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姓甚,名谁,出生地不祥。
他,是一场普通战争中的一个平凡的士兵,唯一让他与众不同的,他是一个逃兵。
我,是他那苍老的母亲从骗子手中买来的一个所谓的玉器护身符,我知道我不过是一块丑陋的石头,被粗粗的加工成太阳的形状。他也知道,可他仍把我当成他唯一的宝贝。
他说,我像一朵曼妙的太阳花,他喜欢把冰凉的我握在他温热的掌心,款款的叫我,葵仙。那种声音,像是对母亲,像是对情人,我想他是把我当成他灵魂的伴侣了。
他决定要走的时候没有带枪,在这兵荒马乱的岁月,我知道那很危险。但我从不犹豫,一心一意跟着他走。那些相对华丽的军用品他同样没有带走,只拿了来时的旧衣,一个水壶,一只饭盒,一把刀,他父亲留下的。他说他的父亲从前是一个勇敢的人,杀了无数敌人,拿回了许多勋章,获得了许多荣誉。是家乡年轻的英雄。可他好像一点也不像他年轻时的父亲,除了那张清俊的面孔和高大的身形。
“葵仙啊,葵仙,这是我们在军营中最后一次看天变暗了。”躺在他手心里的我什么也不说,安静的微笑着。
“葵仙,你知道吗?看天变暗,这是我生命中一个重要的状态,我以前总会在每次开心或不开心的时候独自一人,守着一方土地,默默的,看蔚蓝如海的天空,一点一点被隐忍的黑暗所剥离。依稀的星光就像是黑暗与光明激战后的尸骸,散发着不顾一切的耀眼夺目。一阵冷风吹过,空气中会传来上古突兀的笑。这种状态的每一次终结,都是一场生命的蜕变。我会明白许多,许多。
“葵仙,我不开心”他又一次对我说。
“那好,我们去看天变暗”,我对自己说,因为我知道,他听不见。
我和他就这样坐着,看冰蓝的天空一丝一丝的被黑夜占据。这是一个漫长而寂寞的安静过程。天空,好像一场话剧,幕起幕落。
“天黑了,我们回家”他对我说,再一次用手抚摸我那粗糙的面颊,然后把我重新挂回他的胸口,拿起那个他早就已经打好的行囊,一去不再回头。
漆黑的夜里我们一直走。时间,方向,不祥。我着急了,不安分的叫他“你知道回家的方向吗?”他听不到,然后,我的泪水簌簌滑落,他的身体传来了不经意的颤抖,很小,可是很真实的颤抖。
黑色的幕布下,我能听见他柔和的呼吸。很长时间的行走后,也许他累了,靠在一棵柳树下睡了,像婴儿一样的可爱。这里也许没有军营的热闹,但是却能够给他心灵的宁静,这一夜,他睡得香甜。
第二天的阳光明媚的刺眼,他渐渐睁开疲惫的双眼,张开双臂,迎接这安静的阳光,他站起来,整理了衣服,然后,继续赶路。
他依旧不停的行走,没有固定的方向,但是我知道,那不是家的方向,因为,他的母亲在他出征的那刻就已经离去,偌大的人世间,他只有我,所以,没有家。家在哪里,我们都不知道。所以,我们走,我们,看天变暗,我们是逃兵。
命运中的逃兵,喜欢看天变暗的英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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