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感叹那些岁月遗留下来的有些回忆,是种苍白。但这一天,当再次走近,对视,心中竟有那么一份难言的情愫在翻腾,轻易便被穿透,风干。---题记。
老屋:
走近遗弃不用的祖传老屋,也走进了老屋内所有被尘封了的记忆。
复复年年的光阴眨眼间便过去了,曾经的村落已衍变成崭新的漂亮楼房。而老屋,依然屹立成一道陈旧的风景,孤伶伶地,于正午的阳光里,冷漠地立在自己影子前,像是已入暮年的老者,不再理会尘世喧嚣,沉寂着,内敛着,只有层积的尘埃和丛生的杂草,还有寂寥的时光随同,仍时时叩问。
老屋确实是老了。老屋久经风雨侵蚀,已然疮痍满目,却仍执拗地禀行着它的使命,横亘在大院深处,默读已青中带黄的野草在秋风中颤抖的心事。望着老屋的颓势,内心潜伏暗长的是种怅然,上百年的沧桑,经年失修的破败零落,这幢外婆不舍的老宅,只是不知哪天会轰然倒塌,变成一片废墟罢了。
门前的青石板路上,长满了半腰高的蒿草,屋顶还是旧时的琉璃瓦,已看不到最初的颜色了,屋脊两边的兽头只剩下一半,房檐上的猫滴水还在,顺着瓦楞边沿被覆盖了一层黝暗的绿苔。老屋的门窗被虫蠹得面目全非,让我少时刀刻在上的字痕也黯然难辨。只有门柱旁的两个石墩还恪守在那,在季节的变迁中与老屋平和的相处着。青砖与青石的缝隙被雨水侵蚀,露出斑驳的黑灰。檐椽有些破裂了,有些塌陷了,住了好几窝蜘蛛,扯了好多黏软蛛网,随风轻摇。
看着遍布青苔的墙壁,那把锈迹累累的黄铜大锁,倏地,心灵蔓延出碎长的惦念,无息地从遥遥的过去缓步而至,于是,那些苏醒了的沉淀旧忆,在物换星移的今时还是如此清晰,可以窥见那份宁静的疼痛。只有隐匿角落里蟋蟀的欢快鸣叫,不怕人的声声应和着秋天,应和着我的脚步。
推开老屋的破旧的门,它好像承受不了这样的突然访问,门轴处发出了陈旧嘶哑的吱咯声响。站在空荡荡的漾着霉味的屋里,环顾,低沉阴郁的气息将我迷幻,霎时,昔日的青葱青春在我思绪里浮动鲜活起来,曾经的人与物,在光线下便都晃动脆弱的影,与头顶上面的阴影交错叠加,一路追随着叹息的光阴。我对视着它,它深耕的吟哦此刻正穿越时空的遂道,快速的纷至沓来,剥开裹挟的层层纹理,裸露出的是一度给予我温暖力量的光亮,或许,它是以这种方式来表示留恋,请我不要忘记它。
清净的秋日,疏落的阳光,皱裂颓败的古老温存,湮没了的童年往事,让心中平添一处贮存温情的空间。俯拾起时光的散片,它不再黑仄与孤寂,它是岁月之智者,踏水而歌,且行且远,他已把旧时旧事羽化成历史并登记在册,因为时光的流动会磨掉所有的印痕,但它磨灭不了心灵的圣洁,一如当初。
老屋的西侧是一口池塘,曾经是鱼丰草美,如今也只成了一汪死水。记得那年我曾被推落在水,差点没淹死在里面,幸亏呛得昏沉沉的我,死命的攥住了水边的青草,才没沉没下去。外婆自此封死了边门,惩戒了惹祸的大表哥,可我还是偷偷摸摸的学会了游泳,只为,我不想成为水里的一缕亡魂,在那时,死亡对我来讲是最可怕的字眼。
屋后是一大片袒露着黄土的空地。若是早年,这儿是我平日里最喜欢呆的地方。矮墙上有丝瓜南瓜花的张扬,竹篱笆上是喇叭花在开放,四季新鲜的果蔬和花花草草们轮流闹腾着上场……停驻在记忆码头的带框风景里,更多的是我不老的记忆。多年后的今时,老屋老了,后园也荒芜了,曾经鲜明的色彩都已变作了沉默的黑白底片,垂垂老去的旧貌在生命的回望里,模糊不清,不复当年,我也只是不羁的归家客。
许多过往生活的图象,在特定的场景下,相对的扩张又相对的内敛,在流金岁月中,已如浅水浮花,不起波澜了。只是,难免会有一丝淡淡的怅惋于心,且想像中的完美和过于热切的期待,终究代替不了近乎绝情的变更,所以,回忆便常常带着伤感的面目,聚为指尖捻不起的感伤。
发现自己有时特没有理性,或者是由于身心有些疲惫的缘故吧。在人世的盛大洪流里漂泊,总有亲情或爱情所不能抵达的空隙之处,于是,人在虚弱时便总会想到过去,然后,伸展自己的心绪在空气里来回暴走,时光得以暂时停驻,所有的记忆和不堪便从眼前“唿”一下闪过,我可以瞬间苍老。
在时间面前,心总会太容易变得虚弱,忧虑或者是无可奈何,然后,只好用俯视的姿态来诠释着这些莫名的情绪。有时挣扎着保持纯贞,有时安然的承认着老去。也许只有后者才是较容易做到得吧。
“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管不了,还是不想管呢?我在夜里不断的反复咀嚼那缀满补丁的灵魂。焚一炉檀香,向我的旧忆告白,这是一个物欲横流的年代,生命都是河水里的泥沙,而我,只是不想被浆洗干净而已。
写于:2007-09-07 15:52:22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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