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我的黑道兄弟外山

发表于-2007年07月13日 凌晨3:35评论-0条

(一)

四月二十八日。a市。喧闹的人民西路上,新开了一家名叫“炫目”的银饰品专卖店,营业的第一天,生十分火爆。望着络绎不绝的顾客,年轻的店主刘宇飞,一张俊朗的脸上洋溢着愉悦之情,内心不禁为自己当初明智的选择沾沾自喜。

两年前,二十一岁的宇飞孑身来到省城,开始了打工之旅。一年内,从最初的送水工、建筑工、油漆工,到后来的餐厅服务员、领班,先后跳了四次槽。虽然每份工作干的时间并不长,却都干得相当出色。每次辞行,领导都会竭力挽留:小刘啊!好好干,我会给你一个更大的发展空间。宇飞没有留下来,他决定的事是很难更改的。一年后,宇飞应聘到酒吧当侍应,尽管是服务生,收入却相当不菲,每月底薪加小费,少说也有2000多,最高一个月甚至拿过5000元。然而,这份待遇优厚的工作宇飞也只干了一年光景。令谁也无法预料,一个曾经拿过5000多元工资的人,竟会到一家银饰品店当营业员,每月只拿区区600元工资。

宇飞的离职遭到了好友伟良的质问,飞仔,你有病啊?我就是想不通,这么好的工作你不做,偏要去当什么狗屁营业员,600块工资够你花吗?

宇飞笑了笑,反问道,你出来打工为了什么?

这还用问吗?钱呗!不为钱图啥?

宇飞又问,在酒吧,你还能干几年?

以我们现在的年龄,再干上三五年没问题吧!伟良当然清楚,服务这一行,吃的是青春饭,等过了二十六七,你不走,人家也会一脚把你蹬了。

是啊!我都出来两年多了。宇飞说得有些不着边际。

那又怎样?

宇飞感慨地说,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人不可能一辈子打工啊。我认为打工分四步:立足、稳定、资金积累、发展。现在趁手头有几个钱,我想突破自己打工生涯的瓶颈。

哦----你想开店当老板呀!伟良若有所悟,笑指着宇飞,问,现在正偷学技术是不是?

其实,也没什么技术可学的,只是了解一下行情而已。

可是,从去年第一家银饰品店开张以来,目前杭城已经有十几家这样的店了呀,市场基本处于饱和状态,你现在开还能赚什么钱?

宇飞笑而不答。市场并非单指一个城市,它具有跨区域的性质,因而,也就没有绝对饱和的市场,市场只会被人类社会的发展所淘汰。早几个月前,宇飞就开始关注银饰品这一深受都市前卫一族所青睐的行业,看着它初露形姿,日渐崛起,并最终走上流行的前缘。宇飞知道,这个新兴行业有着惊人的潜力,市场也十分广阔,省城只是一个最先的流行点,日后势必将从这个点,向周边城市辐射、延伸。

两个月后,省城某银饰品店,一个最勤快,最出色的员工辞职了。此人正是宇飞。

宇飞回到了家乡所地----a市。经过半个月紧锣密鼓地筹备,“炫目”终于成功地开张了。

恭喜!恭喜!老板,开门红啊!一向口齿伶俐,性格活泼的蓝萱向宇飞递来一个灿烂的微笑。

蓝萱是店里唯一的员工,装修时就招了进来。说来也巧,那天,宇飞去家具市场买柜台,店里装修的师傅吃饭去了,柜台就放在店门口,宇飞习惯性地托着下巴,正思索着等师傅回来如何摆放才更合理。这时,走过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面容很清纯,飘逸的长发特别引人注目。宇飞不由地多看了一眼。谁知女孩停了下来,问宇飞,需不需要帮忙。还没等宇飞开口,女孩就主动地说,来吧,我帮你抬进去。

宇飞一愣,过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连说,不用了,不用了!装修的师傅马上会回来抬的。

女孩哦了一声,问,你是老板吧?开什么店呀?

宇飞嘿嘿一笑,说了句,就算是吧。

当宇飞告诉她开的是一家银饰品店时,女孩有些兴奋,是吗?我最喜欢这类小饰件了,嗳,你们这里要不要人?我可不可以到你这里上班?

宇飞半开玩笑地说,要啊!像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子,我正愁招不到呢?

女孩说,好啊!那我明天过来。

还在装修呢?太脏了!宇飞说的很真诚。

女孩嫣然一笑,没事的!

谁知,第二天,女孩真的来的。

嘿嘿!都是你的功劳啊!你这么能说会道,生意想不好也不行呀。宇飞由衷地笑着。

我有什么功劳呀,还不是你有独到的眼光。蓝萱羞涩地笑了笑,生意这么好,以后还可以考虑开连琐店呢!

好啊,到时候,我一定让你当店长!其实,选择这个行业之时,宇飞就已有开连琐店的打算了。只是,万事得从长计议。就目前而言,最重要的是如何把这家店开得有声有色,如何建立自己的客户群,并创出一定的知名度与美誉度。

升我当店长?是不是太遥远了吧!对了,老板,今晚你得请客哦!

那当然!宇飞满口应承。

(二)

下午,生意也不错,陆陆续续总有几个顾客围在柜台前转悠。

不知不觉中,夜暮开始降临,街头的路灯与霓虹相继亮起。宇飞站在门口的行人道上,望着盈盈流动的灯光,第一次觉得,夜竟会如此得迷人。一缕晚风,轻轻拂过路边的梧桐,吹得硕大的叶子沙沙作响,仿佛想诉说着什么。宇飞不由地打了个寒战,右眼皮不自觉地跳了一下。奇怪!我这是怎么了?四月的风,怎么会令人打起寒战呢?看看表,已经六点半了。宇飞想,差不多就到此吧,小萱今天忙了一天,也够累得了,等一下还得请她吃夜宵呢?想到蓝萱,宇飞不由得笑了一下,这个小丫头也真是的,吃了一天的零食,肚子总有剩余的空间,嘴上总不忘晚上让自己请客的事。宇飞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回店。

小萱,准备收工了,走!请你吃夜宵去。

哇!老板万岁!蓝萱高兴的跳了起来,纯粹一副小孩子的模样,当初她来时可比现在成熟得多了,不过,似乎这样也挺可爱。 

宇飞无耐地笑着,好了,好了,看你得意忘形的样子。走吧!哦,对了,以后可不要叫什么老板,我很老吗?很古板吗?

嘻嘻!那我叫你什么,总不能喂喂地喊你吧?

叫我飞哥就行了。

去,想占人家便宜啊?飞哥,飞哥的,叫着多别扭啊,有点像古惑仔里的小流氓。

你呀,什么思想。宇飞想了想,不怀好意地说,嗯!那叫飞哥哥吧,情哥哥也行哦!

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蓝萱愤愤地骂了一句,绯红着脸低下头。

宇飞正想再逗她几句,这时,门口响起引擎的轰鸣声。随即,几个染着不同发色,身着紧身劲装的小青年鱼贯而入。一个二十出头、黄发遮脸的青年,直冲宇飞而来,指着宇飞的鼻子问,你是不是这里的老板?

是啊!有什么事儿?娱乐场所混过的宇飞,一看就知道此人来者不善。

哦,这样的,新店开张,我们兄弟几个前来祝贺。可惜呀,现在手头比较紧,没带什么礼物。现在连买烟,吃夜宵的钱都没有,想找你借几个钱花花。黄毛嘻笑着说了一堆冠冕堂皇之词。

我也是小本经营,没什么利润,而且今天刚开张----

什么,什么!我们大哥来收保护费你敢不给!旁边一个红毛气焰嚣张地威胁道。

我真的----宇飞摊了摊手。

好了,黄毛打断了宇飞的话。这条街是我罩的,收点保护费不过份吧?

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法律的存在?宇飞有些愤怒。

法律!哈哈!我们大哥说的话就是法律。对,想在这里混就识相点,老大说的就是法律!几个小混混一起附合着。

宇飞知道,碰到这样的人,讲法律是没用的,他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着沉默的宇飞,黄毛有些不耐烦了,狠狠地瞪着宇飞,喂!你倒底给不给?

给又怎么样,不给又怎么样?宇飞很沉着,他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虽没打过架,但这样的场面,在酒吧这种鱼龙混珠的地方还是屡见不鲜。再说,以前农村的时候,宇飞也跟村里的一个土师傅学过三年的硬气功,若是打架,像这样几个小鬼,他还没放在眼里。可是,现在自己好歹也是个生意人,人家又是地头蛇,得罪了他们,总免不了惹来麻烦。当他看到柜台内瑟瑟发抖的蓝萱时,宇飞的口气软了下来。要多少?

哼哼!小子,算你聪明。这样吧,我也不多收,每年呢也就收个两千吧!黄毛得意地笑着。

宇飞想发作,可最终还是忍住了。从钱包里数了数,刚好两千块,分文不多,好象这些钱就是专门为这帮混蛋准备的。宇飞心里恨恨地,连他们祖宗十八代都有骂遍了。

谢了!我会罩着你的,哈哈!黄毛抢过钱,在手里故作潇洒地甩了甩,并惬意地吹了声口哨,头一偏,转身欲走。宇飞就在这一刹那,看到他头发半遮的左脸上有一道疤,极其丑陋。其它的混混也大笑着扬长而去。

等等!宇飞喝住了黄毛。

黄毛转过头,喂!小子,你还有什么事?

能不能先还我一百,我有用!

哦!他说他要拿回去一百呀!黄毛大笑着。我出来混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呢。有意思!弟兄们,你们说我该不该给呀?

不行!那帮家伙当然不会轻易同意。

黄毛好不容易才停止了笑,问,你倒说说看,你有什么用?说不定大哥一高兴,还真能给你呢?

晚上我得和她一起吃夜宵。宇飞没有一丝惊慌,从容地说指了指蓝萱。

你马子呀?很正点的吗!黄毛笑着。我要是不给呢?

宇飞愤怒地握紧拳头,关节在“咯咯”作响,一双冷酷的眼睛望着黄毛一言不发。黄毛不再笑了,因为他看到了今生令他最可怕的眼神,比冰还要冷,更有一种慑人的力量,这种不存在的力量,仿佛要随时都会将自己穿透、甚至撕毁。他明显地感到了自己紊乱的呼吸和急促的心跳,那只捏钱的手尤如腊月凛风中的枯枝,不由自主地在颤抖。那,那,那好,我先还你一百,记,记在下次的帐上。黄毛不知道这颤动的声音是怎么从自己咽喉挤出来的,他更不知道为什么会这般回答。

宇飞接过钱,没有说话,还是用冷峻的目光看着黄毛,直到他飞一般地逃出店门。

送走了这帮瘟神,宇飞走到表情呆滞的蓝萱面前,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喂!你没事吧?

原本已经吓呆的蓝萱,经宇飞一拍,足足楞了一分钟才缓过神来,“哇”地一声伏在宇飞的肩头号陶大哭起来,任宇飞怎么安慰都无济于事,她的意志已经彻底崩溃了。没事了,没事了!宇飞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安抚道。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说女人是水做的。女人啊!终归是需要保护的动物。

重庆麻辣馆内,一对青年男女沉默地用着餐,女孩的神情似乎有些恍惚。

味道怎么样?男的问。

蓝萱呆板地点点头。此刻,她根本没心情品味菜肴的好坏,如果不是宇飞硬拖着她,她根本就不想来。想到晚上得一个人回家,她又害怕至极。于是,她可怜楚楚地提出了条件:我好怕!晚上可不可以送我回家?蓝萱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一个还称不上很熟的人说这句话,就像当初第一眼见到宇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停下来和他说话一样。她不知道!但有一点,内心很清楚:这是一个很不错的男孩子,除了俊美的外表,心地似乎也不错,而且胆识过人,临危不乱。为了兑现请自己吃夜宵承诺,甚至敢从这么多混混手中“抢”回了一百元钱。

宇飞看着心神不定的蓝萱,稍作几句安慰后也不再多说什么。他知道,蓝萱一定是受了惊吓,不过,凭她的性格,过上两三天应该不会有事了。

走吧!我送你回去,回家好好休息!明天,嗯,明天你就在家休息吧。

蓝萱站起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不用了,我真的已经没事了,明天来上班。

第二天,蓝萱变得不拘言谈,清秀的眉宇间萦绕着一抹淡淡的阴影,每当染着黄发的时尚青年光顾时,她的眼神中总会闪过一丝惊恐,一丝只有宇飞才能捕捉到的惊恐之色。

下班了,我送你!宇飞怜爱地望着她,语气略带些自责。蓝萱迟疑了一下,微微点点头。此后的几天,宇飞俨然充当起护花使者的角色。

一杯清香的沫莉花茶;一个温馨的眼神;一句挚诚的问候----宇飞时时刻刻无微不至地呵护着蓝萱,终于,蓝萱也很快找回了开朗的自我。

当彼此互相了解,当彼此互换真诚,爱情便会不期而至。

半个月后,在某个朗月清风的夜晚,宇飞和蓝萱并肩走出了电影院。蓦然,沉默良久的宇飞变戏法似地从身后拿出一支含苞待放的玫瑰。小萱,喜欢吗?送给你!

哇!好漂亮啊!你、你----你哪儿弄来的?蓝萱忍不住惊叫起来,随后期期艾艾的声音却越说越小。

希望你能喜欢!宇飞一脸的真诚,但又有几分怯意,毕竟,这是他二十三年来送的第一朵玫瑰。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位天使会不会接受。如果不接受,自己又会怎么样?这是他所不敢想象的。

为、为什么、送----送我玫瑰?蓝萱羞涩地低着头,绯红的脸上,流溢出内心的喜悦。她虽然从未收到过玫瑰,但玫瑰所表达的意义当然再清楚不过了。

我、我----鲜花送美人呀!宇飞递着玫瑰,呢喃了半天。

我又不漂亮!蓝萱没有立即接,还恨恨地白了他一眼,心里暗骂道:你这个大白痴,大笨蛋,大傻瓜!明明想说喜欢我,为什么话到嘴边又改了口。

你、你----you are my angel!i hope you like it!

really?蓝萱低首接过玫瑰,放在鼻翼下轻轻嗅了嗅,露出幸福地笑颜。

啊!宇飞大惊。说这么快,这么轻,又这么突然,她也听得懂啊!完了,这回糗大了,my glod!他那当然不知道,高中时的蓝萱还当过英语课代表。

发什么傻呀?走吧!蓝萱莞尔一笑,拉了拉宇飞的胳膊。

她为什么会笑得如此神秘?她接受了吗?她的心容下我了吗?她真的愿意?宇飞带着一大串的问号迈出忐忑的步履,他甚至不敢看蓝萱。两人默默地走出很长的距离,宇飞还是一句不吭。此时的蓝萱,已不知骂了他多少遍:这个大傻瓜!给了你暗示,也不知道,真是“笨”到家了,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呀!哦,或许是缺乏自信吧!

还是蓝萱打破了沉默,她决定再给他点信心。嗳,你什么时候买的?

上wc的时候。宇飞有点不好意思。刚好碰到一个卖花的小姑娘,就,就买了。

哦!你不碰到就不准备买呀?蓝萱挖苦道。

不是的,不是的!宇飞连连摇头,忽然悟到了什么。噢!你原来早就在等我送花给你呀?

去你的!坏死了!蓝萱刚刚褪去红晕的脸又变得通红,一个劲地用粉拳捶打宇飞。

宇飞抓住她的手,柔情地说,小萱,我喜欢你!

这双手是那么地有力,又那么地温柔。蓝萱低着头,没有挣脱。这句话,她已经企盼了很久,从第一眼看到这个男孩,她就觉得宇飞有一种很强的亲和力,让人难以抗拒。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之后,他发现宇飞对她也特别照顾。冥冥中,她有一种预感,迟早宇飞都会说这句话的。

怎么了?你不愿意吗?

不是的,太突然了!有些事情是需要经过来时间考验,给我一些时间好吗?蓝萱柔情地望着宇飞。她知道自己也很喜欢宇飞,但出于女孩子的矜持和理智,她只能这么说。

宇飞满意地点点头,轻轻拥着蓝萱,他知道,眼前的女孩十之八九已经答应了。

(三)

送蓝萱回去后,宇飞春风得意地踏上了回家的路,一路还哼着流行小曲。经过一个胡同时,似乎有打斗的声音隐隐传来,伫足聆听,那声音又消失了。正当宇飞想走时,那声音又响起了,还伴着一声女子的尖叫。这回宇飞听得很真切,没错,是有人在打架!宇飞快步跑进了胡同。

这是一条死胡同。胡同的尽头,一个瑟瑟发抖的女孩,倦缩在墙埂,身边不远处,三个男子正在殴打一个早已倒在地上的青年。每一拳,每一脚,都伴随着一声痛苦的呻吟。

喂!干么打人?宇飞一声厉喝。

三个男的一惊,同时转过头。看见宇飞只有单身一人,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飞扬跋扈地叫嚣道,他妈的,臭小子!别多管闲事,识相的快滚!说完转身又狠狠踢了一脚,地上的男子又传来一声戚喊。

别打了,以多欺少算什么好汉?再打我可要报警了。宇飞拿出手机,假装要拨号,其实,他真正的目的只是想让他们离开而已。

耶!臭小子,你活腻了是不是?弟兄们,连他一快儿打!横肉一挥手,率先冲了上来,飞起一脚,踢向宇飞。

宇飞没想到还没说上三句话就把自己也牵连进去了。幸好他身手敏觉,堪堪躲过,否则,这一脚的力量足以让自己趴下。这下宇飞恼火了,一路的好心情也荡然无存,他决定出手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当横肉一击不中,再度起脚时,宇飞一句漂亮的左勾拳打在横肉的小腹上,力道劲猛之极。横肉冷不措防,一下子瘫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宇飞知道,碰上这些死亡命之徒,最好的办法是采取各个击破,以最快的速度先放倒一两个,不然,以一敌三的情况可没这么轻松。

他妈的,敢打我们老大!后面的两个男子大惊,一起上来围攻。

宇飞也不知道自己这么能打,没使多大劲又摞倒了两个,一场看似激烈的打斗,不到三分钟这结束了。还不快滚!

是,是,是!两个受伤稍轻的男子唯唯诺诺地应着。扶起仍在惨叫的横肉,跌跌撞撞地跑出了胡同。

宇飞拍了拍下摆的衣襟,若无其事地走向倒地的青年。你没事吧?

没事!谢谢!青年抬起痉挛的脸。宇飞发现此人竟是前几天来收保护费的黄毛。黄毛也认出了宇飞,一脸的错愕,两人同时惊呼一声:怎么是你?

你们认识呀?身旁的女孩看了看宇飞,又看了看黄毛。

哼!宇飞冷哼了一声。早知道会是你这种人渣,我才不多管闲事呢。

大哥!上次的事对不起,都怪我有眼不识泰山。

宇飞不予理会,转身欲走。大哥!你走了,他们万一回来我们怎么办呀!女孩无耐地讫求道。宇飞见黄毛伤势不轻,想想也是,于是回头说,那好吧!我给你们拦辆车。女子和黄毛千谢万谢----

第二天,细心的蓝萱发现宇飞的手破了,略微有些肿,她问宇飞怎么回事。宇飞说,在家里不小心撞破了皮。蓝萱也就不再问了,只是关切地说了句,下次小心点。其实,这是昨晚打架造成的,打横肉的那一拳太猛,又恰好打在他的衣扣上,所以才会如此。关于打架的事,宇飞原本打算告诉蓝萱,但仔细一想,还是忍住了,他怕提起黄毛会触到蓝萱尚未愈合的伤口,更怕她为自己担心。宇飞虽然是第一次谈恋爱,但他知道,爱一个人,所需要分享的是快乐,而不是分担不必要的痛苦?

大约一个星期后,宇飞一如往日般步行去“炫目”。刚走到门口时,他发现一个抽烟的男子埋首蹬在门口,地上积了一大堆烟头。宇飞看了看,身影和黄色的头发似乎有些眼熟。听到脚步声,男子抬起头,脸上还有明显的淤青。噢!大哥,你来了?

黄毛的意外出现让宇飞怔住了,你又来干什么?

大哥,小弟是来向你赔罪的。黄毛嘿嘿地笑着,并利索地掏出一叠钱递给宇飞。这钱我还给你,上次的事真不好意思!谢谢你救了我。

没什么。宇飞犹豫了一下,接过钱,冷冷地一笑,不再说话。他的意思很明显,现在我们谁也不欠谁的了,从今往后井水河水互不相犯,你可以走了。

黄毛又从身后拿出一个水果篮,谄媚地说,大哥,你身手好棒呀!

对于黄毛,宇飞根本就不想搭理。自顾自地开了门,然后看也不看他一眼就进去了。这些三教九流的混混,宇飞见得多了,无非是些欺软怕硬的家伙。那套阿谀好奉承的话,对他可不怎么受用。

大哥,有没有空啊!晚上一起吃个宵夜,我请客!大哥----黄毛跟了进来,放下水果,东扯西扯说个没完。

我没空,你走吧,这个拿走!宇飞指着放在柜台上的水果,对黄毛下了逐客令。

正当此时,蓝萱来了。当看到黄毛时,眼神中又掠过一丝恐惧。他怎么又来了?

大嫂,早啊!黄毛热情地招呼道。

大嫂???蓝萱努力睁大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蓝萱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大嫂,今晚一起去吃夜宵。

好了,好了,你走吧!我们是不会去的。宇飞忍不住起了怒色。

大哥,这就不够意思了!我们道上混的,讲究恩怨分明。我欠你一个人情,说什么也得表示表示。你不去,就是看不起我!黄毛也较上了劲。

在黄毛死皮烂脸地纠缠下,宇飞只得勉强答应了。他之所以答应,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为了蓝萱:希望黄毛以后再不要来烦他。

那一言为定,晚上八点,中山路兄弟酒家,不见不散。

黄毛走后,在蓝萱的再三追问下,宇飞不得不对当晚的事作了简单的描述,至于打架的情节,则一语带过。尽管如此,蓝萱还是心惊胆颤地抱着宇飞,嘤嘤地抽咽起来:飞,我不希望你有事,我不能没有你!宇飞的心剧烈地一颤,两颗年轻的心紧紧拥抱在一起。傻丫头,我不是好好的吗?别哭了!宇飞替她轻轻擦拭晶莹的泪痕,他发现哭泣的蓝萱小鸟依人般地倚在怀中,竟是如此地妩媚动人。宇飞知道,自己已经深深爱上了这个丫头,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甚至于连同她的喜怒哀乐一并爱上了。一个深情的吻,印在蓝萱的额头。萱,我爱你!今生今世,永远爱你----

(四) 

美食街的“兄弟酒家”里,黄毛等人早已酩酊大醉,一个个伏在桌子上不醒人事。桌下吐了一地污秽之物,三箱空啤酒瓶,横七竖八地丢弃于地,场面一片狼籍。

宇飞也喝也不少,一个劲地抽着烟,但头脑尚能保持几分清醒。他庆幸没有带上蓝萱,的确,这样的聚会对她不适合。

黄毛的女朋友静茹是唯一没有喝酒的人。向宇飞致谢时,也是以茶代酒。宇飞很讷闷:眼前这个腼腆、文静的女孩子竟会是一个黑道混混的女朋友。凭以往的臆象,只有那种娇艳、贪图享乐、不思进取的女人才会跟他们混到一起。当得知静茹大学即将毕业,而今已在电力局实习时,宇飞更是一副惊异之态。有时候摆眼前的明明是事实,却有一种让人难以置信的感觉。你怎么会跟他----宇飞指了指烂醉如泥的黄毛,后半句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救过我!静茹语气很平静。

就因为救过你,你就跟了他?

不是,其实他人并不坏。静茹平静地讲诉着。两年前,静茹还在上大二。有一天,她和同学去吃夜宵,被几个流氓骚扰。孤身一人的黄毛挺身相救,因众寡悬殊,脸上挨了一刀。那些二流子见伤了人,也就跑掉了。静茹问他伤得重不重,要不要去医院?黄毛说了声不用,转身就走了。静茹追在后面喊他,问他的名字,怎么才能找到他。黄毛甩下一句:我也是个混混,你不用找我。静茹觉得这个人不光有正义感,而且说话风趣,不想说就算了,干么说自己也是个混混呢?

不久以后,在一次亲眼目睹的街头争霸中,静茹再次见到了黄毛,原来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他真的是个混混。静茹呆了,为什么第二次偶遇心目中的英雄,会是这样血腥的杀戮场面?一种莫名的失落感由然而生,静茹觉得自己的心好痛好痛!

然而,事无定律。当静茹差不多把“英雄”的形象淡薄时,老天又安排他们见了面。那是一个周末,阴霾的天空,淅淅沥沥,雨丝轻扬。静茹撑着伞,漫无目的地在街头徘徊。她是一个喜欢雨的女孩,她喜欢雨中湿溽的气息,异常清新、怡神。只要不是很大的雨,她都会出来闲逛,对她而言,这是一种享受。

信步走上武林天桥时,静茹小伫了片刻,站在桥上看雨,看雨中滴水的草木,也看雨中行色匆匆路人。转身欲走的时,她发现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正从天桥的对面上来,仔细打量,此人正是黄毛。黄毛跨上台阶后突然停住了。静茹的心“砰砰”直跳,她以为黄毛看到了她,赶紧压低雨伞。其实,她也想过迎上去打个招呼,向他道谢的,但一想到那天打斗的场景,她又退却了。黄毛没有看到静茹,或许,看到也并不一定能认出她来。黄毛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零钱,扔给跪在桥上行讫的残疾人。静茹真怀疑所见的一切,他竟会给予行讫者施舍?以常理而论,混混们只会辱骂、驱打他们才对呀?这怎么可能呢?这在一定程度上又让静茹对黄毛又有了一点好感,虽然他是个混混,但毕竟良知尚末泯灭。当黄毛从静茹身边擦肩而过时,静茹稍稍移开遮眼的雨伞,视线与黄毛相撞的瞬间,又慌忙遮住。黄毛走出几步,回过头来,皱着眉,努力思索着什么,只是脚步依然。

人本生就是一种充满好奇心动物。出于这份好奇,暑假里,选修心理学的静茹开始跟踪黄毛,她准备写一篇《有关研究黑社会人员是否需要寻求心里平衡》的专题稿,黄毛的的日常行为当然是必需的第一手资料。不知道是黄毛过于敏捷,还是自己的跟踪能力实在差强人意,第一次跟踪就被他发现了。静茹当然不能说因为要写稿子才跟踪他的,所以就告诉他,你救过我!黄毛沉思了半分钟,然后一笑,道,哦,我见过你,在武林天桥。

此后,静茹常以各种理由去找黄毛,并逐渐发现,他虽误入歧途,却有着一颗善良的心。黄毛喜爱小动物,家里养着小狗、小猫、金鱼什么的;黄毛喜欢小孩子,同一单元的几个孩子也常和他一快儿玩。小孩子做错了事,他也像师长一样训导他们。邻里们明知道他是街上混的,对他也完全没有任何偏见,对一个小混混能做到如此,确实很难得。还有,黄毛除收一点保护费外,也不去惹事生非,别人出钱请他打架之类的事他是不会参与的。当然,打架的事情也有,那就是跟东区的“横肉”,他们之间一直有地盘之争。横肉以为他性软,想把他吃掉。黄毛手下弟兄不多,幸好跟其它几帮混混关系不错,才联手打退了横肉。至于酒吧、发廊、娱乐城等灯红酒绿的风月场所,黄毛是不怎么会去的,即使偶尔去玩,也纯粹是娱乐。

严格地说,黄毛只能算半个混混而已。好比一只脚踏在门内,一只脚又跨于门外,看似已经陷进去了,而实质上却没有完全沦陷。静茹渐渐对他产生了好感,并想帮他,可一不小心自己却被他俘虏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有些事情,特别是爱情,真的谁也说不清楚。爱情说来就来,挡不住,也拒不了。为这事,一向乖巧、文静的她还和父母吵过好几次架。静茹有时候也想,跟着他有什么好,一没有正当的工作,二没有技能,第三还是个混混,跟他一起逛街,总是提心吊胆,连最起码的安全感也得不到保障。最令人气愤的是,黄毛有时尽说些泄气的话,听了真让人无法忍受。有一段时间,静茹也尝试着疏远他,黄毛没来找她,反尔自己先忍不住跑去质问:为什么不来找我?黄毛回答地很理智,我爱你!但是,我得尊重你的选择!静茹感动地哭了,她知道这辈子自己是离不开他了。黄毛的这句话,坚定了她无悔的选择。

静茹的情绪依然平静如初,素雅的脸庞比三月的湖面还要安详,静得没有一丝觳纹。而她的眼神中,却有一抹晶莹开始悄然闪动。看着眼前这个沉稳、睿智而又纤柔的女孩,宇飞知道,她的这番话,诚然是出于内心的肺之言,而绝非是为黄毛所作的辩护,甚至没有一丝偏袒的成分。

宇飞看了看黄毛,也看到了他脸上的那条疤,发现这条疤其实并不丑。宇飞惘然至极:黄毛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呢?是正、是善?是邪、是恶?应该两者兼有,但哪一面多一点呢?宇飞已经很难作出正确地定论。宇飞掐灭烟蒂,看了看静茹,问,你是他最重要的人,为什么不规劝他重走正道呢?

静茹摇了摇头,哪有那么容易?该说的我都说了,道理他都懂。人一旦走上了这条路,很难回头。他是个争强好胜的人,自尊心又很强,如今在道上也已经混了快三四年了,如果再让他回到厂里上班,哪是不可能的,他丢不起这个脸面。

但是,再这样沉沦下去,他会陷得更深,你知不知道,他随时会迷失自我?

我知道。静茹应了一声,然后恳求道,所以,我希望你能帮他一把。 

我?宇飞惊诧地指着自己,你都没能完全说服他,我又能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我有一种预感,或许只有你才能改变他的人生。静茹告诉宇飞:当宇飞救了他们之后,黄毛一直在她面前提及宇飞,说他能伸能曲,又侠胆仗义芸芸。从黄毛敬仰的眼神中,静茹知道,他的内心十分渴求能结识这样的朋友,也只有这样的朋友,才会让他彻底摆脱黑暗。

好吧,我试试!宇飞虽然答应了,但他没有丝毫把握,他唯一能做的事,只能从沟通开始。

谢谢!静茹感动地抹着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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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飞头晕目眩地出了兄弟酒家。一辆的士开了过来,车门缓缓地开了。上车吧!一个清脆又熟悉的声音从车内传来。宇飞睁大迷朦的双眼,萱!你怎么来了?

先上车再说吧,这位小姐,都等你一个小时多了。司机感慨地说,现在这个世道呀,女孩长得漂亮一点的,都去了酒吧,夜总会。小伙子,能碰到这么好的女孩子,你可真有福气呀!

萱,你真傻!这是回到紫金小区宇飞说的第一句话。

你知道吗,人家有多担心你!蓝萱给宇飞打来洗脸水,快点,洗个脸清醒一下。

放心,我没事的。宇飞接过毛巾,一边洗脸,一边把有关黄毛的事略说了一二。既然诚心要帮他,这事总不能瞒着蓝萱。蓝萱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虽不免有些担心,但还是很支持宇飞。蓝萱见宇飞没什么事,准备回去。宇飞拉住了她,萱,别回去了!这么晚了,你回去我不放心。

飞,这样不好!

没事的,大不了你睡床,我睡客厅沙发总行了吧,你还不放心我呀?再说有人都叫过你大嫂了。宇飞一脸坏笑。

你真坏!以前我怎么没看出来!

宇飞扳过扭过身去的蓝萱,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呀!

经不住宇飞的死缠烂磨,蓝萱最终没有回去。接下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她当然很清楚,坦白地说,那也正是她渴望已久的。

宽大的床上,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尽情地狂吻着,此刻时间仿佛已经停顿。当宇飞有进一步动作时,他看到蓝萱纤弱的身体在地颤抖,像一片巍巍轻颤的树叶,不易觉察,所触之手又是那么地明显。萱,别怕!我不会欺负的。宇飞有些不忍,为蓝萱拉下衣服,紧紧抱住了她,并暗骂自己轻浮:我这是在干什么?我们认识才不到两个月,她第一次留宿我家,我就起了非份之想。她是那么地纯洁,我怎么能这么快占有她呢?宇飞柔柔地说,萱,我们关灯睡觉好吗?蓝萱羞涩地问,你不是说过你睡客厅的吗?嘿嘿!我忘了!宇飞傻傻地一笑,不情愿地起身。蓝萱抱住了他,傻瓜!关灯吧!我们就这样抱着睡好吗?

灯熄灭了,两个人禁不住又缠绵在一起,除了拥抱和热吻,宇飞不再有非份的举动。能赢得蓝萱的芳心,他已经知足了。真正爱一个人,并非是身体上的征服,那样跟动物又有什么区别呢?

当第一缕晨曦穿透厚实的窗帘,照射到宇飞的脸庞时,宇飞睁微微开了眼睛。看着怀中熟睡的蓝萱挂着一脸恬静的微笑,宇飞轻轻吻了吻她晶莹的前额。他觉得自己真的好幸福,好幸福!原来幸福可以这么简单。

(五)

宇飞开始主动和黄毛接触,正如静茹所说的那样,黄毛其实并不坏。宇飞也问他,为什么不选择另一种生活方式。黄毛苦笑着,说了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已的话之后,一边喝酒,一边开始讲诉自己的过往。十八岁那年,父母离异了,刚刚高中毕业的他,跟着抽烟酗酒又嗜赌成性的父亲过日子。当时正流行郑伊健主演的《古惑仔》系列的电影,在家无所事事的他时间难遣,又得不到应有的关爱,于是便跟着一个远房的堂哥出来混。这是一个叫“天龙会”的黑社会组织,有十五六名成员,堂哥是老大。刚入会时,黄也跟着他们一起打架,寻找所谓的新鲜与刺激。可后来,他发现,以往友善的邻居对他避而远之,连他们的孩子也不和他一起玩了。有一次,黄毛拦住了同单元三楼一个曾和他玩得很好的小男孩,问他为什么不来找他?小男孩才五岁,被吓哭了,用颤抖的声音回答他,爸爸说你是坏人,不让我找你玩了!童言无忌,但黄毛的心一下子被刺痛了。

黄毛虽有所觉悟,但这个圈子进易退难,他也曾跟堂哥说,自己想找个正当事做。谁知堂哥翻脸不认人,恶狠狠威胁他,如果不想干,可以,要么拿出一万块钱的退会费,要么留下一根手指。黄毛吓了一跳,入会时怎么没这种规定。堂哥说,规定是人定的,我是老大,我说了算。黄毛无耐,只得混一天算一天。这一点正应了那句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已!黄毛清楚地知道,他们的快乐是建立了他人的痛苦之上的,其实,他也早就厌倦了这种不光彩、这种生活在打斗中、又无时不刻冷遭邻居白眼的生活。

后来,堂哥犯了案子,进局子吃黄粮去了,因为天龙会是堂哥一手创建的,老大的位置留给了他。当初,黄毛也有解散“天龙会”的意向,但几个亡命之徒坚决不同意,没办法,他只能硬扛了下来。不过,这几年,除了收取一点保护费外,他既不愿打群架,也不吸收新成员扩大帮会,相反还让几个想退会的小弟脱离了这个圈子。几个跟堂哥打过天下的元老,实在看不过去,说了也无济于事,最后只得重新成立了另一个帮派。

但你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呀?

我丢不下这帮兄弟,虽然还谈不上出身入死,但时间长了,也是有感情的。

这我知道,不过,你不想把你的兄弟也一起拉出火海吗?

谈何容易!这件事我早跟他们说过,但付诸于行动就难上加难了。我们又没什么技能,也没钱,能干什么?就凭我们身上黑社会的烙印,连进个厂,人家也不敢收。黄毛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

我还不是一样!你以为我很有钱哪?一切不也是从零开始。你们可以从小本生意做起呀。

小本生意,摆个地摊,卖水果?哼哼!黄毛讪讪地一笑,这可是头一次听说!混混既然卖起水果来了,你以为别人会来买吗?这里的人哪个不认识我。我不可能跑到其它城市去打工吧?的确,黄毛的话不无道理。

可以想想其它的事做呀。宇飞皱着眉,确实他们这样的人,做小本生意也得不到保障。

算了,做其它的事还不一样。难!!!黄毛举起酒杯,向宇飞示意。

宇飞呷了一口酒,说,那你就这样继续混下去?

沉默。黄毛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你有没有想过静茹?如果有一天你出了事,静茹怎么办?你知不知道她很爱你?你怎么不替她考虑考虑呢?如果再这样下去,即使你不出事,迟早有一天,你也会失去她的,你知不知道?宇飞的口气明显激动起来。

黄毛的身子猛然一振,脸上写满了无耐。我----我----一时语塞的黄毛半天说不出话来。是啊!不光是我,其它的兄弟也有女朋友,如果有一天我们出了事,那么,我们的亲人该怎么办?

我知道,你人缘还不错。如果能从事正当的行业,你会有更多的朋友。我知道,你也对未来充满美好的憧憬,那样的生活才是你所真正向往的,现在的你,是在逃避生活,你不敢面对。宇飞语气咄咄逼人。

黄毛不再说话,一个劲地喝着酒。宇飞默默地看着他,也是一言不发。他知道,黄毛此时心里既苦恼又矛盾,因为自己的话,已经深深触到了到的伤、他的痛。

突然,黄毛无声地哽咽起来,像一个委屈的孩子一般。宇飞完全没想到,他竟会哭。这不由得让他想起了一句话:会哭的男人不是坏男人!宇飞本想安慰几句,但还是忍住了,哭也是一种发泄,哭出来之后,心里会更好受。当黄毛停止呜咽,宇飞缓缓地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黄毛擦了擦红肿的双眼,站起身,郑重地说,我决定,明天解散天龙会!

什么?你再说一遍!宇飞不敢想念自己的耳朵。他知道,要说服黄毛,是件十分棘手的事,为此,不知道有多少人费尽了口舌。当宇飞答应静茹劝说黄毛时,他连一成把握也没有,心里根本没谱。可现在却只用三言两语就搞掂了,顺利得有些出人意料。

解散天龙会场!黄毛斩钉截铁地说。

你,你考虑清楚了?宇飞仍然恃有几分怀疑,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

考虑好了。这些年来,天龙会犯下了太多太多的错,我愧对所有的人,尤其是静茹,那么优秀的一个女孩子,竟然死心踏地地跟着我这么一个混混,值得吗?黄毛的眼眶中再次被盈盈地泪水所充斥。她七月份就毕业了,在她毕业前,我一定要找一份正当的工作,重新做人。黄毛的眼神,无比地坚毅,仿佛有一种无无坚不摧的力量,一切的困难和阻碍,都将在这股力量面前臣服。宇飞知道,一个男人,只有在痛下决心时,才会流露出这样的眼神。

好!我支持你!宇飞伸出手。“啪”两只手掌击在一起,声音铿锵有力。

除了已经脱离帮会元老稍有阻挠外,天龙会解散得相当顺利,兄弟们在帮中混本身就得自己贴钱,对此当然也没什么非议。

晚上,黄毛坐东,大伙儿喝了个痛快。作为见证人,宇飞,静茹,蓝萱都去了。大家互相说了些勉励的话。筵间,黄毛等好几个小兄弟都哭了,宇飞知道,那是幸福的眼泪。其实,他们的本性其实并不坏,堙没他们良知的是那乌烟瘴气的氛围和所谓的江湖道义。

第二天,黄毛就骑了辆单车找工作去了。不是埋头于《都市晚报》看招聘信息,就是跑劳动力市场转悠。然而工作并不好找,一无所长的他四处碰壁,有一家单位用了他一天,第二天就请他走了,还给了他一百元钱。黄毛问为什么把我辞了,负责人说,我们现在效益不好,本来就要裁员,招聘之事我压根儿不知道。黄毛没有拿钱,愤愤地说,你不知道当什么领导。

时间过得还真快,转眼半个月过去了,黄毛还是大闲人一个。

每天找完工作,黄毛就跑到炫目向宇飞诉苦。宇飞正有开分店的意向,就问他,黄毛,我们合股如何?

好是好啊,可惜我没钱呀。黄毛尴尬地笑笑。

没关系的,我出钱,你出力,股份二一添作五怎么样?

啊!还有这么好的事情呀?这不行,万万不行!我知道你想帮我,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黄毛推辞道。

有什么不行的,我们是不是兄弟?

当然是兄弟,但这是两码事。

好了,别说了!店址我都选好了,后面的工作就交给你处理吧,我相信你的能力。

盛情难却,黄毛只能允诺下来。朋友这么信任自己,再推辞就不好意思了,况且他也迫切需要打一份工作。这方面虽然没什么经验,但他也只能抱着背水一战的思想,这个店,无论如何也要做好。

(六)

新店的一切工作在黄毛的打理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直到装修结束,临近开业的最后关头,宇飞才到新店和黄毛一起作营业的筹划工作。

六月二十五日,深夜11:30分,宇飞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上个星期开始,蓝萱已经和宇飞同居。宇飞一进屋,蓝萱就上来抱住他,飞,这么晚回来我想死你了。

我也是!宇飞吻了吻蓝萱。

新店进展得怎么样?什么时候可以开张?

一切顺利,大概再过两三天就可以营业了吧。黄毛那小子挺能干的,联系的装饰材料也比我以前节省了许多,还提出了一些很好的建议。

哦,这样最好,看这几天把你累的。蓝萱心痛地摸着宇飞的明显消瘦脸狭。

还好啦!宇飞抓住蓝萱的小手。

嗳!你不是让我当分店店长的吗?你看,现在又泡汤了。蓝萱想起了宇飞的承诺,噘着小嘴,假装一副生气的模样。

傻丫头,你现在都是总店店长夫人了,还不知足呀?再说,我怎么舍得让你离开我呢?

嘻嘻!蓝萱偎到宇飞的怀中,撒起娇来。宇飞紧紧拥住她。

忙了一天的宇飞正享受着温存樱唇,桌上的手机却偏偏响了起来。宇飞看也没看,喃喃地说,肯定是该死的黄毛,这么晚了还打什么电话?有事不能留到明天再说。

手机却存心要破坏好事一样,依然执着地催促着主人。蓝萱推了推他,说不定有什么重要的事呢?先接电话吧。宇飞只得万分不情愿地放开蓝萱,一脸沮丧地拿起电话。一看,噫!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会是谁呢?喂,你好!

你好!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你是炫目银饰品店的刘宇飞吗?

我就是。你哪位?

我是派出所的,刚刚我们接到报案,你的店被砸了。我们正在现场,请你马上过来一趟。

什么?店被砸了?宇飞的头嗡嗡作响,简直不敢相信。

是的!你一定得到现场来一趟。

那好,我马上来。

宇飞我也去。怀中的蓝萱当然也听见了。

太晚了,你还是呆在家里吧,我很快就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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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炫目”的卷帘门已被撬开,玻璃碎了一地,连店内的柜台也被砸坏了两个。负责的民警让宇飞清点一下店里的物品,宇飞大致看了看,似乎没少什么。哦!民警应了一声,作出一番分析:从案件的性质来看,入室打劫可以排除,应该是人为报复!第一,店里物品没有被盗;第二如果是打劫,一般不太会选择银饰品店。刘宇飞,你最近有没有得罪别人?

没有啊,我刚到a市才两个月,怎么可能得罪别人呢?宇飞一脸的迷惑。

你仔细想想?这一个区的小混混之类的人物,和你有没有过节?

没有!宇飞肯定地回答。心想:这个区的小混混不就是黄毛吗?他都成自己的兄弟了,怎么可能和他有所牵连呢?

确定没有?民警还是程序式地问了一遍。

嗯!没有。宇飞想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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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警把询问记录下来,再也没有什么收获,安慰几句之后,让他把门琐上先回家,一有线索他们会与他联系的,并通知他,能想起什么及时通知警方。宇飞用柜台的琐琐上了门,只能怏怏不乐地回去了。他知道,这种小案件警方哪会放在心上呢,他们只在现场转了转,连指纹都没提取,还奢望什么呢?只好自认倒霉!

第二天一早,宇飞打电话给黄毛,把这件事说了。黄毛立即赶了过来,问了些情况,然后一口断定是横肉这帮人干的。横肉?宇飞一惊,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呢?那天横肉被打之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只要盯上黄毛,找到自己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妈的,横肉这个王八蛋,明的斗不过跟老子玩阴的,老子要他好看。黄毛恨得只咬牙,转身就走。

黄毛,你干什么去?宇飞跟在后面大声地喊。

找那个龟儿子算帐去!黄毛头也不回地。

算了,你别去。

老子跟他没完!

黄毛跑得很快,宇飞没有追上----

宇飞拨打黄毛的手机,刚开始还是通的,但无人接听,后来,无数次地呼叫,回应的总是那么一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这个黄毛,搞什么,不接也就罢了,用得着关机吗?

整整一个上午,宇飞浑浑噩噩、心神不宁。蓝萱好几次叫他,他既然没听见。

飞,派出所的人不是说让你一有线索就向他们反映吗?你有没有打电话给他们?

蓝萱的一句话,蓦然唤醒了神情恍惚的宇飞。对呀!我怎么给忘了?宇飞一边拨号,一边埋怨蓝萱,你怎么不早点说?

人家也是刚刚才想到的吗。蓝萱一脸的委屈。

打完电话,在蓝萱的提醒下,宇飞给黄毛发了一条短信:黄毛,我已经把这条线索反映给警方了,你千万不要胡来,收到信息请立即回电。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等待中,时间总是那么地漫长。好不容易熬到下午五点,宇飞实在焦虑难耐,把店里琐碎的活留给蓝萱之后,打的去了新店。负责最后加班的师傅说,下午三点左右,黄毛来过一次,交待了一些事情之后又走了。宇飞问去哪里了,那人摇摇头。别无他获的宇飞只得黯黯而归。让他感到宽慰的是:至少黄毛三点以前还没去找横肉的麻烦。回来的路上,宇飞又拨了一次号,还是关机。宇飞只得默默祈求:嗳,但愿他早点开机,早点看到那条信息,千万不要鲁莽行事才好。黄毛刚退出黑道,可再不要卷入什么纷争了。

(七)

宇飞带了两份快餐回到“炫目”,与蓝萱一起吃过饭就早早地回家了。八点,两人正看着电视,屋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宇飞开了门,来人是黄毛以前的一个小弟。小弟气喘吁吁地说,飞哥,不好啦!大哥他,他出事----

小弟头发湿漉漉的全是汗,挽起的衣袖上沾着血渍,那么鲜亮、殷红,入目带着一丝刺痛。宇飞有不详的预感,急忙他把小弟迎屋,给他倒了杯水。怎么了?慢慢说。

小弟的神色很是恐慌,从他不怎么连贯的言语中,宇飞得知:晚上七点黄毛一伙在东区十八码头找横肉理论,没说几句就动了手。他们六人是有备而去的,而横肉他们在人数上占优势,双方打得势均力敌。正打得不可开交时,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警察来了,快跑!于是,大伙儿作鸟兽四散。但黄毛没有跑,发狠一般地去砍横肉。横肉既要跑路,又得招架黄毛,一个不留神,左肩被砍了一刀,最终的结果是他们两人最先被警察抓住了。小弟说,事情也真够邪乎,这些警察尤如天降奇兵一般,除了自己因离警察距离较远,侥幸得以逃脱外,其它兄弟全载进去了。

宇飞再也听不进去了,立即打的前往公安局。可市局的人说尚处审讯期间,不让见,让他明天再来。宇飞恳求了很久,还是没用。悻悻走出办公室时,宇飞看到了派出所负责调查“炫目”报复案的那个民警,民警诡秘地向宇飞一笑,暖味地拍拍他的肩,你消息可真灵通哟!明天再来看那他吧。宇飞回去了,躺在床上彻夜难眠,说来也怪,不知为什么那张诡秘的笑脸一直在他脑海浮现着。

第二天,宇飞见到了黄毛。黄毛,你怎么这么傻?用得着为我去打架吗?

黄毛笑笑,你是我兄弟,再说事情也是因我而起,这事我肯定要管。

值得吗?这次你砍伤了人家,不光是打架那么轻的,你知不知道?看着若无其事的黄毛,宇飞可真急了。

黄毛撇撇嘴,说,无所谓,只要能收拾那小子,我心里痛快,蹲几年我认了。

你呀,你呀?宇飞摇摇头,他知道再说下去也是无义的争辩,与其如此,还不如赶紧回去想想对策。

静茹已经托了关系联系到了律师,张律师问了宇飞一些情况后,告诉他们,横肉伤得不重,这样的案件也不会判重,顶多两三年。他让宇飞找派出所的民警,请他说个情,这样对黄毛更有利。

宇飞立马去了派出所,向那民警道出了原委。民警摊摊手,为难地说,这事可不怎么好办呀?你也知道,这不是一般的打架,而是流氓衅事,再说那个黄毛还把人家砍伤了。宇飞一听,立即从上衣口袋拿出一千元现金,悄悄递给民警。大哥,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这事全拜托你。民警左右四顾,见没人注意,立即接了过来,呵呵一笑说,不过呢,如果那个横肉跟你的店被砸一事有关,那么黄毛事情就不会太大,你放心,我会向市里负责的同志反映这个情况的。宇飞连声道谢,心里挺感激那个张律师的,是张律师提出破钱消灾这一条的,看来还真是立竿见影。现在这个社会,哪里都得用钱铺路,有钱好办事。

判决书下来了,黄毛因聚众斗殴,并犯故意伤害罪被判有期徒刑一年。

探狱时,宇飞语重心长地对黄毛说,黄毛,在里面安份一点,好好表现,“炫目”等你回来,大家都在等着你。

嗯!黄毛脸上没有一丝悔意,握住宇飞的手说,能交上你为样的兄弟,值!

我也是!

(八)

一年后。

“炫目no·2”,一对年轻的男女含笑送走了顾客,这时宇飞、蓝萱,还有几个小青年相继而入。一个小青年冲那个男的道,老大,生意不错吗?

男的假装面露愠色,什么老大,是老板!

是,是,是!老板!最近弟兄们手头紧,想借点钱花花。

啊!你们收保护费呢?

哈哈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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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笔不错,人物性格鲜明,故事引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