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涛,你一定等急了?这样一些文字。可是你知道,我多么害怕自已因为你所赐予的领悟而变得锋利和尖锐,因为洞察而终于用文字作箭射向你,你知道,我一直愿予你温婉可人的形象,即使受伤,即使决意离开,我也愿温柔地对你说拜拜,我对你最后的疼爱,就是,把手松开。
让我怎么开始写呢?这样一些文字。很多时候,我的脑海里奔腾着千军万马,它们呼啸而至毫无征兆,那些我不曾熟稔的字句突如其来,让我激动不已。当我飞奔到桌前打开电脑,当电脑幽蓝的光照亮我的双眸,当我坐下来踌躇满志时,我悲伤地发现:它们走了。如一群调皮的孩子,倏忽而至,转瞬即逝,循不到影踪。我就如坐定般端坐桌前,看电脑屏幕慢慢变黑,慢慢变黑。写字对我而言,成了一件多么艰难的事。
让我选择什么时候写呢?这样一些文字。在拥挤喧嚣的白昼,当我终于能忙里偷闲坐下来开始想着给你的这些文字时,抑制不住的泪水总会让我面对同事的惊疑百口莫辩,我再也解释不清,骄傲的夏琳突如其来的脆弱究竟为何。在夜阑人静的晚上,倒适合放逐伤痛。可是我不愿选择晚上来完成这样一件心力交瘁的事情,是的,心力交瘁,陆涛,这是你永远无法了解和感受的一种心力交瘁:仿佛已被掏空,明明知道痛却还要一遍遍地温习,一次次地回顾。只有在晚上,我才能如此勇敢而不惧。可是,我厌倦了这种执迷不悟,这种对自已不遗余力的残酷。是的,这种血淋淋的残酷:手执利刃,抽丝剥茧地划开旧伤,脑海里过电影般迅速回放某年某月某日你给的伤悲,加上旁白,画外音,犹如凌迟。
可我知道你一直在等,等待检阅我的忧伤。你不能忍受屡次失望,这会让你丧失耐性,或者自信。你那么需要爱的认同,需要女人含泪悲切地成就你的信心。而我,心甘情愿做这个女子,永不回头。
就如一场台风过后,满地狼籍。我细细收拣,各自归位。在这个习惯了报喜不报忧的年代,我们隐藏心事,欲语还休。只是为了你,陆涛,我不介意,将悲伤示众。
此时,让我最后一次好好想想你。我说,最后一次。因为你知道,你知道的,想起你,已如呼吸一般地需要和正常。当我恹恹地走在下班的路上,两旁不知名的树上飘落下几片黄叶,当我站在青石板柜面前小心翼翼地煮好一杯咖啡,当我或安静或喧闹或得意或忧郁时,你都那样恰如其份地出现,不需任何伏笔和铺垫。
可是,我从来,从来不曾勇敢地想过你。你的头发,你的脸颊,你的手,你的肩,他们就那样惊惶地出现在我的脑海中,然后迅速地被我掐断尾声。我依然羞于面对你,即使你只在我的记忆里。“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直低到尘埃里,却从尘埃里开出花来”这是我爱的张爱玲遭遇情感时的卑微,而面对爱情,我一直以这种仰望的姿势存在。
选择一个日子,周围一片静穆,时钟在墙上嘀嘀嗒嗒哼着节奏平稳的小曲,于是我勇敢想你。就如我勇敢地对你说,这些话。我曾经那样珍视,把你藏成一个秘密。无论别人如何旁敲侧击依然为你守口如瓶。我怕我一旦把你变成了文字,这些文字就会带着你,从此飘离我的心灵,没入空气中,再也找不到踪迹。
我一直相信,书写是为了遗忘。
所以当我决定为你写这些字时,意味着我与自已,与你,与我们的过往,就此诀别。陆涛,让我猜猜你此时的表情。如果你正笑着,一定不会马上敛住笑容,你会依然笑着,眯着眼睛,漫不经心地反问:是吗?或者,或者,你会马上蹙眉,问:是吗?我不能确定,因为在我们屈指可数的相处时日里,我对你的了解实在有限。
之前,我一次次离开,一次次回归,被迫与那样一个名字计较。无能为力地看着感情的不复纯粹,望着你由陌生变熟悉继而变得面目全非。我保持着一种卑微的姿势,为爱妥协,向爱投降。在每一个只有你能道明真假的所谓的误会之后甚至连真相也怯于去追问。我竭力不去揭开那一页,不去触碰那属于你的曾经的幸福和伤痛,以为它们会那样妥帖而温善地淡于你的背影后。可是,它们那样顽固而坚硬地存在,一次次灼伤我的双眸,挑衅我的生活。我看着你忐忑不安,痛恨我的第六感,担心流言蜚语将我们冲散,短暂的安静后便是无休止的猜忌和掩饰……我们终将——永无宁日。
请原谅,每每提及此事,我总是如此的不冷静。陆涛,让我再想想你的表情,每逢遇到我的不可理喻,你总是皱着眉,无可奈何地摇着头,一言不发地等我平静。当然,这只是我的臆想,我常常会这样,陷入无边的遐想中,关于我和你共处的幻想,我已经有过太多太多。想着我们的房子是中间有着螺旋形楼梯的复式结构,米色的落地窗帘慵懒地软软下垂,简洁的苹果绿的沙发前一张波西米亚的地毯,我们可以坐在上面看大片。厨房干净而整洁,大理石板铺就的台面光滑锃亮,你帮我束起头发,嫩嫩地用丝巾绑住,然后我们一起做饭,晶亮的汗珠挂在你的额角……·当我无比幸福地勾勒这些画面时,总会不自觉地想到天长地久这个词。天长地久,一个幸福地几近奢华的词语。而陆涛,我曾经多么期待你能予我这种幸福:生生世世,没有旁枝末节的烦扰,弱水三千,只饮一瓢。
爱是一场荼糜的幻觉,走尽天涯路,不愿意醒来。女心贪恋,痴执如我,又怎能免俗。我深一脚浅一脚地陷入泥淖,画饼充饥地为我们虚构了一个明天。陆涛,你能明白那种感受吗?就象一个人迎着狂风走路,寸步难行,风撕扯着你的衣服,蹂躏着你的发肤,沙子乘机侵占你的每一个毛孔,却依然不肯回头,只为一场海市蜃楼。决定毅然任性地向你投奔,在我心里,曾那样坚定地存在过。
可是,可是,能够容忍冷落,却无法宽恕欺骗,能够忽略疏离,却无法漠视替代。你们依然模糊不清,割不断牵连。是不是,就该这样淡淡地看着你在两个女子间辗转,然后,漠然地接受爱的不专注,冷冷地看你费尽心思地解释每一个隐晦难言的细节,善解人意地维持表面的风平浪静。是不是就该让信仰在面前轰然坍塌,麻木不仁地面对爱情只是以色事人的误会,然后巧笑嫣然地陪你做一场心照不宣的游戏。
如果这样,你会开心吧?只谈欢愉,不言内心。陆涛,当爱已缺席,剩下的,只是游戏。不可避免地某一日我成了你生活的一道花边,被好事者轻薄地反复把玩,屈辱地同另一个名字做比较。这样,你会开心吧。
我多么期望有一天,有一个聪明却隐忍的女子,不需经历心灵的磨难,也能让你终于明白爱的真相——
已所欲,施于人。
陆涛,如果你曾对我辜负,这次,权且让我自以为是地认定:是我对你亏欠。
而我们,终于两讫。
在我失掉了力气,挣不脱结局的时候,我深深地怀念你,陆涛。我怀念你去看我时被树枝挂烂的皮茄克,怀念那个挂在你窗前我亲手做的蓝色的风铃,怀念你耳际那道浅浅的伤疤,怀念你在传呼机上给我的唯一的留言,怀念你沙沙的嗓音和那首《别怕我伤心》……我怀念,那个夏季的夏琳,被太阳晒黑的皮肤闪着健康的光泽,鼻尖晶亮的汗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倔强地看着陆涛温暖的背影,在心底说着再见。我怀念,当我们年纪尚小的时候,没有隐瞒,没有谎言,那么的洁白……
我不想一生都用一种忧伤的情绪来凭吊我们共有的点滴,我愿意有生之年都予你温婉可人的形象。你让我坚信爱永远是生命中值得守望和寻索的光亮,我始终相信,只要我淡于浮华,一定能求到我想要的幸福。我那么笃信: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会是渺远的神话,终会有一个男子看尽繁华,陪我细数白发。
我对你心怀感激。就像那个生活在娱乐时代却依然冷清的女子唱道:让我感激你,赠我空欢喜。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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