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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输定了广雨辰

发表于-2007年08月26日 清晨7:37评论-0条

大学生徐立、顾军嗜赌,经常在晚间结伴到学校南不远的一处建筑工地玩麻将。建筑工地管理很乱,砖瓦沙石东一堆、西一堆的,尤其是靠库房的沙堆旁有一台八成新的大型发电机组极为引人注目。看管工地的两名更夫更是嗜赌,每天都招来诸多赌徒彻夜大战。赌场便设在两名更夫的休息室,库房这条路便成了每个赌徒通往赌场的必经之路。一日,徐立、顾军鏖战归来,徐立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疏忽。

一名赌得倾家荡产的赌徒途经的时候,在悲观之中发现了一线生机,盗得这台发电机组就意味着赌徒将有上赌场,捞本的机会……

他感到有几分不可思议。这么大疏忽竟没有人发现。一旦发生,将会有谁来承担这起被盗案件的责任呢?于是,他指着那台发电机组坦言说,工地的人都是白痴,这么贵重的发电机组竟不存放库里,不被人偷去才怪?

顾军对徐立的重大发现表现出一种不屑一顾的神情。

不可能的,你别犯神经了。

怎么不可能?

它能有一吨重,怎么偷?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贼会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开着吊车来偷?更夫能听不见汽车的马达声?

你别犟,贼肯定有办法的。

咱俩打个赌吧。

怎么赌?

在一定期限内,如果它丢了我输,如果没丢的话,你输。

行,赌什么呢?

一槽(即一千)钱,怎么样?

一言为定。

多长时间呢?

徐立想了想,两个月。顾军首先提出假设,假设有人做了件恶作剧,用工地的砖瓦沙石把发电机组埋起来,发电机组不见了,而实际上,发电机组根本没有被盗。徐立针对顾军的假设提出了另一个假设。假设有一天,当然这一天必须在打赌有效期两个月之内的某一天。另外一个人突然也意识到了这一重大疏忽。工地上采取了某种防盗措施,例如把发电机组转移到仓库中。两个人经过了周密细致的商讨,决定在这次打赌的有效期两个月内出现任何意外情况都将自动取消。打赌的时间订在两个月后的今天结束。

从此两人闭口不提打赌一事,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地像往日一样地说着牌桌上的事。

躺在床上,徐立的大恼依旧很兴奋,这主要缘于他今天的手气特好,和了好儿把三清、也许还有别的因素,他认为他足赢定了的。顾军肯定会输,今晚打麻将顾军不就输了吗?再说哪么大的发电机组,又不是小东西,没人偷才怪呢?连国家博物馆的珍贵文物都能偷呢,别说一台小小的发电机组了。想到这儿,似乎他更是稳操胜券了。得意了一回,突然又想到发电机组毕竟不是文物。它再值钱也比不了文物,顾军敢一口咬定丢不了,见不是没有道理的。他的脸色突然变了,智者千虑,从有一失,他想起来了,他忘了观察一下道路。管理如此混乱厉一个工地,到处都堆放着杂物,没有一条好路,那么重的发电机组确实不太好偷。他感到上了顾军的当,鼻尖冒出一层细汗。他又回忆起今晚分手时,顾军曾对他笑了笑,当时他就觉得顾军笑得奇怪,这时想来,那一笑好像埋藏了许许多多的陷阱,只等着他傻乎乎地往里跳。

徐立是那种做事认真的人,尽管昨晚一夜没有睡好,第二天还是早早起床。洗了把脸,寻思着是否去工地看看,迎面正遇上顾军。顾军一边活动着手臂一边问:咋起得这么早?徐立佯装漫不经心的样子说:想锻炼锻炼身体。眼睛像蛇一样盯在顾军的脸上,想在他的脸上找出点什么。但是什么也没找到。顾军就笑着约他一块跑步。两人一边跑步、一边交谈,好像两个亲密无间的朋友一样。之后顾军还约徐立中午一块儿去吃自助餐。徐立答应之后就后悔了。不知为何,他总感到今天的相遇里面一定隐藏着某种阴谋,或者说顾军已去了工地了。

徐立在认为占下风的情况下还是如约云吃了顿自助餐。两个人约定晚上再一块儿去工地。徐立实在想不出顾军这么安排对此次打赌而输赢有什么影响。分手之后,经过谨慎的深思与熟虑确定,这仅是顾军的一种心理战术。顾军的用意就是先在心理上压倒他。但他搞不清楚顾军对他实施心理战术的用意何在,因为这与输赢无关。

徐立感到工地的人的确都是白痴。仓库的一侧放着两台搅拌机。搅拌机间距一丈有余,再往外是几堆沙石,堆与堆之间留着一两尺的空间,穿过去就是马路了。审视路的同时,他还注意到休息室距放发电机组的地方很远。无疑这些都是有利于盗贼的地方。可以说发电机组跟放在马路边没有什么区别,如果不被盗,那才怪呢?

你信不信,如果这儿有铁轨,火车也开的进来。

能落进一架波音飞机也没用。顾军显得很平静,似乎早已经知道徐立的用意,不卑不亢、又很有份量地回敬了一句。

从顾军的冷静态度中,徐立感到顾军肯定还有必胜的理由,他极力地想弄清他在什么地方疏忽了。

坐在牌桌上的徐立更加被动,八个风卷儿才和了三把。顾军则一反昨晚的被动,和了一把又一把,眼见着他牌后的钞票像变魔术一样厚起来,徐立就感到这并不是好预兆。离开赌场,走到发电机组旁,顾军似乎是漫不经心,实际又是重施心理战术。

你输定了。这么大的发电机组偷出去能很块就销赃吗?销不了赃又藏在哪儿?

徐立感到这的确是他的重大疏忽。发电机组不是小东西,不可能偷出去就能找到销赃地点,的确得找个地方先藏起来。他又想到贼既然偷就不会没有办法,这也算不了大疏忽,去年他看报纸,市百货商场不就是一天之内丢了五台彩电吗?

咱俩都别犟了,两个月后看吧。

徐立发现顾军说这话时,脸上笑了笑。他敢肯定,如果把两次笑都录下来进行衬比,肯定一模一样。于是,他感到对打赌的事有必要重新进行评估。

回到宿舍,他马上进行了联想。那么大的发电机组,一个人去偷肯定是不现实的,两三个人抬着也走不多远,再说几个人抬着发电机组在晚上走,明摆着非偷即盗。如果有辆车,不管是汽车客车轿车三轮车摩托车手推车就好办多了。只是一时销不了脏,得找个地方藏起来,藏在哪儿好呢?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台发电机组值得去偷……

接着,他着重地联想到发电机组的价值。发电机组的价值越高,被盗的可能就越大。超过万元,团伙盗一回也是可能的。他虽没学过法律,值从某些刊物报纸上读过许多案件,一般重大的盗窃都是团伙干的。关键是这台发电机组偷到手后,能卖多少钱?卖给谁?假设卖不出去,当废品卖能值多少钱?一想到当废品卖,便有点灰心丧气。他决心搞个清楚。

徐立开始注意收集有关发电机组的信息资料。他首先查阅了有关发电机组的报刊。可惜校图书馆里有关这方面的报刊很少。他还去了几回市图书馆,报刊书籍是不少,遗憾的是无法知道它的价值。

在一次朋友聚会中,他听到一位朋友说:废旧市场是公开的销赃场合。心中就是一动,很细心地问清了废旧市场的方位。

废旧市场座落在市郊,徐立转了两线公交车才到。一进入市场,他就感到这里并非名符其实。林立的摊床上摆放的几乎青一色的新货物,大到钢材,小到铁钉,应有尽有,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物资批发市场。价格也低得令他简直不敢相信,年前他在百货商场买了把中型锁,花了十几块,在这儿买同样的一把才七块钱。这使他有点失望,照这样的比值计算,一台新的发电机组也只能卖上大百负公司的一半价钱。更不要说一台旧发电机组了。但他还是耐心地找下去。很快就发现了卖发电机组的摊床,一连一二十家,发电机组、电动机组摆了长长的一大溜儿,都是小型的。他随意找了一家,老板马上迎上来问他买啥。他说发电机。老板问多大瓦的。他指着最大一台发电机问它多少钱。老板说最低价二千二。他便迅速地把工地上的那台发电机组和这台作了对比。两台都是八成新,工地那台比这台至少要大三四倍,看样卖不上一坎(一万)也差不多。老板问他买不买。他笑笑说他有台想卖。老板左右看看,叫出老板娘守摊,把他请进了一间很小很暗的库房。

老板问徐立的电机多大,他用手比了比。老板说这么大的电机只有厂矿要,怕不好卖。徐立的心一凉。老板问货带来了没。徐立说货太重,不好带。老板说你最好带来看看。徐立说那到行,他想知道能卖多钱。老板说不好说,电机不是便宜货,又那么大,他还从没收过那么大的电机呢。徐立说明天上午吧。老板说行。就客气把徐立送了出来。

得到“电机不是便宜货”这话,徐立的心情稍稍恢复了些自信。他又走了几家,得到的答复大致差不多少。他感到顾军肯定发电机组丢不了也是有一定道理的,额头上便渗出了冷汗……

他很快又联想到在打赌之前顾军很可能来这儿打听过。既然他能发现工地上这一重大疏忽,顾军也一定发现。或者说完全有可能比他发现的还早……

他越想越觉愤慨,越为他的失算感到不值,渐渐地对顾军产生了一种极大的痛恨蓄藏在山底好几天都不能熄灭。使他一看到顾军就有一种被当成猴儿耍的屈辱感。后来他发现输掉决不仅仅是一槽钱那样简单,而是自己对社会对人生认识的浅薄。这天,徐立到学校后面的一片小树林中散步,大脑中依旧想着打赌的事儿。一不小心,跌进了一个土坑中,摔得他腰胯生痛,左脚脖子扭伤,立刻红肿起来。就在这一刹,徐立却兴奋起来,迅速地爬出土坑,顾不得疼痛与身上的泥土,用力打了个响指。

原来徐立跌进的是一个天然的土坑。奇怪的是土坑东西走向各生了两棵不知名的小树,树根生在坑壁,刚好把坑盖住,形成了一个天然陷阱。去年学校组织到此植树造林时,大学生们就发现了这个怪坑。就在那一刹,他突然想到,这不就是隐藏发电机组的好地方吗?有了藏发屯机组的地方,就可以不必太急于销赃了。他越想越得意,在回校的路上,又把顾军曾打过发电机组主意假设否定了,因为废旧市场的老板们只是说电机太大,怕不好卖,让带去看看,而并没有肯定说卖不出去。也就是说还是有可能收的。顾军决不会以此就认为发电机组不会被盗的。

他加快了返校的脚步,尽管一瘸一拐的,但还是比平常快了几分钟。找到顾军,便迫不及待地把他拉到了小树林。

顾军听完徐立的假设吃了一惊,他没料到徐立会花大功夫证明一场赌博。他尽量地表现出不动声色的样子说,有地方藏也没用,那么大的发电机组用什么运输呢?

徐立讲述他的假设时就明显地带出一种幸灾乐祸的神情,讲述的同时,一直观察着顾军的表情。他明显地感到顾军说的话有些言不由衷,于是语气中充满了胜利者的欢心。

一连几天,徐立都在思索着怎么样把发电机组盗出工地,有辆机动车当然方便,但是,总不能大张旗鼓地开着车去盗吧?可是没有一辆机动车,似乎盗一台大型发电机组又不太可能……他绞尽了脑汁儿也没想到一个好办法。最后只能自我解嘲地想,我徐立又不是贼,又不想去偷,想那么多干啥?我徐立又怎么知道贼用什么办法偷呢?反正他坚信这一点,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贼会有办法的。

一日,徐立去学友家做客,途经一家专营电机水泵的商店,便牢记在心。第二天便迫不及待地去问。老板很是热情,问他要哪儿产的,徐立说哪儿产的都行。老板就笑了,说浙江上海产的便宜,一台二万四。徐立看到有贴着辽宁产的,顺便问了。老板说,辽宁产的贵,最少也得三万六千块。徐立笑说,他有一台想卖。老板问哪儿产的,是不是新的。徐立说八成新,产地他忘了。老板说,旧的不好卖,漆掉没掉?徐立回忆一下说,掉得不多。老板说,你最好找辆车拉来看一看。徐立说,求辆车不容易,他想问准了再求车。老板说,这么贵重的东西不见货谁敢买。徐立说,电机准没毛病。老板笑说,没毛病也是旧的,你还不如砸了卖铜呢?徐立说,哪儿能值几个钱?老板说,这么大的电机,怎么也卖上两三千块。

徐立怦然心动……

徐立认为这回他可以稳操胜券了,砸了电机卖铜还能卖上两三千块呢,还能没人动心?然而一个半月过去了,发电机组仍是安安稳稳放在哪儿,硬是没人偷。他暗骂贼们都瞎了眼,这么大的一台发电机组硬是没人发现,问题究竟出在哪儿呢?会不会是顾军从中捣的鬼呢?顾军暗中和更夫们打过招呼,嬴了钱后四六或者六四分成,有几伙打发电机组主意的贼都无法下手……他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是存在的,便越觉顾军可恶,算计来,算计去,他徐立还是败给了顾军。

但平心静气之后,他又觉得这种可能也不太现实。他几乎每晚都到工地聚赌,牌桌上一坐就是几个小时,这么长的时间,什么样的案子做不了呢?他又逐一回顾了常来的赌友,似乎近日没有大输大赢,也就是说短时间内不会产生做案的动机。当然几个月后也无法预知,但就算半个月后有人盗走发电机组,对于他来说,也只能是输了。

这天晚上,顾军又来邀他一快儿去赌场,徐立推掉了。他推掉的原因更多一层是不想看到顾军。随着赌期的临近,他输掉的可能性越大。这就需要他在半个月内搞到一槽钱,而他的牌运又总是不那么好。近来赌博从来没赢过一回,他必需另想办法。

他独自一人坐在校园外的马路边,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懊丧。

一辆红色夏利轿车停在他身边,车窗中探出一个熟悉的面孔。辛华。

辛华曾是徐立的牌友,半年前辛华结婚,徐立还参加过他的婚礼。婚后,辛华开上了出租车,便戒赌了。

上了车,辛华就问徐立还赌不赌了。徐立说,这几天不赌了。辛华笑了。徐立说想开车玩玩。辛华有些担心,徐立说他学过开车,要不是上大学,早就拿到驾驶证了。辛华让出位置。徐立开得很稳当,辛华说他真看出来徐立还有这一手。徐立得意地一笑。辛华说你明天开始晚间给我押车得了,我累了,你开,每天给你二十块钱,怎么样?徐立说行。

坐在方向盘前,徐立仍旧忘不了那场倒霉的打赌。借着溜活儿,他总是开着车去趟工地,看一眼哪台硬是没丢的发电机组,每看一眼,就多了一分失望。最后的几天,他几乎懒得去工地了,他甚至想反正要输,不如输个光明正大,找到顾军,扔给他一槽了事。

转眼间,到了六月十六,明天晚上发电机组还不被盗的话,他就要付出一槽钱。这一天,他的脸阴沉沉的。晚上,他几乎不想给辛华去押车。

辛华来接他时,舌头生硬地说,他喝酒了。徐立心想:这家伙起码得喝一斤。于是,不客气地坐在了驾驶室。没走多远,辛华喊着要上厕所,徐立只好停在一公厕旁说,快点。辛华下了车,摆手说,你先替我开,一会来接我。徐立一踩油门,车便急驰而去。

徐立直接把车开到了工地,途中有几个打“的”的,他都没有拉,今夜对于他实在是太重要了。车停在路边,透过车窗看到那台发电机组仍完好地放在哪儿,好像是在说,徐立,你输定了。他气愤地猛拍了下方向盘,心想,这么大的一台发电机组,砸了卖铜还值三二千呢?怎么会没人……他下了车,走近发电机组,心中却怦怦直跳,如果……他的脸一阵发烧,没敢再想,只是感到有点胆怯。他颤抖着双手摸着发动机组,只是自己看不见自己眼中的yu火。

就在这时,更夫休息室的门一响,走出一个人。徐立慌忙躲在电机后,借着月光他看出这人竟是顾军。他猛然一醒,他只能把发电机组暂时先藏在校园后的人工林中,然而他却把他潜意识中的计划一字不漏地讲给了顾军,一旦追查起来,非被人脏俱获不可。他内心充满了沮丧,听着顾军的脚步声“嗒嗒”地临近,心中又怕了起来。他感到这一定是个阴谋,专等他来上钩。否则怎么会这么凑巧呢?然而脚步声在一堆沙石旁解手,心中又怦然而动,假设顾军不在了,谁会知道他把发电机组藏在什公地方呢?他拾块砖头站起来继续想,假设一下打不到他、他一喊就全完了。得走近点,但他要解完手,回过头来咋办?他迅速作了决断,拾起石头向顾军狠狠地砸去……

他看到顾军闷声倒地,便迅速把车倒进工地,可这时他才发现他自己根本抬不动那台发电机组……

晚上,他躺在床上碾转反侧,只觉得黑夜是如此的讨厌。朦朦胧胧中,他看见顾军头上缠着白布微笑着向他走来。

你输定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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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奔月
☆ 编辑点评 ☆
奔月点评:

文笔不错,构思巧妙,推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