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相识,他正满脸柔情地望着另外一个女孩子的眼,刚毅略带沧桑的脸庞雕刻地却是满满的疼惜呵护。而我正被人追杀着叫着小妖女。
他该是顶天立地的,刚强的,此刻如水的柔情却尽显在他的眉梢眼底,两人之间那种无需言说的契合一瞬间在我心底浅浅地落了印。不识情愁的女儿心竟第一次有了些许微妙的欣羡、妒忌。
我冷眼望向他们,复又露出一丝略带讥讽不屑的笑容,轻快地哼着小调掠过他们身边,掠过澄静的小湖边,掠过深幽茂密的树林,紫色的衣衫似一阵风般飘过,那刚毅的男人的脸,娇美的女人的脸在风拂衣玦声中渐渐模糊远去,身后的一团乱又与我何干呢?十五年来,一直都只有我。可为何他那不认同的眼神让我如此的萦绕于心?他只是一个陌生人罢了。
再见,是谁都没料想过的场景,却注定了我一辈子的沦陷。
看着半空缓缓飘下的那张含泪带笑的娇柔的脸,我只是略微惊讶地扬了扬好看的眉毛,十五年来,我已见过太多的生死,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手上到底沾了多少血腥。害怕,惶然,噩梦不断,到如今的麻木,没有谁怜惜过我。我不害人,别人也会害我,一个女孩子生存在这样的乱世上,从小生长在那样的环境下,杀人,是唯一活下去的希望。
我只是好奇,当他知道自己亲手错杀了自己心爱的人,会是怎样的反应?悲痛?自责?还是随她而去?所有的结果都在我的意料之中,可是却又是如此地出乎我的意外,我原本只是不相干的人,可是一不小心却成了这出戏的主角。我不知道自己间接地救了他一条命,我不知道他竟是我的姐夫。几天之内,我不仅有了爹娘,还多了一个姐姐,姐夫。可为何我依旧是如此的寂寞?
我莫名的感到有些心痛,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只见过两面的他,我亲眼看到他亲手杀死了我的姐姐,我亲眼看到了他殉情决绝的身影,我亲眼看到他落泪绝望的样子,孤单寂寞的影子在暴风雨的吹打下显得摇摇欲坠,我冲动地阻止了他的冲动:
“阿朱姐姐让你照顾我。”
我一直都不明白当初为何自己会阻止他?是因为他是我的姐夫?因为他的深情?因为阿朱姐姐的嘱咐:阿紫就托付给你了,你要待她如待我一样,大哥,这是我唯一的请求!?还是因为自己也渴望着一丝他的柔情?可是两个同样寂寞的人,谁能支付得了谁的柔情?
看着他沉静淡然的脸庞,我的心竟感到有丝安定,在我熟睡的时候,我隐约会感觉到有一道沉沉的目光注视着我,一声轻轻的叹息声淡淡地消失在寂静冰冷中,陪伴我一夜好眠,渐渐我冰冷的心也变得逐渐有些温度:他和我一样的寂寞啊。那一晚,我救了他,却也是永远失去了他。
我骄纵,任性,故意惹他生气,只为他能够多看我一眼,在那些细微几不可觉的叹息声里,我们失望着彼此的失望。
失明在长白山的那段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日子,看着他的着急,劳累却没丝毫抱怨的样子,我的心竟有些许的甜蜜,明知这份甜蜜只是爱屋及乌的下的责任,只是一份生死的承诺,我却仍甘之如饴。如果可以,我宁愿一辈子看不见,这样的自欺欺人又何尝不是我的幸福呢?
“阿紫,为何你的眼中有泪?”我等不到眼睛痊愈的那一天,就迫不及待地单骑飞身到他身边。
面对他询问的语气,我不由得心虚甚至有丝愧疚地低下头,曾几何时,骗死人不偿命的阿紫也有觉得心虚的一天,甚至觉得撒谎是一种罪过。而愧疚,却是因为另外一个男人。
“姐夫,有吗,或许是眼睛还未痊愈吧,可是我等不及想见到你……”游坦之的影子在我的心中渐渐淡去,我只有一颗心,这辈子注定了我要负他。
“你这孩子,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骨,若有个万一,我怎么对得起阿朱?”
阿朱姐姐?是啊,阿朱姐姐,我都快忘了,我不是阿朱,我是阿紫。
“姐夫,我们一起骑骑马,好不好,看谁跑得快?”
“阿紫……”他关怀着急的嗓音在我背后或远或近的传过来,可我却无法回头,也不愿回头,因为我满是泪水的脸庞,因为我一颗无法回头的心。
“大哥,我一直好想能和你一起去塞外牧马放羊,每天陪你一起看日出日落,可是现在我只能失约了,你会怪我吗?”
“傻丫头,别说傻话,我一定会带你去的,我们一起去塞外,从此不问红尘事。”
“大哥,我只有一个请求,你一定要答应我,前些天你看见的那个小姑娘是我小时候失散的妹妹,你要帮我好好照顾她,她从小和我一样是个孤儿,没人照顾,没人爱惜,现在我有了你,可她……”
“我会和你一起照顾她,她也是我的妹妹啊!“
姐夫,你一直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到塞外来,可我从开始就知道,你要实现与阿朱姐姐共同的梦想,你答应了她,你一定就会做到,你也答应了把我当妹妹照顾,从那一晚我就成了你的责任,可是你不知道的是,我从来就不想做你的妹妹,我会代阿朱姐姐好好的活着,为你,为她,更为我。
看着萧贵妃手里的白玉瓶子,看着她幸福娇美的脸庞,姐夫,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即使你的心已经死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你能够在我身边,你的深情,你的眼泪,你的心都不重要。或许,我爱上的只是你对阿朱姐姐那份生死相许的深情,这样,我才不会感觉到如影随形的寂寞。
在你没有丢下我的那一刻,在你拚死都要救我的那一刻,姐夫,在那个时候,我切实的感受到寂寞正离我远去。
“阿紫,姐夫以后不能再照顾你了,你要学会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看着你含笑的闭上双眼,死对你来说是一种解脱,可是姐夫,你怎能如此无情,你对你的兄弟有义,对阿朱姐姐有情,对我,难道只是一份未尽的责任么?
姐夫,你以为这样我们就会分开了么,你不在了,有谁会照顾我呢?没有你的叹息声,我怎会一夜好眠?
在往下飘落的那一瞬,我听到远远的呼喊声,是他吧?姐夫,阿紫把眼睛还给他了,这下,你再也不会说我不懂事了。
姐夫,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了,阿朱姐姐也不能。
姐夫,我是阿紫,唯一的阿紫。
-全文完-
▷ 进入honge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