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九、走出人生峡谷杨启贤

发表于-2007年07月27日 清晨6:46评论-1条

1978年8月,我把《心迹》暂搁一边,又去为改变自己的处境奔波。经过一番艰难的努力,我终于调离原来的公社,走出那是非之地。我觉得无须过分为自己的失败,过错,受欺感到懊悔伤心。这一切都不是我个人道德品质的不纯,也不是为人行事的不端,更不是灵魂丑陋,心术不正。也许我把许多路给堵死了,使自己的活动范围越来越窄小,却迫使我只能朝自己认定的路,执著地走下去。我同时象是一个孤儿在忍受不公正的待遇,靠幻想和期待生存着。但我拥有的勇气和信心,是别人估计不到的。

我来到城关公社一间学校教书,遇到的还是那种要你唯命是从的领导。他用自己过时的思想在指挥别人行动,却把任何违背都说成是异端,哪怕国家的形势和政策正在发生惊人的变化。他还在死抱过去的信条,因为是这些信条让他当上领导,他也最熟悉,最习惯这些陈旧的东西,捧为一成不变的戒律,不敢有丝毫冒犯。而专权的人又往往需要别人具有好品德,以忍受他的错误行为。因为忌妒心将是存在,由于他自己不能达到那种高度,便随意猜想别人的优势将于他不利。在民主之风还没有吹到这块土地的时候,我又感到不适于生存。然而此时我极力回避和妥协,不愿做无关大局的争吵。何况这里许多教师对我非常尊重,因为我以成功的教学博得师生和家长的拥护。他们当中又有不少人是民办或代课教师,特别羡慕我有“正式的饭碗”。

在这间学校我只呆了一个学期。1979年3月,我被调到一间完全中学,这次不是我个人的请求,是工作上的需要。那里的一位英语教师出国去了,需要一位能教高中英语的教师。我好歹受过培训,无中推有。我只好加倍努力,拼命来做这超出我能力的工作。想不到“福兮祸所倚”,在这里我再一次遭遇挫折。

由于“文革”的耽误,那时许多国家工作人员的工资已多年未调。而物价却一涨再涨,养家糊口,改善生活成了大家迫切的要求。

好容易盼来一个消息:1979年10月起将再次“调资”。于是教师们喜形于色,大家碰到一块,谈论的中心就是“调资”。前两年曾有过两次“调资”,但范围小,受调人员有限。这一次是百分四十的比例,难怪大家都在跷首以待。

直盼到1980年4月,“调资”工作才正式开始。当时学校里在有资格参加“调资”的教师中,按比例可评上十四个名额。我觉得自己教了二十年书,那时又担任着高中毕业班的功课,在“第一线”工作。不久前,还被评为优秀班主任,承担过一次全公社的公开教学,算得上是教学骨干。论“贡献”应该不比别人差。本人工资又如此之低,还不如一个刚毕业的大专生待遇。对照条件,我以为这次评上没问题,心里甜滋滋地等待着。

教师们各有各的打算,都在算计着这十四个名额的分配,谁也不肯承认别人比自己强。而我却一头扎在工作里,因为毕业班有好多事要做,我的时间全花在学生身上。几乎每星期要跑许多路,到每个学生家里去访问,做毕业前的思想工作,无暇顾及到“调资”的事,以为学校领导自会替我考虑,就象我全心全意为学生着想,替他们负责一样。

然而公布“调资”名单时,我却“榜上无名”。也许我这人不会抽烟喝酒,不善与人交际,别人都视我为“孤僻”的人,在同事中没有几个能互相“关照”的“知己”,没有一群“基本群众”,以这样的人际关系,票数还能多吗?而学校领导组成员有的已调过两次工资,这次居然还要。正是吝啬的人不会因为钱多就变得慷慨;自私自利者不会已拥有许多就想到别人。尽管会上每次都讲了一套“调资”大道理,读几份“风格高”的材料,要大家发扬“共产主义风格,互让互爱”。这都是裁缝师手里的戏服,专做给别人穿的。我“调资落选”已是必然的结果。

当初说得好听,希望通过“调资”能调动大家的积极性,鼓励先进。实际情况是:调上的认为理所当然,甚至认为还远远不够,并不因此感激、卖力;调不上的情绪低落,满腹委曲,同事间的关系变得紧张,不安定的因素反而增多。我“调资”落空,不但经济上吃亏,还蒙受耻笑。人们可是称赞那些善于巧取豪夺,靠拉关系获利的“能人”,最瞧不起“呆头呆脑”,只会干活的“笨蛋”。尤其是那些刚步入社会,自命不凡的年青教师,更是把我当成“傻瓜”一个,不屑与我交谈。这才最刺痛人的心,比每月少拿几元工资更可悲。我只要一坐到办公桌前,望着一大堆学生作业,想着不公平的报酬和周围的白眼,就怎么也提不起劲来细细批改。何况人们看重的并不是工作好坏,而是一个人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的关系如何。按这样的标准来衡量他是否“能干”。

调资的打击,让我一度感到心力绞瘁,万念俱恢。但本性难移,在教学工作中,我仍是一丝不苟,不敢辜负学生家长的期望。对我来说,做人的准则是,可以对不起自己,不能对不起别人,尤其是我的学生。那年暑假我又被县教师进修学校调去参加全县中考英语科的评卷工作,而且自此年年评卷工作都有我的参与。有时还负责命题和对英语教师的考评事项。我在全县英语教师中已享有一定声望,容不得我消沉下去,这就是我的本性。

工作上我勤勤恳恳,业余时间我一直没有放弃我的《心迹》。但我也并没有想到要去投稿。心里总觉得作品还不成熟,气候也仍不适宜。1982年我在修改《心迹》的时候,忽然觉得作品有点不伦不类,既不是原始的日记,又不像创作的文章。倒象是一个刚被同化的野蛮人,在许多方面显出不协调。再说有许多事情都是回忆的东西,一个人在受煎熬的时候,哪记得写文章?该是痛定思痛,才逐渐去回味总结。不如干脆就改写成回忆录。

看看国外那些政治上的风云人物,一旦退出历史舞台,就闭门写回忆,卖书赚钱。国内不少名人,功成名就之后,也急急地要出本关于自己的书。别人也想知道他们是怎样走红,有哪些密秘可以披露。大家对名流的生平,乃至生活琐事都倍感有趣。这样的书往往还很畅销,名气越大,卖得越火。也许是因为它真实可信,能给人提供一些真像,一点启迪,甚至一条人生之路,或者至少可以满足一种好奇。

然而,我既不是一位血战沙场的英雄,更不是一位名扬四海的伟人,没有成名成家过,甚至连一枝之长都谈不上。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我的存在并不为许多人所知。我的回忆对别人毫无意义,如果也录成一本书,肯定不会有人去看它。我好象有点不知趣,我自己就知道,回顾过去,尽是失败和过错,还有受辱和被欺。这样的回忆有价值吗?岂不是故意将自己的幼稚、愚蠢和可怜,再次暴露在别人的面前?

名人与平民之间有一段很长的距离,人们对他们的态度就有十分不同的差别。同是一句话,名人说的,则深信不疑,甚至捧为金科玉律;出自普通人之口,就不被重视。这看法很害得一些来自平凡生活的有益结晶被忽视了。也很害得名人一些片言只语被盲目地崇拜了。世俗的偏见,往往使一些人恢心丧气,永远遭到埋没;也使一些幸运儿,名不符实地留传于世。其实,即使最伟大的人也不可能深知所有人内心的想法,这就需要每个人自己来表白。只要一个人是为社会,而不是为自己;只要他提供的是真实的,而不是虚假的。有这样的各种人的回忆,不单单是一些名人的,这世上的文学不就更加丰富?至少可以提供给作家、政治家、艺术家许许多多真实的素材。让他们了解到自己无从体会到的真情实感,从中发现有用的东西,去进行更有价值的再创作。何况,有经历,不一定有感想,有感想,也不一定都能记录下来。

我愿意自己来写一写。鲁迅先生在《未有天才之前》一文中说过:“我以为幼稚的人或老大的人如有幼稚的心就说幼稚的话,只为自己要说而说,说完之后,至多到印出之后,自己的事就完了,对于无论打着什么旗子的批评都可以置之不理的!”就让我来说:“幼稚的话”吧!只为自己要说而说。

改写工作进行得比较顺利,也许于写作我已经多少熟练了。历来经验出于成功的较少,往往是失败之后才总结出来。不久我的《一个普通人的回忆》初稿完成了。我觉得这是不灭的身躯,可以比我的生命活得更长久。一个人用赤诚的心花毕生的精力写下来的真实语言,是永远磨灭不掉的。通过写回忆录,我感到活得有意义,不再为自己的不幸遭遇痛哭流泪,还能留给后人几句刻骨铭心的忠告,给他们树立一个矢志不渝的榜样。我的子孙后代将从书中找到一点佐证;热爱生活的人可以从书中发现一些启迪;勇于攀登的人可以从书中获得信心和勇气。我感到无比宽慰,这将是我留在这世上最好的纪念品。不够说是一个人的回忆,但并不是原始的“老照片”,不是“写真集”,而是现代版的“电脑合成”。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文中所有人物、地域都用假名。个别情节也是拼凑成的。希望不会有人去“对号入座”。

也许这个题目起得不够“刺激”,不能引起别人的阅读欲望。但是正如《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并不是讲述“炼钢”的事一样,我的《一个普通人的回忆》也不会象名人那样着重在叙述自己过去的一举一动,歌颂自己的丰功伟迹。一个普通人的回忆,从经历看,自然平常,否则就不是普通人。但一个人在困境中能坚信未来,为之付出不懈的努力,时时总结来自生活中富有哲理的感受,我想这就有点不寻常。而我更主要也在借回忆某一事件,来表述自己的看法和对生活的热爱,当中有自己与众不同的观点,我相信是对的。因为我敢于正视人生,讲出真话,我始终不怕献丑,不怕失败,有一种顽强不屈的精神,一股积极向上的力量。这就不是人人都能做到,即使名人也未必都如此。有的人喜欢迷信名人,以为他们都是圣人,认可了他们的一切。我想这是一种缺乏自信的表现。我更愿意自己去分析、自己去判断。名人也有好的与不好的两面,一味推崇,凡沾着“名人”两字便崇拜得五体投地,应该说是一种幼稚和不负责的态度。

1983年6月,县教育局发出通知说,凡是“文革”中到中学任教,本人没有大专文凭的原小学编制教师,必须经过考试,择优录取,才能转为中学编制的教师,其余将下放小学任教。当时被点到名的对象,感到一种耻辱,有的表示抗议,不肯报名参加考试;有的惋惜自己的业务,只好忍气吞声;也有的贪图中学名声,在积极地准备。旁观者对这些人有点幸灾乐祸,好似他们都是些盗名窃誉之徒。

我劫数难逃,也在应考者之列。说实在的,当初名曰“教育事业发展的需要”,动员我到中学教英语时,正是领导焦头烂额四处找不到人的时候。十二年来经过自己刻苦学习,钻研,并未辜负这一重任。待到中学里头教师过剩,其中就有我培养出来的学生,却要拿这些人开刀,本来当教师就是培养人的园才,“点燃自己,照亮别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无可厚非,作为阶梯,心甘情愿。可是用一个“没有大专文凭”为由,将这些人撵到小学去,不但没有“光荣”的份儿,还落得个滥竽充数之嫌,大家受得了吗?

回想自己何曾害怕过考试,但年龄大了,记忆力就不如前,平常教学讲究的是教学方法,对没有涉及到的知识,遗忘自然就快,比起当学生专事学习知识,有很大不同。领导不肯深入课堂认真听课,了解每位教师的实际教学能力,看其是否称职,而采用这种简单省事的考试办法,恐怕谈不上是“为了提高教学质量”。历来一些人办事喜欢跟“风”,那时盛行考试,这固然是检验学识水平的一种手段,但绝不是唯一的办法。对象不同,考查的方式不该都是一样。有人就喜欢条条框框,所谓有章可循好办事,做什么都不肯从实际效果出发,而愿意划一条线,于是“线”上的幸运,“线”下的倒霉。如此而已。

一场考试之后,一些人被“淘汰”到小学去。我虽是“考上”留任,却已经有点自卑,大家都知道我是没有大专学历的人,能教中学吗?我好象觉得别人在冷眼含笑,似乎我是个好慕虚荣的人。

好的是同年9月我又被调到规模设备更完善的第三中学任教,算是对我的一种“补赏”。到了1984年初,上面又一次通知,除了由国家分配的大中专毕业生外,凡是从社会招收的职工,所谓“以工代干”者,一律得通过考试,才能转为国家干部,否则只有“职工”的待遇。我尽管已工作了二十五年,原来同那些毕业生还有这样的区别,我可从来没想到。幸而又考“合格”了。此时还要有一份“计生证明”,我说当年我们是在国家规定之前采取计划生育,医生没有给我们“证明”,我们也不想要“证明”。如今最小的儿子快初中毕业,我上哪儿打“证明”去。可主办人员说“手续不完整,不能办理‘转干’。”后来还是校长出面为我“担保”,才获得批准。但显然要比“明媒正娶”的逊色多了。

经过两次折腾,我觉得自己在中学里总比别人矮半截。但是两次考试也是两次学习,学生时代的雄风又鼓起来了,我决心争口气。听说成人高校开始招生,我借了一套文科复习教材,决心再一次向大学冲刺。想不到惹起不少议论,好象我又在沽名钓誉。都说就算我考上,还得坐两年板凳,结果仅仅是一张大专文凭,能用上几年?可别人不知道,我还有个目的,为了我写回忆录有个完整的结局,实现我多年的夙愿,圆我大学的梦。我的《一个普通人的回忆》不但用笔来写,还要用自身的行动来写。我要留给子孙和别人一个榜样,证明自己不是说大话。学习本身也是一种乐趣,我很快就发现,许多知识对我并不陌生。尽管学生时代报考的是理科,地理历史早已放到一边。但当年的学习是全面的,基础比较扎实。翻开课本,很快就明白过来。不象如今的一些中学生,畸形发展,对不参加“高考”的学科知识,象是“闻所未闻”。

1985年6月,我正式申请报考成人高校,招生名额直接分配到县里,是我到市里争取来的。可忽然又说,规定考生年龄不得超过四十岁,我已是四十五岁的人,不能报考。我真不明白,报上一边在表扬外国人六、七十岁还上大学,一边又有这样的限制。难道中国人又不如外国人?我找他们申辩了几次。县教育局最后干脆以“教师缺乏”,“资金不足”为由,拒绝了所有人的申请。他们说还有一条路:参加大专自学考试。我心凉了,与其花几年时间去应付考试,还不如来撰写回忆录。

我感叹自己生不逢时,总是与大学无缘。学生时代本来一帆风顺,临到毕业,偏偏遇上“大鸣大放”讲政治,我却因“政治不合格”,失去上大学的机会。好容易恢复了团籍,准备再考大学,又惹恼人事股长,成了“不安心工作”的人,被贬到“边疆充军”。落实了政策,政治上再“严重”的人也翻了身。却来个看“文凭”。想去争取个“文凭”,又“超龄”不允许。这辈子早不是,晚不是,老是不顺利,我的命可真苦呀!再想想,大概这种不幸的机遇跟中大奖一样,不是人人都能遇上的,不必把它放在心上。至于个人,算得了什么,将来还不都是一堆“粪土”。想通了,什么事都好办,没有噜嗦,没有感想,我开始糊涂起来了。古人说这十分“难得”,是人生一大“进步”。

因为“糊涂”,在学校中我开始受人尊敬。一方面可以称得上是“老教师”,另一方面该是“成熟了”,不管闲事,不得罪人,可以独善其身。学校召开第一届“教师代表大会”时,教研组里的人竟一致推选我为大家的代表,享有“民意发言权”,可以名正言顺在会上对学校的工作说三道四。可真正到了这地步,我却谨慎起来,或者说糊涂起来,不愿再去得罪领导。只要别人没意见,我也行得通。明知不妥,也自动放弃“神圣的职责”。大概年青时总自以为是,对领导的作为不以为然。那时认为自己不被重视,是因为还没有“出名”,为了能有一席之地,就格外看重自己,常常与领导“对着干”。结果是麻烦不断,苦恼丛生。现在是春风得意,事事顺心。我不知道这是进步了,还是倒退了,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我这一生,没有什么大本事,唯一的本领是教书。随着年龄增大,教学经验倒是丰富了,我在全校教师大会上做过一次教学经验之谈。我认为课堂是神圣的,是教师授业解惑的场所,一定要保证这四十五分的效益。课前教师就得花几倍的时间去准备,能否达到预期的目的,还要看教师的临场发挥,和授课技巧。首先教师要强化四十五分钟意识,课前二分钟一定要出现在教室门口。二分钟的“寂静期”可以造成一种“静”的压力,抑制学生下课时过于奔放的情绪。正如打太极拳要先“垂肩含胸”,“意守丹田”。一堂课四十五分钟,不能多,也不能少,安排教学内容要恰到好处。好比一顿饭,菜少吃不饱,菜多又浪费。内容要先易后难,对新的知识点,采用先认识,后介绍,再巩固的原则。先认识,有印象;后介绍,有的放矢;再巩固,就不会忘记。涉及将来要学的知识,不妨采用“欲知后事请听下回分解”的办法,调学生胃口,刺激他们的求知欲。板书和擦黑板都要讲究,东写一点,西抄一段,学生看得眼花潦乱,教师要不停地擦。全面设计,条条分明,擦掉之前再提醒一次、印象会更佳。擦黑板的同时可以布置学生读课文或做练习,不至于浪费时间又“冷场”。对四十五分钟要十分吝啬,不谈与教学无关的事。能科学安排,环环相扣,往往是下课铃响,讲课也结束了。这要凭一点经验,看教师的功夫。如厨师下盐,抓一把就往锅里撒,不称不量,却能不咸不淡。讲得过快、过精,留下大半时间让学生“自习”,便是淡了。讲得多而杂,或慢条斯理,下课铃响,还兴犹未尽,便是咸了。准时上课,准时下课,不占用学生的休息时间,会更受到学生的欢迎和尊敬。

其次要视讲台如戏台,讲究语言生动有趣,如妙语连珠,抓住学生的听觉。要变换自己的声调和表情,或高亢激昂,或低吟抒情,或嘎然中断,使“无声胜有声”。课堂同舞台一样要追求一种艺术效果。教师当然不必象演员那样靠表演来传情达意。但一踏上讲台就要进入自己的角色,使出浑身解数来感染学生,使每堂课都象演出那样精采。适当的表情动作,可以使讲课维妙维肖,把学生的注意力最大限度地吸引过来。给学生留下难忘的印象,甚至是终身的回味。

在市场经济大潮下,商品讲究竞争。课堂上教师和学生同样可以竞争,不要老是教师唱独脚戏。提问学生,检查效果,让学生发问,这是竞争的对立面。一堂课没有师生双边活动,就象市场上光有人叫卖,没有人买东西一样冷清。学生可以提出疑问,请求解答,也可以表示疑议,就象顾客有权对商品进行比较挑剔。那种教师说一不二的家长式教学作风,往往束缚了自己的手脚,使教师只能象蜡烛一样永远是消耗自己,不想再去增添原料,不愿更新改造自己的思路。如果学生敢在课堂上提出一个奇怪的问题来为难教师,应该高兴有一位敢于独立思考的学生。即使是故意捣乱,也可以引到正路来,这样的学生最有希望买你的“东西”。问题是敢于提问的学生太少,或根本不会问,不知如何问。因此要强调学生课外预习,把难疑问题记下来。要是学生能问倒老师,说明班上学生肯动脑筋,教师不要怕出丑。如此才能促使教师自强不息,更新知识。要有一种担心学生反驳的“危机感”,才能推出最佳的教学方案来。学生老是沉默,或回答“明白了”,不见得是好事。在知识大道上,遇到平坦的路段,应放心让学生自己走,鼓励他们大胆朝前闯,不要老牵着手,甚至抱着走,只在遇到十字路口,才给予启发和指点。要激发学生的学习热情,让他们自己从观察、分析、比较中去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只有学生与教师两方面的“竞争”,教育才有希望。

我的发言获得众人的喝采,讲稿后来以《如何上好一堂课》为标题在《螺城教育》刊物上发表过。我第一次有了一种成就感。许多人看教师的好坏,总喜欢以他获得多少荣誉,得过什么奖项,培养的学生有多出色等方面来衡量。其实,了解内情的人知道,那些表面的东西不可靠。教师的真正本事就应该体现在他的日常课堂教学艺术上。

1986年开始评定教师职称,以后将按教师的工作能力和成果来决定工资的高低,而不是单纯看“文凭”。这对我有利。可第一次评定基本上还是按原有的工资等级高低来套职称级别。工资高的自然评为“高级”,工资低的教学水平再高,也甭想评上“高级”。明显有“黑猫”,“白猫”之分,而不是看它能否“逮老鼠”。我没有“大专”文凭,本来工资就低,要想评为“中学一级教师”都有困难。虽然对照条件我已完全符合,可是一个人的教学能力和成绩,无法用秆称出几斤几两,也无法用尺量出几丈几寸,全看领导对你的印象和你在学校中的地位,可以说你成绩大,也可以说别人比你强。那时又有一位刚调入的领导,才走出校门不久,也想评为“中学一级教师”,可名额是有限的,我又遇上“对手”了。学校初评时我没有排上队。后来是那位领导工作年限太短不符合条件,被上面刷掉了。大概一个人的“成绩”可以吹,从个人简历上算出的工作年限却难于作假。正好我又有一位初中同学的儿子在县人事局搞这次职称评定工作。他对照我各方面的条件认为完全符合“中学一级教师”标准,才把我提上来。显然光有“成绩”还不行,在这个凡事离不开人情关系的社会里,我没有亲朋好友在当官,可以助我一把,几次都亏过去的同学帮的忙。看来几年“窗前勤苦读”得来的成绩,虽然未能上大学,却在人生道路上派上用场。我的工资因此大大地增加了,跟当年高中同届的一些本科毕业生站在同一起跑线上,我没有什么可再遗憾了!

1988年三中收回“文革”期间被占用的校舍,准备搬迁。乘此机会,县教育局决定作为“教师聘任制”的试点,对原有教师进行考评、筛选,挑选部分教学能力强的教师应聘。我有幸被看中,因此能进入县城里工作,每天不用骑车上班,大半时间在家里搞“自留地”修改回忆录。两个子女也先后进入高等学校学习,虽说不是名牌大学,总算有了出路,尽了做父母的职责。将来的路要靠他们自己去奋斗。父母早已精疲力尽,该松口气,享点清福。别人也开始羡慕我:“好福气呀!”大概是做人的基本任务完成了,可以“问心无愧”。

想想我这一生虽经历多次坎坷,屡遭挫折,但是无论走到哪里,总能以自己的工作能力和成效来获得周围人的赞赏和认同。也许娇嫩的草木总要开出惹人喜爱的花朵,才能弥补自身的缺陷。在学校读书自不必说,走进社会,在街道工作,到水库工地劳动,去渠道指挥部当干部,我样样不落人。后来当了小学教师,虽说不是“科班”出身,教学上仍是出色的。有幸进入中学,没有“大专”文凭,业务上还是“骨干”。在工作中我可以说是“步步高升”:从小学到中学,从初级中学到完全中学,从离家远的学校到离家近的学校,从普通中学到重点中学。我一路顺风走过来,越来越称心,越来越受人尊重。这是我成功的一面,是我人生价值的体现。我靠的是自己的信心和勇气,以及对工作的热诚。我克服了许多陌生,才使脚下的路越来越宽畅,最终走出变幻莫测的人生峡谷,来到一个广袤的天地,充分享受着大自然慷慨赐予的阳光、空气和绿色的草地。不再磕磕碰碰,满脸血污,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人生总是苦乐相间,有失败的时候,也有成功的时候,不论失去多少,或获得些许,都已是昨天,心中时刻想念的应该是未来。我不再象十年前总抱着一股怨气,凡事想争个是非曲直。我可以平心静气地面对一切,即使死神来临也能泰然处之。每个人在这世上作客,都有回去的时候,无论是王公贵族,平民百姓,到了天堂或地狱都享有一样的平等,世人就不必太在意他们的过去。我像悟到人生的真谛,忽然豁达起来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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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吴钩 | 荐/吴钩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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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钩点评:

文革已过,故事依旧。

文章评论共[1]个
月下飞雪-评论

“1983年6月,县教育局发出通知说,凡是“文革”中到中学任教”
这句话,我抱有疑问,“文革”时期,还有教书的吗?我在写我小说的时候,穿越到“文革”,依照书上说的和老人口中描述的,几乎是没人上学了,大家都高游行……这样的时期,老师似乎挺受气的。
不过的我小说到“文革”的时期不长,然后人物都跑到别的世界去了,我想写,但我不敢写,“文革”这东西不能写深了,哪天自己被别人批斗,都还不知怎么一回事,不是么? at:2007年07月27日 上午10: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