情绪,用手机给公安局打了电话。
不一会儿,于敞戴着手铐,在两名警察的押送下来到了医院。
于敞进了化验室。
利另看了看卫紫窈,哑声道:“连影,我——我太累了,我想回家休息一下。”卫紫窈轻轻地点点头,并咬了咬嘴唇。
利另摇摇晃晃地向走廊那一头走去,郝云仪跟在他身后。
利另真的想放声大哭一场。
利另走得十分缓慢,脚步似乎有千斤重,怎么也走不快。但是他必须得走。他实在不能看到于敞给涟涟输血的残酷场面。
利另还没走到电梯口,就听身后传来医生的指责声。医生对卫紫窈说,你是不是病人的妈妈?到底谁是她的亲生父亲?这个时候还开什么玩笑?再弄个假的来耽搁时间你女儿就没命了。
利另差点被那几句话给惊晕过去,脑海里闪电般闪过一幕几乎忘记的情景。突然,他闪电般回转身来,一句话都没说就冲进了化验室。
利另才是涟涟的亲生父亲。
卫紫窈在这大起大落的精神折磨面前,晕倒在郝云仪怀里。
利另躺在病床上,侧头看着自己的鲜血一滴滴流进涟涟的身体里,就像做着一场梦。卫紫窈站在他和涟涟之间,也跟腾云驾雾似的。她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一片漂浮在天边的云,被微风吹拂着,在慢慢地向回家的路飘来。
利另的目光从涟涟的脸上转移到卫紫窈脸上,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卫紫窈流着泪水默默地看了他好久好久,忽然“扑哧”笑出了声。卫紫窈说:“你这个大傻瓜,还说我是个笨女人,你才是个蠢男人。这么多年怎么就没想到和她去做亲子鉴定?你把她从小养到大,怎么就没看到她的鼻子嘴巴耳朵都像你?大傻瓜,我们都是大傻瓜,白白地痛苦了这么多年,弄到今天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步。”
利另幸福地悲叹道:“只怪当年太幼稚,那第一次——我们都以为失败了,后来没过几天就发生了那件事情,谁还会想到有个顽强的家伙从我身上到了你身上。真的白白地痛苦了这么多年。”
“是你喝醉了酒,所以头脑麻木,好在我们的女儿没有中毒。”
“我们的女儿——”利另说,“真好,有这个结果,就是多痛苦十几年都值得。看来,血浓于水,父女就是父女。”
他们的目光不由自主都转移到了涟涟脸上。
他们的女儿。真好。
郝云仪在病房门外双手交错,闭上眼睛,默默祈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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