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网络,一个现实与虚幻互为融合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熟悉的人可能形同陌人,尤如两条完美的平行线,始终不会有相融的交点;彼此陌生的人,因为没有现实生活中种种顾虑的束缚,也可能成为畅所欲言的知已。或许正因为网络的这一特性,菜鸟依苓与“十二少”在网上成了无所不谈的朋友。经过数次聊天,依苓对十二少有了不少的了解。
十二少,三年前大学图书情报专业毕业,而今却在从事风马牛不相及的餐饮行业。刚毕业之即,他也在与专业相关的档案局呆过一段时间,几个月下来,那份朝九晚五且又一成不变的枯燥工作让他彻底厌倦。没过多久,十二少跳到娱乐行业,然而,或许因生性内敛,不适应灯红酒绿的酒吧环境,娱乐这份工作也没做长。此后,他又转行从事餐饮。起初,还算顺利,不到三个月,工作严谨踏实又有一张大学文凭的他已混到领班的位置,可后来,却一直得不到升迁,尽管先后跳了好几次槽,最终的职位还是一个小小的领班。
感情上,十二少也颇为不顺。大学时,曾单恋过一位学姐,腼腆的他没有勇气表白,只是默默地恋着。在她毕业前夕,十二少才恍然悟彻,给学姐写了一封情意绵绵的示爱信,可是她告诉他,她已经有男朋友了。十二少不甘心,情书纷至沓递,可是一封封情书如同投入缥缈的大海,杳无音信。十二少心灰意冷,为了这段懵懂的恋情,拒绝了好几个对自己有意思的女孩子,并发誓一年不谈恋爱。两年后,十二少认识了第一个女朋友,芸----酒店的收银。此时,十二少已经二十四岁,他很珍惜这份感情,与芸的相处也甚为融洽。然而幸福终难永恒,一年后,他们平静地分了手,唯一的原因是她比自己小七岁。芸说让十二少等她两年,两年后若有缘,或许还能相逢。十二少知道希望很渺茫,但他还是愿意等她。
(2)
依苓不甚熟练地寻敲着键盘,嘴角牵浮起一丝嫣然的浅笑。依苓网龄不足一个月,在qq栏内,“十二少”是她唯一的网友。“有没有向你喜欢的女孩子表白呀?”依苓笑容荡漾。
“没有,两年之内不谈恋爱,我不会违背自己的诺言。”
“别认死理了,难道你不怕她选择了别人?”
“怕啥,是我的终归跑不了,不是我的强求也得不到。”
“呵呵!蛮有自信的吗?”
“那当然,我坚信一句话:有信心不一定能成功,但如果没有信心则一定不会成功。”
“那我只能祝你早日成功。”依苓怅意地笑了笑,又与十二少闲聊了一阵下了线。
残月迷朦,群星罗布。昏黄的街灯掩映在梧桐硕大的繁叶间,晚风轻拂,撩动的枝叶沙沙作响。宽阔的林荫道上,投下一片碎玉般的幽光,闪闪烁烁,给人以扑朔迷离的幻象。
依苓踽踽而归,内心百念纵汇。为什么他如此痴情?为一份已逝的爱情空守诺言值得吗?如果他现在所喜欢的女孩子在他表白前选择了别人,他会不会痛悔今生?诸如此类的问题,依苓也问过十二少,他的回答是: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为爱而生,为爱而悲,选择一个人,今生不悔。等待宿命中爱的有缘人,倘若无法等到,只能遗憾地说声,此生有缘无份!依苓内心波澜叠涌,甚至有些感动,感动之后,更恻隐出缕缕妒忌,因为她就是十二少现在所喜欢的女孩子,而十二少不是别人,正是同酒店工作的邵军。
两个月前,依苓应聘到杭州国际假日大酒店做迎宾。下班的第一天,依苓风风火火地赶到公交车站,一看站牌,老天,518路公交车末班是21:00,现在都已经21:15分了。初来乍到,对公交路线一概不熟,除了518路外,她根本不知道哪里还有回家的公交车,现在518路末班都开走了,这如何是好?难不成做迎宾站了一天下班还得走路回家不成?
此时晚风顿起,一阵紧逐一阵,看看天,星月全无,唯有低压的层云暗暗预示着下雨的前兆。正当依苓一愁末展之时,二区的领班邵军刚好骑车向这边驶来。依苓虽然是第一天上班,但对邵军并不陌生。上午带客到二区,因地面刚拖过洒落的汤渍,尚有些湿滑,依苓经过时,脚下不慎一个踉跄,幸好一旁的邵军及时扶住了她才不到于当众出丑。只因工作繁忙,除了感谢和邵军的致歉外没有过多的言谈,但依苓还是深深地记住了这位笑容阳光的大男孩。
看着邵军由远而近,依苓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求助信息愈加强烈。她有一种莫名的担忧:万一他没有看到我或是认不出我怎么办?万一他认出我之后作简单的寒暄又扬长而去又该怎么办?
幸好一切的忧虑都是多余的,邵军看见了她,并停下车。的确,依苓以1米67的身高站于人行道边,再加上姣好的容貌,回头率绝对没的说,邵军怎么可能不看到她呢?
“你好,等车?”
“嗯。啊不!”依苓又是摇头又是摇手。“末班车已经错过了,我回不了家了。”依苓乌黑的大眼睛望着邵军,一脸的无耐。
“不会吧?那你还等在这里?你住哪里?”
“艮山流水苑。”
“艮山流水苑?”邵军思索着。“这里九点过后就没有到那边的公交车了,得到杭州大厦才有啊。”
“杭州大厦?几路车?”
“228路。从这里到杭州大厦有四站路,挺远的,要不我带你回去吧?”
“不用了。”依苓虽有求助之心,却没有勇气开口,第一天上班就让男孩子送她回家,那多不好意思呀!
“没事儿,反正我也是顺路。”邵军住景芳五区,说是顺路也没错,只是得绕个圈,多骑两站路。
“那怎么好意思?”依苓很少和男孩子主动接触,秀丽的脸上微微泛起红晕,幸亏是在晚上,不易察觉。
“上来吧。天快下雨了。”邵军抬头仰望着天催促道。
依苓也抬起头,双眉紧蹙。一阵凉风吹来,夹着三两点雨星落在她脸上。见鬼,老天爷也太不争气了。依苓想了想,只得说:“那好吧,谢谢你!”
“客气啥!”待依苓坐稳,邵军有力地蹬着自行车,逆风急驰。
送依苓回去没过多时,瓢泼大雨倾天而降。虽然邵军只在雨中急驰了两分钟,但浑身的衣服已尽湿透。
第二天,依苓问邵军有没有淋到,邵军笑了笑,谎说没有。两人也没有再说过话。不过,下班时,依苓仍由邵军带她回家。
没出几天,关于他俩的绯闻传得沸沸扬扬,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酒店里唯一的大学生与新来的美女迎宾拍拖绝对是一则头条新闻。在酒店,此类桃色新闻总是最令人感兴趣的话题,事实的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都知道依苓是由邵军带回家的,甚至连吃饭也坐在一起,仅此两点也就足够了。尽管依苓竭力澄清,但众人难会相信。邵军似乎根本不当一回事,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别人问他有没有这回事,邵军淡然一笑,反问道:你说呢?问他的人说,哦,那就是有了。邵军摇摇头,对这些无聊的话题不想多作回答。就此,谣言传得更加真切了,理由是:邵军已经默认了。
常言道:人言可畏。某一天下班,依苓对邵军说,不用带她了。邵军当然知道她这么说的原因,他无所谓的说,怕啥,人正不怕影斜,做自己的事,甭管别人说什么。依苓虽觉得这样下去不太好,但和自己同路的只有他,下班太晚又赶不上公交车,自己刚来杭州,经济窘迫,又没有钱买自行车,总不能真的步行回家吧?于是,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现在也只好如此吧,等发了工资,首先得去买辆自行车。
在一个多月的“亲密”相处中,虽然依苓每天都由邵军带着,可他很少和自己交谈。依苓猜不透邵军到底是怎么的一个人。稳重、内向,又颇有几分幽默的天份;不拘言谈却总是一语惊人,睿智且不外露;冷漠又有一副热衷的心肠。这几种截然不同的性格难道真的能在一个人身上融合吗?而且她还发现,邵军一般从不正眼凝视任何女孩子,哪怕对自己已如此之熟亦是如此。从他平淡的目光中,依苓隐隐感觉到了一丝忧悒和冷漠。
因为邵军对依苓始终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酒店里有几个男孩子开始蠢蠢欲动,向依苓发起了爱情攻势,邵军也是孰视无睹。依苓当然不会对黏乎自己的男孩子生情,因为她发觉自己对邵军的感觉产生了微妙的变化,由信任渐渐产生好感,深深埋藏了二十年的少女情愫不知不觉已打开了一个缺口。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爱吗?依苓不知道从何时起,自己开始喜欢上这个比她大六岁的大男孩。虽然从邵军惊鸿一瞥中,她偶尔也感觉到了一丝暧昧,但他对自己的态度还是依然。难道自己魅力不够?或者是他已有女朋友?不会的呀,听说,他还是个单身贵族。或许他有其它原因吧。
尽管已买了自行车,依苓下班还是和邵军一起回家。依苓下班相对早些,她就坐在迎宾台等他,轮到自己值班的时候,邵军就在二楼大厅里看书,到了下班再上去叫他。他们之间似乎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尽管两人之间的言语仍旧不多。
(3)
有一次回家途中,话题扯到了互联网,平时沉默寡言的邵军谈得眉飞色舞,什么e-mail、cs、qq、《传奇》等等,都是一些依苓所不熟悉的名词。依苓来自川北,山区的条件相对闭塞,她从未接触过网络,只在几个小姐妹哪里听说过qq,依稀记得那是一种聊天工具。在这次聊天中,她默默记下了邵军的qq昵称----十二少,一个风度翩翩,气韵不凡的名字。
此后,原本从不踏入网吧半步的依苓跟小姐妹去了几次网吧,了解了一些上网聊天的相关知识。再后来,依苓趁休息之日足足花了两个小时申请了qq,并花了好长时间才找到了那个名叫“十二少”的男孩。可是一连加了他一个星期,十二少还是拒绝了她,给她的理由是:我从不加陌生人,更不善于聊天。依苓简直气晕了,但她却有着从不言弃的性格,经过多达数十次的请求,十二少终于加了她,同样给她回复了一条理由:朋友,你很执着!依苓按耐不住内心的兴奋,高兴地在网吧里手舞足蹈,对周围惊诧的目光全然不顾。
就这样,十二少成了依苓qq上的唯一的网友。网上的邵军很健谈,天南地北,无所不聊,谈生活,谈理想,当然也谈感情,也常把人生不幸的遭遇向她倾诉。而依苓则更乐意扮演听众的角色。从与他的交谈中,依苓证实了,原来邵军喜欢上了酒店里一个叫苓苓的女孩,只是碍于种种原因,压抑了内心的情感。依苓想:那女孩不正是她吗?好你个邵军,既然喜欢自己,还把感情隐藏地这么好。要是以后让他知道那跟你聊天的人就是我,他会怎么想?
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虽然他们之间还谈不上感情,但有邵军的日子,依苓感到充实。如果邵军休息,她会有一种莫名的不安与烦躁,上班总是心神不定,精神恍惚。有时候迎宾组领班让她带客,她会心不在焉,甚至客人走到自己跟前也浑然不觉。依苓知道自己已经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他,尽管她知道,邵军曾经有过一个女朋友,而且到现在对其仍念念不忘。她不在乎,因为这让她更加确信,他是一个用情专一,值得自己托付终身的人。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世间没有十全美的爱情,邵军曾经的恋爱插曲,在她看来,更是他人格上无比高尚的优点。况且,现在他喜欢的是自己呀!之所以他没有表露,只是时间尚未成熟而已,她相信,迟早有一天,心仪的男孩终究会给自己送上企盼已久的玫瑰。想到那一刻的幸福,依苓不禁莞尔一笑,甜美的微笑,仿佛可以将冰山消融。
有一天下班之后,依苓去上网。等了半天,也不见十二少上线,今天可是说好不见不散的,怎么他还不来。依苓焦急地等候着,信息接二连三地发了不下十条,可是qq上的十二少的图象依旧是黑白之色。是不是有事耽搁了?依苓这样想着。当然,她做梦也不曾想到,在她身后正站着一个人,此人正是邵军。
原来,邵军常去的网吧爆满,他等了十多分钟还是没有空位,于是只得换了一家较远的网吧。一寻位置,一个身着浅绿色上衣的女孩子身边尚有一台空机。走到那女孩身后,邵军总觉得这位埋首找键盘的女孩子是那么地熟悉。当女孩抬起头时,邵军蓦然发现此人正是依苓。依苓还没有看见他,仍自顾着打字。邵军一脸惊喜,正想打招呼,然而一看到她所发信息的对象,他怔住了。“十二少!”那不就是自己的网名吗?我什么时候加过她了?况且听她说,她不会上网的呀?再看依苓的qq昵称,是再熟悉不过的两个零。邵军不由得惊呼一声。不会吧?聊了近一个多月的网友竟然会是她,自己还曾经对“00”说过喜欢酒店里的一个女孩子,也叫苓苓,想不到两个苓苓竟会是同一人!
依苓听到身后的惊呼,转过身来,同样惊地愣了神,“啊!邵、邵军,你怎么会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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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吧的邂逅,让两颗年轻的心越走越近。依苓和邵军的感情有了质的变化,从互相倾慕渐渐发展为公开的恋情。
依苓笑着问邵军:“你不是说两年不谈恋爱吗?时间还没到吧?”
邵军搔着头,调侃道:“呵呵!我先预订一个女朋友,省得到时候找不到。”
“切!油嘴滑舌,你拿什么作订金?”依苓虽这么说,心里却甜甜的。
“我的心。”邵军语调柔和,却显得异常沉稳,深邃的目光中透露着无比的坚定。
依苓心头一热,深情地望着邵军。她相信,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誓言,无论今后遇到再大的困难,人生的道路藐多么的崎岖,他都会尽全力去实现,因为他不是别人,是邵军。
(4)
从事餐饮服务行业每年都需要办健康证。九月十七日,邵军去卫生防疫站体检,然而这次的检查却不象往年那么顺利,ct胸透中,邵军查出肺部有阴影。这简直让他难以至信,自己平时的身体绝对ok,从小到大还从未打过吊针,怎么会有阴影呢?经医院的复查,确定邵军已患上了肺结核,幸好是早期,阴性,不具传染。虽然可照常工作,但不能从事重体力活,医生建议他回家静养。
邵军矛盾至极,是继续做还是就此辞职,他有些举棋不定?这里有他共处近一年的同事,更有倾情的恋人,他怎么舍得离开他们呢?然而,面临现实中的选择,总是那般无耐。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再怎么样也得把身体养好才行啊。邵军毅然决定辞职回老家,至于自己的病情,他不想向酒店领导说,更不想让依苓知道。现在他们才刚刚开始,该如何向依苓开口,两人之间的情感又该作如何决择呢?邵军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尽管医生告诫他,现在最好能把烟诫了。
“邵军,这两天你怎么了,我总觉得你有什么心事?”依苓发觉邵军的异样。
“没什么?”
“你肯定有心事,告诉我好吗?还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的。”依苓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我----”邵军不敢正视她,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快说嘛!”依苓撒娇的样子很可爱。
“苓,我们分手吧?”
“什么,你说什么?”依苓懵然,她不知道为什么正当两人的爱情正值升温之时,邵军会说出这样的话。“为什么?”
邵军嗫嚅着不敢将真相坦白,他知道依苓爱他,哪怕告诉他自己身体有病,她也会依然爱他的。他不想连累依苓,一个带病的躯体是没有资格谈恋爱的。邵军狠狠心,只得骗她,已分手两年的女朋友愿意和他重归于好。
依苓咬着下唇,晶莹的泪珠滚滚而落,但她没有哭出声来。依苓知道邵军还没有彻底忘记那个叫芸的女孩,曾在网上,邵军也跟自己说过,当时和芸分手的时候说过等她两年,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竟然真的还会有这么一天,而且是在邵军爱上自己之后。依苓脸色惨白地摇了摇头,既然挤出一丝笑容,连续说了两声“想不到”后扭头跑开了。
邵军的眼眶中满是泪水,他多想把依苓拉回来,告诉她,他是爱她的,只是因为身体的原因才不得不离开她。他也想告诉依苓,自己是因为生病才离开她的,或许病好之后,还可以重新开始。可是他没有这么做,只是默默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兀自流泪。他不想让依苓等着自己,等着一个不知道能否完全康复的病躯,她应该是自由地。为了依苓以后的幸福,他只能做一回狠心的负心汉,希望这次不会伤她太深。
(5)
一个星期后,邵军辞职回到了老家。回去之前,他也找过依苓,可是依苓不愿意见她,见了面也不愿意多谈,她凄然一笑,平谈地说了一句:祝你们幸福!然后走了。邵军拉不住她,只好任她离去。杭州毕竟是邵军学习生活八年之久的第二故乡,这里的一切,他是多么地不舍,但他暂时必须离开杭州,离开所爱的人。邵军对坐在车上,暗暗发誓:杭州,我还会回来,因为我毕生的牵挂在杭州。
在家的日子,邵军偶尔也去镇上的网吧,看看依苓是否会给自己留言,可是依苓没有。邵军也在qq里对他说了千万次的对不起,依苓还是没有回信息,或许她已经不想再见自己了。邵军痛苦不已,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太残忍了?是不是该向她解释清楚呢?邵军想了很久,日日夜夜,这个问题总萦绕在心头,他也曾这么想:如果依苓再问自己,一定把真相告诉她。可是,网上的依苓就像一滴水,由液态蒸发成水气,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难道两人之间的缘份真得已尽吗?一切随缘吧。
经过半年的休养和药物治疗,邵军基本康复,他再次踏上了开往杭州的客车。
当天晚上,邵军去了杭州国际假日大酒店,他没有进去,只是在马路对面远远地看着。国际大酒店是一座二十八层的大楼,地处繁华的市中心,与周围十几层高的楼宇相比,甚是雄伟。
据几个旧友说,依苓还有这里工作,只是除了上班时职业性的笑容,她的笑在平时已难得一见,不知道是谁还给她取了个“冰美人”的外号。邵军很内疚,他知道自己是罪魁祸首,依苓所受的伤比自己想象得远远要深得多。今天来此,邵军想告诉依苓,自己曾善意地欺骗了她,现在病已康复。他不奢求她重新爱上自己,只希望能对理解当时的苦衷,当然,如果还能复燃她心中那份的爱,那是再好不过。
邵军边想边等着,从七点用餐的高峰一直等到八点五十。二楼大厅内的灯逐渐熄灭了一部分,陆续有员工开始下班。迎宾下班较早些,可左等右等,一直到九点十多分还是不见依苓的身影。是不是刚才点烟的时候一个疏忽依苓从自己的眼皮底下溜走了?应该不会这么巧吗?邵军踱着焦虑的脚步,眼睛盯着酒店的地下车库出口。
终于,一个熟悉的身影推着自行车从地下车库出来,是依苓。虽然距离有些远,但邵军还是一眼认出了她。邵军掐灭烟蒂,怀着一颗忐忑不安地心缓缓站起身,向马路对面走去。还没有走几步,邵军怔住了。只见一个立于车库门前的男孩接过依苓的自行车,那是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孩,很年轻,顶多不超过二十岁,面容甚为英俊。依苓跟她亲密地交谈着,依苓的脸上笑容灿烂,说了几句后扶着男孩的腰坐上了车。
相见不如怀念。原来她已经有男朋友了?还有解释的必要吗?自古多情空遗恨,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邵军的心好痛。自己不是一直希望她能过得幸福吗?为什么当看到这一幕时会心痛呢?没有爱也就不会有痛,难道我还爱着她吗?答案当然是肯定的,只是一切已经迟了!
彷徨在车水马龙的街头,无尽的空虚涌上邵军的心头。是的,那颗满载希望的心已被掏空,孤独占据了一切,并正滴着殷红的鲜血,仿佛看到它渐渐变得支离破碎。邵军抬起头,仍抑制不住流淌的泪水。苍穹星光灿烂,但曾经属于他的那颗星已变得黯淡,即使它闪烁着耀眼的光,邵军也不会再看到,因为照亮的人也已经不是自己了。依苓,祝你幸福!还有相伴在你身边的那个男孩,祝你们幸福!
回家后,邵军喝得酩酊大醉,然而头脑却自始自终都很清醒。为什么在杭州自己诸事皆不称意?为什么连喜欢自己的女孩子都会相离而去?难道真如自己的一个同学所说的那般,杭州并不是他的福地吗?
邵军决定离开杭州,让过往的欢愉和痛苦一切随风。第二天,邵军收拾起简单的行囊踏上了南下广州的列车。再见了,杭州,我还会回来。或许那一天很近,或许又很遥远。
(6)
广州----一个开放的大都市,人才竞争激烈,机会虽多,可好的工作也并不好找。转眼大学毕业已近四年,此时所学的专业知识已全部还给了老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学文凭俨然已成了一纸镀金的装饰。邵军除了爱好文学外,别无他长。邵军只得在几家公司做一些不起眼的碎活,日子过得颇为不畅。他不但没有像大多数南下掘金者那样攒下一笔钱,反而欠了几千块债务。
一年后,邵军只得心灰意冷地回到了杭州。
回来后第二天,邵军决定去散散心,于是独自去逛吴山广场。走在仿古的青石街上,邵军百感交集:人生尤如一条漫长的路,有时平坦,有时坎坷;有风雨,也有彩虹,然而我所走过的路回忆起来总是那般艰辛?事业、爱情一无所有,掐指算算,一路摸爬滚打快有五年了,生活何时才能有所起色?何时才能看见希望的曙光呢?邵军自嘲地笑了笑:或许不会太久了吧!
邵军就这样一边瞎想,一边漫无目的地走着。蓦然,一个似曾熟谙的女子声音从前面传来,清脆、婉转,又有几分低柔,酷似曾经的一位朋友,可一时又想不起是谁。
寻声而望,是前面的一个女孩,个子高挑,足有一米六五以上,身材窈窕。一双纤巧的手被一个个子有一米七五左右的男孩拉着。邵军看着女孩的熟悉的身影,想到了一个人:依苓。仔细辨识,真的是她,一年多没见面了,想不到会在这样的场合见到她。从她银铃般的笑声中,邵军知道她过得很开心。是啊!人生在世,开心也好,伤心也罢,区区几十年的光阴,恍如白驹过隙,何其之短暂。何不想开一点,让生中的笑声多一些呢?像她这样多好。
踌躇了良久,邵军还是决定向依苓打个招呼,相见不如偶遇,毕竟曾经也是好朋友。
“你好!依苓。”邵军跟在她后面叫了一声。
依苓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当她发现喊她的人是邵军是,露出一副惊愕之态:“哇!怎么是你呀!”依苓张大了嘴巴,看得出她既意外又兴奋。
“呵呵!很意外吧?想不到今天能在这里见到你。”
“是啊。听说你去了广州对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才两天。你男朋友啊?认识一下,我叫邵军。”邵军友好地伸出手,笑得有些不太自然。眼前的这个男孩子一年前见过,虽然看得不是很真切,但他的背影总还依稀记得。不知为什么,虽然与依苓已一年多不曾联系,但一见到眼前的这个男孩,邵军心里还是醋意横生。是不是自己的心胸太狭隘了?
“哪里呀,他是我弟弟。”依苓笑了笑。
“你好,我叫林义俊,她是我老姐。”男孩伸出手,剑眉轻扬,嘴角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个和依苓一模一样的招牌式微笑。
“啊!原来他是你弟弟。”邵军惊诧万分。
“是啊!如假包换。”依苓显得有些调皮地笑着。
邵军有些尴尬,一时不知说何才好。左顾右盼的目光扫过路旁的茶吧时,邵军急中生智:“天这么热,进去喝杯茶吧。”
依苓犹豫了一下,说:“那好吧,弟,这位是我以前的同事,刚从广州回来。要不你先回去。”
“一起去嘛。”
“不用了,我先回去,再见!”林义俊看了看依苓,转而向邵军点了点头。
“嗳!一起去好了。”邵军想拦住他,可是依苓却说,算了,还是让他先回去吧。
(7)
“青茗茶吧”内,一对青年男女临窗而坐,小声地交谈着。
邵军有很多的话想对她说,可总觉得一切为时过晚。他只能像普通朋友一样地询问着一些家常:“依苓,过得还好吗?”
“还好,你呢?”
“也还好吧!”
沉默。
“后来,你还上网吗?”邵军不知该说些什么。
“偶尔也上,不过上得不多。”依苓笑了笑。
“哦。”
又是沉默。
“你给我的留言我看到了。”
“是吗?那怎么不回信息?”
“我不想再介入。”依苓笑得有些苦涩。
邵军转动着茶杯不说话。
依苓觉得再这样下去气氛会变得愈加沉闷,于是笑着问:“你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呀?到时候可别忘了通知我。”依苓虽然笑着,可心里却不是滋味。
“结婚?”邵军有些茫然。“哦!不,还早着呢?我一个光棍谁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怎么,你跟她----”
“没有,我没跟他在一起,她去年已经订婚了。”
“哪你上次不是说你们重新开始?”
“嗯----没有啦,其实----其实根本没那回事。”
“哦!”
“那时候我生病,骗----骗你的。”
“生病?”
“是的,肺结核。”
“肺结核?严不严重?现在好了吗?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依苓一脸的关切,又有些气愤。
“已经好了。我不跟你说是因为----因为----”邵军实在说不下去。因为爱?因为不想让她担心?他还能说得出口吗?广州的一年里,自己可是没给她留过几次信息,虽然空虚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是她,可是如果说爱她会相信吗?“不说这些了,谈谈你吧?”
“我已经换地方上班了,在世贸大饭店,做迎宾领班。”
“哦!还不错嘛。”
“也是混口饭吃。嗳!你怎么还不找女朋友?再过两年快三十了吧?”
“嗯!”邵军苦笑了一下。“是啊,说来真惭愧,都快三十了女朋友还没有着落。你呢?找到你的白马王子了吗?”
依苓摇摇头,没有说话。
“你怎么也不找?”
“没有合适的。”依苓幽怨的目光望着邵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梦中的白马王子已在一年前离开了我,我再也没有遇到像他那样的好男孩。”
邵军有些不自然,自己没有找女朋友,又何尝不是在努力寻找像她一样的好女孩吗?从她的话中,他分明听到了一丝报怨,邵军知道是自己辜负了她,他不敢对视她的眼神。记忆中,依苓是一个成熟稳重的女孩,可她为什么会这么说呢?难道她也像自己一样仍旧无法割舍这份爱吗?邵军不得而知。
沉默,更久的沉默。
依苓故作悠闲地喝了口茶,对前来添加茶水的女服务员说:“小姐,麻烦你帮我点一首歌。”
“请问你想点什么歌?”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好的,请稍等。”
邵军心里万分震憾:她为什么要点这首歌?是不是有所寄意?难道她真的如自己想象的那般还----
悠扬的歌声响起:
常常责怪自己 当初不应该
常常后悔没有把你留下来
为什么明明相爱 到最后还是要分开
是否我们总是俳徊在心门之外
谁知道又和你相聚在人海
命运如此安排 总叫人无奈
这些年过得不好不坏 只是好像少了一个人存在
而我渐渐明白 你仍然是我不变的关怀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有多少人愿意等待
当懂会珍惜以后回来 却不知那份爱 会不会还在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有多少人值得等待
当爱情已经桑田沧海 是否还有勇气去爱
邵军哽咽着,忍不住热泪盈眶,失去的爱真的可以重来吗?依苓也悄悄地用餐巾纸擦拭着眼睛。
“苓苓,我----我们还能重新开始吗?”邵军鼓起勇气。
“嗯!”依苓的心颤抖了一下,轻轻地点了点头。
四目相视,一双大手紧紧握住小手。
日薄西山,夕阳半隐。最后一缕余辉从窗外斜射进来,照耀着紧紧依偎的倦侣,见证着一份真挚的爱情。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愿意等待。愿天下有情人终成倦属,真爱永不分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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