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左右，操场上晨练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参加晨练的大多数是居住在校内的老师，也有住在学校周边的人们，三三两两，聚到一起，一边锻炼身体，一边聊天。

很多晨练的人看到了西装革履、油光粉面的李副校长目光笃定、步履从容绕过操场向校外走去，谁都心知肚明，李副校长是要到医院去。

“不知道书云怎样了？”

“听说，快不行了。”

“真可惜，还年轻呢？哎，黄泉路上无老少啊！”

“说来也不是不治之症，你看和她同样患乳腺癌老校长老婆，人家切除了ru*房后，多少年了，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还有黎老师，年龄比她大，做了手术，也好好的嘛！”

年轻的小张冒了一句，说出了心中的疑惑：“我再怎么看李副校长，一点也不悲伤呢？”

“哎，人活着不顶啥。”　

“李副校长怎么还回家过夜呢？谁照顾书云？”

“吕枚在那儿呢。”

吕枚是学校的老师，她和书云是多年的朋友，吕枚丈夫得病早逝，她已寡居多年。据说，书云想撮合吕枚和李副校长，人们权衡后，觉得也不错。各有一套房子，各有一个儿子，年龄相当，彼此了解。

吕枚很快就会是副校长夫人。副校长，老师是不当回事的，因为学校真正拿事的只有一人，就是正校长，副职形同虚设，说话没分量，行事没权利。就像小学生看待老师，只把班主任当回事，对其他老师不屑一顾。

老师是担心副的会扶正，这是很有可能的事。李副校长刚刚从市委调来，是正科级，听小道消息，是专门来接老校长的班的。学校还有一位副校长，虽然精通业务，但是副科级。所以，人们猜想李副校长扶正的机会要大于张副校长。

所以，当再和同事吕枚碰面，人们脸上多多少少有了其他的内容，多了几分尊重和谄媚。尤其是巴望此次调整获益的教导处的两个干事，更是对吕枚殷勤备至。

二

吕枚人不但漂亮，而且很有气质。吕枚曾经有个让众人艳羡的家，吕枚的丈夫长得仪表堂堂，身材伟岸，又曾经当过兵，浑身上下散发着军人的气息。夫妻俩走过去，身后片片啧啧称赞声。可不幸的是，吕枚的丈夫在人生最美好的时候，却患上了不治之症，英年早逝，撇下了娇妻弱儿。

按说吕枚个人条件这么好，应该能再找个伴儿，毕竟一个人过，显得太为孤单。可如今的人多么现实，吕枚条件再好，身后还拖着一个油瓶子，是女孩就比较好说，长大了是门亲。可偏偏是个男孩，长大后，又要为他买房子，又要给他娶媳妇，负担重，没人愿意来担担。再说了，现在年轻的女孩在后面跟着，等着坐享其成，不在乎年龄大小，只在乎人民币多少。大多男人又都乐意尝个鲜，而且还没有负担，其乐而不为。就这样，吕枚的丈夫走了好几年了，吕枚也无人问津，仍然是孤身一人，形影相吊。

如今，好朋友书云眼看就要到另个世界报到了，伤心归伤心，吕枚也是盘算过的，这是一个很好的机缘，真是再合适不过了，更何况李副校长还有可能升迁。所以，吕枚照顾起书云来更是尽心尽力。对李副校长更是关怀备至，嘘寒问暖。

书云已多日没回过家了，她在医院里陪伴着吕枚走最后的时光。眼看着吕枚一天不如一天，被病魔折磨得形销骨立，曾经美丽的容颜已找不到一丝踪迹，她心里难受极了，她想起了自己的丈夫离去时的情景，紧紧拉着她的手，舍不得离去。觑着年幼的儿子，无奈地松了手。

她哭得死去活来，几次哭得咽气，旁边的人硬是用手指甲切着人中，才苏醒过来。她感觉天塌了，从此自己的生活将暗无天日。她想随他而去，可是还有尚小的儿子需要她。逝者已逝，留下自己在苦苦支撑。白天，还好打发，上上班，和同事说说话。晚上，一个人回到家，把儿子伺候睡，面对孤枕，面对漫漫长夜，她辗转反侧，经常是瞪着天花板，泪水无声地浸湿枕头，从黑夜流到天亮。

三

“书云走了。”

这个消息很快在学校里传开来。吕枚在帮着李副校长料理着后事，吕枚已办过出殡的事，所以办起这样的事来得心应手，安排得井井有条，令人赞叹。

偶尔，可以见到吕枚，人们就围上去，问长问短，唏嘘不已。有些妇女为书云流下惋惜的泪水。都感慨时事无常，好端端的一个人说走就走了。

李副校长的老母也来了。吕枚办着丧事，安抚着老太太。老太太对吕枚也颇有好感。大家看到老太太和吕枚相处融洽，都觉得吕枚和李副校长的事是板上钉钉的事。那两个帮忙的干事有什么事直接问吕枚，听从吕枚的调遣。

看不出李副校长有多么的悲哀，也许男人坚强，不外露吧，大家都猜测说，也许他心里一肚苦水呢。李副校长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领带打得整整齐齐。

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李副校长扶正在大家权衡过后，也是迟早的事，谁也不愿意在这关键的时候给李副校长留下不好的影响。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大多数人都是有目的而来。尤其两个干事，都觊觎着主任的位置，谁也怕谁落了后，所以都起早贪黑地往李副校长家跑，鞍前马后为李副校长效劳。

李副校长风风光光为书云办了后事。

四

书云走了一个月，大家就听到李副校长要结婚的消息。但结婚对象不是吕枚，是另有其人。听说是个与李副校长年龄极其悬殊的小姑娘，那小姑娘和李副校长的儿子年龄相当。那姑娘是李副校长在歌厅认识的，是个歌厅的小姐。听说他们早就认识了，李副校长在书云生病期间，还和这位小姐经常幽会。大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大家在李副校长的脸上找不到悲伤的蛛丝马迹呢？原来人家早已暗渡陈仓，单等着她腾位了。

人人听到这个消息，先是大吃一惊，然后是忿忿不平，为书云，揣测书云早有察觉，家丑不可外扬，硬是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吞，生了暗气，气得得了不治之症。为吕枚，吕枚枉费了一番心思，结果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吕枚嫁给李副校长，大家心理上能够接受，年龄没有差距。可李副校长却要娶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而且还是令人不耻的小姐，这让人心里如何也难于接受。但大家不管心里怎么别扭，见了李副校长，不露一丝痕迹地热情地打招呼，现在的社会，什么事都可以发生，虽然人家娶了小姐，但人家说不定还要扶正。

李副校长梅开二度，他大张旗鼓，要大办婚事。人们纷至沓来，道喜，帮忙。两个干事又忙碌起来。

婚事办得很成功，李副校长给能来的都发了请柬，一丧一喜，赚了不少。

在婚事上，有人起哄，让新娘子唱歌，新娘子一展歌喉，唱了好几首歌。大家笑着，心照不宣地称赞新娘子唱得好，够得上专业水平。

五

老校长马上要退了，很快就要有新的人事任命，这段时间，对于李副校长、张副校长，还有两个干事来说，是极其关键的时候。他们都已在四下活动，谁不想抓紧机会赶紧捞点权利呢。

没有想法的局外人是看见两个干事往李副校长家跑得勤，便猜想一定李副校长胜券在握。可过了几天，他们又一窝蜂地往张副校长家跑，大家便又想可能张副校长有希望。两个干事消息一定灵通，他们不会盲目行动的。

两个干事摇摆不定，人们也看得眼花缭乱，不知谁是最终的胜利者。

当局里领导出现在学校宣布新的人事任命时，大家企图从两位副职的表情寻找答案，因为在开会宣布之前，要先和他们谈话。

人们看到李副校长脸色阴郁。果然，在局领导冗长的开场白后，宣布了这次人事任命：张副校长为正校长，李副校长任党委书记。大家都知道书记是虚职，和退居二线差不多。怪不得李副校长一脸不高兴呢。

局领导还宣布了一件事，是大家始料未及的。说经人举报，两个干事中的一个生有二胎，经查实，确有其事，要对其进行罚款。罚款是小事，在这关键时候，出这样的事，等于宣布了自己政治生命的终结。

没过几天，张校长宣布其中一个干事升为主任。人们看到新上任的主任总是跟在张校长后亦步亦趋，不离左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