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赌
周末,去朋友家闲坐。
朋友在一家公司做市场策划工作,据说,做得成绩斐然。这行我也干过,只不过几年下来,并没倒腾出什么门道来,不得已改行了。所以,尽管嘴上不服软,但我心里还是很佩服朋友的。
也许,朋友把所有的笑、所有的好话都贡献给了市场,所以,在家里与他聊天,他总是一副寞然的嘴脸,我不问,他不答,聊不出一点兴趣来。我并不恼怒于朋友,我有切身体会:面对市场的人,对于外人总是热情有加,对于亲近的人反而可以卸下客套。这有点蒋介石越是面对嫡系部队越要骂娘稀匹的味道。是越不热情越亲近的意思。
聊不起天来,只好看电视,调了几个频道后,我把栏目锁定在了《综艺满天星》。这个栏目我过去就爱看,其名曰“星”,实则有很浓的“草根”味。朋友的大背头电视很提情绪,少男少女们在屏幕上出出进进,或歌之或舞之,做着眨眼成星的梦;评委们煞有介事地点这个评那个,仿佛自己真有点石成金的本事。他们本身的功力如何,我鲜有所闻,但我佩服他们那种“拿大”的姿态。朋友对这档栏目好像也挺有兴趣,眼睛看着电视,嘴里不停地与我品头论足,预测着哪一个将晋级,哪一个将待定,哪一个将淘汰。这使我把《综艺满天星》看得越来越热闹。
一个少男淘汰了,一个少女又淘汰了,他们泪水涟涟、凄楚怜人地接连下台了。正应了“世道微,圣人出”这句话,接下来出镜的少女让我眼前一亮,太漂亮了!修长的身材、白皙的皮肤、会说话的眼睛;一作自我介绍,更是了得。她才十六岁,五岁时就去了美国,这次是专程从美国飞回来参加《综艺满天星》的。国外的一些亲戚为此也都纷纷飞回。才艺展示时,她拉的是小提琴,弓弦刚触,场下便掌声饱满。她把个小提琴拉得直追俞丽娜《梁祝》的韵味。在她小提琴拉到一半的时候,我就下断语说:“这孩子,赢了,肯定直接晋级。”朋友睨了我一眼说:“肯定是待定。”我错鄂地望了一下朋友,讥讽道:“你脑子进水了?还是审美堕落?”朋友诡秘地一笑,应道:“要不,咱俩打赌,她直接晋级,算我输了;她要是待定,算你输了,谁输了谁就请客。”我还没来得及回答,琴声结束了,一个漂亮的收弓。主评老师开始点评,满口赞美之辞。我喜上眉梢,赶紧抢着应答道:“就这么定了,谁输了,谁请客。”接下来的事情是风云突变,几个评委商议后的综合结论是——待定!
“岂有此理!”,我一拍茶几,从沙发上弹起来:“什么烂评委。”朋友嘿嘿一笑说:“别激动,请客也不要这么急,坐下继续看,好戏还在后头。我敢肯定,她最终要晋级,但不是现在,而是在她的家里,接下来会有镜头的。”我只好坐下来继续看,并试着在心里去理解朋友的思路。
果然,又几个少男少女登台后,现场结束了。镜头拉到了外景。一位栏目主持人(当然是美女)右手麦克风,左手文件袋,寻寻觅觅,一路就找到了少女父母的家。叩开门,镜头闪出一屋子人,有来自美国的,有来自英国的,有来自荷兰的。镜头一一给出了特写。当他们轮番地说完《综艺满天星》ok之后,主持人让少女打开文件袋,取出最终结果——恭喜晋级。
直到此时,我也弄不明白《综艺满天星》的导演为什么要服从朋友的安排。看我一头雾水,朋友以胜利者的口吻说:“你之所以输,输就输在你只用美学眼光欣赏,而没有用市场眼光去分析。市场的原则是,要充分开发市场客体的每一个“卖点”,这小女孩一登台,根据她特殊的家庭背景,我就看出她身上有很多‘卖点’,如果让她直接晋级,那所有的‘卖点’便就此打住。先让她待定,然后再让她晋级,这期间便留足了开发‘卖点’的空间。让美国人、英国人、荷兰人说出《综艺满天星》ok时,就意味《综艺满天星》走向了世界,有了国际美誉度。如果连这样的国际‘卖点’都抓不住,那《综艺满天星》的导演真该下课了。”
我不知道《综艺满天星》的导演是否真的就是这个思路,也许只是个偶然的巧合。但朋友的分析自身就有着独立存在的价值,我佩服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离开时,出门的一刹那,我突然转过身,紧紧地握住了朋友的手,从心底深处迸出一句由衷的话:“你,高人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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