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逮住了你的眼神了.
就在白赖赖的太阳给浓密的芒果枝挡着的时候,我在车间大门处一抬头,轻易就逮着了你从办公室窗口向我投来的目光.你慌忙想逃窜,却又慌不择路,闪两转后,又碰上我目光了.
我就在机声隆隆的车间里,想在很短的时间内找出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自己为什么能吸引你的眼球?
身材?我一点不伟岸.反到有些近乎于侏儒;相貌?一点也不酷毙,而且,很呆b.过去同学们常说我十足一跨世纪呆b青年.
我有什么举动暗示了你?似乎没有.
我从不寻花,也不问柳.很糟糕的是连赏花的心情也全无.在我眼里心里,四季不明.或者一片苍翠,或者一片苍白.
所以我不承认对你有何挑逗.
噢,我是向你挤过一次右眼.
那天在办公室门口碰见你时,碰巧一只蚊子之类的碰了一下我的右眼皮.咋就这么巧呢?就眨那么一下眼睛,偏偏让你给碰上了.而且正微笑着.我当然只得报以微笑.
这就是祸根.
其实你该觉得我的冷漠.哦,老天!你硬说那不叫冷漠是叫酷.昏!
而且,你很愚公,很精卫.非挖倒一座山,填平一个海么?
下班时,黄昏的缤纷色彩被南国晚风吹得四处飘落.你一脚刹车将连板车停在我面前,整个人像晚霭一样的灿烂:来呀,我车你!
我很愕然,甚至有些慌乱.而这恰好就是你的胜利.你斜了身体歪着头笑:不敢?
说实话我很讨厌这种所谓的连板车.团拱拱胖乎乎的像只蹲着的蛤蟆.我从没把自己的屁股跟它联想到一块.而你的灿烂那么逼人你的热情又那么不可抗拒,就任你带我在夕阳下晚风里疯狂的飞吧.
江岸的草地方方正正的延伸,尚有很明显的人工痕迹.江水自然的清澈透明,稍远些,与天一色了.
人工和自然攀比着延伸,直到很远......
你问我住哪儿.
我说住榕树下.
你笑得跟风一样欢:真有这么个地方?
我很正经的点了一下头.
我真就住在一棵高大的榕树下的一间小瓦房里.月租50块.我猜想房东是绝没想到天底下竟有这种呆瓜来租他这间房.她惊愕了大约两秒钟后,马上垮出一堆笑来,然后夸我很有眼光.
纯属找抽!
我只是捏着荷包算出了我和这间房子不会存在很大的距离.
你很容易就有的笑声把你刻划得那么烂漫那么纯真活脱脱一个嫩物.而我,老得步履维艰,舌头发硬.走也不会路,说也不会话.
夕阳沁入江水,江面比你有更多娇羞.你在落日碰触江面的那一刻,也用你的双唇碰触了我的嘴唇.一如饿汉遇上面包.
我想,这应该是一副天造人设的绝妙风景.
如果不是一只蚂蚁爬到你的颈间,我想那嘴唇不会才半小时就分开.
你捏死蚂蚁时太过于用力,何致于裂了嘴咬了牙?我摸摸唇一股凉意从脊背油然而生.
再进入我怀里时你很轻车熟驾,勾我头颅如取囊中之物.涛声喘喘,晚风徐徐.你只拼命在我口里吮吸.
啪!
一只蚊子在你脸庞献身.
然后嘟起小嘴问我为什么不说话.样子很象一条金鱼.
哦,风情万种,万种风情.
你叫我如何配合?蚊子...自然也吸我的血.七情六欲中,也该有痛痒.我得腾出手来--怎可不关痛痒?
当然,夜是如此美好,有些故事应该继续...
你用一声呻吟表示你的某种身份结束.
我是征服还是成了俘虏?
某种事物的结束和某种事物的开始有时快得让人没有时间去叹喟.真的来不及.
二
你不出类拔粹,但也有些与众不同.
这个时代一无所有.
这个时代无所不有.
偶尔,也渴望曾经沧海除却巫山的爱情在自己身上发生.但仅是偶尔,很多时候我宁愿平常在现实里.
这个时代男人都疯狂,无比疯狂.你不一样,你一点不张扬.
说起来是有些好笑,一个不张扬的人竟然成了尤物--至少我认为是尤物.
酷是可以扮演的,深沉却不能.深沉是一种阅历,是一种积累.
你是一个看上去有很多故事的人.如果不是经事太多,如果不是世事看惯,一个男人不会静如一池秋水.更不会顺下咄咄逼人的目光.
我更喜欢你那瞬间的慌乱--怎样的一个男人啊!你的真实暴露无遗.
生活让人学会急功近利.
但凡是人都希望在最短时间内触摸到所求事物的本质.未来固然诱人,却迷茫,看不见的东西,我没理由去喜欢.
我不会把自己绕进糊涂圈子,所以我不会把要做的事想得很复杂.所以--我轻易就给了你我想给你的.灵与灵相交,肉与肉相融.我认为这是一个爱情故事最起码的前提.
上帝!
那满天星光,还有撩人的晚风,倾心的人--就算把命都搭上又怎样?
我毫不迟疑.
今天不是放假么?不用那么早起来,不用慌乱的涂抹...我用左手把头支在枕头上方,你那么平静,在梦里,你都看见了什么?
你的唇圆润丰满,足够我一生的早餐和晚餐.
嘻嘻.
原来每个女人都有淫荡的时候.爱与淫有时也不是那么容易分清.
多么宁静又幸福的早晨,可不可以一世,一生?
未必就会.
未必就不会.
我不敢想,也不愿想.
拥有实在是幸福的.拥有过,也是幸福的.
瞧,说是不多想的,我却想了这边么多.再聪明的人,也有犯傻的是候.是的,每个人都会.多少长短而已.
你醒了,深邃的目光久久盯着天花板.
我确实相信我的天花板会吸引人的眼球.那是一块天空,蓝色为底,浮有白云,很容易让人产生遐想.
我靠在你胸膛,你不说话,只用手搂着我肩膀.你似乎永远追求一种默契,力求摆脱语言的制约.
喝什么?
白开水.
你的语言简直就是杯白开水.初尝很淡,再尝也淡,再再尝,还是淡.
它只是一种存在.
你不怕嘴里淡出鸟来吗?
我问.
你只是微微一笑.
我很奇怪,到底你高寿几许,何以如此沧桑?是了,自己是百折不扣的为你沧桑所迷.
我讨厌网上的玩世不恭的油滑,故意卖弄的幼稚与天真.
有的人只能属于一个时代.是的,我发觉自己不属于网络时代.
啪...
爱情在敲击键盘的声响中浮浮沉沉,每个人都戴着厚厚的面具无情的粉碎着人与人的纯真,似乎自己来自另一个星际--很优越.人类自然成了嘲弄的对象.
那里面有人吗?一堆卡通相片.
你认为呢?
你不置可否.
太真实的生活让人心底发虚.你说.所以你不愿去追究一件事的真假,去讨论某种事物的是非.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我头都大了.躺在我身边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也感到心底发虚--真实的生活?真实...我渐渐听不见你的声音,什么花非花徒非徒?似乎你也在嘲弄.嘲弄某种人的某种态度.
我讨厌嘲弄.人们到底在嘲弄什么?有拿什么来嘲弄?
我精心布置的烛光晚餐,竟然在一种只有器皿敲击的声响中进行.天哪!我颓然地放下咖啡杯,倒进深深的沙发里.
请给我一杯矿泉水.我向你说.
你愕然地看着我,约有五秒钟,然后,你起身去到水.
初尝很淡,再尝也淡,再再尝,还是淡.
一杯白开水,为何能俘获你的心?你...难怪你无所谓一顿精美的晚餐在无滋无味无趣中进行.是了,诸法空相,精美也是不精美,无趣是有趣...
该死!
你能不能帮我把刚飞出去的钢叉捡回来?
大约不会.
丢是未丢,落是未落.地上,大约也是桌上.
你果然不会.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你住榕树下?我问.
你点头.你为什么住榕树下?我大声问.
你笑了,说:你该问住榕树下的为什么是我.
是的.我该这边么问.我为什么不这么问?
榕树下......
我缩在沙发里喃喃自语.
榕树--菩提--
我这是怎么啦?突然间也想有一树菩提之荫,容我静静的思索一会.水不动,死水一潭;动,则浑然一片.
某种事物的结束和某种事物的开始真的让人无法去喟叹.真的,实在来不及.
三
落霞与孤骛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前人说尽了我们的话.
我屁股挨着你蛤蟆车,前胸贴着你后背.蛤蟆的叫声代替了一切语言.只沿着江岸一路狂奔.那块草地,隐隐还有血迹.很快的就消失在落霞的浸润中了.
到了.我说.
果真有一树菩提.你说.
是榕树.--我很莫名.
落寞古屋,阶台白藓,四壁漫涣.屋子中央一把椅子,面门而坐.
是期待么?你笑问.笑得让人心底发怵.
也拒绝.我补充说.
你依然在笑,一口白牙在晚风中发凉.
其实好多事情一开始就很莫名其妙,但就有些莫名其妙的人会让它莫名其妙的进行.还有些莫名其妙的人喜欢这种莫名其妙的故事.
期待--
你说,
期待的眼睛也许会死在屋里.
而寻觅的脚步恰恰就死在门外.
我说.
想争取,也想逃避?
你微笑着问.
我无以应对.我奇怪这个女孩样的女人何以这么深邃?
你坐进空空的藤椅里,沉默不语.你的目光投向门外,消失在远远的晚霭.
约有一刻钟.
然后,你站起来,走到我面前,一抬手勾着我颈子,一阵疯狂的吮吸.一分钟后,你转身,走得干净利落.蛤蟆车搅动落霞,同时也被落霞裹着,很快的便没了踪影.
我默默地坐在藤椅里,晚风吹尽晚霭时,我也歪头睡了过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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