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的都市,曾经梦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窝,简陋却不失洁净,狭窄且又充溢着温馨。然而,梦想终归只是一种期待,能否成为现实尚是一个未知数,或许实现某一个梦想仅有咫尺之近,或许又很遥远。
转眼六年将逝,对我而言,只是虚度了六年光阴,除此之外一无所获。梦想中的窝没有筑成,小屋倒有一间,是合租的,十二平方的出租房内住了四个大龄光棍。七月伏夏,房内酷闷难耐,即使在夜间也不见得有一丝凉爽,闷热的房间胜似蒸笼,躺在床上汗流不止,尤如进了桑拿房一般。
回杭州已经两个多月了,我没有去找工作,亦很少出门。今晚,房内暑气逼人,注定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于是,我决定出门逛逛,消消身上的暑气,同时希望压抑在心头的郁闷也能一并随风消散。
时针已过凌晨一点,我只身来到新风村与火车站交汇的新风广场。这里有一方诺大的草坪,将过1000平方米,盛夏之夜,草坪便成了纳凉人的最佳去处。晚上八点至十点,新风广场人气最旺,耆年的翁妪,青春的情侣,幸福的三口之家,还有孤单的浪子,各个层次,各个地方,各个年龄的人都有。他们或聊天、或散步、或睡觉、或借着昏弱的灯光打牌、看书,虽然姿态各异,所做之事也尽然不同,但他们来此都有一个最大的共同目的:这里凉爽、安逸,心情和身体上都能得以放松。
十点过后,附近的居民陆续散去。午夜时分,所剩的人中要数民工兄弟居多。一张草席,一瓶矿泉水(或许只是白开水而已),一只打火机、一包廉价的香烟,他们将在这里渡夜,闷热的小屋哪有这里的草坪惬意。他们虽然建造了这座现代化的都市,对每一幢楼宇的格局甚为谙熟,然而那里的生活对他们来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属于他们的去处无非只有那间不足十平方的小屋或工棚,以及这片属于大众的绿草坪。民工兄弟们也别无他求,他们只奢望能在这里让缕缕幽风能驱走一天的倦意。
在这样一个深夜,我也选择了这块草坪,孤身坐在寂寞里。我是一个喜欢寂寞的人,寂寞只适合独享,而不能与他人共分。火车站的旅馆大敞着迎客之门,对面的夜宵摊依然人头攒动,而我的周围还有操着各派方言的纳凉人,但是我是寂寞的。风从耳边掠过,传来民工呢喃的碎语、一路呼驰的车声,以及草丛深处时断时续的虫呤,我静静地聆听,寂寞依然。一个蜷缩在角落的陌人,有谁会在意他的存在呢?
寂寞之后,袭来阵阵伤感。我安详地数着,一层层地剥开、抖落,最后小心翼翼地将它踩在脚底。我不知道这样能否将其抛弃。曾经无数次立誓:振作起来,找回壮志激怀的自我。可是在挫折面前,我一次次被击跨,一次次陷入更深的沉沦。这一次,我能否重新找回往日的自信吗?不得而知!我需要一双看穿黑暗的眼睛,望穿这无边的夜幕,看见希望的黎明。
冥想中,呼啸的警笛打破了安谧的夜空。一辆警车从前方开来,并停在草坪边,随后两个巡逻的警察下了车。警察开始驱赶草坪上纳凉的人,他们的态度很不友善,碰到熟睡的民工就用脚将其踢醒。所有的人都被赶走了,理由是:践踏草坪,破坏环境卫生。
众人的践踏,对草坪确实不利,但早些时候这里的人不是更多吗?那个时候你们警察为什么不来制止?再说,民工也并非如你们想象的那般素质低下,很多人不是和我一样仅仅坐在草坪外围的水泥护栏上吗?为什么这部分人也得全部赶走呢?环境的保护重于“倡”,而不在于“禁”,草坪上确实有不少瓜子、果壳等脏物,这帮纳凉的民工有几个舍得花钱买零食?在这些执法者眼里,是谁制造了脏物此刻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谁还呆在这块草坪上。
不可否认,民工中,确实也有那么一些不够自觉的人,但身为执法者,文明执法是最起码应具有的,晓之以理,他们能不欣然接受吗?犯得着用脚唤醒这些仅为纳凉而来的民工吗?
悻悻而归之时,我在想:对弱势群体而言,对他们的关爱太少太少。这个世界缺少爱的眼睛,需要一双看清自己,看清别人,看清这个世界的眼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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