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倘若他还活着拜雪

发表于-2007年08月27日 中午12:02评论-1条

他是从高一开始接触叔本华哲学的,“世界是我的表象”这句话,他信了三年,也坚守了三年。

高考那年,他离重点本科只差5分,勉强过了一所普通本科大学。他不信,更是不服。没有跟父母商量,便独自跑到考试办,说是要讨个说法。

接待他的是个堆满了肉笑的老头儿,坐在真皮单人沙发上,盘着二郎腿,嘴里嚼着黑糊糊的巧克力,旁边年轻漂亮的女秘书给他轻捶着双肩,还不断的给那个老头抛媚眼。

老头知道他的来意后,肉笑瞬时消失了,一口把那个巧克力吐在地上,女秘书知趣的离开了。

秘书走后,老头儿崩紧了他那肉嘟嘟的脸,对他严肃的说:娃儿,爷没找你,你倒先来找爷了!知道你作文都写了啥了吗?‘世界是我的表象’不!‘世界是你的表象’,爷可告诉你,这可是彻头彻尾的主观唯心主义啊!要是早几年,爷可就把你抓起来!反革命的嘛!给你8分,就是看的起你了!”

原来,他在语文作文里写了“世界是我的表象”这句话,结果,60分的作文只得了8分。他自知理不过那老头儿,压抑着愤怒离开了考试办。

高考后的那一个月,他什么都没有干,哪里也没有去。他在思考叔本华的那句话“世界是我的表象”,想到了生死,我们在世界上生存着,生是我们的,也是世界的,可当我们死了,我们还在这个世界上吗?死仍是我们的啊!可死了的我们却不再属于这个世界……

开学前的那一天晚上,他终于想明白了:世界本不是我的表象,生死本不是世界的,它们只是“我”存在的两种不同的方式而已。

大学时,他选择了中文,因为钟情于写作。可他讨厌写作老师,因为写作课上,老头儿侃侃而谈,谈弗洛伊德的“性学说”,俄底浦斯情结和拉康的”镜像恋”。而对于他来说,这个老头所扯淡的“哲学罂粟”无非是要引导一群傻蛋们走进龌龊的四个字----写作禁忌。

终于有一天,他受不了了,一下掀翻桌子,大骂一声“扯淡”后扬长而去。紧接着,教室里一阵骚动,之后,一个个都骂着离去了。留着那老头儿一人傻傻地看着黑板上的四个字——写作禁忌。

此后,他便成为中文系最有影响的人物,也凭着这叛逆和较高的写作才华,他也成为中文系第一“才子”,女生们相互盛赞谈论的对象。可他并不在乎这些,他只在乎一个外语系的女孩——娜。

娜是他高中时期三年的同班同学,一个漂亮的让他心存幻想的女孩。于是,他展开了小小生命中的第一次角逐,因为,追求娜的男孩很多,所以,这场角逐显得异常艰难。

可他这中文系第一“才子”也不是浪的虚名的,一封封流淌于内心深处的情书,一点点不可思议却又平常的邂逅。终于,他敲开了娜的心扉,在大二上学期的哪个寒冬。那天晚上,他取得了第一个长期角逐的胜利,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男人。

以后的故事都只是在书中方可看到的: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故事。

大四毕业那年,他和娜分手了。原因很简单,他对娜说,他爱上了一个云南女孩,呀要去找她,和她在一起。当天晚上,他便买了张去云南的火车票,独自登上了列车。悲痛欲绝的娜拭去眼泪,回到了家乡,当了一名高中教师。

坐在开往云南的列车上,他把头伸向窗外,苦笑着看那一片片发黄的杨树叶。然后在心底大声骂着自己“狗日的,你对得起娜吗?”

到了云南,他便坐大巴来到一个最为偏僻和贫穷的小镇,开始了他酝酿了十年之久的支教扶贫计划。在这里,当个教师容易,可扶贫又是何等艰难啊!

他曾无数次踏过当地政府的大门,那些领导对于他的扶贫计划表示精神上的支持,可一到关于“钱”的问题时,他们总以“政府资金不足”为由搪塞他。

自己的扶贫计划屡屡挫败,回到小屋他不断地思考,形体上的孤独他忍了,灵魂上的孤寂自己也认了,可自己那点点合情合理的想法为什么总是得不到别人的支持呢?他想到了死亡,可他不甘心死。因为,一切的一切都使得自己明白:活着就是一切,活着才能拥有一切。

于是,他又重新开始了文学创作。他写当地的教育、经济、民俗等等,因为文字的真实,感人肺腑,很快他便成为当地小有名气的作家。他不在乎这些,他只在乎外界对于这个贫困小镇的关注。

在一篇小说的后记中,他写到“对于小镇,这个面黄肌瘦的孩子来说,我只是一个寒酸的行者,过客。可我仍能愿意把我身上的破夹袄脱下,披在他身上,说‘孩子,别冻着’。我也愿意把我唯一的钢笔放在他双手上,说‘给!孩子,你要写字,你也能写字。因为,你和他们一样的富有!”

一个月后,这篇小说以及后记连载在国家级报刊上,从四面八方涌入大量捐赠的物款。甚至,还有很多年轻人追逐他的足迹,扎根于贫困地区的扶贫工作。

看到这一切,他笑了,他知道自己做到了,成功了。那一年春天,菊花开得异常烂漫。

那年冬天的一个清晨,他在新教室里给孩子们上课,突然,窗外闪过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那身影他曾在梦中无数次梦见过。

是娜!他惊呼了起来。可当娜看到骨瘦如柴的他时,却哭了!

在小屋里,他们的交谈还是和七年前一样和谐,融洽。小屋一时充满了热气。

忽然,娜对他说:“我要结婚了!”他一愣,随即微笑着对娜说:“恩!恭喜你!”热气就在刹时凝结住了。

第二天清晨,雾升起来了,有些淡,可仍能让人感到有些寒冷。在车站,他披着娜送的围巾,向娜不断地挥手告别。

一声长笛,火车开动了。就在这时,他做了一个动作,向车轨处跃去,然后,等待,火车的到来……

“哧!”火车紧急刹车,可他却片刻间不在有呼吸了。

有人说,他是为情而死,也有人说,他是为了理想而死……为他下葬那天,小镇上所有的孩子都去了,还有他那从家乡赶来,悲痛的亲人。娜穿着一件纯白的外套,捧着他的照片,傻傻地看着。

后来,亲人在收拾他的遗物时,发现了一本日记。日记的第一页写着“世界是我的表象”,最后一篇日记写着“世界本不是我的表象,死生不再是世界的,活着才是一切,才是整个世界。”而最后一篇日记的时间却是他跃向死亡的前一天晚上。

许多年后的今天,或许小镇上的人们不再记起他的摸样,可当人们走到那块墓碑前,依然会回忆往昔的岁月,那个在不断行走的“过客”。

今天,到了小镇,你也会看到那块最醒目的墓碑,上面刻着四个字——行者,过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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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奔月
☆ 编辑点评 ☆
奔月点评:

有人说,他是为情而死,也有人说,他是为了理想而死。他死得有价值吗?

文章评论共[1]个
高野-评论

我们都是过客,在彼此苍茫的脚步里.谁又记得清谁?
  【殘夜孤灯 跟帖】:是啊,谁又记得清谁?如果某天有人对你说:"啊!我记得你……”无论他(她)说记得你什么,你都应该高兴,因为有人记得你…… [2007-8-28 8:57:44]at:2007年08月27日 下午5: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