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和病魔搏斗，只剩下皮和骨头

只剩下不合逻辑的思维

眼角的鱼纹和我们打招呼

姐姐说：她活着比死更痛苦

即使耗尽亲人所有的财产和心血

也救不了她一条命

姐姐在医院天天喊着要回家

其实那里是喊几乎是哭

那哀求声日渐消瘦

最后让我们只能听得清那悲惨的呼吸

姐姐在病榻上天天说糊话

她一会方言，一会南腔北调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做梦

她说她梦见我娘

我娘一会用手拉她，一会用手打她

她说：娘啊，不要把我带走

我娘死时，姐姐不在身边

她在南方的城市出卖劳力

姐夫是残疾，又是下岗工人

三个女儿都上了大学

两个已毕业拿薪水了

眼看苦难的日子熬到头了

她却时运不佳得了绝症

我们兄妹七人，姐姐排行老三

为争工分助我们上学姐姐十岁退学

和大姐二姐帮助父母打泥巴仗

姐姐十八岁出嫁

她走的那天

我娘躲在墙角里哭了三天三夜

我娘常常对我们说

三个姐姐中数老三最听话

姐姐在病榻上苟活

我天天数着日子

我数着数着眼泪出来了

我数着数着姐姐的日子不多了

姐姐——

姐姐——

我可怜的姐姐

我病榻上呻吟的姐姐

我多么希望你能活着

即使痛苦地活着

即使毫无表情地活着

哪怕是和我们不说一句话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