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每当明月升起时……村妇

发表于-2007年08月26日 下午5:08评论-0条

当飞哥离我而去时,仿佛世界末日来临一般。几天水米未沾的我分明是盏快要耗干的油灯,唯等一阵风来彻底熄灭我的生命之火。死静的长夜,我像个幽灵在漫无尽头的马路游弋着。我甚至不知自己为什么要走,更不知要到那里去,只是两条腿抑制不住地向前挪动着。

体力已不堪瘦骨伶仃身的重荷,路边的灯光开始在我的眼前摇曳起来……就在我即将倒地的一瞬,身后传来摩托的刹车声,我倒在了一个人的怀里……

“大姐!您怎么啦……”嗡嗡作响的耳鼓传进一个急切地呼唤。

“我……”我四肢无力,口干舌燥。

我被抱向路边的暗处。身体一躺平,大脑的供血充足了些,潜意识的自卫防线还未崩溃:“别轻薄……”我无力地掀开眼睛,“那样……我会去死的……”我嗫嚅着哀求。

“大姐,那是人做的事吗?”我被放坐在草坪上,上半截身子还躺在那人怀里。我觉出那人在脱上衣,一阵轻缓的动作后,那人一只手托住我的头部,另一只手把我的上身托起,这时我的上身也被移放在草坪上,头底下枕上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凭着淡淡的烟草味我判断出是那人的衬衫了。那人挨在我身边坐下。

我太累了,但不敢闭上眼睛,全身仿佛被抽去筋骨一般,软绵绵地瘫在地上,天上的星星和眼中的金星模糊成一片,分不清哪是天上的,哪是眼里的。毫无挣扎能力的我,只能听天由命等着事态的发展。

沉默了片刻,那人开口了:“大姐,您受了什么刺激……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些……”黑暗中那人打亮了火机,不一会,空气中就弥漫着一丝淡淡的烟草味,一种久违的被人关怀的温暖慢慢在心底升腾……

说,从哪说起,人最怕得就是被亲人抛弃,面对一个陌生的男人,我失声哭道:“丈夫抛弃了我……”我由开始的抽泣变成失声痛哭,本以为早已流干了泪水,谁知经人轻轻一提,我的泪水又如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我的哭声打破了夜的宁静,黑暗中,那人拿起我的手,慢慢地摩挲着……

一阵昏天黑地的痛哭之后,心里似乎轻松了许多。

待我平静下来,那人握着我的手说:“大姐,我能理解您的心情,有句话说是只有经历过才会明白……”他沉吟了一下,似乎是陷入深深地回忆之中。一阵长时间的沉默之后,他便开始了他的叙述……

他说他已过而立之年,但仍孑然一身。高中时一个女同学和他很要好,后来女孩考上大学离他远去了。高考落榜后他做了一名井下工人,他说高考失败和心上人离他而去的那段时间里,他甚至想到了死,姐姐一家都为他担心,他说在这个世界上他只有一个姐姐了。他叹了一口气说,人有时不是为自己活着的,从他的话里我听出些许的无奈。

有人说男人温柔的时候也是他最令人欣赏的时候。想不到自己的伤心,竟牵连起另一个萍水相逢人的伤心,共同的遭遇似乎把我们之间的距离拉近了。我也有了一种倾诉的欲望,我说我很傻,为他人做完人梯后又像足球一样被踢开了,在我的叙述中,那人一直静静倾听着,烟火在他的嘴边不时地明灭,四周一片死静,一辆汽车沉闷地从路心驶过,周围的一切甚至连空气好像也跟着颤动起来……

汽车远去了,大地又陷入了沉静。黑暗中他再次打亮了火机,一个亮点在他的嘴边闪了两下后又随着他的手向下落去,他又接着了他的叙述……

他说为了打发那段黑色的日子,他除了上班就是把自己埋在书堆里,那年他考上了成人高校选修了中文系。脱产两年后,他又回到原来的单位。现在他又接着自修本科还有两门课就过去了,单位根据他的特长把他从井下调上来做了一名宣传干事。他说后来那个女孩又来找他了,他平静地和她说过去已拉下帷幕——女孩伤心地走了。

说到这里他也陷入了沉默。我静静地躺在草坪上,这时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眼睛里的金星完全消失了,目视着那轮渐渐西斜的明月,我知道离天亮已经不远了。

空气经过大半夜的冷却已开始凉爽下来,一阵微风送来一股淡淡的花香。草丛中间或划过一两个莹火虫,我仿佛置身一个神话的世界里,暂时忘却了时间,忘却了苦痛。

打火机的亮光又一次划亮了夜色,凑着火光我看到那是一双深邃的眼睛,他只穿一件白色的被心。火光熄灭后,一个亮点又在他的嘴边闪亮几下,接着又随他的手滑落下来。他长出了一口气,说:“人呢,一定要自强自立,”他顿了一下接着道:“大姐,看气质就知道你受过很好的教育,现实社会谁离开谁都能活下去,干么要作践自己?你丈夫或许是一时的糊涂,或许等你厘清后你再不能接受他了……”

见我要起身,那人先站了起来,他弯下腰把手递给了我,乘着他的手我也站了起来。随后,他又弯腰把地上的衬衫拣了起来拿在手里,我们站的很近,我甚至能感到他呼出的气流吹至我的流海,我不敢看他,只是把眼睛转向旁处,从眼睛的余光里看过去,他的个子很高。又是短时间的沉默,最终他还是开了口,声音不大但极富磁性,他说:“大姐……我不是轻薄之人。在这时和您说……也不合时宜,我怕以后没有机会,”他停顿一下,嗫嚅道:“长这么大……您,是我抱过的第一个女人。我不是清教徒,要说没感觉……那是骗人的……”他还是艰难地把这些话说完了。

听到这些我非但没有反感,相反的甚至有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这时的空气彷佛在我们之间冻结了。隐绰的路灯下,他把自己移动一下,低着头说:“我觉得我们之间似乎有种缘分,要不是姐姐住院……遇上,夜深了,怕您有意外,就跟踪……”

我别过脸去。他牵着我的手问可以送您回家吗?见我摇头,他放下我的手,说:“大姐,今夜对我来说是一个难忘的夜晚,从今以后,我每天夜里都会来这儿一趟,当您苦痛的时候等您倾诉……我很傻……”说完,他苦笑了一声。

说是要走,我甚至有些依依不舍了。留恋什么呢?自己也说不清。莫不是想逃避漫漫长夜的那份孤独么——天知道。看看欲晓的东方,我还是拾起了脚步,走出一段路后蓦然回首:路灯下那人靠在摩托车旁向我挥手,冲我大声说道:“大姐,我每天夜里都会来这里找您一次——”他的声音经久地回荡在黎明前的夜空……

时间是治愈伤口最高明的医生,走过了一段情感的沼泽地,我已渐渐好了起来。此后,每值明月升起的夜晚,我常独自凭栏,一种感激之情悠悠地在心底荡漾,遥望那盏路灯的方向我默默低询:君,您也好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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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chen红叶点评:

平静的叙说中有种无形的力量在撑着文者走向前。
那份牵挂之情,却依然打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