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3月9日，北方的一个边陲小城正飘着细细的雪，路上的行人很少，因为这个时间人们多在工作着。在一个出租车里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她的头正看向车窗外，脸上泪痕仍在，一双手不安地抓着自己怀里的一个手提包。她一直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甚至没有听见司机叫她到站的声音。司机帮她取出后备箱中的一个大皮箱，关切地问：“真够重的，就您一个人出门？”女人头低下来借以掩饰汹涌的泪水，司机无意的“一个人”触到了她的痛楚，她付了车钱，吃力地提起皮箱。高大的司机不禁心生怜悯，这样柔弱的女人独自一人出门，还是这样悲切，一定是遇到难处了，他忍不住问：“我能帮你吗？”女人低声轻柔地说了声：“谢谢”，然后拖着箱子向车站里面走去。司机看着女人优雅玲珑的背影，感觉今天他所见到女人一定和一件大事有关，这只是多年做司机的一个直觉。

这个女人叫叶子，她是本城“税头”的老婆。司机认识“税头”雷达，却不认识他的老婆叶子。在这个小城哪个官太太不跟着老公耀武扬威？可是，叶子却深居简出，不愿意交际，很少和丈夫一起出入饭店。她此时拖着的皮箱在薄薄的雪地上留下窄窄的”车辙”，小巧的鞋跟在雪地上轻盈地点过，雪并不大，系在叶子脖子上的飘巾却夸张地舞动，衬着一张被冻得发白的脸，那飘巾在雪中招展，一会儿露出棕色，一会儿亮出鲜绿，就像此时叶子的心情：阴郁中是有期待的，她此时虽然不知道前方等待她的是什么，她要飞出去，冲出笼子向未知的蓝天飞去。

叶子虽然三十六了，但是从未独自一个人出过门，念大学时每次都和同学一起走。今天她要自己走了，去北京——祖国的心脏，中国的大都市。她在这之前和父母去过一次，和丈夫孩子去过两次，现在是要丢下父母、孩子和丈夫自己走了，她没有想这样的结果是什么，只知道此时如果不走，她会疯，她会死的。她紧张地抱着小手提包，那里有一张卡，只要有那张卡在，走到国外去她也不怕。当听到火车隆隆开动时，她的脑海一片空白，只感到轻松，轻松地要飞起来。

叶子的手机传送来第一条短信：“妹妹，一路保重，前面的路要靠你自己了，我相信你能行！这里的一切都不会变，我们等你回来。”这是丈夫的好友明远发来的。叶子知道她的走丈夫是默许的，因为如果他不允许叶子走，叶子是连车站都到不了的。此时，叶子的眼前出现丈夫雷正直刚毅的脸，他又在吸烟了，在烟雾里男人在掩饰自己的“脆弱”。雷的眼睛中充满愤怒、忧伤，更多的是牵挂。他想着叶子明亮、纯真的眼睛瞪着她，说：“放我走，你要我自己活着，我不是你的私有财产！”雷在叶子的卡里存了五万元，他想着叶子靠着车厢发呆的样子，眼睛湿润了。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打电话给自己的好朋友明达，告诉明达发信息给叶子，明达心领神会，马上照办。明达和雷毕业于一所大学，后来在一个系统工作，出身农民家庭的雷凭着牛一样的“韧”和“勤”走到今天，他的为人让男人敬佩。但是，雷缺少对女人的了解，甚至是尊重。在他的眼里女人是弱的，他认为女人有一个衣食无忧的家，她就是幸福的。他不明白叶子为什么就不幸福，怎么会“出轨”？他多么恨叶子，恨她不守妇道，恨她给自己戴了绿帽子。他在叶子出轨的半年里，苦苦挣扎，他怕听到“雷的老婆跟人跑了”这样的话，叶子恰好有了一个出外谋职的“机会”，雷顺水推舟让叶子走。叶子走了，他就暂时可以安心工作了，不然，叶子的“情夫”频频光临小城，迟早要出人命的。叶子说得对，她不是自己的私有财产。雷达用力地把烟蒂按在烟灰缸里，不禁恨恨地说：“去吧，去吧！”。他迅速摸起身边的电话开始工作了，对方从他爽朗的笑声里怎么也难听出，这个男人老婆今天离家出走了。

车上的叶子接到的第二个短信是：“宝宝，上车了么？”这几个字如一股暖流在叶子心里流动，涌荡。这是叶子的情夫萧龙发来的。叶子知道他此时一定是焦虑万分，他怕叶子出不来。叶子回忆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情景：萧龙痛哭失声，对叶子说：“我要带你走，你怎么忍心我半个月一次的奔波，我已经是快五十岁的人了，你怎么忍心，你不是说爱我么？为什么不能跟我走？”叶子更是肝肠寸断，她放不下孩子，她对自己出去的工作能力怀疑，她知道这不是儿戏。在爱情面前，女人总是比男人坚定，只要下了决心就要成事实。叶子也感觉到这样分离的煎熬，她对萧龙说：“你不要再来了，我去！”萧龙依依不舍离开叶子。

在叶子精神空虚的时候认识了萧龙，萧龙好象能看穿叶子的心似的，他对叶子很欣赏，很爱。至少叶子认为萧龙对她是痴迷的，他曾悄悄地告诉叶子，他阳痿多年了，是叶子让他重新做了男人。这也的确是事实，叶子清楚地记得萧龙第一次是不行的，他急得自己用手套弄。后来还听萧龙说：这是男人的“自慰”。叶子知道萧龙和妻子分居多年了，他说是妻子有了外遇，对他冷淡，他就常常强行和妻子发生关系，慢慢的他就阳痿了。如果这样说，叶子是信的，因为她感受了萧龙和自己在一起时的“强烈”，叶子说：“你是不是吃了药啊？”后来，根据判断不是药的力量，的确是“爱”在起作用。这对叶子来说是幸福的，骄傲的。她和萧龙有了这样的关系后常拿他和丈夫比，雷几乎每天都醉熏熏归家，偶尔叶子难奈“yu火”，就推一推身边的丈夫，雷就对她不耐烦地说：“你怎么不疼自己的丈夫？我都要累死了。”叶子羞愧难当，虽然卧室里只有夫妻两个人，她就起身出去坐到书房里“冷静”。后来，叶子因此判断丈夫不爱自己了。

性爱在夫妻之间起着很重要的作用，如果没有了和谐的性爱，只是为了社会、道德、亲情维持婚姻，怎么说也是一种苦涩和煎熬。叶子和萧龙好了以后，曾经想让丈夫和自己建立完美的性生活，叶子总是被丈夫拒绝后想：女人低气一点能怎样呢，这样的夜晚谁能看见呢。她于是对于丈夫的拒绝也无所畏惧，继续“缠”下去，被缠不过的雷达像生气似的狠命来几下，马上翻身去洗澡，丢下什么“感觉”也没有的叶子，洗完澡马上倒头就睡，根本没发现一边“忍泣”的叶子。叶子在丈夫的鼾声里强烈地思念萧龙，她决定去找萧龙，至于会是什么，不走到底怎么会知道呢，即使是“南墙”也要证实一下，况且在叶子的心里萧龙的怀里是真正的爱，是她梦寐的乐园。至于孩子和父母，叶子想都会好起来的。

车冲破了黎明，在北京的晨光中，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萧龙正背着一个大背包，孩子一样傻站着，看见叶子后，灿烂地笑着，阳光把他的脸涂上了金色。叶子把手放在萧龙的大手里，被他牵着走过繁华的街道。北京真大啊，大得像鱼儿进了大海，但是，怕什么呢，叶子幸福地靠在萧龙的身上，任他天涯海角。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