沱河南岸，有个小周庄。东头有两户人家，一家姓汪的开个杂货店，另一家姓王的开个铁匠铺。两家走得还挺近乎。二人先后成了家，也都有了儿子。你说可巧！汪家是夏季快要结束时生的，遂起名小夏；王家是秋季开头时生的，就顺理成章地叫小秋了，俩小孩就差那么十天。可不管怎么说，小夏就是哥小秋就是弟了。小夏，越长越机灵，小嘴叭叭的·任谁都让他哄乐了。小秋呢，腮拙嘴笨，楞头楞脑……

说着说着，小夏小秋已到六七岁了。该上学念书了。这里穷乡僻壤，没有学校。城里有学校，可几十路。谁能让六七岁的孩子去上学呢？因此，他俩就是玩。今天下沟抓鱼，明天又去爬树捉鸟。这天，他俩在庄上玩腻了。就窜到集市上游荡。看到前面围了一大圈人，就慌忙跑过去凑热闹。圈里地上放了一些鱼。人们正在挑来拣去。小夏一看，用手就抓，可滑不溜秋的，就是抓不好。他看人们都掰开腮看。一下子开了窍。这时卖鱼的发话了：“你辆小孩真能。不买，走远远的！”小夏一听心想，有了，你不是说我能吗？我就能给你看看。于是干脆大声说：“不是能，是大人叫我们来看看你的鱼可糟吗？不糟再来买。”“行了，小祖宗，看就看吧。”卖鱼的一面说，一面扭头跟别人做生意去了。小夏趁势用嘴叼着鱼腮，向小秋点点头，小秋正等他指挥呢，也就照样办理，叼了条小点的。于是二人挨着膀，甩着手，从从容容地走了。卖鱼的看看小孩，光着腚，甩着手，自然没有怀疑。

小夏把鱼拿到家，还没开口，妈就笑了：“好小子，哪弄的鱼。怕最少有二斤。”等听完小夏这么来那么去的一说，妈一下子把小夏楼在怀里，早笑得弯了腰。一拍他的头说：“难怪妈偏心，咋那么些点子！灵，就是机灵，能怪老妈疼你吗！今天一定叫小馋猫吃个够。”

小秋可没那么运气，他爸一见他拿来鱼，劈头就问：“哪来的？“小秋一吓，慌得说不上来了，后来把经过说了一遍。他爸听完他的话，走上去先给他两脚，：“反了，这还得了？快送去。要不然，晌饭不准吃。”当天下午，他爸就把小秋送到舅舅家读私塾去了。

形影不离的小秋走了。小夏难过了一阵子。可不久，他又交上了新伙伴。这一下可更热闹更来劲了。为了玩，他们可以任意摘人家的茄子当土坷拉扔来仍去；可以把人家的南瓜摘下来当球踢。要踢毽子踢吗？晚上偷偷摸人家的大公鸡，拔毛做毽子。要骑驴吗，看到没人，解开人家的驴绳就骑，骑够了，随手一扔。还就手捡快石头一砸，让驴跑得远远的。日子长了，可就依然有人找上门来。他妈没听完人家诉的苦，一下子声音就高了：“俺孩子可不干那些事。你可不能诬赖俺。你看，俺孩子，不是俺夸，他要多乖有多乖！“说着，唾沫星子乱溅。她手指头已戳到了人家的鼻子上了。人们先是还想说，可一看这架势也就不找了。好在也不是太大的事。他妈一看没人再来找了，更觉得是人家冤枉了他的孩子。走路，头昂得更高了，脚步也”腾腾“地更响了。也不知跟谁在赌气。

小夏妈尽管在那里空神气，宝贝儿子可比妈更实际。玩，固然重要，弄两钱花花可比玩更重要。眼看自己已十八九了，该想办法弄钱了。于是，今天这家毛驴少了，明天那家牛没了……接二连三。人们心里当然清楚，可没真脏实据，谁想再去碰那一鼻子灰呢？小夏呢，也越干越不过瘾。费那么大事，不就三头四头的，简直不够本，想来想去，他就想找帮手大干一场。找谁呢？最合适的还是小秋。又听话，又不吱不声的。可仔细一打听，他却来气了。原来，小秋早到城里学徒，还熬上了二掌柜。这不明摆着跟我比吗？我还怕你！你算什么掌柜的？等我搞一把给你看看！

很快，他就找上了几个玩命的。他真成了大掌柜的。干，俺得干个样子来。反正他原先还剩下点钱。干脆买几支小枪，就开张了。他们先掏了几个窑，就是到有钱人家去绑票。也很抓了几票大钱。就像喝蜜糖一样，越喝越渴，胃口就越来越大。也就越不过瘾。一合计，就决定抢银行。这时侯，小集上的人早就有些怀疑了。早跟有关方面通了气。表面上不动声色。却暗暗盯住他们。想来个现场捉贼。这天半夜他们刚砸开银行金库，还没把大捆钱装好，就被堵死了。一个也没有跑掉。他们被扑，在押往局里的路上，正好经过小秋店门口，让小秋看到了。小秋一下子张大嘴愣住了。大掌柜一看小秋的表情有些不对，就问：“认识？”“当然，又是邻居，又是小伙伴。人变坏，就这么快吗？”大掌柜啧啧嘴说：“怎么说呢，就像爬绳，爬上去挺吃力，可滑下来呢，一哧溜就到底了。当中想停也停不住。”

人脏俱获，小夏想辩也没辞了。于是首恶必办。当场就判了个枪毙。等上边批下来就执行。消息传到家里，小夏爸听到了，跺了跺脚，一声没吭。他妈可“哇”地一声哭起来。——儿是妈的心头肉嘛。哭归哭，他妈可有主意，等执行的那一天，早早就到了刑场上。一看，儿子虽然绑得紧紧的，可还是精精神神的，并没吓瘫。小夏一看妈来了，就说：“别难过，再过二十年，我照样是条汉子。可妈这么疼我，我临死前还有个要求。我是吃妈的奶长大的，临死前，让我吃口断头奶吧。”他妈二话没说，掉着泪就把奶头子塞到儿子嘴里。人们也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就听他妈“噢”了一声，捂住奶子喊起来：“妈哪点对不住你，怎么咬我？”“什么对不住，就是你，让我挨了枪毙！”他妈一听，“噗嗵”一声，昏倒在地。也就在这时，枪响了。她儿子也应声倒地。

本文已被编辑[chen红叶]于2007-7-31 0:11:42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