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像花儿开放罗慢

发表于-2007年07月24日 晚上11:22评论-0条

《像花儿开放》

一 

“物质决定精神。你发情了——这是物质的,在这个基础上产生的被刻意美化过的对异性的好感就称之为爱情。不要害臊,物质不同与精神,虽然有些过于坦率但是直白,容易理解不是?没有那些遮遮掩掩的东西。我们应该从精神层面升华到物质层面——质的飞跃,从今往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创造一个人人有饭吃再不闹饥荒的和谐完美的生活境界,两情相悦。”

我一边以理服人,一边试图拉扯熊兰兰身上的最后一块小布。

这个躺在我身边嘻嘻哈哈左推右挡的女人是一家大型超市的售货员,她正熟练地利用手和臂的每一个关节恰倒好处地阻止一次次的外力侵袭,胜过电视上的拳击运动员。在此之前,我们已经进行了为期六个月的精神层面上的互相试探,进行得比较顺利。从两个月前,我开始有了质变的想法并将它付诸行动,经过无数次百折不挠的侵略与反侵略,把她训练成了太极高手——现在她的指节、手腕、肘部、肩膀还有腰、胯和膝盖都异常灵活且能持久,来之能战,战之能胜,真正做到了确保一方平安。

“你这么说是不对的。”熊兰兰咯咯地笑,伸个手指头勾住那块已经下滑到大腿的布片,不住地扭动,立马摆脱了另外一只正拉扯着布块的手,犹有余裕。“我没有发情。我要是真发情了也只会和自己的老公做——你不是我老公。”

老公!我讨厌这个词,在我听来这和宋夫人称呼蒋先生为“打您”一样令人毫毛倒竖。广东佬创造的另外一个极度流行的词汇是“挖”,我无法想象一个男人或者女人开口闭口“挖——”会是个什么样子,对“挖”的炎症导致了对其他粤语特色词汇的过敏。

我翻身坐起:“跟你说过多次了不要说那两个字,你可以说爱人、丈夫或者配偶什么的——你不是我的配偶——这不是很好?我觉得配偶这个词的含义要精确得多。你准备什么时候和我配偶?”

“不知道。等你成了我的配偶的时候我才会和你配偶。”

“你就那么在意一纸文书?”

“当然。我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人。”

“你这是用自己的肉体作要挟,要挟一个人类的精英付出一生……”我疾言厉色地训斥她。“而且不带任何感情,只有功利——在默契程度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对方当成长期饭票。”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不能让你上了就跑。我得防一手。”熊兰兰说,一面望身上套衣服。“我要去上班了,八点来接我。”

“不知道有没有空。”我生气了。“我应该去找一个愿意跟我配偶的人。”

熊兰兰呼啦一下扯开窗帘,逡巡了一会,指着楼下一个妖娆的女子拉我看:“我觉得她不错,恩,膀大腰圆,合适。”

她下床,穿戴整齐,临出门又说了句:“你才发情了。”

我看着她从楼道里走出来,站在下面对那个妖娆女子比比划划,做出曲线毕露丰乳肥臀的模样。那女子蓦地回首,她连忙把虚按在胸部的手顺势往下掸了掸,作拂拭灰尘状,接着振臂高呼,往一辆慢吞吞爬来的公共汽车奔驰而去。

我拉上窗帘,不禁莞尔。

休息一会,让尚未平息的情欲平息下来,我坐到电脑前打算继续我那个胡编乱造的混钱故事,却发现啤酒只剩下了半瓶,烟也没有几只了,去冰箱里找,也没有多余的存货。我得下去买,否则无法工作。

走出楼道不禁多看了那女子几眼,她穿着短裙拖鞋还有小背心,站在人行道上,确实妖娆。我从她身边走过,她嫣然一笑顺手塞给我一张彩色招贴,也不知哪根手指头在我手上碰了一下,我一下子心情复杂心潮澎湃:这是不是代表着她看上我啦?进而愿意和我配偶?

我站住,回过头去,发现她也在看我。“请问你卖的是什么?”我问。

她指指我手里的招贴:“上面都写着啊。”

“我不认识字。”我不好意思地说,两个脸一刹那红了。

她诧异地看我一会,接着恍然大悟哈哈疯笑:“你是个演员吧?真好玩演技真不错呢。你看看广告,不用和我套瓷的。”

“我们就在那边,”她指着左首的方向,“二十米拐弯就到,俏佳人。需要放松一下来找我啊。”

其实我是为自己张着眼睛说白话而脸红,倒不是演技上佳什么的。被她一语戳破,就不好再恬不知耻地继续下去。“我真的认字不多。”我说,“这上面好多字我都没看见过。”一边在招贴上指指点点。“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走出五米开外她还在哈哈笑,我不禁汗颜。

招贴上写着:

泰式松骨

台式保健

洗头洗面

脚部按摩

俏佳人保健屋

包君满意全套服务只收50元

x街xxx号

下面还印着八个笑嘻嘻的美女相片。我挨个儿找过去,第二排第三个是她,服务员07号。

我买了一打啤酒一条阿诗玛,用那张招贴包了两个玉米棒子回家。走过街道岔口的时候我往横街里头看了看,发现那个“俏佳人”就在不到十步远的地方,粉红灯笼高高挂,门脸处站着两个同样短裙拖鞋小背心的女孩,同样妖娆。

不是什么正经地方吧。我想。 

二——三 

我是一个很不争气的人,不到7点我就撅着屁股跑到熊兰兰那里去了。

这个时候超市里面摩肩接踵人头攒动,挤了一头汗才算接近了目标——酒水柜台。我和熊兰兰就是在这儿确立的互相帮助的关系。六个月前她的柜台上摆着几十个拇指大小的酒杯,杯里盛满了各式各样的酒,香飘十里,任君品尝。

那天我确实是去买酒的,家里还有一个长于人体绘画的朋友在等我。可到了那儿我立刻被迷住了,完全忘了回去,长这么大我还不知道酒可以这么漂亮可以有这么多种颜色。我指着一杯红里泛蓝蓝里透红的酒进行质疑:“你们怎么可以把变质的酒拿出来卖?这也太不道德了!”接着把那杯酒拿起来仔细观察。

这时熊兰兰走过来,笑语温柔:“先生,这杯叫作‘世界大战’。调配的主料有极品红酒、轩尼诗、人头马……”

她说着一些洋文,那酒已经流进了我的肠胃,杯不沾唇。“我不信。”我说,把杯子递到她手上。“你再调一杯我才信。”

她没用这个拇指杯,变戏法似地拿出七八种花里胡哨的洋玩意儿往一个高脚杯里勾兑,好象我没钱的时候往酒精里兑白开水一样。一眨眼,我又看到一杯红蓝分野的东西,一大杯。

我一直怀疑她那时候是不是就看上我了,有心使坏——她居然就这么把如此一大杯价值不菲的高级饮料递给了我,毫无所求:“先生您看看。”又说:“这里的每一种酒您都可以品尝,免费的。”

我就品尝了。

而且和她说的一样,“每一种”。

清醒些的时候我发现已经回了家正躺在沙发上,额头上搭着块冰凉的湿毛巾,嘴里好象被灌了什么,酸酸的。而我的电脑椅上坐着一个呆若木鸡纹丝不动的女人,她双目斜视身体扭曲,明显在努力保持一个骚首弄姿以后形成的姿势。

“你谁呀。”我坐起来揭了毛巾就要扔过去。

“别别别别,别扔!”一只手伸过来阻止了我。

看了半天我才认出来,这人叫萧垒,和我一样是个编故事的,不过他很善于画人体绘画,比我多才多艺。“什么时候来的?”我问他,指着三米外仍然一动不动的熊兰兰。“你的妞?”

“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我发现他拿着的是一只钢笔,我的。

他用来作画的打印纸也是我的。我低下头,地上一团一团扔了有七八张之多——他也太随便了吧。“记得给我纸张钱。”我心疼地说。“上次还拿了块橡皮。”

“王越!你不要太过分!”他又揉了一张纸,取出另一张,又描又涂。“照这么说你得给我钱——上次你电脑坏了谁修的?可比一块橡皮几张破纸贵多了。你还得给人家钱……”他指着熊兰兰。“你耽误了人家宝贵的休息时间,害得人有家不能回还名誉受损——你从商场里大叫‘你要对我负责’这句话一直到大街上。负什么责?酒是你自己死气白咧要喝的。我看你是心怀叵测居心不良!硬拖着拽着把人家女孩子往屋里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扯都扯不住。我还告你姓王的,有我萧垒在就绝不允许你碰人家兰兰一指头。是不是兰兰?哦窝?”

叫得象公鸡打鸣,我在心里鄙视他。这丫头叫兰兰……不过我怎么会说出“你要对我负责”这样的话来?我把目光转向熊兰兰,试图从她脸上找出点儿蛛丝马迹。

“叽”的一声,她憋不住地笑,花枝乱颤。

我大惭,轰然倒下。“你们画你们画,我睡会儿。”

屋子里一阵乱,拖鞋声、低语声、笑声、电脑唱歌声、水声,阵阵袭来。没多久,我听见一个柔软的女声说:“放好水啦,去洗洗吧一身臭汗。”真是妙若仙音。

我发觉熊兰兰是个自来熟,我洗澡的时候她和萧垒聊得海阔天空,语调高昂还带着颤音,不住大笑。这样的女孩不是真的很天真就是个白痴,我觉得。听着萧垒不停地揭我的短以搏佳人一笑,我急急忙忙把自己收拾干净,加入了他们。

“我说的没错吧?这人好色。只要有女的在,连洗澡都不超过十分钟。”

“我日。你再这么胡言乱语我就殴打你。”我无言以对但处之泰然。“我已经考虑很久了。”

……

第二天我和萧垒一起去了超市,带去了一盒巧克力,品尝到了色彩斑斓的“冰火两重天”。

熊兰兰当即把巧克力分了,诸多穿条纹衬衣蓝裙子的售货员喜笑颜开。“我想请你吃饭……”我看了看围上来的一打美女,连忙改口。“想请大家吃饭……以示感谢。”

“呕——野!”

众女异口同声,声音尖锐,引得周围顾客一齐警觉,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

“那我在正门口等你……们。”我目不斜视,对熊兰兰说。她已经脸红了。

离开的时候虽然不敢扭头回顾,我仍然知道她们在持续关注这两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英雄,因此特别注意保持自己的形象。在人流中穿行,我俩昂首挺胸,步履一丝不乱。快走到门口,忽然一声大喝传来:“说定了哦——你可要对我们负责哟!”

萧垒哈哈大笑。我强作镇定,姗姗而退。

三、

我和萧垒留给美女们的印象不错。那天晚上来了有十四个女孩,个个吃得满嘴巴冒油,都说“还行”。有人就拍着熊兰兰的肩膀要她“一定要负起这个责任”。我就这么上了套,接接送送直到如今。

今天商场里的人比平时多,我踮着脚使劲看那个趴在酒水柜台边的人和他摇来晃去颇为挺拔的屁股,这厮怎么又来了!

“来啦?”我有半个主人的自觉,先和这厮说话,他都成了酒水柜的固定客户了。“今天买什么酒?”

“不买酒。”萧垒直起身子,恬不知耻。“我来看有没有机会,好见缝插针。我觉得我也是个大好青年呀,也很适合滋润祖国的鲜花……兰兰是不是?”

从一开始这家伙就抱着这种态度狼子野心不知悔改。

“你不行。刘的华都不行。谁都不行。”我说。“哥哥这里是钢精构造,风吹雨打全不怕。对不对兰兰?”

“对。谁都不行。”

我就爱兰兰这点,知道男人什么最重要,面子。

“不过我觉得他虽然比不上你,马马虎虎也还算个人才——要不我给你介绍个好的?比我漂亮。”她转向萧垒,开始三八。“你自己挑也成,反正你都认识。看上哪个了我去说。”

“先不忙。”萧垒说。“我还小还有时间。我得看到花落谁家才做决定。”

我怒从心起:“我又有那种冲动,想和你殴打一番。”

“还是不要。我怕我打的是你,伤的是兰兰的心。”

“你这么一说吧我还真觉得该替万千群众教训你一回,多少人受过你的气?”我忍不住了。开始摩拳擦掌。“吃淡饭操闲心,吹皱一池春水。兰兰倒酒!看为夫温酒斩华雄。”

萧垒也斗鸡似的撸袖子伸脖子睁眼睛,踮起脚尖居高临下瞪我。

熊兰兰笑嘻嘻地拿两个高脚杯开始勾兑,我注意到她用的都是好酒,价格昂贵。围观的群众退后一步,纷纷猜测:“这是今天的促销活动吗?还有点新意……”

“诶!又是你们俩!干什么呢又在争风吃醋啊?”来的是熊兰兰的组长,一个二十三岁的女孩。她吃过我的饭端过我的碗,和萧垒也熟。她指着萧垒:“你,就你,来办公室一趟。你要为你影响商场秩序的行为负责。”其实她是对萧垒有那么点意思,这一层熊兰兰和我说过,可萧垒这厮有个臭毛病,喜欢别人的东西,硬不同意兰兰居中搓和,说不自然。

“不去。”萧垒继续踮脚,始终高我一线。“我要打出这货的原形来,看看他是什么变的。”

“对。不去。”周围好事的群众起哄。“上!上!”

“好了好了别闹了,再闹保安真的来了。”组长说。“跟我走啊,酒拿到办公室去喝。”

“警察来了都不怕!”萧垒从熊兰兰手里接过一杯“世界大战”,悻悻地去了。“你等着姓王的,咱们没完,我绝不妥协!”

“你是不是觉得特别有成就感,脸上有光,心里特别舒坦?”等人散了我问熊兰兰。

“是哦——”她的尾巴翘到天上去了。看得出来,她那笑容发自内心,绝无半点虚假,也不刻意掩饰。

“我决定,”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不给你这样虚荣的机会。我要和你……”

“你要干什么?”熊兰兰警觉地说,立刻不笑了。

其实这个东西也就是下不下得了决心罢了。六个多月的交往,我们之间除了那事儿以外早就互相摸底,熟悉之极。我爱吃她做的饭菜,爱喝她调的饮料,习惯于钱包里夹着她的相片,喜欢和她没心没肺地斗嘴连穿的内裤都是她洗的,唯一不满的就是和她亲热时她很不人道地设置的那个底线。其实我是很幸福的,其实那个底线也很容易破除对不对?另外,萧垒那厮亦假亦真的表演令我首次有了危机感。虽然熊兰兰立场坚定,但俗话说的好,“一颗红心,两种准备,”不得不防啊。

“我要和你配偶。”我说。

“什么?”熊兰兰一脸诧异。

“我要和你配偶。”

“我……没太听清。”她小声嗫喏,脸马上红了,象有很多酽红的葡萄汁渗进水里,迅速泛滥。

“配偶!”我喊。“我和你,配偶!”

她楞住了,连耳朵都红了。我盯着她的眼睛,那里有一些晶莹的东西越聚越多,渐渐蒙住了她的整个眼瞳,商场里莹白的灯光和柜台里的黄光以及各种酒类的色彩纷纷在上面折射,缤纷魔幻,几如梦境。

“不许说不。”我说。

这真是一句废话。我站在柜台前手足无措,一股巨大的幸福感归属感包围了我。原来这并不难,原来这内中别有天地,一点也没有想象中的错综复杂需要瞻前顾后。以后,柜台里的这个楚楚动人的姑娘就是我的老婆了,而我,将是她的……配偶。我会挣钱,把我们家的所有人口养得白白胖胖,如果她有兴趣收养一只宠物什么的,也一样白白胖胖;我会每天喝她调的各式各样的饮料,带酒精的和不带酒精的,吃光她做的每一道饭菜,在其他人口不挨饿的情况下;我会不分白天黑夜地和她亲热,我要把她变成我感觉的一部分,让她的所谓底线见鬼去。

我美滋滋地考虑着这一切,不知不觉地说出来,语无伦次:“我那个房子你还习惯不?把它刷一刷,装饰一下,你就不用回单身宿舍了。家里的经济归你掌握,我专心写我的书。朋友不用请太多,叫上你的好姐妹我的好兄弟凑个两三桌就可以了。你不喜欢的那个床头柜咱扔了去,换个你喜欢的梳妆台。卧室里的地板和床也要换,地板用实木的,床要又大又软的那种,床头贴个大大的‘喜’字……”

“床头不贴,门口贴。”

“什么?”我一楞,继而大喜。“好。床头不贴门口贴。俗是俗点,但这是你说的,咱贴。”

周围一片掌声。她的姐妹们不知何时都围了上来,置游走的顾客于不顾,一个个眼含热泪泫然欲泣,感情真挚得象我的倾述对象就是她们自己。我看到熊兰兰的组长也在里面使劲拍手。萧垒就站在她身后,动作机械表情怪异:“行啊你,口才不错蛊惑适度。兰兰你最后考虑一回,我这不就是去喝了个酒嘛……这坨牛粪虽然鲜艳,有可能是臭的哦……”

“一边玩儿去。”

我没开口,这是其他所有人的话。 

四——六 

这事没什么障碍。我的父母和她的父母都远在千里之外,都算得上开明。通过电话,他们对我们的幸福结合表示祝福,说了好些“白头到老举案齐眉”的话,并一致要求我“好好待她”。萧垒终于死心,叫上几个我们共同的朋友把我房里的冰箱电脑什么的都搬到他那儿去了,腾出足够的空间以便让我们描绘我们的小窝。

我们忙碌起来。

我搁了笔,有许多事情要占用时间:设计房间,和装潢承包商讨价还价,看材料作出选择,开工后监督他们工作之余和熊兰兰一起去选购合适的家具及结婚礼服,拍结婚照,确定越来越多的来宾名单预定饭店,还有最重要的婚前检查和领取结婚证,我们得在祖国的人口簿中写上我们最实在的一笔。

熊兰兰的姐妹们也没闲着,剪出的大红“喜”字能围着房间贴一圈儿。

虽然在结婚礼服这个问题上出了点儿麻烦,但我们还是屏弃矛盾走到了一起,完成了最后一道程序。熊兰兰喜欢西方的礼服,她要穿婚纱,说看上去圣洁。我呢,爱我们民族特色的唐装,理由是喜庆。最后划拳剪子石头布,她出石头我出布,唐装。

烦琐的令人羞怯的婚前检查也被我轻松搞定,几袋喜糖几包烟,十分钟就全画上了勾勾。一个小时又二十分钟的婚前教育a片看了个头,只占用了十来分钟时间,妇幼医院的医生们忙着接待其他新人顾不上我们。走的时候我还在遗憾,和满脸红晕的熊兰兰说:“为什么不看?我还没看过国产的官方发布的a片呢……”

五、

“我爱你。”熊兰兰说。

“我也爱你,离不开你。”我一边回答,一边学着鬼佬的样子把嘴巴撅起来凑上去。

“还没刷牙吧你?”

真扫兴,这姑娘的浪漫劲儿不知跑哪儿去了。我慢吞吞起床,心里对她十分不满:“我怎么发觉你好象变了个人呢?原来求吻若渴,现在嫌我嘴臭——我这不都是累的吗,为了我们的幸福生活累成这样。”

“好了好了,快去刷牙。乖。”她哄我。“今天最后一道工序,电工师傅要来走线。你得早点起来,别耽误事。我这么早跑过来也是觉得你累怕你起不来。”

我嘟嘟囔囔往洗手间走,听到房门“砰”地带上,她去上班了。

都有半个多月了,我一直在客厅里打地铺,每天开个小电扇点三只蚊香,现在总算快熬到头了。走完线瓷粉一刮再吊个顶,我就该住新房子啦。到时候把大红结婚证往枕头边上一放,电视机放个港产三级片什么的……嘿嘿。我恶狠狠地想着。

“丁冬”

门铃响了。我连忙开门:“李师傅来了?早呵。”

电工师傅带了两个徒弟,我打完招呼敬完烟,介绍了屋子里的电器分布情况,静待吩咐。

“还得二十米线三个插座,就买三十米吧。”他说。

“好好我这就去买。”

他的两个徒弟手脚麻利地在墙壁上画线,准备开凿,看上去训练有素。我推开门走了出去。

太阳刚露个脸,街上还不太热,我走得不紧不慢,摇头晃脑的。

前面人行道上站着那个“俏佳人”的女孩,我还认得她,服务员07号。她穿着一条不到一巴掌宽的牛仔短裤,上面看得见腰下面看得见屁股,肉就象发酵的面团一样使劲儿往外鼓。她正在往两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手里塞招贴,隔老远都听得到她的嗲声嗲气:“……大哥记得来捧场啊。”

“一定一定来。”那俩爷们忙不迭地答应,一个就顺手在07号的肩膀上拍了一记。

我垂头搭脑,加快脚步走过去。

“演员大哥是你吧,怎么不来我们那玩啊?”

没想到她还记得我。“改天,”我说。“改天一定来。我现在还有事。”

她接了句什么,我没太听清,好象是“说话要算话”之类的。她旁边两个男人的话倒听得清楚:“不来算了,小白脸有什么好。我们哥俩买你的钟怎么样?到我们那去,包你又来钱又爽。”

“大哥你搞错了,我只做保健不出钟的。”

“耶——是不是嫌哥们儿丑哇?小孩子不懂了吧,越丑越男人,越丑越会来事儿知道不……”

“呵呵,美女与野兽这话听过吧,你是美女我们是野兽,般配。走吧走吧咱们也别浪费生命啦,放心给你钱。”

“啊——”地一声尖叫,路上行人纷纷扭头。

我回过头去,那两个男人一左一右,一个搂着07号的肩膀,一个搂着她的腰,正拖着往街对面走。

“干什么呢这是。”我看不过眼,说了句话。

07号两手抱着胸,身子后仰,两腿在前面蹬来蹬去反方向用力,奈何小女生家家的力气小,毫无作用。

“我跟你说,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咱哥俩可不爱看小白脸,别招人烦啊你。”两个男人停下来,其中一个对我说话,另一个转头瞪我,眼睛睁得和牛卵子样大,目露凶光。

周围的人们都围过来立定,却没一个说话的。我只好继续:“挺大两个老爷们,好意思欺负人家小女孩儿……”

“唷喝,你还上劲了。我们不光欺负小女孩儿,还欺负你这样的小白脸你信不信。”

那个牛卵眼小子也不说话,走上前来抽出插在裤兜里的左手望我大腿就是两下。没等我弄明白,他退后,另一个伸手招了个的士,两人扔下07号,上车走了。

不怎么疼,但能感觉到一股液体顺腿而下,我追了几步,低头看见地上斑斑点点,一路暗红。

“真凶我操!二话不说就放血。这也太目无法纪了。”

“打110打110。”

“快去医院看看吧小伙子……”

目击者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有人就掏出手机拨打警号。07号过来扶住我:“大哥你还好吧,我送你去医院。”

“不去不去我还有事。”我有点不习惯,把胳膊从她怀里抽出来。那小子下手还算有分寸,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有创可贴吗?有创可贴就成。”

“有。”她又上来扶我。“去我那儿吧,多的是。”

这次没抽出胳膊来,我只好跟她走:“各位乡亲父老,谁给报社电台打个电话啊让他们派人来采访一下见义勇为的英雄?”

“嘁!”

众人散了。

一路上她不住口地谢我,说要是没有我的话她今天就真落难了,肯定没第二个人出来搭救。又提供了真实姓名年龄性别和手机号码,当着她的面,我在电话上一一储存:王圆圆,135xxxxxxxx。

贴上创可贴,血不流了,伤口也没什么别的反应。就是有什么我也顾不上,已经耽误了快一个小时了。匆匆忙忙打个车一去一回,把电线和插座交到了李师傅手里。

有点累,我在阳台上打开地铺躺了一会,期间把07号的电话簿记录删了,这东西让熊兰兰看见可不行。我寻思着,还得到医院瞧瞧去,要不到了大宴宾客的时候瘸个腿就不好了。

六、

这事我没和熊兰兰说,她晚上8点下班,到我这儿来我已经睡过去了,脸都没洗。她留了张纸条:死猪,我走了。明天我不来不许睡。云云。第二天我早早起身,准备就近找个医院搽点碘酒红汞紫药水什么的消炎杀菌,王圆圆来了。

这姑娘今天穿得比较朴素,脸上也不施脂粉,倒象个良家妇女的样子。她右手拎着一兜水果,左手拿个电话:“大哥怎么总是关机呀?还好我老是看见你在这楼里进进出出,要不然可找不到你。”一边左顾右盼。“水果阁哪儿?你在整房子呀要结婚了么?”

“是啊是啊。真难为你了。”我说。

我没敢关门,熊兰兰还没来呢。

“你看,我家乱,真不好意思都不能招呼你坐会儿……”我示意她该走了。“你也不用谢我不用搁心里头,那也就是一小青年的卤莽行径。我该打110的。”

“大哥,你跟我去一趟医院吧,我也没什么东西谢谢你,不看看医生我不会心安的。”

在情在理,而且我也有去看看的意思,再说呆在屋里给兰兰或者萧垒或者任何一个朋友看到都不好,没必要惹麻烦。

“好。”我痛快地答应。

这片居民区人口密集各色人等混杂,诊所是很多的。随便挑了一家,我和王圆圆走了进去。

充满福尔马林和消毒水气息的斗室里坐着一个穿白大褂戴眼镜的胖男人,他站起来仔细打量王圆圆:“几个月了?手术还是药流?我看时间不长,吃药就行。”

我连忙澄清:“是我有病大夫,我腿上有伤需要消炎。”

“哦。”他坐下扶扶眼镜。“那来看看。”

揭创可贴是没什么反应,不疼不痒,但揭开来就吓了我一跳。那两条一寸来长的刀疤呈恶心的浅绿色,四周微微浮肿,边缘是一圈明显的褐色,象铁锈。“我日。”我嘀咕了一句。看来还是马虎了些,昨天晚上睡觉前也没清洗。

王圆圆很担心,表情凝重地蠕动着嘴唇,想说什么。

“疼不疼?”胖医生拿个小竹签在伤口上又压又摁。

“还好。”我说。那点感觉和没感觉也差不多。

“我们还是去大医院看看吧。”王圆圆说。

“不用。”我和胖医生异口同声。胖医生又说:“化了点脓,把脓血挤出来消个炎就好了。简单。”

他拿个刀片在酒精里蘸了蘸,在我伤口呈绿色处划了一刀,然后拿棉签在上面滚压。一团团青里挂红的鼻涕状浓稠物从我的大腿里被逼出来,“扑!扑!”地响。王圆圆在一边用卫生棉球擦拭。弄了半天,已挤不出什么东西,偶有液体流出,都成了红色。胖医生拿来个酒精瓶:“忍着点。”就往上一浇,抬起头来看我。

旁边王圆圆也牙关紧咬,奇怪的是我就是不疼,只好一声不吭。

“好样儿的。”胖医生垂下头继续他的工作,上碘酒消炎粉包伤口扎绷带,一切搞定。“两天换次药,一星期就能好。”他说。“八十六元。”

好了,没事了。

我和王圆圆在岔道口友好分手,她告戒我伤口不要沾水,不要劳累。我说知道了以后不要这么麻烦来看我,有事我去找你。

试试我的腿,它除了不如以前那么能用力,照样能走能跳,正常。惦记着正事,我给萧垒打了电话。后期装修这厮拍胸脯说负责的。

三十分钟后,萧垒和他的队伍来了,我把该交代清楚的交代清楚,就急忙往超市跑。这么多天了,也得喝个小酒忙里偷个闲不是,家里反正萧垒在,不用担心。

熊兰兰在她们单位人缘不错。见我来,一个姐妹就替了她去站岗,她自己在办公室问我话:“早上干嘛去了?那兜水果是谁送的?”

“一个朋友,女的。”我说,“然后我和她去公圆溜了溜,抒了抒情,顺便买了点五夹板。”夹板我确实买了,和王圆圆分手后。

“接着抒啊你,来找我干吗?”

“你是我的配偶,不找你找谁?我倒是想找别人,你让吗?”这时组长进来坐下,我也不看她。

“你不是刚抒完吗也不回味,还没抒透彻?”

“那是抒的忧国忧民之情,你不要搞错了。今天早上不是没看见我的配偶么,没有和你两情相悦我这浑身就提不起劲儿——来,给我力量。”我把嘴撅起来擦擦酒渍,冲熊兰兰努过去。

熊兰兰憋着一脸笑低了头也不迎合也不躲开,我在她鼻子上“吧叽”舔了一嘴。

组长仍然在旁边的椅子上端坐,面无表情岿然不动犹如座山雕盘踞。

我说:“领导是不是行行好?我们小俩口儿一个月没亲热了……”

“十分钟最多。”组长显得一本正经,出去时颇有礼貌,没忘记关门。

门一关,熊兰兰就活了,把手伸过来掐我:“你怎么什么都说得出口啊?都有点不知道羞耻了,真流氓。”

“她以后要是真跟了萧垒就知道什么是流氓了。”我把熊兰兰抱到腿上,小鸡啄米一样啄她。“其实你心里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对不对有个人那么惦记你。你看看你的脸,颜色跟猴屁股似地,怎么我喝的酒都上了你的头?哎呀,叫你不要戴这种硬邦邦的胸罩,有损身体还手感不好,上次我给你买的那个‘挺乃儿’呢怎么不穿……”

熊兰兰搂着我的脖子,一语不发。我真幸福。

组长敲门进来的时候熊兰兰一跃而起,象一只小鹿反应敏捷得令我吃惊。然而还有更令人想不到的事情:我不是左撇子,因而起立的时候习惯于右腿用力,可这次出了意外,我没站起来。

右腿有伤,我想。一边不动声色地对熊兰兰说:“你先去上班,我还坐会。”

“不许撅词乱放。”熊兰兰交代了一句,走了。

原本喜悦兴奋春潮涌动的好心情一下子化为乌有。我和组长有一搭没一搭地瞎聊,暗暗使劲,足足过了十分钟,才站起来。 

七——九 

又过了四天,等萧垒那儿干得有模有样,我不得不去了医院,正经的那种。这四天我去诊所换了三次药,胖子大夫一次比一次用的药量大,但那两道伤疤就象两只狼眼睛,上药那会闭一下,屁大点时间就又睁开。第四天干脆就不闭了,绿色的皮肤里清水直流,象夺眶而出的眼泪在脂粉浓厚的脸上冲出两道沟壑,那些粉状药物一点作用没有。

我倒不觉得什么,反正不疼。胖大夫慌了:“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我这里设备不够,可能有其他并发症。”

想起那次在超市站不起身来,我就去了。

正经医院的医生就是不一样,接待我的老头和胖子的态度截然不同。他没有一开始就进行治疗,在认真看了我的情况后就命令我蹲蹲站站,象驯兽师训练狼狗。

“蹲下。”老头说。

我立马下蹲,双手放在膝盖上。

“起立。”

我蹦起来,力求迅速精准。

“蹲下。”

————————————字数过2万 后面继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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