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凤人家下集
十一
坐着没个正事,凤儿起身将杨昊座位前的钱一边整着一边数着,刚数完,杨昊就进了门。凤儿说,杨昊,你的手气真好,赢了五千多块。杨昊用手理了下头说,凤儿,把那钱装上,就当我给你盖房封顶时的贺礼。凤儿说,那能行呢,这是你赢下的我咋能要呢。凤儿说罢,将钱又放在了桌上,顺手拿起茶壶给杨昊的杯里添上水递过来。
“装上吧,那都是搂下的柴,拾下的麦,没啥稀罕的。”杨昊一手接了凤儿递的水,一手从桌上拿起钱拉起凤儿的手,眼儿看着凤儿。
又是四目相对,凤儿还没明白杨昊说的意思,热辣辣的眼神让她就觉得心慌意乱。凤儿低着头,心开始咚咚地跳起来,也不知道该说啥,木木地站在那儿,任杨昊将那把钱给她手里塞着。凤儿再一想到杨昊说的,又猛地一灵醒,抬头不解地问:“咋的是搂下的柴,拾下的麦呢?”
“白白赢的还不是和拾下的钱一样。”杨昊辣辣地看着凤儿。
“他们都说你手气好呢。”凤儿没敢再看杨昊,头又低了下来。
“这是哪能的事。”杨昊放开凤儿的手,说:“不瞒你说,那是他们有意地在给我输呢!你想想,他们要找我办事,能赢我的钱吗?赢我的钱就不怕我不高兴?我不高兴,谁给乡上办事?”
凤儿听得有点不明白,心仍在不安地跳着。
“坐下吧!”杨昊拉了下凤儿的胳膊,语气里有些坚定,也有些柔和。“你放心,下来再不会有人到你家去挡着你盖房。”
凤儿和杨昊在一张长沙发上坐下,坐下又朝边儿挪了挪,俩人保持着点距离。凤儿怕人见着难堪。
“还是把钱装上!再说,那些人输的钱也是回去想办法能报销的,谁能蠢到为公家的事输自己钱的地步。”杨昊又拉起凤儿的手,望着凤儿说。
凤儿这次听明白了一点,陈书记和乡上领导是有意给杨昊输钱,是要让杨昊给乡上办事呢。
“那……今天的事,多谢你了。”凤儿的语气有点无力。
“谢啥,这是多大点事!打个电话不用来都行,怎么说乡领导也要给我个面子;不然,看乡上的事在我这儿还办不办!少了你三千块的罚款,下个礼拜可又能拿上三十万呢,谁都会算这笔帐……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只是不想拨了人家的面子。”杨昊停顿了下,握紧凤儿的手。凤儿感到杨昊的手热热的,还有点汗气。“我来主要还是想……见你而已。”杨昊说完又望着凤儿。
凤儿听明白了。杨昊把她的手握得很紧,凤儿的心就不自觉地乱开,已不知道该怎么去拒绝还是不想拒绝,心里还有种甜丝丝的感觉。凤儿不清楚,这个时候她对杨昊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只觉得心里好象有只小鹿在不停地撞着,一下下的,很有力;当年那种喜欢或是爱着的感觉涌上心头,身子也有股暧流在流着,那从未有过的暧流使得她已没有了再拒绝的勇气,只能将那些钱攥在手心。
“哦,对了!我想了许久给你买了件礼物送你。从上个月再次见到你,我就一直有着这样的想法……凤儿,你应该知道你是我的初恋,也是我这些年来解不开的心结。”杨昊放开凤儿的手,从茶几上他的包里取出个小红盒打开,呈在凤儿的面前。
“戒指!”凤儿看清了,那小盒里是枚金灿灿的戒指,心一颤脸一热,差点说出口。
“见你手上还没有戴着,我就买了想送给你……”杨昊低沉地说着,语气带着温柔。
杨昊从盒子里取了戒指,抬起凤儿的手。
“不!……”凤儿想抽出手来拒绝,却没能抽得出,杨昊握的很有力。
杨昊在看着她,凤儿将使着的劲松了下来。
“凤儿,你知道的,当年我真的爱着你;那年收到你的照片,我就知道,你已是我终生都忘不掉的爱!……我也知道,你那时心里有我!……只是没那个缘分,也没想到你不再补习就结婚了!……送你这个礼物,也算是了却了我的心愿。”杨昊的话有些悲切,透着些遗憾,也有着无奈。“自从六月份又见到你,我也不知怎么的,心里就是放不下,当年对你的爱让我这些天常想起你,想起过去伤心的事,想你……”杨昊已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抬起凤儿的手自个攥着,连那五千多块钱塞进凤儿的衣服口袋。
凤儿感到,杨昊的表白太突然,让她的心跳得更快,那感觉既甜蜜又惊慌,是从来没有的,也有些不知所措。
凤儿没再拒绝,心慌意乱地,任杨昊给她戴上戒指顺势将她揽在怀里……
凤儿能听到杨昊的心也在急切地咚咚地有力地跳着……
杨昊轻柔地抚着凤儿的脸。
凤儿感觉那轻柔带给她的不仅是温存,还有着丝丝的心动……
杨昊慢慢地低下头,双手捧着凤儿已是红润的脸……
“不!”
凤儿一惊,从杨昊的双臂和怀里挣脱,坐起身,惊疑地看着杨昊。凤儿的惊慌,让杨昊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杨昊,不能!”凤儿拢了拢有些散乱的头发,静了静气,说:“杨昊,我知道你爱过我,我也喜欢着你,我知道这都是真的!可……你我现在都是有家室的人,不能这样!我不想和你……”凤儿的话没说完,意思已很明确。
杨昊没有想到,凤儿能拒绝他。
凤儿能想得到,杨昊低下头那是想要吻她,她心里也有着想要的念头。可就在那刻,脑子忽地显出二憨父亲和她母亲在她家炕上的那一幕,也似乎看到村里人那鄙视的目光,那一幕和那目光瞬间让她感到恐惧,心儿也在发抖……
杨昊送凤儿回栖凤村。路上,凤儿能感觉到杨昊的眼神透着些许的失落。
凤儿说:“杨昊,说实话,当年我是喜欢你的,那种感觉到现在也抹不去,忘不掉……那都是命,命里注定咱俩不能成为夫妻……我不会忘记你,也不会忘记你对我的好……自从再见到你,我心动过,也知道市里人把那事看得随便……可,我不能,我没有这样的心理准备;我想,还是把这份纯真留在心里的好……真的和你有了那事,我不知道以后该咋样面对你……真的,我怕我不能控制自己,在感情上失去理智……不能和你成为夫妻,还能成为很好的同学,很好的朋友……杨昊,你能理解吗?”
凤儿想,她的拒绝可能伤了杨昊的心,也伤了杨昊的自尊,也只有解释着让杨昊不要介意。
杨昊说:“凤儿,没事的!既然爱你,就应该尊重你……像你说的,留着那份纯真,或许更好些,更有意义!”
凤儿听了,反倒有些伤感,为她自己的心境而伤感。
想到和二憨在一起十几年平淡无味的生活,凤儿觉得她的心是苦涩的。这些年里,她曾想过,想过和杨昊的这份纯情,想过这份解不开的情结。杨昊给她戴上戒指,没有拒绝也没有褪下来,也觉得这是这份情结的忆念;能永久地戴着,被人爱着,那感觉或许也是一种幸福,精神上也许是一种慰藉。凤儿觉得她需要这份情结和这份温馨,能够伴着她平静的生活。
凤儿想保留着这份幸福的感觉,对杨昊说:“戒指,我会戴着,你心里有着我,我心里有着你,已很知足。”
杨昊说:“你说的……或许对着!……”
凤儿也想到,如果和杨昊有了那事,让人知道了肯定要被人笑话的。这几年虽说羡慕着城里山外人的日子,城里山外人的情感生活让她动过心,也常为自己和二憨的婚姻感到悲哀和无奈,无奈中心境又有太多的郁闷,但她不敢想象她的内心里能再装着二憨以外的男人。这些天,杨昊的再次出现,让她心绪波动又不敢去想。真的想到这些,仿佛就能看到栖凤村里那些老人和媳妇们用那种鄙视的眼神在盯着她,那眼神似乎有着刺,让她感到钻心的痛;还有,河坝上游那个深水潭的呜咽声,让她感到毛骨悚然。
十二
凤儿没想到,刘运升在她家能再次喝醉,而且还是在她盖房封顶庆贺的这天,走时还骂了她一句“b*子”。虽然心里多少有些明白,可还是让她整整一下午都感到不舒服。
盖房前,凤儿已将材料备齐,又到山外将要用的零七杂八的东西雇了个车一次性的买全了。没有土地所的人来再打绊子要罚款,匠工头也让工人上的多,二十来天的工夫,房的主体就砌成。
凤儿老远地看过多回,能想象到将来的栖凤人家在栖凤山这儿会很体面;回过头,再看看河坝对面那十来家土房,将来肯定更是没法再和她栖凤人家比。凤儿甚至想到,将来把“栖凤人家”的名字改成“栖凤山庄。”
凤儿想,国庆节时来栖凤山玩的人肯定又不会少,这几天的生意不能错过,那几千块的收入盖房正能用得上。匠工头也说,国庆前将楼顶水泥现浇打好封顶,还得歇上七、八天,等水泥凝固差不多了才能重新动活计;另外,这些工人家里还有秋庄稼要收也得放几天假。凤儿说,那正好么,我看就放在二十九那天打现浇,那天也正是个好日子。
这些天,凤儿没少在心里也埋怨着二憨。二憨管不成个事,匠工问啥要个啥的都说不清,凤儿没少操心给匠人说这儿那儿的活咋做,忙东忙西的感到身子太累。中午给匠人的那顿饭一个人又做不下来,好在没让小凤回婆家给她帮着忙才轻松点。二十来天时间,凤儿看着就瘦了一圈。人是瘦了,可又多了当年的那份俏丽,憔悴中让人感到心疼。
盖房架梁或封顶时节,山里山外的人都有个讲究,乡党、亲戚和朋友要来庆贺。一是来庆贺,二是这一天需要的人手多,来了就得给帮个忙干个小活,帮着主家操心。先天时,凤儿给村里家家都招呼过,让二憨也去给他哥他妈说声,就是没提到二憨父亲。
二十九日早,村里能帮忙的男人女人都来了,凤儿没见到二憨父亲。二憨妈对二憨说你爸人不舒服在家时,凤儿就想到,多半又是二憨父亲心不痛快,生着她的气不想见她。二憨父亲没来,凤儿让二憨和大憨招呼着来帮忙的乡党,自己招呼着村子来的几个媳妇在屋后又是杀鸡又是洗菜地准备着中午招待的饭。一时间,栖凤人家里外上下的都忙活着。
徐卫民给凤儿先几天打过电话,知道凤儿家二十九日盖房封顶的事,老早联系着刘运升和山庄工地的小李,买了鞭炮烟酒,坐着刘运升的丰田越野不到十一点就到了。
“妹子,今个儿这么大的世事都不给哥说声,还要让哥自己听卫民说的找来,也太不够意思,怕哥吃了你是咋的。”刘运升下了车,迈着方步摇晃着身子走着,见凤儿迎他就大声地嚷着。
也许是今天人多,刘运升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先说上几句诨话。
“刘总,是妹子不对,没先给你招呼声;你这不是来了嘛,今天你放开的吃还不行。”凤儿笑着脸,心里多少有点别扭。
和刘运升招呼过,凤儿接了鞭炮和烟酒,又和徐卫民、小李打过招呼,让进屋里的小包间坐下。
“不错,房盖的气派,跟人一个样的体面!是不是,卫民?”几个人坐下,接了凤儿倒的水,人一少刘运升又没忘给凤儿说他的诨话。
徐卫民笑着附和着,就是的,就是的。
“看你刘总说的,这房那能和你城里人的比,还不值你刘总一辆车呢!就这烂样儿,还不是靠大家帮忙操心着。”有了那晚上和刘运升喝酒的事,凤儿本来心里就有点别扭,见刘运升像没事似的还和她说着诨话,把那点别扭也就放下,笑着对刘运升说。
凤儿让徐卫民招呼着让三人聊会儿,说她忙着准备招待的饭。凤儿出门时,刘运升没忘说把鸡炖上,知道盖房忙没再来过,还真有点想。凤儿笑着说,栖凤人家靠的就是这,那能少了呢。
杨昊到栖凤人家时已快十二点,封顶的事就要结束,凤儿和几个年轻媳妇正往桌子上端着菜。杨昊能来,是凤儿昨天专门让徐卫民给招呼的,杨昊给她帮了大忙,不能不打声招呼;再说,又是十来天没见面,下来有些事还想再商量——那怕这是个借口。有时候,凤儿想到那天杨昊给她戴上戒指又拥着她的感觉,心里就甜丝丝热乎乎的。
和凤儿见了,杨昊很是大方的打过招呼。凤儿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尽量地平静着,将杨昊领到徐卫民和刘运升坐的包间。徐卫民见着老同学自是亲热地招呼让座,又给杨昊介绍了刘运升和小李。刘运升没失他生意人的敏锐,一听徐卫民介绍说杨昊在市建委当着副处长,又管着村镇建设拔款这块子的事,和杨昊立时就热情上,说着幸会、幸会的话,手跟着就递上他的中华烟又打上火,也没忘对凤儿说快给杨处长倒水。
凤儿取了杯子倒上水,小心地递着,轻柔地对杨昊说:“给,先喝点水。”
刘运升听凤儿说话的声音并没有给他和徐卫民那样的豪气劲,朝凤儿看了一眼。凤儿的右手正给杨昊递着水杯。刘运升看到凤儿的手指上戴着枚戒指黄亮黄亮的,脸上先是一喜,再留意看了,脸又慢慢地沉下来──凤儿戴的不是他买的那枚。刘运升有点疑惑,又朝凤儿看了一眼,凤儿的脸看上去很是平静。
杨昊接上水杯,凤儿说,你们几个人先聊着,我去上菜。
“走啥嘛!哎,把你人能搁这儿凉着,不叙叙旧?”徐卫民拉了凤儿一把,玩笑着说。“你人”两字徐卫民说得有点重。
“胡说啥呢。”凤儿捽开徐卫民的手,出了包间的门。
“你人”两字,刘运升听见也听明白了,那是你家人的意思,指的不是他,也不是徐卫民和小李,就这几个人在这儿,指的肯定是杨昊。“你人”的话,那是对俩亲近的人才说的,还说是叙旧,徐卫民能这样拿凤儿和杨昊开玩笑,看来俩人的关系是不一般。刘运升在外做工程多年,见的世面多,这样的话对他深谙男女之情的脑子一听就明白。刘运升心里有点不快,可还不能也不想在刚认识的杨昊面前表现出来。
凤儿出了门,脸就红起来,心里的感觉说不上来,内心多少还有些乐滋滋的。凤儿清楚,徐卫民拿他和杨昊的事开涮着──当年一班的同学,杨昊和她相好着,班里好多人都知道。在刘运升和小李面前,徐卫民拿她和杨昊过去的事玩笑着,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刚到十二点,最后一斗混凝土吊上了房顶。
房已封顶,凤儿让将来人拿的鞭炮放完,山谷里回响了好一阵子。
庆贺的饭在一楼和门前的院子摆着,凤儿让给每桌子白酒啤酒地都上,桌子正中是她做的山菇炖土鸡。心里高兴,凤儿桌桌招呼着让尽兴地吃喝。徐卫民和杨昊是同学,说不喝白酒不行,加上刘运升生意人的心机要和杨昊要熟识,喝酒正是个加深感情印象的机会,这桌的白酒也下的特别快。等凤儿和二憨拿着酒瓶酒杯来敬酒表示感谢时,两瓶白酒都快见了底。杨昊看起来已有点晕乎,脸儿红扑扑的,像个关公。
“看你几个,喝的真行!来,我再敬你几个人几杯。”凤儿端着酒杯满脸的笑意。“看给谁先敬,谁先喝?”凤儿问徐卫民。
徐卫民见二憨跟在凤儿的身后憨笑着,便说还是谁大谁先么,先是刘总,给刘总换上大杯子,不敬三杯不行的,三星高照嘛。徐卫民说完就将刘运升面前茶杯里的水倒掉,递给凤儿说:“来,给刘总先倒满!”
凤儿听了,从二憨手取过酒瓶真的给满上,又将酒瓶还了二憨,双手捧着到刘运升的面前,笑着说:“刘总,按卫民说的,妹子先敬你。”
“哎!不敢这么多。”刘运升站起没敢接,一眼又看到了凤儿戴着的戒指,脸也平平地板了起来。
“哎!哎!刘总,咋能不喝呢,凤儿还要多敬你几杯;你把凤儿的生意照顾扎咧,凭这,都要喝三杯。”徐卫民凑着趣说。
杨昊和小李也说,是的,应该喝。
“就是嘛。妹子应该感谢,没刘总生意也好不起来。”凤儿说着,又将酒捧到刘运升的面前。
刘运升见几个人都这样说,就接住,说:“那只这一杯!三杯太多,喝下去还不放翻出丑么。”
“不行,接了就是应承,三杯!”徐卫民说。
杨昊看了眼凤儿,又凑着热闹说,对着!凭刘总能对凤儿的生意照顾着,凤儿也应该敬三杯。
“不行,不行,三杯下去真的有点多。”刘运升推辞着。
“三杯,三杯,妹子又没得罪你刘总,你给妹子帮了那么大的忙,妹子敬你的咋能只喝一杯呢。”凤儿说。
凤儿说这话时其实没个意思,刘运升听了,心却是一“咯噔”,以为凤儿给他暗示着说那晚在饭店的事得罪了他,加上凤儿手指上的戒指在面前晃着,心里的不痛快就上来了,血一下就涌到脑门。
“行,喝三杯!但我有个条件,第三下凤儿得陪一杯!妹子的眼头高,看跟我喝不?”刘运升说“妹子的眼头高”,也是在明里说着暗话,有意地让凤儿听。
“行,行,凤儿陪第三杯!”徐卫民的酒劲也上来了,没等到凤儿开口就先答应下来。
徐卫民说完,刘运升就举起一口喝干,让再倒。凤儿接着杯子倒满酒又递上,刘运升又举杯干了。等凤儿递上第三杯,刘运升接上却并没急着喝。
“给……妹子也倒上,不碰……不喝不行!卫民,你……现在看着办!”刘运升先是较起真。
“没问题,我给凤儿倒。”徐卫民又取了个茶杯,从凤儿手里拿过酒瓶满上酒递给凤儿,让凤儿陪刘运升喝。
喝到这份儿,凤儿只有接着,说:“我和刘总碰一杯……刘总,感谢你促哄妹子生意。”
凤儿说完,端起杯和刘运升的杯子碰了一下,皱着脸眉慢慢地喝着;喝完放下杯子,搭眼见刘运升已在她眼前将杯口朝下的举着,用那直勾勾的眼盯着她,脸灰青着瞪得很平,表情怪异。俩人都喝了,徐卫民几个都说着喝得好。
凤儿明白,刘运升是有意要让她喝酒的,从刘运升的话里她能听出对她有点不满,借着喝酒想给她点难堪。
凤儿给杨昊敬酒时,杨昊说他喝得有点多,都有了想吐的感觉。
凤儿说“给你倒上了咋能不喝呢,没事的,你少喝点。”凤儿的眼没离开杨昊的脸。
杨昊见凤儿请着,接过凤儿倒的酒就喝了下去。
杨昊说:“这一杯喝下去都有点晕乎了。”
凤儿停下正给小李倒酒的手,在桌子上放下酒瓶和杯子,忙说:“我给你去端点醋来解酒。”
刘运升三大杯下了肚就显出了醉态,听到凤儿说取醋解酒的话,关心的语气让他又想起徐卫民说的“你人、叙旧”的话,心里不仅有些不快,又有了醋意,想着:“怪不得听杨昊说他也常到这儿,那戒指说不定是杨昊送的!”刘运升想着,一个酒嗝上来,喷着酒气爬在了桌上,将杨昊面前的筷子都撞到了桌子下……
刘运升醉得晕乎,走路身子摇摇晃晃东倒西歪的,回去没法子再开车。徐卫民说他来开车。凤儿晕着头将刘运升和徐卫民、小李送到车上。
刘运升没顾及身边还有着傍人,突地就扯住凤儿的胳膊,翻着猩红的醉眼盯着凤儿说:“妹……妹……妹子,让……让哥看……看看你的戒指。”边说着边抬起凤儿的手。
凤儿没能挣脱。
刘运升上下翻着凤儿的右手看着,摇头晃脑地凑到凤儿的脸前,喷着酒气:“不错!……你真行……还知道……暗渡陈仓!……装的啥正经……·你以为你是啥?……b*子!”
凤儿脸腾地一红,血涌到了头顶。这明明是刘运声在骂她,用b*子的话在骂着,是女人谁都受不住。凤儿甩开了被拉着的手,燥气地瞪着眼——想骂刘运升几句。徐卫民见刘运升说出那样的赃话来,又见凤儿胀红着脸凤眼圆睁地要开口,赶紧下车拉开凤儿到一边,对凤儿说,刘总喝多了,不要介意。凤儿扭头走开,但也听明白了,刘运升见她戴着戒指还不是他给送的那枚,怀疑她,还有些吃醋,而且是极为不满,是在骂着她来发泄心中的不快。徐卫民劝着,今天又这么多的人在这儿,让更多的人看见听见了不是啥好事,凤儿也只好忍着气回屋。
凤儿让杨昊清醒了一会儿,到快天黑时和杨昊说完事才让开车走。房的主体盖起来,凤儿想听听杨昊的意见,外墙贴啥样的瓷砖才气派。有了那天的事,说过知心的话,心里明白着,俩人都没啥不好意思的感觉。杨昊说,在简单设计时我都想好了外装饰,以清雅素气的青色最好。杨昊在院子指点着细细地给凤儿说了他的想法。凤儿摸着戒指说,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想听听你的意见再确定。
和杨昊说着话,凤儿对刘运升走时骂她的事还没放在心上。杨昊一走,晚上躺在炕上,凤儿将刘运升在心里没少骂,骂着刘运升不是东西,是个没人性的实足色狼,又后悔今天只顾着忙活,忘了还刘运升的戒指。
二憨又来在窗外叫了几声。凤儿大着声气着说,睡你的觉去!……
十三
正如凤儿想的,国庆假期,到栖凤山来玩的人真不少,栖凤山又热闹了许多。凤儿在门口立了个正常营业的牌子,栖凤人家的生意依旧不错,到中午时还是接待不过来,年初养的那些土鸡也快让来人吃没了。
栖凤人家有着停车场,凤儿让放假在家的吴昭帮忙收着停车费。等来人停好车,凤儿没忘说再到她家这儿吃饭,她家的山菇炖土鸡和土鸡蛋都是很纯正的。有的人停车给钱要发票,凤儿说她这儿没的,实在要的话那就算了可以不给钱。来人见凤儿那样说,反倒给钱不要发票,还说凤儿会说话会做生意。栖凤人家的生意好着,凤儿更是觉得她将栖凤人家扩大经营的思路是正确的。出山的路年底就要完工,凤儿就想到,明年生意肯定还是能红红火火的,这几天都已经是忙不过来,明年还得再雇上两三个人来帮忙,到那时也才真的算得上是老板娘了。
想到明年的事,凤儿心里真的有点像吃勺蜜一样的甜着。
要说,国庆长假这几天忙的不行,正需要有个人手给她帮忙,凤儿却让小凤在十月四日早上回了婆家(临走时,她给了小凤三千块钱算是五个来月的工钱)。也就在那天晚上,凤儿第一次煽了二憨一耳刮子,打得二憨愣愣的,而她也是连着两个晚上都没有睡得着。
三号下午,杨昊开车又到了栖凤山。杨昊说是专门来接凤儿的,徐卫民晚上在县城请几个同学唱歌吃饭聚会呢。下午没多少生意,凤儿给二憨交待了店里的事,说她晚上可能回来得晚点,也不一定能回来。给二憨叮咛过,凤儿带上吴昭随杨昊去了县城。凤儿觉得,杨昊专门来接她,又是同学聚会,生意再忙,也不能失了杨昊的面子;再说,同学聚会的事,时间也没个长短。
既是同学聚会,高中毕业十来年没见自是过分的亲热。几个同学都说,凤儿这两年在栖凤山混得不错,算得上是个富婆了。凤儿听着,心里高兴,自然喝了不少的酒。杨昊在送她回来时,凤儿能感觉到她的头是晕晕的,在车上靠着吴昭躺在后座上,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杨昊聊着。
车在山路上停下,远远地见着山洼那的灯没亮着,凤儿怨上了二憨:“真是粗心,真的来几个黄鼠狼可咋办。”凤儿让吴昭先回屋去睡,自己朝着山洼那走去。她想把灯拉亮。
快到小木屋,凤儿看见有个人影从小木屋出来。等走近了,凤儿看清是小凤。小凤慌着声地叫了声姐。凤儿问小凤咋的这时在这儿,小凤啥都没说,脚步没停就急急忙忙的走开。小凤慌张的样子,凤儿没多想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快步地到小木屋,拉亮了灯。
凤儿看见,二憨在炕上全裸着,侧身面朝里地躺着,胖嘟嘟的像一堆肥肉。听有人进来拉亮灯,二憨没正身就顺口地问了声:“小凤,还有事么?”
凤儿见了听了,头哄地一响,愣在了那儿,加上刚才凉爽的山风一吹,晕着的头立时就清醒许多,明白了怎么回事。
二憨回过身,见是凤儿在炕前站着狠瞪着,嘴刚张开,就傻傻呆呆地惊得愣住了神……
凤儿的精神立时就快要崩溃,话到嘴边又强忍着,瞪了二憨一眼没有言声,忿忿地出了小木屋。
凤儿没想和二憨闹。山里的夜太静,稍一点动静都会有人听见,她不想让人知道,反而镇静了许多。“二憨和小凤有了那事,将这等子的丑事嚷出去,还不丢死人!”凤儿尽量地让自己保持着理智,也克制着怒气,脑子一时乱哄哄的不知要说些啥,怎么去说,去说谁。
出了小木屋的门,刚一转身,凤儿的泪就流下来。“二憨和小凤有了……那事?”凤儿不敢往下想。
凤儿感到了阵阵的寒意。山风顺着溪水沟吹着,透着她的背,一直凉到心里。夜的确很静,能听出脚下的溪水咕咕地响着,像山里人的讥笑声。
回到屋,凤儿没理小凤也没问小凤。
“难道二憨和小凤有了那事?真的有了那事!”凤儿不敢想这是真的。可亲眼见到小凤从二憨的小木屋出来,而且二憨还裸着身,凤儿认定这是真的。“小凤从二憨裸着身的小木屋出来……还有,二憨那惧怕不安的眼神都让人相信这是真的……那事的确是真的,憨实的二憨竟和自己的妹子有了那事!”凤儿想着又不敢想。吴昭在一旁睡着,凤儿强忍着泪没有哭出声。
“怪不得这阵子小凤见自个人累早早地睡下,就说她还要准备明天的菜让我先睡!怪不得二憨和小凤俩人见我的眼神老是怪怪的!怪不得这阵子不常叫我到小木屋去,原来……”凤儿没敢再往下想,也睡不着。没想到憨实的二憨竟会做出背叛她的事来,那个女人还是他的小姨子,这事要是让人知道了真是没脸面的大事,还不是对她凤儿天大的羞辱嘛。如果真的让人知道,还有什么脸面在栖凤村活下去。
“不管咋的,凭着我的人样儿,跟着二憨也算得上是屈就,从没亏过你二憨,反倒亏了我的心……有了吴昭,人憨点也没再计较个啥,安着心地和你二憨过日子……这几年不是我在支撑着这个家,你二憨哪能有这么好的日子,也真是把福享得腻了……小凤是我的妹子,狗日的咋就能做出这样的事!”
“离婚!”
凤儿想到了离婚,结束自己和二憨的婚姻,只有这样才能解放自己,也能给二憨一点惩罚。
“可……能行么?吴昭将来咋办?对吴昭学习是不是有着影响?对吴昭的将来会不会有影响?……”凤儿又犹豫地想着。“就是离婚,前老子后娘的对吴昭有着什么好?毁了吴昭的将来,还不成罪人,那还有个啥活头!……为了吴昭,还有脸面上的事,也不能离的!离婚还不是将事闹腾地更大,栖凤村的人还不是都知道了……就是离婚又能咋的,还又能到哪儿去?再能嫁了咋样的人?……但,不能让小凤在这儿呆下去,再呆下去咋给妹夫交待,咋的给娘交待……时间长了没有不透凤的墙,趁着现在没人知道,还是让小凤回去……”凤儿泪不住地流着,心里也在矛盾着。
早上起来,小凤像往常一样在灶房忙着做早饭。见凤儿进来,小凤低着头没像往常一样叫着姐和凤儿打招呼,无措地站那愣住了神。
“你去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吃了早饭就回去。”凤儿平静地板着脸说,也是
头一次对小凤以这样的语气说。
“姐,我……”见凤儿板着脸,小凤清楚凤儿啥都明白,心里怕着,脸已挂上了一串泪。
“好了,不说了。”凤儿顿了下,“听姐说,就当啥事都没有!姐不怪你啥,只能说你姐夫那不是个东西!你给姐说,你俩是啥时有的事?”凤儿尽量平和着语气,没一点责怪小凤的意思。
“姐,我……是我不好,我……错了。”小凤要说的终于说出了口。“没……多长时间,就是你送吴昭上学的那晚来。”
“是在那晚上?八月三十一号!”凤儿有些厉声。
“是那晚上来。那晚你打电话说你回不来,二憨哥和我晚上收拾完东西,就把那天收的钱给了我……说是让我买件衣服,在房子和我说了会话就……”小凤泣出了声,没敢正眼看凤儿。
“我回来你姐夫不是说没卖上钱吗?”听小凤说完,凤儿就有点忍不住气,声音大了许多。一个多月,她竞然一点都没察觉到不正常的地方。
“卖了五、六只鸡……二憨哥把钱都给了我。”
“你姐夫在骗我?你也骗我!你知不知道,二憨是你的亲姐夫!嗯?”凤儿没了刚才的平心静气,变得气粗味重。
小凤哭出了声……
吃罢早饭,小凤就回了婆家。凤儿对二憨说,今个你来帮下手!
来山里玩的人多要吃饭,凤儿铁青着脸自顾自地忙着,一天都没理二憨。看到二憨,凤儿有时真的想用案板上的菜刀砍了。二憨象做错事的娃们,看着凤儿的脸色,进进出出了一天,也没敢和凤儿说上一句话。
到了晚上,凤儿让吴昭早早睡下,去了二憨睡的小木屋。凤儿心里憋屈得难受,想去问问二憨。
“凤儿,你……你……你都知道了?”见凤儿在炕沿上坐定仍是板着铁青的脸,二憨就知道凤儿来是啥事,心里一急一慌,说话都有点结巴。“你……你不要着气。”二憨边说着边起身要坐起来。
二憨还没坐正身,凤儿右手朝着二憨的脸就狠狠地煽了一下。声音很响。
“我不着气?你是人不是人,连猪都不如,我妹子的便宜你都敢占?!”凤儿忍了一天的愤恨终于发泄出来,一时忍不住,泪流了下来。
“你,你不要哭,外……外面静着……我……我以后不了还不行吗?”二憨低着头,手将脸捂着轻轻地揉着,没敢看凤儿。
“真是猪狗不如!”凤儿燥着气,哭出了声。“你狗日的还有没有良心?是不是人?良心是叫猪给拱了,咋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你知不知道那是我妹子?……”
二憨傻愣愣地坐着,也不知怎么劝凤儿,嘴木嗫着,不停地念道着:“我再不了,我再不了”。
二憨那可怜相,凤儿有着气一时也没办法,夜静极了,也不能把二憨咋的……
昨晚想了一晚上,凤儿想她也只能让小凤回去,让小凤离开栖凤人家。凤儿不想让人知道这丢人的事,和二憨离婚,事必定是要闹腾大;这样的事闹腾大了,在栖凤山她是没脸再见人;就是离婚,她能去那儿,吴昭咋办?再说,还有小凤咋办?小凤的婆家还能容得下小凤么?小凤以后的日子咋过?……让小凤走人离开,没了小凤在这儿,或许日子还能安宁下来;没有小凤在这儿,也就没了更丢人的事……婚离不成,还能咋的?凤儿无奈地流着泪,想着她也只能这样。
凤儿又想了一晚上,仍没敢想到和二憨离婚,有着面子上的事,也不敢去想。
十四
凤儿心痛着,但还得忍着,还得照样硬撑着把房盖下去。再三考虑,凤儿觉得她应该这样做。
小凤回了婆家,二憨拉下手又止不住多少的事,凤儿能感受到的就是累,每天送走匠工,就早早地睡下。白天的事太多,又都要操心,凤儿倒还没有闲时间想到二憨和小凤的事。晚上躺在炕上,凤儿就由不得想起这件事来,想起来心就痛着,有时还有些伤心。晚上,二憨来敲过门,在门外不停地叫着她的名字。凤儿更是由得想起二十多年前二憨父亲和她娘的事,由不得想到二憨和小凤在小木屋做的那些龌龊事来。想起来,凤儿就羞愧得无地自容,想不通娘和小凤咋的都有了这种事呢,娘们俩和父子俩的在偷着情做着见不得人的事。凤儿也想到了当初,是娘叫她回山里不让她再去上学,说是家里没钱供她;也是娘让她早早嫁给二憨,说是二憨父亲逼得紧;她不想嫁也哭闹过,娘说,你不嫁咋的能成呢,咱家还不起二憨家这些年给的彩礼,也毁不起婚!女儿家迟早都是要人嫁的,嫁谁不是过日子?她听着,哭了。娘又说,二憨家的条件在山里的是算得上的好着,过门就是不愁吃不愁穿的,山里的女娃子那有不想的。她听着,更是伤心。娘再说,二憨人看着傻,可人实诚,嫁了二憨还不是由着你凤儿在家过活,你要咋着就咋着的,二憨还不是让你凤儿能放心。她听着,心更是难爱……听了娘的话,可,谁能想到实诚木讷得有点傻的二憨也能做出聪明过头的事来。想起这些,凤儿的泪就不由自主地流着,怨着自己的命,怨恨着二憨,怨着自己当初为何没有一走了之……二憨晚上再叫门,凤儿赌着气就是不想开,任二憨在外面叫着。二憨没法,叫了一会儿只好回了小木屋。
十一月初上,山里开始下雪,栖凤山通往山外的公路修好,凤儿家的房也盖起来,攒下的几万块钱和杨昊那十万块也快花完了。从山路上往回走,凤儿远远地望了好几回,心里很是满足。和栖凤村那十来户人家的老平房比较更是显得气派,有着小凤山和背山坡上的树木映着,还不失农家人的雅致,有些像小山庄的样子。
冬天来山里玩的人少了许多,一天没多少事,凤儿隔天地还能和村里的那几个媳妇打着小麻将。女人窝里话本来就多。那几个媳妇说,凤儿你好福气的,命真好,这两年是把钱挣下了,都戴上了金戒指;看你家那房盖的阔气劲就知道是咱栖凤村的首富,比你阿公家日子都要好得多。凤儿苦笑着什么也没说。那几个媳妇又笑着说,看你戴的那戒指金光光的,是二憨给你买的还是有了相好的,要是有了相好的,小心河坝那深水潭里的怨鬼哪天把你拉下去做伴着。凤儿脸稍一红又俏着玩笑似地说,你给你也寻个相好的,到时都跳了深水潭咱俩不是还有个伴做么。那几个媳妇说,我哪有你凤儿这人样儿,我是没人要的……和几个媳妇们玩着说笑着,凤儿觉得她的心还能宽松点。
房正盖着凤儿就想过:这山里的路和山外的环山旅游路接通,城里山外的人到栖凤山方便了许多,明年的生意肯定还会更好;将原先一楼三间一百多平方的空间全部打通,全作为栖凤人家接待吃饭的大厅,一下子就能接待五六十的人;南北各续的一间装修成四个包间,这样又能接待三、四十人。同时能接待一百人吃饭,凤儿想,明年来的人再多也不至于接待不了;还有个想法,就是将整个三楼都做客房,二、三楼新盖的南北两间也装修成带卫生间的,那样子才有点档次,房费也还能多收点……
这早已设想好的事,有着二憨和小凤惹出来的不快,凤儿的心一时就凉了许多,也没了那份心情,明年装修的事压根再没去想过,心里整天慌慌的。有事没事的这样想着,凤儿感到了身累,也感到了心累,整天面对着二憨,时不时地就想起小木屋里曾发生过的事。一个月过去,那阴影没能从凤儿的心摸去,人也瘦了许多,显得很是憔悴。
凤儿想起了杨昊,从那天同学聚会送她回来还没再见过杨昊。想到杨昊,凤儿给二憨说她心里太烦,想到山外的县城去散散心,也想去看看吴昭。
凤儿想去县城,二憨心里有愧,没敢拦着。
给杨昊打过电话,凤儿到学校去看了吴昭,给留下点钱做生活费,什么也没说。从学校出来,凤儿在县城的街道茫无目的地走着。街道上人群熙熙,比山里热闹许多。凤儿看见,刘运升开着车从她的身边慢慢地滑了过去,还隔着玻璃看了她一眼,没有停车也没理会她,擦过她的身就加快了车速。凤儿想到了,国庆节那天,刘运升到栖凤山去过,看样子领的是老婆和十六、七岁的儿子;那天,刘运升的车没在她家的停车场停,上午的饭也去了河坝对面大栓家;就是在后来,也没到过栖凤人家。在那天,凤儿就想到,刘运升肯定已是再不会到栖凤人家来。想起刘运升那天骂她b*子的话,凤儿本来阴晦的心情又多又浓了几分;还有,刘运升骂她的事,村子里的几个媳妇似乎都知道了,那些媳妇玩笑着说着戒指的事,那脸红的情景让她太难堪。
见到杨昊,凤儿啥话没说眼泪就先流出来。杨昊让凤儿上了车,将车停在县城外的路上,问凤儿是咋回事。在车里,凤儿扒在杨昊的身上哭着骂着二憨说二憨没良心,骂着自己的妹子说小凤不知廉耻,也骂着刘运升说刘运升不安好心。凤儿说她的命太苦,二憨和小凤的事,一个是自己的丈夫,一个是自己的亲妹子,俩人偷情的事让她没想到,对她的打击太大,叫人咋的不生气;刘运升能骂她也没想到,刘运升老早就没安好心,打着她的主意,没打成主意就在人面前骂她……凤儿说,做女人太难,这些天她睡都没睡好,闭上眼睛就想起发生的这些事;想到了要和二憨离婚一走了之,可她舍不下儿子吴昭……
杨昊静静地听着,揽着凤儿抚着凤儿的头宽慰着。凤儿伤心地哭着诉着,杨昊没有打断凤儿,这个时候他似乎能感受到凤儿的心痛。
杨昊说,事都已过去,就不要在心上放,记着那些事心里就不会痛快;你想的也对着,吴昭都十几岁了,是得为吴昭多想想。
凤儿说,我能想得开么,刘运升骂我,凭啥骂我,狗日的就不是个好东西。
杨昊说,市里有钱人都是这样的,谁没个相好的女人,你凤儿那么漂亮,刘运升咋能对你没想法?不过,你没理他的那套把戏也好着,省了以后的麻烦事……噢,找着机会将刘运升的戒指还了,那不就没啥事了么。
凤儿说,就是再暗示着表白着,人家不愿意,也不能素质低到骂人的地步,还是有钱有脸面的人呢。
杨昊说,现在这个社会,有钱人多的是,但有几个是凭本事干出来的,还不是凭着关系暴富的;这些人哪能谈到素质,有素质哪能去骂你,有素质也不会对你有着邪念,有着那样的想法。
凤儿说,我想不通,想不通二憨能做出那样的事来,还是和他的小姨子;要是和别的女人,我能忍,不去计较个啥,还记恨不上二憨多少,说不定还会说我男人真的能行,还有别的女人能看得上。
杨昊说,二憨在山外打了五、六年的工,在城里听的和见的也多,脑子就是再笨也慢慢地开窍了,难免也有些其它的想法;二憨一时的错,你也不能和二憨计较一辈子吧!还是想开点,二憨知错改了就是。
凤儿说,二憨就不应该做那样的事,就没资格背叛我,要不是当初那个娃娃亲,能看得上嫁给他吗,再怎么说二憨也不能这样子来丢我的脸。
杨昊说,二憨是不配你也没资格,但二憨也是个男人,是男人都有七情六欲,是不是你凤儿从心里不爱二憨,冷落了二憨;是男人都有那个欲望,何况二憨也才是三十五、六岁的人;你就是心里不喜欢,也不能表现得太过分,毕竟那还是你的男人,平时对他好点也就不会有啥事。
凤儿没有再说,止住了流着的泪。
“是的,可能是冷落了二憨,一个月和二憨也就那么一两回,就像是在应付差事。”凤儿心想着。“杨昊的话有点道理,不冷落二憨,或许不会有那样的事……前些年咋就没想到呢?”凤儿有些后悔,后悔这些年没能对二憨那个事依着顺着,“不然哪能出这既丢人又难以启齿的事!”凤儿在想,她这些年对待二憨是不是真的错了,是不是真的应该看在吴昭的份上要对二憨好起来──不管咋说这还是个家,是个家也许安宁着比啥都好;就是再不喜欢二憨,为这份安宁也得装出一副笑脸。凤儿觉得她只能这样想。
凤儿在杨昊的怀里,听着杨昊宽慰的话,心境宽畅了许多。凤儿没有将身子抽出杨昊的怀,也不想离开,她想让杨昊轻抚着头和她说着宽慰的话,那感觉让她有着从未有的安全感。这个时候,凤儿也觉得杨昊的怀里是温暖的,那股暧流在向她的身上流淌着,让她感到了无尽的温暖在暧着她的心。和杨昊说着话,凤儿觉得她也听到了杨昊的心跳声,咚咚地很有力,那声音不但让她有着安全感,也有着心绪不宁的想法──这想法早都有过也只是一直压抑着。凤儿知道那想法是什么,早上出门时她就想到,如果杨昊今天要她,她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身子给了杨昊。二憨没良心地做了对不住她的事,她还有啥必要为他守着这个身,二憨能做的事她凤儿也能做得出,何况她在心里还爱着这个男人;那天,虽没让杨昊吻她,但杨昊那天的温情总在撩动着她的心,时常让她心绪不宁;二憨对不住自己,就是报复二憨,也不能随随便便地和谁做那事,要做也要给自己爱着的这个人。凤儿明白,杨昊是爱着她的,对杨昊的心这几个月她也没放得下,那种在二憨身上从未有过的想法和欲望,每当想起杨昊就会有种温馨的激动和感觉,心也在快乐地跳着。
凤儿想让杨昊长久地拥着她,也想着杨昊今天能够吻她。可杨昊心咚咚地跳着,手抚着她的肩并没有过份的动作,并没像上次那样弯下头来。杨昊说,凤儿,有着什么不快的事说出来了也能好受些,别憋屈着自己……有什么事尽管说声,我会尽力的。凤儿听了,心里有些落寞,只能将那想法藏着。凤儿这样想着,也感到自己有些脸红发热。
回到家,晚上二憨又来敲门,凤儿开了。凤儿没想挡着,让二憨上了她的炕,扒了她的内衣,爬在她的身上动着。这次,凤儿看了二憨一眼。看二憨那满足的劲,凤儿想的是,杨昊的话可能对着。尽管她不爱二憨,可二憨还是她的男人,是吴昭的父亲,是女人或许就应该有义务让男人在她的身上释放欲望;她不能再拒绝二憨,不能离婚让吴昭没了父亲,没了家庭的温暖;尽管不情愿和二憨做,尽管她没有一点激情,可是还得让二憨满足着,为了这个家能安宁也得让二憨满足着,她得忍着……二憨喘着粗气,在哼哼叽叽地晃动着,凤儿闭着眼在尽力地配合着……二憨满足着,凤儿却突然有种想流泪的感觉——还是又想到了小时候见的那一幕。
十五
十二月,山里山外都冷了许多,栖凤山下了两次雪。
冬天里,栖凤山只要披上雪花,远远地看着还别有几分妖娆和冷峻,尤其是雾松时的景象更是别致,到栖凤山赏雪景的人也不少。
有到山里来的人,栖凤人家不时地还能有些接待。来的人不多,二憨帮着忙,凤儿停了正打的麻将还能招呼得过来,有时一天还能挣个七、八十块。凤儿知道有的人还是冲着她的山菇炖土鸡来的,也觉得这样的日子悠闲着,和前两个月的忙碌相比自是难得。凤儿想着,累了一个夏天又忙活了一秋,也该让她好好地歇着。歇是歇着,可凤儿的心仍然舒坦不下来。虽然,杨昊前些日子说过许多宽慰的话,有时也打电话再聊上会儿,她也尽量地改变着想让自己对二憨在感情上能好点,只要二憨想做那事她都没再拒绝过,但那个阴影老是在心里抹不去。越是不去想,心里越是不舒服,尤其是在和二憨做那事的时候,由不得她想到了二憨和小凤的事,想到二憨的那个已经很脏了还在污着她的身子,心里越是烦着。有了闲时间,凤儿赶着十几里的山路回了趟娘家,将二憨和小凤的事哭哭涕涕地给娘说了。
凤儿说,太丢人,我都想跳了潭去!
娘听着流着泪说,凤儿呀,娘知道你不容易,委屈着你嫁给二憨过了这些年……可,出了这事叫娘是咋说呢,为了我外孙你还是忍着点将就着……你叫小凤回了婆家,做的对着!……肉烂就烂在锅里,别再给别人说,让人知道了你那憨妹子还能在婆家呆得下去吗?……还是忍着点,把二憨管得紧点,也对二憨好着点,安安生生地过吧!……你挣下的那点家当也不容易,都三十多岁了,就是离婚又能重嫁到哪儿去呢?……娘求你,全当是为吴昭为了娘,啥都不要提,行不?
娘那样说着,凤儿能咋的,诉完苦心舒服了也就答应下来。但凤儿明白,就是她再怎么去改变着,心里对二憨仍是真的好不起来。
快要过元旦,河坝下游县旅游局山庄工地出了件不小的事。
出事那天,凤儿也听人说,县旅游局建好的山庄大楼在装修时,突然有块水泥钢筋横梁断了,将正施工的工人塌死了有三人呢!听说还有几个人被塌成重伤都送到了医院。凤儿没多少事,和几个媳妇去看热闹,远远地就见着了山庄那大楼上有两层从中间塌了下来,有一侧楼面还裂开一条大缝。那几天,好多的警车和小车在那儿出出进进的,听说县上派人正调查呢。县上来处理事的人不少,在栖凤人家还吃过几顿饭。听那些人说,那楼是全部报废,要给国家造成几百万的损失。
栖凤山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凤儿并没有感到难受或是心里有什么不舒服。给来人做着山菇炖土鸡,凤儿想到的是,没有县上的山庄在栖凤山景区和她的栖凤人家竞争,明年的生意肯定要胜过今年;就是县上还要在那儿重盖,还不得一、二年的时间,等那儿啥都筹办好,她栖凤人家的生意也做大了,稳定了,往后还不是顺顺当当地挣着钱。
可自从山庄工地那儿出了这事,凤儿的右眼皮一天老是跳个不停。人常说“左跳财、右跳挨”,凤儿就有了心事在惑着。右眼皮跳的时候,凤儿就狠劲地朝地上唾着,用着山里人的法子破了这晦气。
没过两天,凤儿还真的有了事。
刚过完元旦,那天上午凤儿正给来人称着土鸡蛋,一辆警车嘎地一声就停在家门口。凤儿以为又是来买土鸡蛋或是来定餐的人,让二憨称着,上前去招呼。从车上下来俩警察,问着凤儿说要找凤儿。凤儿说我就是。警察说着正好便亮出工作证,对凤儿说,我们是县检察院的法警,凤儿你涉嫌贪污和重大责任事故犯罪,现我们依法传讯你到检察院接受调查。听罢,凤儿就是一愣,说,我山里个女人整天都在家里,能贪污谁的钱?和事故能有啥关系?你们是不是将人搞错了?那法警说,没错,就是栖凤村的凤儿,难道这儿还有叫凤儿的?凤儿说,再没有。法警说,那就绝对不会错的,你给家里人说声,随我们走吧。
凤儿不知所措地被带上了警车。这一刻,凤儿见着,栖凤村来看热闹的那几个老人和媳妇们用异样又疑惑不解的眼神在看着她。凤儿心急速地跳着,也脸红着,脑子里乱哄哄的。上车的时候凤儿给二憨说,记住,不要乱跑,操心家着。警车在出山的路上走着,凤儿问法警,叫我去县检察院到底是咋回事么?那俩法警说,我们咋知道呢,栖凤山出了这么大的事故,我们能来传唤你,就肯定和你有关系……不要再问了,到检察院你就知道是咋回事。
凤儿听到山里的事故还和她有关系,心里纳闷又疑惑不解。
到了检察院,凤儿被带到一楼的房间坐着。凤儿紧张地环视一下房间,房子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就是一间普通的办公室,不是人们说的政法机关有着铁门铁窗的黑房子,一路紧悬着的心松了许多。凤儿呆若木鸡地坐着,不知是怎么回事,旁边还有一个女警察陪着,那女警察的神情很严肃,不问她也不和她说话。凤儿明白那不是陪她,那是看守着怕她跑掉。
天都黑下,房间里才进来两个男的问她。那俩人穿着制服,看着都是四十来岁的样子,其中一人板着脸严肃地说,你就是栖凤村的凤儿?
凤儿说是。
问话的那检察官又说,我俩是检察院的检察官,我叫……自我介绍完了又给凤儿讲着政策,要求凤儿如实回答他们所问的问题,不然就要负法律责任,最后问凤儿听明白了没有。
法律责任,凤儿在上学时听过法制报告,对这个词有些熟悉但又不全理解。凤儿想着可能就是要关进监狱什么的,心里一慌,忙说,问我啥,只要我知道的,都会如实地说……你们有啥要问我的?凤儿虽然心慌,但是尽量地掩饰着,说话一字一句,不紧不慢。
凤儿说了她的简况,一个检察官问着她,另一个检察官爬在桌子上用笔记着。
检察官问:“你是不是在今年的九、十月份扩建了你家的小店栖凤人家?”
凤儿说:“是!房才盖起来时间不长。”
检察官问:“徐卫民和县建筑公司的李杰你认识不?”
凤儿见问的是这些子小事,心踏实下来,没了刚才的拘谨,看了眼问话的检察官,有些平静地说:“徐卫民是我中学的同学。李杰?……这个人我不知道是谁!”
问话的检察官立时就有些恼,厉声道:“你个女娃家的咋还不老实,李杰你能不认识?你家盖房的钢筋水泥是谁给你的,又是从哪儿来的?看样子你是不想给我们说实话了?!”
那检察官恼了,凤儿心里又是一紧,但也听得明白,李杰就是山庄工地给她联系水泥的材料员小李。
凤儿忙解释着说:“你问的是山庄工地的材料员小李吧,如果是那个人我认识,可我真不知道人家的名字叫李杰。我家盖房买的钢筋水泥是徐卫民和小李给我联系送来的,我把钱已经都给了徐卫民和小李。”
问话的那检察官见凤儿承认着回答了他,又平和着脸色不失严肃地说道:“你说的山庄工地材料员小李就是李杰。你把你在徐卫民和李杰手中买钢筋水泥的过程说清楚,是买的还是俩人给你的,听好,不能有任何的虚假。”
“那绝对是我买的,钱我都给过了!”凤儿有点急。
凤儿见问话的那检察官有些子平和,问的又是能记得清的几个月前的事,就细细地说了过程。凤儿说着心也想着,我买钢筋水泥盖房是光明正大的事,有啥见不得人不能说的。凤儿最后说,钢筋那晚拉到家,吃完饭就把钱给了徐卫民,水泥钱是在水泥送完后,小李骑着摩托车到家来取的。
凤儿说着时,问话的检察官还不停地补充问着她的细节。说完,问话的检察官问她有啥补充的没有,凤儿说就是那回事,说的是事实。做记录的检察官让凤儿看过记录又按了指印。
“还有事么?要是再没啥事我就走呀。”凤儿觉得就是这么点的小事,说完她就该走了。
“走!往哪走?事还没完呢,走啥?!”问话的那检察官看着又恼起来。“在调查的事还没有清楚前,你还不能走,你刚才说的是不是实话我们调查了才能证明。据我们调查,有些话你说的不是实话,你再好好想想,等会再问你!”那检察官又正声正气地说。
那俩检察官出了房门,凤儿只有等着,问看守她的女警察这是怎么回事,为啥问她这个事,那女警察对她什么也不说,只说好好想你的事。凤儿真的不明白,她盖房用的钢筋水泥都是花钱买的能有个什么事,为这事还不让她回家。“也真是丢大了人,一没偷二没抢的,竞让检察院的警车给拉来,栖凤村的人该咋想呢,还不让那些老婆媳妇们笑话死!……是不是还有着其它的事呢?……不会吧,我又没做啥犯法的事。”凤儿心里有点慌,有还没吃中午饭饿的原因,也有不知道检察院到底叫她来是为着啥事的原故。
凤儿也想到,是不是小李和徐卫民有着什么事,不然检察院的人咋能问钢筋水泥的事呢。饿了一天,又冻了一天,一冻一饿心里就更慌了起来,到了晚上凤儿真的想哭上一场。凤儿想着,从小到大,从来还没受过这罪,也没有人这样训着她指责着她;自小没和警察打过交道,没和政法机关打过交道,不想还真的有了这等子让人像犯人一样看待的事。凤儿心里很乱,一夜都没能睡成也睡不成,只能在那坐着,冻着,被人看守着,心里也在委屈着。
后半夜,那个问她话的检察官来又问了凤儿,还是说凤儿没有老实说清买钢筋水泥的事。
凤儿说,我都说明白了还有啥要说的,我觉得我没有犯什么法也想不到有啥事没说,能不能给我提说一下到底是咋回事?
那检察官说,就是这点子小事?……你好好想着,想明白,想明白了再重新交待,想不明白就在检察院想着。
凤儿觉得要是这点小事,她的确是没啥可说明的。
第二天早上,看守的女警察给了凤儿两个馒头,让凤儿就着开水吃。凤儿想哭,心里有着太多的委屈,也有着太多的屈辱,坐在那儿真的不知道她要想的是什么。凤儿只吃了半块馒头。
十六
中午时,那俩检察官又到了房子。
俩人坐定,对凤儿说还有些事要交待清,让凤儿积极配合。凤儿说你问的事昨晚都已说清,还有啥事呢?
那检察官说,昨晚你给我们交待的,我们也查问过,你说的基本属实,但不是说和你就没有任何关系;你凤儿在徐卫民和李杰手里买的那些钢筋水泥,那是俩人贪污国家建筑公司的;没有你,他俩能贪污成么,明不明白,你那行为是分赃!
凤儿听了就有些发木,那钢筋水泥怎么就变成徐卫民和小李俩人贪污的,我买下还成分赃的人了?……凤儿一时想不明白。也就是这么点小事,凤儿觉得她又没犯法,也有了胆气,问那检察官凭啥说是她在分赃。那检察官又说,是不是分赃的事,以后再说,虽然说你把钱给他俩人了,但你必须将你从徐卫民、李杰手里买钢筋水泥和山庄工地实际上买的价格差价交到检察院……你不能白白地占了国家便宜。
那检察官说:“我给你已经算过,那些钢筋和水泥给你便宜了二千七百元整,还有运费三百元,这都是国家建筑公司把钱付过的,你应该付的钱让国家付了,明白不?你应该将这三千元交到检察院,我们这是在为国家挽回不应有的损失……将钱交来,你就可以先回去,以后有什么事我们再去找你。”
凤儿说:“那是他俩卖给我的,我又不知道那是他俩贪污的,造成损失也不是我有意的,凭啥叫我来赔损失?”
那检察官有些恼怒地说:“你个碎女子还犟的啥?再犟,你就不要回去了,等你想通后再走!”
凤儿没敢再说,心里想的却是,被警车拉到检察院在栖凤村都已经是太丢人,还敢再让开着警车到栖凤村去找她、在检察院再呆下去还不是更丢人的事;再一想,要是不交差价看来一时半会的从检察院还走不了,弄不好还得在这儿再呆上一夜。凤儿再没多想,有些不情愿地说:“你说是我占了国家便宜,我交,可我现在身上没有这么多的钱。”
“不是我说的,这是事实!”那检察官说。“你现在就给家里打电话,让拿三千元钱来,交了钱就可以走人,不交钱就不要想走。“说完,掏出手机递给凤儿。”
凤儿拿着手机给家里打电话,想叫二憨拿钱来交给检察院。从昨天到现在,又冻又饿又让人心惊胆颤的,那感觉就像人家说的跟个犯人差不多,凤儿实在不想在这儿呆下去。家里没人接电话。凤儿想,可能二憨在山洼那听不到电话铃声。凤儿说,家里没人接。那检察官说,你再和别的人联系,联系不上、钱拿不来你就在这儿呆着。犹豫过片刻,凤儿很是自然地想到了杨昊,又拔了杨昊的手机号。电话接通。那检察官说,电话里不能胡乱说。凤儿斜眼看着那检察官小心地给杨昊说,你带三千块钱到县检察院来领我出去。凤儿能听到,电话那边杨昊问是咋回事。凤儿说你能来就是,我不好给你说啥。杨昊说,你等着,我就过来。凤儿听得出,杨昊的声音有些吃惊,也有些焦急。
凤儿还了手机,那检察官说:“这还差不多,好歹也不能让我俩人白白地问了你一夜。”
等着杨昊,凤儿就有着太多的后悔。
凤儿想着:买钢筋水泥图了个便宜,到头来反倒是个贵,还要在栖凤村落下一身的骚气,这让栖凤村的人咋看呢?徐卫民和小李俩人又是咋回事,想钱是想疯了?、,竟敢将公家的东西卖给我,烂事了让我跟着受罪,早知道就不买!……现在的人是不是都活得没规矩了!……也许女人家本来血色就多,看重的是名声,凤儿觉得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难受,早知道让杨昊联系了钢筋水泥,也不至于有今天这事,受着洋罪不说,还惹上一身骚气。
凤儿心焦地等着,个把小时后看见杨昊肩上挎着包进了检察院的大门,心里才好受点。
过了有半个小时,问她话的那检察官和杨昊进了门,那检察官对凤儿说,你咋不早说杨处长呢?你早说,我们询问完你就能回去。那检察官像变了个人似的,声音有些平和,而且温润。没了训斥,凤儿一时还有些不适应。临走时,凤儿对那检察官谢着说,真的还有什么事要问我,给家里打电话就行,我自己来。
和杨昊从检察院出来,天阴着已快黑下,凤儿的泪就在眼眶里打着转。检察院大门外聚了好几堆的人,还有人在门外转游着,手里提着吃的喝的。凤儿能看出,那是被检察院叫来的人亲属在等着,等着里面的消息。
上了杨昊的车,凤儿说她又累又饿,先找个地方吃点饭。杨昊车一动,凤儿的泪就流出来,什么也没说就啜泣着。车到饭店门口,凤儿没有下车,看到县饭店心情更是难受,让重找了个地方。杨昊听着,一时不好安慰,拉着凤儿又到了家小酒楼。
俩人坐定,菜还没上到桌上,凤儿就擦着泪说,太丢人,竞让检察院的警车拉出栖凤村,我是犯了啥法嘛,以后让栖凤村的人咋看我呢。无端地被警察用车从栖凤人家拉到县城,还在检察院被关了一夜,凤儿觉得太委屈,心里太难受,也想不通。
杨昊说,凤儿,没你的事儿!在来县城的路上我打电话让市检察院的朋友打听过,那都是咱同学徐卫民和工地材料员小李贪污的事,和你没多大的关系。
凤儿问,没我的事叫我来干啥,还一整天地不让人走,还说我是分赃呢。
杨昊说,那是检察院在你这儿询问调查小李和徐卫民合伙贪污钢材水泥的事呢;不光是你,听说被检察院传去七、八个人呢,都是在徐卫民和小李手买过钢材水泥的人,刚才你在门口见的说不定都是家属来打听看情况的;检察院人说你那是分赃,啥分赃不分赃的,那是检察人吓唬你让你将钱交给他们。
凤儿问,到底是咋的回事,徐卫民和小李又是咋回事么,我也想不明白。
杨昊说,听朋友说县旅游局山庄工地那儿出了大事故,县上调查组检验了徐卫民给工地供的钢筋,说那都是劣质钢材,是地下黑市生产的地条钢;徐卫民给经理和小李点好处,就给供上了;我听说,材料员小李在进材料时,将公家的材料私自给几个私人卖了十几吨,还有上百吨的水泥,将卖的钱装进了个人腰包,那是贪污,是犯罪!……凤儿,你从徐卫民和小李手买的那便宜钢筋水泥就是材料员小李私下将给公司进的货下到你家卖给了你,徐卫民帮着小李联系的你,知道不?不过,这事和你没多大的关系,你不知情也就没有啥责任。
杨昊又说,不光是你那两吨钢筋和三十吨水泥的事,大事还在后头呢;你知道不,徐卫民和小李串通好,徐卫民票开的是正品钢材,在拉货时,徐卫民给小李点好处,给供的一部分是正品质量好的,另一部分是地下黑市的地条钢──就是用那劣质的钢材以次充好,不然山庄工地上咋能出那么大的事故,现在省市上都很重视,让严查严办呢;听市检察院朋友说,市检察院都抽了五、六个人到咱县来帮着查案······我还听说,徐卫民和小李给检察院已经招供了,俩人今天下午已经被拘留;下午检察院将建筑公司的经理也叫到检察院调查,说是徐卫民给了那经理上万元的好处费,这可是个大事!……唉,说不定徐卫民得被判几年刑!
凤儿听明白了。“怪不得徐卫民和小李主动地要卖给她钢筋水泥,原来是那么回事!唉,出了这么大的事,也只能怪自己倒霉!”
凤儿听说没有自己的事,只是在她跟前了解情况,心情宽松下来。又听说徐卫民给山庄工地供的是劣质钢筋,心里又是一紧,担心起徐卫民给她的是不是劣质钢筋,连忙问起了杨昊。
杨昊说,我那次到你家看过,那不是劣质钢筋,徐卫民和小李俩要骗只能骗国家,那敢骗到你个人,你用的不会有啥质量问题,这个你放心。
凤儿说,和我没的关系,检察院为啥还要我交三千块钱呢,那合理吗?
杨昊说,检察院认为你买的是贪污来的赃物,是赃物的话检察院要追缴的,让你交钱是不合理,但合法着,那钱也是可交可不交的事……行了,这事你就不要介意,我都摆平了。
凤儿问,你给检察院交钱了?
杨昊说,没有,有市检察院朋友面子,一个电话,再给那些办案的检察官两条烟就解决了。
凤儿说,检察官也收人的烟?
杨昊说,检察官也是人么!……杨昊说他接了凤儿的电话,以为有啥大事呢,心里急得不行,才给市检察院的朋友打电话问的情况。
“现在没事了,凤儿,你不是说饿了吗,赶紧吃点。”杨昊用筷子指着已上到桌上的菜说。见凤儿还在愣着神儿,又说:“你也不要太在意,吃完饭我送你回山。”
没想到凤儿听着,并没动筷子,反而泣出了声,眼泪哗地流下来。
“杨昊,你说,我是不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咋着就遇上了这事?……”凤儿泣着声说。“前些日子,二憨和小凤的事让人挠心的不舒服……前几天听了你的话,心情才刚刚好点,又遇到这等子丢人现眼的事,在那么多的人面前让警车拉到检察院,还不丢死人了……知道事的人不说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做了啥见不得人的事,还不定想着我真的和徐卫民小李贪污建筑公司钢筋水泥了……”
“凤儿,不要哭!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
杨昊安慰着凤儿,看着凤儿流泪的脸,拉起凤儿的手握在了手心。
凤儿感到难过,不仅仅是这两件子事。杨昊说他急着往县上赶,凤儿就想到检察院门口的那些人,也想到了二憨和二憨的家人。到检察院一天多,她没见到二憨和家里的一个人影,没有人关心的那种被冷落的心境让她感到悲哀。杨昊只是她当年算上算不上的恋人,和杨昊相比,凤儿觉得她在栖凤村这十几年,二憨家的人对她就没的什么亲情,和二憨过活了十几年,负出了这么多,凤儿觉得她太委屈。
凤儿泣着声,杨昊握着凤儿的手安慰着……
“杨昊!……”凤儿停了哭泣,眼里闪着泪花。“今晚……你不回市里行吗?我想让你留下来……陪我。”凤儿望着杨昊。
杨昊没有回答。从凤儿的泪眼中他能感受到凤儿凄泣的心境,看着凤儿,杨昊点了点头,握紧了凤儿的手……
十七
早上起来,天开始飘起雪花。凤儿没让杨昊送她,说她自个坐班车回栖凤山。坐上班车,凤儿的心就随着班车在乡间公路上一上一下地颠簸着。
凤儿明白,她和杨昊昨晚做的事已超越了女人的道德底线。凤儿想,她可能也成了城里的女人,从此后也有了情人,也成了杨昊的情人,要么就是二憨说的有了一y*情;要么,也就像山里人说的,她也成了个风流浪荡的女人,在和其他男人偷着情。
凤儿又坦然着,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合情合理的理由。
凤儿能想到,昨晚那事并不是她的一时冲动,在杨昊的眼里她能看到杨昊对她默默的温情和期待。和杨昊做着那事,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杨昊男人的温存和那火热的长吻并不像二憨上炕就是上身的性急,那吻和轻抚撩拔得她性情激动、欲望勃发;杨昊轻舒缓急带给她的从未有过的愉悦让她有些陶醉,那感觉让她觉得她在做着幸福女人;在那个幸福的时刻,心中所有的不快倾刻间便烟消云散了……她也是女人,是懂得感情的女人,也需要温暖,在杨昊的眼里她看到也体会到了;杨昊爱着她,她也爱着杨昊,也只有在杨昊的怀里她抑郁的情结才能释怀;她需要杨昊给她的爱,从戴上那枚戒指开始,心中的那份爱已依在杨昊身上;爱着杨昊,或许这一天迟早都会在她身上发生,让她能真心地爱上杨昊带给她的温暖和幸福……凤儿想,或许这才是她真正的爱,是她爱的开始;和杨昊有了这事,也许从此了了内心深处的情结……
凤儿也没想到她和杨昊能发生这样的事,昨晚上怎么就有了那样的想法。也许是那个时候太悲哀,对自己三十几年的人生际遇有着太多的哀怨,或着是对二憨及二憨父亲有着太多的哀怨;或许,这半年里见着杨昊,对杨昊当年那种少女时代的情愫不能舍下,她需要杨昊的温情来温暖她曾是冰冷而又复苏的心;要么,因为这份爱,意志薄弱下来,或是一时已忘记了栖凤村人那种怪异的眼神……杨昊虽没有像那次一样对她明着说爱着她,可她心里这样想着,二憨和二憨家人伤了她的心,她想报复,也想有所安慰。杨昊的温情让她有些感动。冲完澡出来,杨昊那欣赏似的目光让她有些激动。杨昊说:“凤儿,你和十来年前还是一样的秀丽,让人心动……这一天我想了许久,因为心里有着你也爱着你,我也不能不尊重你,更不能勉强你。”偎在杨昊的怀里,她有些激动,一时就忘了这些天来所有的不快,真有一种女为悦己者荣的感动。凤儿觉得,和二憨比,她对杨昊有着爱恋的情结,也有那样的想法。杨昊和她做着时,就将杨昊紧紧地抱着缠着,拥着那份温暖尽情地配合着,对她来说,这才是爱的幸福。凤儿知道,那种幸福愉悦的感觉她从没在二憨身上得到过。和杨昊做完,望着杨昊依着杨昊,凤儿觉得这幸福对她来说太是短暂,也来得太晚。
和杨昊有了那事,凤儿觉得她的心情舒坦了许多,曾经想着念着的苦也轻爽了下来。该发生的事都已发生,尽管想到了可能发生的后果,凤儿没有后悔的意思。
车离栖凤山越来越近,凤儿的心就开始咚咚地慌跳着。
虽然没有后悔,凤儿还是有些担心,担心和杨昊昨晚的事那一天会让栖凤村人知道,毕竟这算不上光明正大的事;还有,被警车拉着出了栖凤村,村里的人将会是咋看她,那眼神肯定怪异得让人难猜,想起来就由不得心慌。
车在路上走着,雪花漫天地飘着,雾蒙蒙白茫茫的。慌乱中,凤儿的右眼皮又连续地跳了几下……
在旅游局山庄那到终点站,凤儿看到那塌了两层的楼,脸红了起来。下了车,凤儿没有像往常一样先舒口气再周边都看上一眼,头都没抬就朝着栖凤村走去,心儿也随着河坝下那哗哗的水流声慌乱地跳着。离栖凤村越近,心跳的越快,怕见到熟人,还真是碰到了熟人。凤儿看见,眼睛的余光让她在茫然中看见,河坝对面大栓的媳妇在她家门前的山路上站着,头顶着雪花正朝着她家望着。凤儿走着,大栓媳妇老远地见着就叫了声凤儿。听那声音和平常打招呼没有什么不同。凤儿感觉脸有些发热,低着头应了一声(声音很小),没敢看人家,擦身过了就朝自家的门口走去。大栓媳妇又叫了声,像是有着什么话要说,凤儿没敢再应声,也不想听。快到家门口,凤儿才朝后看了一眼,见大栓媳妇还站在那儿愣愣地用目光送着她,一脸诧异。
家门大开着,凤儿朝里看了一眼,屋里正厅的桌子椅子倒着好几个,有些乱七八糟的样子。凤儿又朝山洼小木屋那望了一眼,屋前小黄狗在溜达着,并没有二憨的影子。凤儿慌乱的心又是一惊,有种不祥的预兆,进门就喊了几声二憨。屋里没人应声。退出几步朝山洼小木屋那喊了,仍没人应声。
“姐,你……你回来了。”
凤儿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听到有人叫她,顺着声音看,是小凤在叫她。小凤站在她睡的南屋门口,身子依着门框,头发乱蓬蓬的,脸都难看得清,仔细看了还有些鼻青脸肿的样子,眼里的神色怯怯的。
“你咋在这儿?!……这是咋了?”凤儿拍打着身上的雪,见是小凤,眼前的境况让她忘了两月前的不快,急着声问道。
小凤先是哭出声,凤儿心又乱了许多,满脸不解地看着小凤。
“姐,二憨哥没在家……让我女婿给打伤……住到乡卫生院去了……呜……”小凤泣着声说。
“到底是咋回事?”凤儿盯着小凤又问。
小凤没说,仍在那哭泣着。
凤儿朝门外看了一眼。山路上大栓媳妇已和村里几个媳妇在朝着她家望着,几个人像是在那还叽咕着什么。
凤儿感觉到家里出了大事,拉着小凤进了她的屋。
小凤说:“姐,昨天中午我女婿到这儿来,也将我拉来了……”
凤儿说:“不要哭,你给姐好好说,这是咋回事?”
小凤止住哭说:“前几天,我女婿从南方打工回来了──趁早回来要过春节……我这几天人有些不舒服,老是想吐,头晕的不行……女婿领我到山口的乡卫生院看病,大夫说我已怀孕两个多月了。”
凤儿听了怀孕两字,头嗡地一响,立时感到脑子像是就要炸开。“两个多月?……那还不是二憨惹下的祸嘛!”
小凤又哭着说:“我女婿出了卫生院大门就打我,问我和谁睡觉来……呜……我没法子,说是和二憨哥睡过……女婿就将我拉来了寻二憨哥……到这儿他俩人一见面就打开了,二憨哥让我女婿用钢筋棍将头打流血了……”
凤儿听得头有些麻木。
小凤仍在哭着说:“村里的人将俩人拉开……二憨哥被送到乡卫生院还没回来呢……我女婿说,他再不要我了,让我呆在这儿,要么回山里咱娘家去……姐,我怕咱娘!呜……”
凤儿听着,感到眼前一黑,没再听到小凤的哭声……
“到底是惹下了大事儿,两月前的心事,这些天放不下的事到底是出了!怪不得的右眼皮老是跳着!”凤儿躺在炕上想着。“咋的能成这个样子?”
雪漫天地飞着。凤儿出了门朝山外走去,那几个常和她打麻将的媳妇们没有劝住。凤儿说她到山口去看看二憨。这阵儿,凤儿已忘记让警车被带走的难堪事,想着二憨和小凤的事肯定是在栖凤村已传开,这事让她太丢人太没脸面,她感到了骚气,比警车拉走更是骚气难闻。村里人劝着,她觉得她的脸在栖凤村倒是真的搁不住,有地缝的话都想钻进去。她要去医院找二憨。
到了医院,二憨在病床上躺着,二憨父亲和大憨在另一张病床上坐着闲聊着,二憨躺在病床上挂着吊瓶正静静地听着。
“你还有脸躺在这儿,嗯?!”一进门,凤儿就朝二憨的病床边走边燥着气说,胀红着脸喘着粗气。
二憨躺在那儿没动,斜着看了凤儿一眼,挪动着身子将头转到另一边。
“要不要脸,还在这儿躺着,给我起来!”凤儿揭开二憨盖着的被子,伸手就拉二憨的胳膊。挂着的吊瓶晃动着。
大憨起身挡住凤儿。二憨父亲没动,歪着头盯了凤儿一眼。
“啥种种,啥东西,看你丢人不?!”凤儿的话仍动着气。
“弟妹,啥都不要说!二憨都成这个样子,你就不要再说了,对不?”大憨给二憨盖着被子,劝着凤儿说。
“凤儿,你说谁啥种种不种种的,嗯?!……你,那话是在说谁呢?一进门不问二憨人是咋个样,先凶个啥呢?二憨还是不是你的男人?还有个规矩没有?”是二憨父亲的声音。
二憨父亲板着个脸,竖着眉,眼睛狠狠地瞪着凤儿。
“我说二憨呢!……把人还不在栖凤村丢死,你不觉得丢人,我还难见人呢!”见二憨父亲责怪她,凤儿就没声好气地还了一句。
“丢人!丢的啥人,谁丢谁的人?嗯?!”
“丢了我的人!”
“丢你的人?你和那个杨……丢人不丢人?二憨丢你人,你丢二憨人没有?”二憨父亲顿了下,又说:“你要是对二憨好着,二憨能丢你人么?你把自己想想,看对着没?”二憨父亲燥气了。
“我是咋的了?!”凤儿和二憨父亲一顶开嘴,也燥气着。“我又没丢你吴家的人!二憨那样就好着,就能行了,还是给你吴家光宗耀祖了?”
“你觉得丢人,你走,没你看二憨饿得死!”
凤儿不想再说,盯了二憨父亲一眼,扭头出了病房。走出乡卫生院,凤儿的泪就流了下来。
山口的冬天,风雪很大,也很冷,刮在脸上冷嗖嗖的像刀割,凤儿感到她的心都要被冻死,也快要碎了……
十八
凤儿没回栖凤村,而是径直地回了娘家。
路上,凤儿就想过,觉得她没脸再回栖凤村,那么大丢人的事让她的脸在栖凤村没处搁;再说,也不能就这样回栖凤山,便宜了二憨。凤儿也不想见到栖凤村那些人鄙视的眼神,或许那眼神里还透着嘲笑,甚至还有着幸灾乐祸;或许这个时候,家家的女人老人们三五一群的闲着,坐在谁家的热炕上,有说有笑地念叨着她家的事,说着二憨和小凤的风流事,说着小凤已怀上了二憨的娃;或许还说要将小凤沉到河坝那的深潭里去;或许有人也在说,她凤儿那么的能行、漂亮、秀气,又那么会做生意过日子,二憨还不照样把她没当回事,叫个傻二憨给丢了人;说不定有人还在说,活该她凤儿丢人现眼……
凤儿闻都不想闻到那些嘲笑的声音,更不想看到那些眼神,在那些眼神下,凤儿觉得她永远也抬不起头,就是抬起头也没有多少勇气去面对……她怕听到栖凤村的人那样说,也怕着见到栖凤村的人。
回到山里的娘家,凤儿躺在炕上,感到身子软乎乎的没力气,整整地躺了两天,眼睛一时也没有睁开,眼角挂着泪珠,没吃没喝。娘坐在炕沿上看着安慰着,老泪也在流着。
娘说,凤儿呀,你性子也太要强,可不敢想不开……你妹子和二憨将那见不得人的事都做下了,心里再苦也要撑下去……都是娘害了你,要是当初不定那个娃娃亲,那能有今天这么多的事,让你成了今天这个样子……要是你心里难受,你就哭出来,可不能憋着气啊……都是娘当初造的孽,可那都是穷的没法子呀!
凤儿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听娘泣泣地说着,泪珠顺着眼角一滴一滴地流着。
娘在那儿陪着泪流着,凤儿觉着她的心不是碎了,而是已经死了。
在炕上一言不发地躺着,凤儿也想了许多。凤儿想到,在二憨和她这个儿媳妇间,二憨父亲对她没有多少的亲情,也许从她进了二憨家门那天起,二憨父亲和她就有着对立,而且一对立就是十几年;二憨即就是憨憨的,样子傻傻的,毕竟那是亲骨肉,二憨父亲护着的就是自己的儿子,儿子做了错事那也没有过多的责备;不但没有听到过一句责怪二憨的话,而且还和她吵了起来,好象二憨的错都是她造成的,责任全是她的。凤儿能想明白二憨父亲说的那些话,那不仅仅是一时的气话,也是借着机会气她凤儿。“你觉得丢人,你走,没你看二憨饿得死”那样的话,分明不只是让她离开病房,那不是在说让她离开栖凤村、离开二憨嘛!还有那句“你和那杨……”话是没有说明,那意思也是能听得明了的,二憨父亲想拿她和杨昊的事在贬斥她,想说她凤儿也不是个什么正经女人──在二憨父亲的眼里,她可能早已成了不正经的女人。“可我和杨昊是咋的?没有这些事之前,我和杨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让你个老东西知道了要作贱我,还不是凭着捕风捉影的事来羞辱我;不就是前两天的事情么,那还不是你一家子将我逼的,还不是二憨做的事对不住我,伤了我的心才有的事嘛!想说我咋的,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不是个正经男人!……看来那老东西早都对我有成见。”凤儿想着。“和杨昊,老东西你怀疑个啥?现在有了那事又能咋的呢,你家二憨能那样,我就不能?我还就是要跟着二憨爱着杨昊!……说我对二憨不好,二憨对我有多好的,在这个家里我能感受到多少亲情!二憨和小凤有了那事还成我的不是了,这丢人现眼的事,你不感到丢人我还没脸见人呢!……还不是你个老东西害惨了我,没有你,那有我今天的狼狈相呢……这日子还能过得下去吗?”
凤儿再次想到了离婚。“离婚了又能到那儿去呢!再说,小吴昭又是咋办呢?就是去山外,重找了人家结婚,前老子后娘的日子能好得了?真的就能碰上好人家吗?”考虑到吴昭,凤儿又很快打消了离婚的念头,可又不知下一步的事该怎么去办才好,只能胡思乱想着。
三天过去,二憨头上缠着绷带来了。二憨头上的伤并不是很重,加上人长的墩
实,住了几天院就能回家。
二憨进门,凤儿没理,将头转向墙角儿。见着二憨心里不光是气,还真的不想再见到这个对她来说没有丁点感情的男人,这个让她感到丢人也没脸见人的憨得有点傻的男人,憨相里没有男人味的男人。
凤儿娘招呼着,二憨坐在炕沿看着凤儿不敢说话,见凤儿不理会他,想了半天,只好对凤儿的娘木木讷讷地说:“妈……我来是……要和凤儿离婚,我要……娶小凤。”
凤儿娘吃了一惊,愣愣地看着二憨又看着凤儿。
凤儿慢慢地转过头,睁开了眼,吃惊地看着二憨足足有半分钟。凤儿没想到,二憨来到她娘家说的第一句话竞是来说要和她离婚的事,心里一惊一气的倒提起了点精神。
凤儿恼怒地问着二憨:“二憨,你……你刚说的啥?……你给我再说一遍听听。”
“我……我要和……和你离婚娶小凤!”见凤儿问着,二憨急着结巴地说。
“这……这是你的想法?嗯?二憨你要和我离婚?你再说一遍叫我听!”
凤儿意想不到,二憨竟敢给她又说了一遍要离婚的话。
“我……”二憨低下头没再言声。
娘在一旁站着,脸上已挂着泪,手捂着嘴出了门。
“二憨,你……你看在这十几年的情分上,看在吴昭的情分上……你给我说实话,你真是这么想的?”凤儿用眼盯着二憨,从神态上也能看出二憨说的是实话。
二憨说了,少了许多的结巴。二憨说,小凤的婆家来人这几天找过他爸,也找到了他,说要看小凤和他的事咋样解决……小凤的女婿说,要得解决就给他家五万块钱,说咱有栖凤人家的饭店,家里反正有的是钱,不然的话就休了小凤,再让小凤回去;小凤哭哭涕涕地说她再没处去,都怀上我的娃,她已没了法子,她要跟着我……我爸问小凤说,那你姐咋办?小凤说凤儿你就根本不喜欢我,没她喜欢我……凤儿,我先没同意,真的没同意,可……我也是没办法,我爸说他没的钱给小凤婆家,说他哪儿有钱呢;后来,我爸给我说,说我本来就配不上你凤儿,就养不住你也看不住你的,说你不会在山里呆得长久,你对我也没的啥感情……凤儿,你还是和我离了吧,让我和小凤过。
“是你爸让你来和我离婚的?”凤儿生气地问着二憨,眼里有着太多的不解和愤恨。
二憨闷着头好长时间才说,凤儿,那个刘老板在村里说,说你凤儿也不是个安分的女人,说你和你的同学私下好着,不然的话为啥你那同学老来咱家,你还和他一同到过山外,戴着人家买的戒指;村子里早都传开了,只是没人给你说……我知道,你的心高着心远着呢,总有一天你要离开栖凤村的;我爸说,你这只凤凰就靠不住,迟早要飞出去的,说是到头来留不住你还不如早早地让你走,让你离开我家;我爸说,小凤人憨实,没你心眼多,对我又好,将来能和我好好地过日子,为我着想还是让我娶了小凤……我爸说,凤儿你同意离婚的话,咱家盖的房现在值二十多万呢;我爸说,给你十三万让你重找个婆家……我爸说,要是行的话,这几天就和我办手续,小凤快要大着肚子,也不能再等了……
“你爸说,你爸说,不要说你爸咋说!……你给我说你是咋想的?”凤儿听着听着就有些燥气。凤儿也听出来,二憨要和她离婚是二憨父亲出的主意,二憨父亲拿定了二憨的事。
“我……也想离……我知道你凤儿心里没我。”二憨又木讷地说。“我……我也觉着小凤对我好……和小凤一块睡觉比和你睡舒服多了……小凤还会叫呢,听着舒服,可你凤儿不会……我想娶小凤,小凤都有了我的娃。”二憨木讷中有着憨语,还多了点坚定的语气。二憨又说:“我爸说,小凤也会做那山菇炖土鸡和炒鸡蛋的,让我和小凤开着店有他在那儿照应,日子照样能过得好呢……凤儿,你……你同意离婚不?”
“哦……好么……我算是明白了!”凤儿起身冲着二憨喊了一声,说完身子一软又躺在了炕上,闭上眼,眼角溢着泪,不停地流着。
凤儿能听到,娘在门外已泣出了声,哭声很响。
“那,吴昭咋办?”凤儿止住了泪,大声地问着二憨。
“我爸说……吴昭是我吴家的娃……就跟着我和小凤过……小凤是吴昭的亲姨,会对吴昭好的……你……你看行不?”二憨有些胆怯的说,说完就低下头翻着眼儿看凤儿。
凤儿算是彻底听明白,二憨要和她离婚就是二憨父亲的主意,就像当年定的娃娃亲一样都是二憨父亲的主意,二憨父亲给二憨连同以后的事在这几天都安排好了。这是凤儿想不到的事,二憨父亲竟给二憨出了这么个主意,在二憨父亲眼里她凤儿不及给小凤婆家的那五万块钱……宁可给她十三万块钱让她离开栖凤村,也不愿意给小凤婆家五万块。
凤儿的心真的要散了……
“离就离,可不能毁了吴昭!”凤儿想通了。
本来这也是前两天想过的事,二憨今个要来离婚,不是预料中的事也变成了眼前的事实。出了这么些丢人的事,凤儿已早想到是没脸见人,没脸在栖凤村里活下去,虽说也想到过离婚,可她还没提出来,二憨父亲早就给二憨做主想到了;二憨父亲能让二憨来寻着她说要离婚,她还有啥脸面再去见栖凤村的人,就是知道事的人,还有她熟悉的人,见了都会让她感到脸红的;二憨能听他父亲的娶她,也听了他父亲的话要和她离婚,二憨不但没脑子没主见,对她也是个没感情的人,还说做那事都没小凤好,这和动物有啥区别?没那份感情,在一块过着日子还再有着啥意思呢?……凤儿想了许多,对着二憨几乎吼着又说了离就离的话,答应了二憨。凤儿想到了吴昭,离婚的事对吴昭肯定有影响,二憨家的人可以不考虑,她不得不考虑到吴昭;让吴昭跟着二憨和小凤生活,那还不是把吴昭给毁了……就是再咋说,也不能毁了吴昭的前途。
凤儿下定了决心,对二憨耐着性子又平静地说:“你回去告诉你爸,就说我说的,我同意和你离婚,但我有两个条件也得说清。”凤儿顿了下,又说:“你回去给你爸说清,你要我和你离婚,一个是吴昭必须跟着我,二个是在盖房的时候,我借了别人的十来万块钱,家里的东西我可以啥都不要,就把借的钱现在就给我,给我十一万就行;再个,吴昭以后的一切费用我不要你家来管……我空手到你吴家,以后也不会再要你家的任何东西!……这两个条件你爸要是能答应,就让你爸给你写好离婚协议,你带上来这儿,再拿上十一万块钱现金,我和你去县上办了离婚证!”凤儿说着,将“你爸”两字咬的很重,也很清晰,语气里含着愤恨。
二憨刚走,凤儿的泪又流了下来,又是一天没吃没喝地躺在炕上闭着眼,一动没动。凤儿没想到,她能走到这步境地。
娘脸上挂着泪说,都是咋了,咋就有了这样的事呢?……都是娘造的孽呀!……凤儿,娘去二憨家,给二憨父亲去说……娘去领小凤回来,你和二憨安安心心过日子。
凤儿说:“娘,你再不要去见那个人,我也不想再回到那儿去。”
凤儿想了两天,想到过去,也看到了眼前。嫁给二憨,她这只凤儿没能飞出栖凤山,忍着苦受着累的这十几年,才有了点好日子的盼头,却没想到能走到这一步……“栖凤山,不是我凤儿不想留在这儿,是这儿让我实在呆不下去,在这儿留不住!……到了这个地步,咋说,都没脸面在栖凤村呆下去,就是不离婚,也没了回栖凤村的勇气;和二憨离婚,也许就能飞出大山,能到曾经想去的山外了……这样儿,可能还是再好不过的结局,让小凤有了归宿,娘也再不用为小凤担着心;看来,栖凤山就不是栖我这只凤的,而是栖息妹妹小凤的!……”
凤儿也想通了,从此离开栖凤村,也不想再回山里,就是为了吴昭也不能再回到这山里来。虽说没有了家,离开了栖凤人家,或许这离她的梦想越来越近;她还要活下去,为吴昭她也要活下去;本来想着以后有钱了再到山外,看来这点想法让二憨父亲给提前了……
凤儿想着想着,觉得她也有点饿,让娘给她熬了碗粥。
两天过去,二憨真的又来了。二憨带来十一万块钱现金,拿着写好的离婚协议书,进到门来将钱放在了凤儿身边,什么也没敢再说。
二憨呆呆地看着凤儿。
凤儿没犹豫,拿过离婚协议,签上自己的名字。
签完字,凤儿对二憨说:“明天我和你去县城办离婚证!”
到了晚上,凤儿将自己蒙在被窝里痛痛快快地哭出了声。凤儿给娘说,她以后再也不想回山里来了……
娘说,凤儿呀,娘对不住你,都是娘害得你受这么多的罪,要怨你就怨娘……以后,你飞到哪儿娘不管你也会念着你的……
十九
凤儿回了一次栖凤人家,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出了门,面无表情,迎着栖凤村那几个媳妇诧异的目光。
走到山路上,凤儿回头看见,栖凤人家青白色的新外墙在冷峻的雪山前很是亮眼。回过头来,凤儿的心一阵酸楚……
出了山门口,凤儿的心境豁然开朗,有了这样的决心——不再回山里,没了栖凤山,山外应该还有她的天地。
从民政局出来,凤儿给二憨说过要善待小凤的话让二憨坐车回了山。二憨坐上车,凤儿感到自己轻松了下来,心里也好受了许多,看着满街来来往往的人,长长地舒了口气,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也有一些茫然。凤儿给身上只留下两千块,将其余钱都存在银行。在县城的大街上,凤儿背着个大包转了半天,租了间民房,又到街上买了锅灶被褥。
天黑下来,凤儿到学校看了儿子吴昭,领到夜市去吃饭。看着吴昭香香地吃着,凤儿的泪就止不住地流下来。凤儿给吴昭说:“妈以后再不回山里去了,就在县城这儿陪你读书……你可要好好地学习,可要给妈争口气呀!啊?”凤儿觉得,没有了栖凤人家,她再不能没有吴昭,吴昭对她来说已是明天最后的希望。
出租屋长时间没人住,冬天夜里显得特别的冷。凤儿没法入睡,拥着被子静静地坐了一夜,也想了一夜,心里仅有的那点茫然也渐渐地褪去……
凤儿想,明天她还得独自面对这山外陌生的世界。
两天以后,下午快下班时凤儿给杨昊打了电话。
见到杨昊,凤儿说,今天我就请你吃顿饭吧,就在县饭店里。
在杨昊眼里,十来天没见,凤儿少了往日的矜持,清瘦中又多了许多的热情。凤儿还主动地说要喝点酒,脸上一时就散漫着灿烂的红晕,开心地和杨昊聊着上学时的事。凤儿说,这些天的心情还从来没有今天这样的轻松过,感觉好极了。
凤儿还说,昨天上午她在县城转着寻租门面房时碰见了刘运升——就是修路那个人,将他送的戒指还了,走的时候也骂了他一句——“狗日的,你就算不上个男人!”
喝着酒,凤儿对杨昊说:“今晚你不回市里……行不?我还有话对你说。”
杨昊握住凤儿的手,望着凤儿轻轻地点了点头。
……
和杨昊尽情地做完那事,凤儿觉得有点累,小鸟依人般地偎在杨昊的怀里。这是她以前从没有的感觉,可能是太投入,要么就是那从未有的愉悦让她过于激动。凤儿能感到,杨昊的怀里很是温暖。
“杨昊,我和二憨离婚了!”凤儿说的很轻柔,话里没有一丝的悲伤,多少又透着点无奈。
杨昊抽着凤儿点上的烟,侧过头有些发愣地看着凤儿,没有言声,眼神里含着些许的不解。
“是真的!就在大前天才办的离婚手续。”见杨昊不解地看着她,凤儿又再次肯定地说。
杨昊有些疑惑,抽了口烟,长长地吐了出来,然后舒缓口气,看着凤儿仍没言声,眼神里游弋着疑问,也有着一点点的恐惧。
凤儿看清也读懂了杨昊的心思——杨昊在担心着什么。
“不用这样看我,杨昊!”凤儿从杨昊的手里取过烟吸了一口,咳嗽了两声,看了眼杨昊,埋着头轻声地说:“我知道你在想啥呢!放心吧,我不会拆散你的家……你知道吗,那天你在电话里说不让我在晚上给你打电话,我就明白……心里难受过,也想过,你那样做不是怕老婆,反而在我看来你是个对家庭有责任心的男人,也是有事业心的男人!……”凤儿说着,眼已有些模糊,望着杨昊。“可我不能……不能给你造成任何麻烦事误你的前程……爱着你,或者说是爱过你,虽有点苦,可我的心不亏!”凤儿说完,眼里已噙满了泪。
凤儿吻了杨昊健硕的胸脯,抽着身子抱着,长长地吻了额头,泪,慢慢地滴了下来……
杨昊能感觉到,凤儿的泪滴在他的额上,冷冷的。听到“爱过你”的话,杨昊心里一悸,抱紧了凤儿,说了一句:“凤儿,你想的多了……”
杨昊说的,多少有些凄婉,也有些无可奈何。凤儿听得出来。
凤儿擦了泪说,我相信你,今天叫你来就是想和你商量我下一步的事该咋办……我想过,仍在县城办个栖凤人家,城里的人就不用再到山里去,县城边的门面房我都已看好了……只是,借你的钱只能慢慢还。杨昊说,你有这想法好着呢!婚离就离了,你和吴昭还得生活……有你山菇炖土鸡的手艺在,生意肯定还能好着,等你赚到钱了再还我钱也不迟……以后有什么事我仍会尽力帮你。
“杨昊,我想……想着和你在一起……我真的想过和你能在一起,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很开心!……可,我想着不能再这样做,这是最后一次……我不能害了你,更不能误了你……不能因为自己误了你的前程……再说,我还要活下去,总得要有个新归宿……但我真的爱着你,也知道心里爱的太苦……那枚戒指,我不能再戴着了……你能理解吗?”
凤儿依在杨昊的怀里,泣出了声……
“凤儿,我明白!”
凤儿没再流泪,说着以后的事,蜷在杨昊的怀里倦眷地偎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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