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爱情呀,她原本就是一个花枝招展、风情万种、妩媚动人的娇羞小女孩儿!
爱到深处口难开
水冰心
栖息在太湖滨的这段日子,是我只身在外漂泊十几年来第一次和本县的老乡们在遥远的异乡同甘共苦。
说是一个县的,可十几个人十几条“枪”却都是各有各的来头。在家就彼此间隔数十里地,谁也不认识谁,都是为着一个共同的梦想,大家才有缘千里来相会在这风光旖旎的太湖滨。或许是因为我总是有些怪怪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缘故罢。十几天下来,我的多愁善感、独来独往、我行我素的表现,终于激起了老乡们对我的自私自立、不入主流的个人主义思想的“强烈不满”!
一个雨天的傍晚,吃过晚饭,他们一窝蜂似地咋咋呼呼簇拥到写字楼找老板“斗地主”去也。我便索性一个人不吭不哈地悄然龟缩到宿舍里。心里暗忖:嘿!好好儿地疯你们的去吧,俺落得个清静,正是俺求之不得的事情!
一会儿工夫,紧闭的房门“嗵!”地一声被人给猛地撞开了。
嗬!来者何人?老乡金贵儿也!
一见他那副鬼鬼祟祟心怀鬼胎的熊样儿,不用多说,我都心知肚明知道这厮准是奉了众人之命前来突然袭击,搞“火力侦察”的。无非就是想来瞧瞧像我这么个大老爷们儿,却搞得跟个黄花闺女似的整日价把自个儿关在陋室里头,委实让人太太莫名其妙、不可思议呢!
我回头看看写满一脸好奇的金贵儿,尴尬而又略带几分揶揄地笑了笑,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金贵儿看看我床上的书和那些鬼画符般的本本们,然后狡黠地笑了笑,问我:“你在干啥子呢?”
我一脸的茫然,不知所措,皮笑肉不笑地说:“啥也没干,吃撑了瞎弄着玩儿呗!”
金贵儿好奇地翻开我的“鬼画符”们看了起来,边看还边情不自禁“啧啧啧啧”直嘬牙花子。仿佛那些鬼画符上的砂们都飞进了他嘴里了似的,可他断断没有料到这玩意儿竟然会有如此碜人!
我在一旁目瞪口呆,深感惶恐不安!
末了,只见金贵儿眼睛猛地一亮,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了似地兴冲冲对我说:“嘿!不错不错,有意思有意思!还真看不出来你可是乌龟有肉藏在壳里头的;想不到你还真有两下子呢!我想请你帮个忙,只是不知道你老弟乐不乐意?”
“啥忙?嗨!有屁就放有话请讲,都是自家兄弟,别他娘的搞得跟个老[ch*]女似的忸忸怩怩,怕痛怕痒不好意思,急死人了!”我牛皮哄哄地,一副大包大揽的架式,搞得给个大侠似的。
“写信!我看你的文笔满不错的,字又写得工整,哪像俺写的东倒西歪跟鸡抓的似的;又还前言不搭后语,八杆子捅不出个响屁来。”
“那你准备给谁写信呢?”他的一番甜言蜜语直灌得我晃晃悠悠、屁颠屁颠高兴得要死!
“老婆!”金贵儿斩钉截铁地说。
“有没有搞错!哪里好玩上哪玩儿去,行了吧你,添什么乱子?你不是手机吗?我可不愿横在你两口子中间当电灯泡呢!”我没好气地说。
“唉!手机是手机,可有些事儿是手机帮不上忙的呀!”金贵儿见我当面反悔撕票,急得不行。
想想他的话还真有一些道理!不过我倒为难了。写吧,我们才认识几天哦,对他都不怎么了解,就更甭奢谈他家里的情况了。这让我怎么写?不写吧,人家寄希望于我,还误以为我摆什么臭架子呢?真没法儿弄!
不管三七二十一还是二十七哦,我决定先摸摸底细再说下文。
“那你到底想在信里写些什么东西呢?”
“哦,我想告诉她,我现在非常后悔,跟她认个错,赔个礼道个歉,承认她过去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请求她大人不计小人过,给我一次悔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金贵儿显得很激动!
妙!有东西了!我心里暗喜。可单凭这两句热血沸腾的话明显是很唐突很空洞的,根本就找不到写信的感觉。申明一点,我并不是卑鄙无耻下流得故意要横在窄道上拿人,刺探人家的隐私;我只是觉得,既然答应了人家就得把事情替人家办好,把鸡儿给人家煨皅;这是一种责任,也是做人的本份。说难听点,万一一个不小心,把人家的好事儿给搞砸了锅,硬是没整巴适,那可是不好耍的哦!
在我的认真开导之下,他终于吞吞吐吐地说:“我们已经离婚快两年了,我现在后悔得肠子都绿了!我想跟她复婚!”金贵儿显得颇有些难为情的样子。
“可是,这些材料还是太过于抽象、笼统,还是找不到感觉呀,你能不能说得更具体一些,详细一些呢?”
也许,他会误以为我是在执意叼难他。其实不然,写信可远不是他想像的那么简单哦!因为信件它本身就具有极鲜明地针对性,即收信人的受教育程度,精神面貌,性格特征等等等等,都是我所必需了解的。否则,写出来的就将是“对牛弹琴”是“天书”!
当然,他一提到离婚,我就知道这背后肯定隐藏着一段鲜为人知的,令人刻骨铭心的悲伤故事。旧事重提,无疑是在揭人家的伤巴,抑或是在人家的伤口上撒盐,那委实太残忍一点儿了罢!可是,事到如今,除此下策以外,还能找到甚么两全其美的妙招呢?我不知道。
最后,我见他实在是窘迫得难以启齿,我便只好悻悻然地后撤一步,干脆让他自个儿先写,写好之后如果说他信得过我呢,我可以帮他参谋参谋。
于是,他便拿了纸笔坐到一边去抓耳挠腮写了起来。
约莫半个钟头之后,他送来一张信笺诚心诚意请我帮忙看看。谢谢他对我的信任!
但是,将心比心说句不该说的话,不是本人有意糟蹋他拿他开涮,错别字连篇语句不通不说,关键是他犯下了“下笔千言离题万里”的常见性错误。他心里想说的话,在他写的信里居然连个影儿都找不到!
磨蹭了半天,他终于是色迷心窍,狗急跳墙,豁出去了!
原来,十年前,他和老婆结婚的时候,家里非常恼火(贫穷)。一个偶然地机会,他们得知距离家乡六十多公里外的巡场镇上的猪肉价格远比自己家乡要贵出一大截。于是两口子便开始学做毛猪生意。谢天谢地!他俩是旗开得胜,初次下海便尝到了经商的甜头!从此便一发而不可收拾。慢慢地,生意越做越火。转眼工夫,两年时间过去了。他俩竟然奇迹般地摇身一变成了乡里远近闻名的“大款”!不仅把昔日的茅草屋销了重新盖起了豪华气派的小洋楼,还买了新潮家具电器,还装了电话。尤其让人艳羡不已、垂涎三尺、出尽风头的是,县里召开县人民代表大会的时候,居然被县委、县政府授予为“劳动模范”、“三八红旗手”、“致富标兵”,同时被树为典型,在全县推广宣传,并号召全县人民向他俩学习!不仅把他作为特邀嘉宾,首席代表在县人民代表大会上发言,在县电台、电视台演讲,作报告,总结宣传他俩如何八故夫唱妇和、齐心协力发财致富的经验;县报也长篇大论设专版对他俩劳动致富的先进事迹进行了一系列地追踪报导。县里还数次组织与会代表们翻山越岭去他们家参观访问。真是出尽了风头!所有的好处和荣誉都跟他两口子给整光了。一时间,他俩竟成了家喻户晓、妇孺皆知地传奇式人物!呵呵,这人一旦是交了好运,就连他妈的放个臭屁人家都硬要说是香的。简直他妈的邪门儿了!
“那光景,不是本人吹牛皮、款壳子,我走起路来都扇得起风,真可谓是左右逢源,威风八面,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走到那里都是喝彩声一遍,挥一挥衣袖准抖落一地美丽的眼珠子!”金贵儿直说得唾沫横飞、天花乱坠,亦然忘却了此时此刻人不是人、丧家犬似的他自己!
然而,在金钱、荣誉、掌声和鲜花面前,他也跟少数“暴发户”们一样,不可免俗地忘记了自己究竟姓甚名谁。特别是他们开屠买肉的巡场镇,这里是我们县的工业重镇,又是川、颠、黔三省的交通枢纽;加之近年来,“蜀南竹海”、“石海洞乡”、“僰人悬棺”等旅游景点的名声鹤起,一时间,竟然使得巡场镇日趋变得繁荣昌盛。在当地享有“小香港”之盛誉。在灯红酒绿的小城夜色中,他终于迷失了人生的方向!常常把老婆一个人“凉拌”在家里为他独守空房,长夜难眠;而他却独自一人在外面花天酒地、日嫖野赌、风流快活赛神仙!尤其罪大恶极的是,整到最后,他居然搂着一个妖艳妩媚的“小姐”屁颠屁颠回到老家,逼着昔日同甘共苦、相濡以沫的结发妻子让位!他老婆死去活来万般无奈地“禅让”以后,他便整天在巡场跟那狐狸精缠绵在一起,吃喝玩乐,打牌赌博。真个是玩儿了不少的格,也丧了不少的德!
如此这般奢侈糜烂、荒淫无度的“神仙日子”持续不到半年光景,以前辛苦挣来的二十余万元存款积蓄,便已经挥霍一空!同时还欠下了一大屁股的滥账。他的小情人也一改往日柔情似水的假面具,露出了庐山真面目,青面獠牙,嘿嘿狰笑着,“嗵!”地一脚把他这个穷光蛋给踹到河里去喝冷水:“去呵!哪好玩儿上哪玩儿去呀,屁钱没有一个谁还是你老婆。哼!”最后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只好厚着脸皮夹起尾巴灰溜溜逃回老家。在家的日子并不安宁,上门讨债的人络绎不绝,跟走马灯似的。迫于无奈,最后只好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外出谋生------
嗬!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真看不出来这家伙的水深着呢。你还别说,他小子的故事还真够曲折离奇的。其间饱含着人世沧桑、世态的炎凉,颇耐人寻味,发人深省。颇具代表性和教育意义。古云:知过能改,善莫大焉。孺子可教也!
听着听着,我讶异的心怦然而动!情不自禁兴奋莫明:“哈哈,有了!你这个忙我帮定了,包在本老师身上,你就净等着美人儿向你投怀送抱吧!”
一个小时以后,我把密密麻麻两大页情书放在他的床头。晚上十一点过,他回来看了信后,欣喜得跑到我的窗前哇哇大叫,道:“嗬嗬!我的老先人嘞,你到底是啥子水平儿哟,太厉害了你!我心里想说的话全让你给写出来了,你比我还想得周到多了。这可教我如何谢你好喔!------”
情书寄出一个礼拜,金贵儿即接到老婆大人口谕,整日价乐得屁颠屁颠,跟个疯子似的!
春节前夕,金贵儿他老婆处理完家中事务,便千里迢迢从川南老家赶来太湖畔与他“鹊桥相会”,破镜重圆,皆大欢喜!席间,金贵儿那厮硬要先敬我三杯,说什么我为他两口子的再续前缘立下了不可磨灭的汗马功劳!呔,这都是哪跟哪哟!直搞得我给大慈大悲的月下老人似的,早知今日还得“罚酒”的话,整死我都不敢舞文弄墨、卖弄文采,引火烧身!净去干那多管闲事儿的勾当,去当那个讨人嫌的!
且慢!都还没完。更惨无人道地精神折磨和摧残还在后头呢!一切皆因我的一炮走红、一鸣惊人,旋即名声鹤起成了“情书专业户”!“哗啦啦”十几条“枪口”不由分说一家伙全调过来瞄准了我。这下可真叫做是惨惨亦惨惨也!大家又都是同一个县的“苦瓜”,山不转水转,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让我帮谁又不帮谁好呢?暗地里,我兀自叫苦不迭!
小赵儿的远房表妹儿在深圳打工,去年春节在老家一见如故,似乎对他有那么一层朦朦胧胧的感觉。整日价像个跟屁虫似地纠着缠着硬是要让帮他个大忙。
冰子他老婆在广东梅州开发廊,你说他妈的都老夫老妻的了,还他妈的赶劳甚子的时髦嘛,可他全然不顾我的好心劝阻,也跟着一个劲儿地瞎起哄,真是烦死人了!“哼,看你写不写,好烟有一根没一根地轮番轰炸,直熏得你偃旗息鼓,俯首就范为止!”冰子悻悻地说,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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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并非是我不江湖不雷锋,要命的是他们的故事总是不能让我怦然心动。心不动则死水一潭也,死水是唱不出美丽动人的情歌的。既便是勉强挺起破锣般的嗓子唱了,可那“唱”出来的音符和旋律,都是嘶哑的晦涩的,就跟鬼嚎似的,恐怕只会把人家美眉给吓晕------
事实上,别看那些平日里牛皮哄哄在人前指手划脚、出谋献策,鬼点子馊主意一条条一筐筐的,个个搞得就跟一根永远都倒不干净的尿筒似的“情场杀手”、“爱情专家”、“恋爱顾问”们,一旦有朝一日具体事情悄然降临自个儿头顶的时候,亦常常是乍惊乍喜、傻呵呵地茫茫然不知所措。因为爱情呀,她本身就是一个花枝招展、风情万种、妩媚动人的娇羞小女孩儿!
爱要怎么说?谁能告诉我?多少年来,我虽苦苦求索,无奈百思不得其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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