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志和四发是同乡。
明志家住那条名叫清水江的上游;四发家住清水江的下游。
四志经常拍着肥厚的官肚对明志说,明志老表,我俩都是来自清水江上的两条鲤鱼……初次听到四发这么说,明志觉得这话还顺耳,但次数说得太多了,这话像锅闲饭,让人难以下咽。
当初,明志和四发并不相识。
那年夏季。
那场记者招聘会。
这个热浪袭人的下午,报名者络绎不绝,人数较多,报名处呈现一派使中、老人羡慕的青春气息。四发站在人群中间,用讶异的眼神注视着明志。明志穿着一件起球的白色t型衫,脚穿一双刚从鞋店买来的新凉皮鞋,头上留着个卷曲的艺人发,略向前突出的前额在阳光的照射下油光发亮,那双深邃而显些成熟的眸子,将这双不大不小的眼睛装镶得炯炯有神。
四发走上前拍拍明志的肩膀,礼貌地问道,这位朋友,你是哪里的?
明志转过头用微笑着回答道,我是大河乡的,家住在清水江上游。
清水江上游,这不是与我家相隔十几里路吗?
四发顿时满脸喜气,皱眉说道,哦,你是清水江上游的,我家住在清水江下游,看来,咱俩是老乡了。
“叙缘”茶楼。
楼内夜曲绕耳,茶香扑鼻,摆在茶几上的两个仿古茶杯,冒出一股股清韵的茶香。
明志和四发对视而坐。
他们从儿时的理想谈到现实的活法,从求学时代谈到了涉世的境遇,从唐诗宋词谈到元曲明清小说,从唐宋八大家谈到鲁迅等文豪。每一段人生旅途,每一次微笑,每一个通苦,像著名作家老舍写《养花》这篇文章的尾句,有喜有忧,有苦有泪,有花有果……
明志和四发谈论文学稍停片刻,明志举起茶杯,咕咚一声,足饮一口茶,笑着对四发说,我当年从省农校毕业,因国家没有分配,先去福建打工,后返乡支持家乡的教育事业。站在讲台上,我原来可以安静的生活,但时候不久,家人给我介绍了一位贵州妹为妻。我当时严词拒绝这门婚事,我的阿爸持以铁丝对我进行暴打,出自于阿爸的威逼利诱,我勉强接受这桩剥夺恋爱自由的传统婚姻。那根铁丝无情地戳穿了我的情感世界。至今我看到铁丝,我的身上会打寒颤。
明志狠狠地喝了第二杯茶。
第二杯茶似乎比第一杯茶略甜些。
这种舒心的感觉,可能与明志刚吐完的心里表白有关。
明志说完,从烟盒里取出香烟,随即点燃打火机,这时包厢里烟雾缭绕。
四发习惯式地搔了搔后脑勺,举起茶杯,狠狠地足了一口茶。随着一口浓茶入肚,四发滔滔不绝地说他从国内某名牌大学毕业后,凭着过硬的能力和闪亮的学历,原本可以如愿以偿地进入县委办工作,但因涉世之初,工作经验不足,人际关系缺乏,当初那个持笔服务苗乡的儿时梦随之破灭。文秘梦破灭后,他去海南打工,曾经遭到海南某农场主用钢筋暴打过。他说他与明志同样畏惧钢铁两样有色金属,明志怕铁丝,他怕钢筋。
满口唾液吐到此,四发又举起茶杯,饱饮浓茶提神,继续说他有个女友叫妍。她是四发读大学时的同学。妍毕业后分配到常德市文化局工作。距离是一种美。从边城茶峒到桃花源,四发和妍过着牛郎织女般的恋爱生活。四发和妍的恋情维系了六年。妍的父母身居要职,一幅市侩的面孔常挂在脸上,四发曾多次不敢进入这个政客家庭的客厅……
四发毕竟是高材生,说话头头是道,比较讲究话语的关联性。即使是叙旧,他说出来的话都有相关事实佐证。四发说到他不敢进妍的家门,为此例举了具体事例。他说,有一次,四发到妍家看望妍的父母,他从家乡带去几块腊肉,没料被妍的父母甩进垃圾堆。想到这些遭此非人的待遇,回想到家中那间残破的小木屋,还有卧病在床的老母,四发毅然与妍断绝了六年的鹊桥之恋。妍是个性情刚烈的女孩,四发提出与她分手不久,她的父母帮她介绍给了一位局长的公子,因妍拒绝遭到严父冷眼相看,妍由此放纵自己,随而跑进张家界市某夜总会吞上几粒使人飘飘欲仙的摇头丸,至此下落不明。
说完这段情感之旅,四发的双眼湿漉漉的。明志急忙从这包印有“叙缘楼”的纸巾袋上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四发,对四发说,老表,你莫伤心了,任何困难险阻是敌不过人的意志和毅力的。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我想这句古语你该听懂吧……
任何复杂的情感,只要在特定的场所、特定的时间都会随着人的思维扩展而散;任何一份恋情的至始至终,它只是每个人人生中的一个小绊脚石;任何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它如同茶杯的茶水,随着水温的蒸发,接着人们一口又一口的吞掉,最终化为汽水和尿。
四发接过这张弥漫出清香的纸巾,轻轻地抹去这两行伤心的眼泪,轻声说道,也许是这样吧。谢谢你的青春锐气让我找回了当年的锋芒,是的,任何困难险阻是敌不过人的意志和毅力的。我知道自己应该像苦心人那样卧薪尝胆了。请你放心,我会坚强起来的。
明志和四发怀着愉快的心情,尾随一百余名应聘者走进了这家新闻媒体的第二楼参加笔试测验。本次笔试的题目专业极强,多半题目均与新闻概论学有关。考室十分安静,哪怕某女考生掉落一根发夹,这种微妙的落地声都能听得见。
明志坐在一位名叫艳的女考生后面。
监考员发放试卷时,艳时而不时地转头左右打量着每位考生。
艳转过头看到明志时,明志恰好抬头与她对视。
明志顿时心跳像敲猴儿鼓那般急促而有力。
艳看到明志那双深邃而显些成熟的眼睛时,那张白皙像豆腐脑的脸增添了几份少女的羞涩,此时涮红得熟里透红的红苹果。
两人对视约几十秒钟,明志强力控制内心的即兴好奇,埋头攻克每道试题。艳见状端正坐姿,像大企业的高级白领似的埋头审题。
考室里仍然保持一片安静。这时细心去倾听,那些水笔、钢笔划在纸上的声音像一阵较急的细雨掉落在纸上,沙沙沙地响个不停。明志伸了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转头对艳微微一笑,然后埋头攻克最后那道作文题。艳也不例外,她埋着头,那两个匀称的双肩偶尔左右摆动,右手忙着挥笔攻题,仍然保持着大企业高级白领的高雅姿态。
这是一道命题作文,其要求考生以铁丝为题材,用不同种文体展开叙述和论证。面对“铁丝”二字时,明志哭笑不得,他不知从何处下笔?这时让明志想起了当年拒婚被阿爸用铁丝毒打的情形。错综复杂的思潮中,明志于心激励自己“莫怕那根铁丝”来稳定即兴杂念,及时捕捉即兴的灵感,然后挥笔自拟《试论铁丝的用途》作为文题,并以说明文的形式阑述铁丝在实际生活的用途。勿庸置疑,明志不会把当年铁丝逼婚的情形写进这篇说明文中的。毕竟家丑不外扬。
四发坐在明志的后座,与诸位考生的处境一样,他们都必须无条件接受这篇铁丝论。四发是擅长写议论文的高材生,他习惯式地伸手抹抹前额,然后自拟《一根铁丝拴住一段婚姻》作为文题进行论证。四发只所以选择这个题目展开论述,一方面是想通过这篇议论文驳得评委们的认可他的满腹经纶,另一方想通过此文告诫人们冲破世俗,解放思想,网开一道自由、欢乐的情感之舟来承载天下有情人。很可惜四发所写的这篇铁丝婚姻论只能给评委们欣赏,如果将其发表到某些刊物上,想必会引起轩然大波,因为这是一个极不寻常的怪闻。
初夏的天气依然阳光明媚,太阳像个传达员似的,早早地将温弱的阳光照射在这张红榜上。本次记者招聘的笔试测验中,明志和四发红榜题名。那名叫艳的女孩,她以98分跻身于红榜首位,明志以96分排名第二,四发以94分排名第三。站在这家新闻媒体的门口,明志和四发看到各自的名字写在红榜,他们相激动地相拥在一起,这种姿态很让人觉得看到同性恋者在发疯。
这次记者招聘活动像考公务员一样,笔试成绩的高低只能代表考生能够入围参加面试。明志和四顶着火辣辣的骄阳,尾随榜上有名的应聘者前往二楼台长办公室参加面试。
按照笔试成绩的排位,面试的第一位是艳。
艳在当天特地穿上一件白衣裙,稍带成熟的脸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青春痘。面试考官喊到艳的名字时,艳扭动着苗条的身姿,那件白衣裙在艳的脚步地抖动下,整个人像女歌唱家出场般的热烈而庄重。艳走进台长办公室约过了10分钟,她带着愉快而自信的笑意走出来。这时,她那两张湿嫩的薄唇半闭半张的,她那口暴牙时隐时现,让明志、四发等待面试的考生显些失落。
艳端庄地坐在那张黑皮沙发上,抖动着诱人的眸子注视着明志。明志懂得不能以貌取人的涉世道理,即使艳的那口暴牙颇些袭人,他皆能以宽广的胸襟予以容纳。面试的下一位轮到明志了,明志对艳微微一笑,随而阔步走进了台办去参加面试。
台长办公室里,那个秃头考官直逼式地问道,明志,你为什么要选择新闻记者这门苦差?
明志胸有成竹地回答道,记者这门职业不能说为苦差,它应该称为一项特殊而神圣的任务。2002年,美国霸权主义者轰炸我南斯拉夫大使馆,我国二名著名的记者在本次事故中英勇牺牲。他们国家的使者,他们的牺牲比泰山还要重。其次,像基层记者们的那般辛劳,他们长年冒严寒顶酷暑地深入农村采访三农问题,然后以朴实的语言,生动的画面描绘苗乡的宏伟蓝图,他们是一群了不群的记者。总之,记者为我的儿时梦想。如果在此次招聘会中被录用了,我会踏实工作,力争为国家的新闻事业努力奋斗。如果被淘汰了,我将以通讯员的身份,一如既往地支持新闻事业。明志这番朗朗答音落地,那秃头的主考官对他微微一笑,然后与明志亲切地握手。
明志自信地从台办走出来。
四发按顺序进入台办去面试。
那秃头考官连续问了四发几个与学识有关的问题,四发像会计师拨算盘似的对答如流。那个鼻梁上挂着高度近视眼镜的考官问四发为什么要选择记者职业时,台办传来了四发的豪言壮语。四发是这样大声说道的,我是堂堂正正的名牌大学中文系毕业生,记者这份神圣的职业对我来说,这是一种考验,也是一份殊荣,我想我会干好这份职业的。
四发的音量过足,弄得明志和艳坐在黑皮沙发黯然偷笑。应聘们依次进入台办参加面试,随着那位回答问题时出现战战兢兢不敢回答的尴尬情形消失,本次记者招聘活动圆满结束。至于面试结果,哪位应聘者是否被录用,按照这家新闻媒体的通知,务必等待三天方才揭晓。明志觉得在县城呆上天如渡三年,当天面试过后,他与四发挥手道别,接着搭车回家。
如果在县城呆上三天像呆上三年,这只能说是明志对城市的适存初次反感;倘若说在空气比较新鲜的家乡呆上三天如呆三年,这也只能说明明志是个热爱家乡的有志青年。只所以萌发这种时间性的对比,关键在于明志正在迫不急待本次记者招聘活动揭晓。明志这样怀着这个能够让他实现进城梦的期待在家乡渡过一天又一天。
那个玄妙的傍晚。
明志坐在院子里饶有兴趣地品读故事会。
忽然间,爱人走到明志的耳旁亲昵地说,明志,你被录用当记者了。
明志急忙扔掉故事会,站起来搂住爱人问,真的?
爱人满脸羞意地推开他的双手,说,那还有假的。刚才我去过支书家,支书亲口对我说的。支书还特别吩咐,明儿叫你带些衣物、被褥去单位报道就行了。
爱人说完对明志笑了笑,侧身走进厨房忙煮晚饭去了。
餐桌上。明志的阿爸那昔日比较严肃的脸却在饭桌前露出丝笑意。他操着浓浓地乡音对明志说,我说志崽呀,你这次考上了记者,当爸的服了你。当年为了你成家,我用铁丝修理过你一顿,这是爸的特错呀。
阿爸说完挥动的筷子朝鸡肉盘里夹起一根鸡腿轻轻地放在明志的碗上。明志接鸡腿,笑着说,唉,您当我当谁了,当年如果我不固执,我也不会遭到铁丝毒打。现在我已长大成人,已为人之夫,这些小事我不会怪你的。再说,我走后,你要保重身体,不要再吹你那些喇叭筒了,这东西伤肺,你实在想抽,你到你的枕头下边看一下,那里有我从县城帮你买回的高滤嘴香,这烟比喇叭筒好些。
明志转身把鸡腿递给阿妈,又问道,你说我讲是在不在理?阿妈?
明志的阿妈接过鸡腿,笑着说,是的。然后她又将鸡腿转递给明志的爱人。明志的爱人像个军嫂似的,面对这只从阿爸手中转送过来的“战利品”,她昔日的少女秀脸却增添了几份红晕。
邻居家的那只大公鸡喔喔几声给村民们报晓了天亮。
这个座落在清水江上游岸边的小村恢复了昔日的生气。
明志家那间小木屋上的烟囱冒出缕缕青烟。
明志的阿爸、阿爸忙个不停地厨房里转来转去。
明志爱人忙着在睡房里忙着帮明志整理行李。
明志与家人坐在了钣桌上。
明志的阿爸特地拿出当年曾打过明志的那根铁丝,沉重地对明志说,志崽,今天你就要到县城当记者去了,我心里真高兴,但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那根当年曾经打过你的铁丝,今早当着你们的面,我把它扔进河里。从此以后,你再也不要怕那根铁丝了……
阿爸随即将那根铁丝用铁钳剪截,然后把每切截断的铁丝装进备好的尼龙袋里。
明志注视着阿爸,心里十分忧郁。蹲坐下来对阿爸说,阿爸,不要紧的,你也莫把铁丝扔进河里,你要把它放我们家的家仙上,这对我的人生有意义。
明志的阿爸抬头看着明志,满脸羞意地对明志说,志崽,谢谢你理解阿爸恨不成钢的一片苦心,好吧,就按你的办吧。我今儿就把它放在家仙上,这有利于修改家教。
看看看,还是我志崽聪明,哪像这个老古董,心里装得竟是铁丝。明志阿妈端来一碗苗鱼,边走说牢骚道。明志阿爸沉默。爱人忙着给家人盛饭,这时饭桌上洋溢出昨晚那派农家乐的气氛。
早餐过后,明志带着父母的万般叮属,与爱人走出了村头。一路上,爱人对明志说,你到县城后,要安心工作,家里有我。但我要和你说个事,县城是个人缘复杂的城市,那里也我的情敌,如果你觉得那个城里姑娘和你般配,你和她一起生活我不会在意。
明志笑着对爱人说,看你说到哪里去了,难道我还会当陈世美不成。你为我付出了许多,我的良心是肉长的。我不会轻易地接受哪个的。
爱人俏皮地朝明志的脸上猛吻一口,说道,这还差不多。
明志乘坐那辆驶往县城的中巴车抵达县城。
明志走进这间刚由单位分配的房间时,那本红色的聘任书像一块红布似的闯入明志的眼帘。
明志感到莫名其妙,急忙打电话问四发道,老表,是不是你把聘任书放在我的桌上?
四发回答道,没有呀。明志接着问,那是谁帮了我这个忙呢?
四发说,你自己想想吧,我现在正忙。
明志说,那好吧。
这电话刚挂,第二电话却闪电式地打进来。
明志看着手机屏幕上那组新颖而陌生的电话号码,接听问道,喂,你是哪位?
对方传来一句女声答道,我是艳。哦,我忘记告诉你了,你的那张聘任书是我帮你放的。那天你回去了,我喊后勤部主老田帮我开门。
哦,那谢谢你了,明志本想挂电话,但对方又说道,明志先生,今晚你有空吗?我请你唱歌。明志回话,应该有空吧。你说在哪里,到时我来。对方回答道,我在青苹果茶楼等你。
青苹果茶楼,这是县城最出名的茶楼。
明志曾在前年和校长光临过这家茶楼喝过茶。
这家茶楼室内优雅,茶香神韵,真是个供人休闲的最佳场所。
茶楼内设许多包厢,每间包厢内设空调与电视,且摆放着一张张大理石茶几。茶楼内内设ktv包厢,音响效果较好,如果去引亢高歌,即使跑调了,仍然好听。
明志独步来到了青苹果茶楼。
艳热情地把他带进了一间名叫“叙缘”包厢。
艳穿着一件黑裙,她忙着招呼明志入座,然后向三个坐在沙发上的陌生女人介绍道,这是我的同事。名叫明志,是个怪才。那天面试,他舌战群儒,驳得了领导的尝试。
艳说完后依次指着三个陌生的女人介绍道,这是我的好友虹、芳、美。她们都是我的好友,今晚请你这位大才子来,一是和你聊聊天,二是想听你唱歌。艳的那番热情地介绍,从她那两片红唇里吐来的字词句像一串电光炮般的狂炸,使明志的耳根燥热燥热的。
明志坐在一旁,叨着一根吸管,目不转睛地上下打量着艳的身段。他记得上次面试时看到艳,艳的装束并非今晚这么时髦。再说,那时明志也没有心思去认真打量艳的体貌。而在今晚,明志不知被艳的那个部位所迷惑。先说艳的那头乌发吧,好像是被加工过似的,当她垂头倒茶时,那头乌发在灯光下照射得乌黑发亮,犹如一条黑色的瀑布直泻于双肩。再说艳穿着吧,艳于今晚穿的那件黑衣裙,像电视套似的遮盖了艳的身材,简直无从以萝卜有白杨树来作比喻。其次,艳的那大眼睛,仿佛会说话,当她与明志交谈时,她的眼睛上下睫毛上下抽动,时而不时从那动人的眸子里传递出热情的光芒,让明志误认她在向自己放正电。此外,艳的说话声亲缓,语言清纯,根本上难听到夹杂乡音的蛮气,给人的感觉却是艳仿佛是出自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
艳的体貌及言行确实能使人见人爱,然而,当艳张开那张略涂淡红的嘴巴与明志说话时,她那口悬挂上下唇间暴牙时而不时地盖住柔嫩性感的下唇,让种神态让人感到很不自然。细看艳的那口暴牙,这是她与生俱来的“宝物“,而且座落的位置十分独特,当然不是“地包天”,而是“天盖地”。
不一会儿,艳不顾羞涩地坐在明志的身旁,暴露出那口暴牙对明志说,明志,我看过你的试卷,你的字迹迥异,独拘一格,如果将来再度造谐,说不定是个书法家。
明志眯着眼睛对艳笑了笑,说,过奖了。这些都是拙作,何以大家相比呀。
艳嘻嘻笑了笑,说,你过谦了。我喜欢过谦的人。我给你说,新闻主任已经将我们合并为一个采访小组,你负责写稿,我负责拍摄。
明志习惯地抖了抖浓眉,说,是吗?。
呵呵,艳不禁间莞尔一笑,说,我就知道你是个长舌男,反正死马到你的嘴里,都会变成马。
艳举起茶杯朝明志的茶杯碰了碰,说,为了今后我们合作愉快,咱以茶代酒,干杯。明志拿起茶杯,对着艳的茶杯回碰一下,然后说,好吧,干。
一口浓茶入肚,明志顿时雅兴十足。他轻声问艳说,我可以点歌吗?
艳高兴着说,可以呀。要点什么歌,我叫虹她们帮你点就是了。
过了一会儿,九寨沟那优美的画面却映入在电视机屏幕。
明志平日很少唱歌的,主要原因在于长期生活在农村,平日想唱只能随着家中那台安了“天锅”的彩色电视轻哼几句;次要原因在于他对当今流行的怪调《东风破》及《霍元甲》一概无趣。但对草原三星的那些粗犷而豪放的歌曲,他却像打量艳的身姿那样如痴如醉。虹点这曲《神奇的九寨》真是点到了明志的心思。
明志拿着话筒,拉开哄亮的嗓门,接下来一阵阵扣人心弦的歌声在音响里索已绕回。每次听到此歌的高[chao]部分,艳和虹等人都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清脆的掌声。艳还专程模仿某某歌星的粉丝,走到明志的跟前毫不犹豫地抱住明志,这让明志的腰间湿热湿热的。
前些日子,艳从县新华书店买回一本名叫《青蛙变王子》的世界名著品读。
读完此书,她深刻地领会到青蛙只所变成王子,历经了千辛万苦才能找到自己的幸福。青蛙转化为王子那高贵的身份时,完全是靠毅力和恒心。
艳为此想到了要为自己重塑一口美牙。
艳下定决心要四处求医矫正。功夫不负有心人,艳在本市党报上看到了一则疗牙广告。这则医疗广告字迹显眼地登载在党报上,势必可信度很高,艳本着试试看的求医心态,特向新闻部主任请了一天假,她便驱车前往这家医院去疗牙。
坐在五官科内,牙科教授细细地观察艳那口袭人的暴牙,建议艳接受本院的铁丝捆绑式矫正疗法。
什么是铁丝捆绑式矫正疗牙法呢?
艳似懂非懂地咨询了这位身穿白褂的牙科教授。
牙科教授晃着头发油亮的头,慢条斯里对向艳解释说,这是一种具有国际先进水平的疗牙技术。这种疗法是用一根弧型的铁丝捆住患者的暴牙,然后通过铁丝的拉力,促使暴牙自然恢复原状。
牙科教授解释完铁丝捆绑式矫正疗牙法,接着告诉艳说,本市某局局长的千金也本院接受治疗。经过180多天的治疗后,她目前已经拥有了一口美牙,再也不会为那口暴牙和父母呕气了。
牙科教授毫不含糊地将这种铁丝捆绑式疗牙法告诉艳,艳的心里热滋滋的,她顿时仿佛听到了来自天堂里的福音,于当天接受了这种铁丝捆绑式矫正疗牙法。经过牙科教授耐心致志地用铁丝捆住艳的那口暴牙,不过半个小时,艳的嘴里增添了一道小风景线,增加了这根锃亮的铁丝。
都是那根铁丝惹祸。
艳回到单位不久,同事们关于那根铁丝议论纷纷。
这些无聊的非议像炸弹似落在艳的耳旁。
识趣的同事不敢当面对艳说;低级趣味的同事则大胆地就铁丝论铁丝,有的说艳吃饱饭了没事做,为何这么折磨自己;有些同事说艳崇尚时髦,装酷,充分利用那根铁丝显示独拘一格的个性;有的却很干脆地说,艳的那根铁丝很怕人,比如艳与男友接吻时,准会把男人的嘴唇刮得稀巴烂。对于单位里传来的阵阵铁丝言论,领导却视而不见,听而不理。其中表现最突出的是新闻部主任。他自从看到艳的那根锃亮的铁丝后,再也不像往昔那样坐在艳的写字桌指导工作了。
面对疗牙招来的非议,艳有些后悔真不该接受这种所谓的“铁丝捆绑式矫正疗牙法”。想到这根铁丝花费三千,且能够还她一口美牙,再次唱读那本《青蛙变王子》的世界名著,经过反复品读这本书里面所描绘每个催人上劲的故事情节,艳又找回了自信,于是在每天走进新闻楼上班时,她横眉冷对千夫指;每次遭到同事的嘲笑时,她故意露牙示威。那根铁丝似乎通人性,它随着艳每次露牙示威时忽闪忽闪的。
时间过得真快,随着气候的转变,晃乎间就进入这年的仲夏。那天傍晚,明志闲着没事,他屁颠儿屁颠儿去找四发聊天。四发的出租屋座落在河边。时逢仲夏傍晚,时而从河边飘来的一阵阵凉风,让人倍感心神旷怡。
明志叭哒叭哒抽了几口香烟,搬着小矮凳挨近四发,问道,四发老表,你说你也三十大几了,怎么不考虑个人问题,是不是对妍还心存遗念?
四发习惯抖动着眼皮,眯着眼睛回答道,对于妍,我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但要面临今后的个人问题,考虑到自己的现状,条件还没有成熟。
明志笑了笑,问,那你说说,你要拥有什么才去找呀?
四发扑哧一声,仰头对天冷笑说道,表弟,你有所不知吧,当代时代在发展,那些女的不爱帅哥傍大款,呵呵。
明志跟着四发笑笑,说道,那依你之见,当今时代在进步,你不爱少女爱少妇,是不是?哈哈。这话说完,这间出租屋的院子里响起了朗朗笑声。
一阵笑声响罢,四发突然问明志说,明志表弟,你和女记者艳眉来眼去的,这是什么意思?
明志笑笑说,没有意思呀,难道你忘了我们是搭裆。
四发又笑着说,还什么搭裆,简直就像一对情侣?
明志回答说,没有,根本没有。即使有了,这值得我考虑。
四发笑着问道,那她有什么值得你考虑的呢?
明志回答说,难道你不看见,她近期安装了那根铁丝吗?哈哈,四发指着明志笑哈哈地说,你终于说真话了。
明志陪笑着说,是的,确实很怕她的那铁丝,她的那根别在牙上的铁丝,锃亮锃亮的,笑起来挺吓人的。
四发晃了晃头,抿了抿厚唇,说,那你晓得吓人,怎么要整天和她在一起呢?
明志抖动着两条浓眉对四发说,和她在一起,这话什么意思?再说,工作上的交流,难免要接头碰嘴。
四发乐笑逐颜开,搭话说道,真有你个接头碰嘴,艳的那根铁丝那么粗、那么耀眼,你还敢和她接头碰嘴,小心你的那张小嘴巴。
明志苦笑着说,你这个人只晓得讲那些,你会说什么?还声声称自己是正牌大学毕业出来的大学生,现在看来,你真是吉卫出来是高中,茅厕出来是大粪!
这话像一把利剑刺中了四发的心脏,顿时训斥明志道,你不要这么说人嘛。你如果这么说,我再也不理你了。
明志看了看四发那种盛气凌人的姿态,说,不理卵莫理,你这张枯烟叶,我还懒得理你。两人不欢而散。
明志走后不久,夏日的蚊子像俄罗斯苏30战机似的从河边的丛林里飞来,肆意在四发的两根肥厚的大腿上叮咬。四发忙着左拍右拍,宽大的巴掌击中那只长脚蚊,那只长脚蚊碎尸万段,此时在四发的大腿上留下了一抹红血印。四发拍死那只长脚蚊,冷笑一声说道,都叫你不要贪吃,你要贪吃,看,现在你不是死在我的掌下吗?啪!四发接着打死了第二只长脚蚊,他接着神经质地说道,刚才怎么不来帮我一下呢?你看那明志,皮肤那么皙白,准个嫩种,同志哥,你们来迟了。接着又啪地一声响,那只长脚蚊惨死在四发的大掌下。
天色渐渐地暗下来。出租屋院外,四发孤军护血,仍然与这群长脚蚊展开皮搏战。这群长脚蚊如同接到了兄弟连战败的战讯,接着成群地包围了四发的两只粗腿。四发孤军难战,即使大掌迎战,还是难以阻击长脚蚊的正面进攻,他最终选择了望蚊而逃,含愤搬着凳子回到出租屋。
四发回到出租屋,摆在写字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根据手机屏幕显示,来电者是艳。四发接听手机说道,喂,大美女,找我有何贵干?
艳回答说,哦,我今天碰到了一件难于说出口的事,想请你这个正牌大学的毕业生帮忙。
四发呵呵冷笑一声,说,有什么事那么难说出口?艳回答道,是的,快来,我在冷饮厅等你。
电话挂断后,四发把手机又放到了写字桌上,紧接着从布衣柜里拿出一套夏装穿上,随即拿出这瓶价值五元钱储喱水,对着镜子朝头上喷射几下,不顾门的感受狠狠地拉了门,喳的一声巨响,四发离开了出租屋。
这家冷饮厅内。数百名顾客坐在厅内享受着股股来自空调喷射出来的股股凉意。厅内放着绿岛小夜曲,邓丽君,林翠的歌声婉然流转,伴随着五香扑鼻的饮料,真叫人陶冶情操,放松心情去聆听各自的诉衷,以自然地心态去面对一张熟悉、亲切的友人、恋人的面孔。
四发和艳坐在冷饮厅右角的那间小包厢里。他们围在一桌血红色的冷饮桌上,桌上放着一支红得耀眼的胶塑玫瑰。
艳习惯地伸手抚着前额泻落的长发,微笑着对四发说,四发,今天约你来,是向你咨询一个事,你是不是觉得我的铁丝疗牙有些不妥。
四发笑了笑,说,没有什么不妥,矫正牙齿,爱美之心,人皆有知。
艳接着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同事们喜欢那么说我呢?
四发觉得这话中有话,他的脑海里立即浮现出明志的身影。他顿时于心揣测道,莫非是明志告诉了她?他以安慰的口吻回答艳说,这些都不是要紧的,关键在你自己,不要自卑,要走自己的路,莫怕别人说!
艳说,没有。他怎么了?
四发说,他没怎么的。我觉得明志是个人才。
艳说,那确实。
四发接着说,明志对你的铁丝有看法吗?
艳说,没有,在二十多位的同事中,你和明志都没有嘲笑我的捆绑疗法呀。
四发皱了眉头,说,哦,是的。因为我和明志都晓得,人不可貌相。
艳笑着说,那太感谢你们了。
艳的笑声消失不久,艳的手铃声响起来。艳接听问,喂,你是哪位?
对方答,我是明志,艳,你在哪里?
艳答道,哦,是明志呀,我和四发在冷饮厅,来呀,我们一起喝杯冷饮吧,今晚我请客。
对方答道,四发也在呀,好吧,我来吧。
四发听到明志要来,那双大眼睛鼓得金鱼眼,恨不得把明志整个人吞进肚子里。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一辆绿色的北京现代出租车停在了冷饮厅门外。明志从车上下来,推开冷饮厅的旋转门走进了冷饮厅。
明志走进包厢内。艳忙着喊服务员端来明志最喜欢喝的黑米粥。明志坐在四发的身旁,问道,大学生,今晚怎么想到来陪我们喝粥呢?
四发笑着说,屋里蚊子太多,艳主动请客,我就来了。
明志转头对艳说,艳,大学生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还说是你请客,是这回事吗?
艳笑着说,是的。今晚我一个人在宿舍里憋得发慌,就喊大学生出来陪我聊聊了。
明志看了四发一眼,把大拇指竖得高高的说,哦,我们的大学生既能写新闻,又能破解异性难题,高!
四发明站起来指着明志说,明志,你莫乱说,如果不看艳的面子上,我今晚非揍你!
明志站起来伸手按在四发的肩上,说,老表,不要在女人面前装酷,留点清水江人的风度好不好?
艳见事不妙,忙着劝解,说,你们不要吵了,再吵我不理你们了。
有些时候,女人的话像将军的命令,它能够使两个大兵停止战斗。
明志和四发被艳的命令平息了争吵。
包厢内偶尔宁静一会儿,艳对明志说,明志,你觉得我的那根铁丝耀眼吗?
明志看了四发一眼,说,没有。这正常得狠。。
话音刚落,四发转头对明志狠狠地瞪了一眼,说,明志,今晚你想捞事是不是?
明志笑着说,没有。难道这话与有关吗?
四发回答道,有。
啊!艳惊诧地跳了起来,惊叹一声,说,原来你们两个也在谈论我呀。今晚的费用,你们出。我走了!
艳扭动着肥厚的臀部离开包厢。
明志看到艳急慌出走的背影,他意识到这个玩笑开得如此极端。
为稳住艳的情绪,明志尾随艳的身后忙着解释道,我们怎么会嘲笑你呢?你慌着回去搞么子?
艳边跑边伸手扯着那根铁丝,一嘴鲜血浸满迸流出来,那根铁突然掉在了冷饮厅门外。
明志一手抓住艳,一手捡起这根铁丝,大声喊四发,四发,你这个猪日的,快点拨打120,艳把铁丝扯了,情况危急。四发在冷饮厅内听到明志在厅外大声呼感,于是便急慌慌地冷饮厅内走出来,他急忙拿出手机拨打120急救中心的电话号码。
县医院急诊室内。
明志和四发低着头,像两个做错事的小孩接受急诊医生的训斥。艳坐在一旁,眼泪糊面,她像个做错事的小女孩,认真地接受急诊医生的训教。
急诊医生训话时手舞足蹈,厉声说道,你三个把120这个三醒目的数字当什么?来不来就拨打,一件小小的事也要拨打120,真是高射炮打蚊子,大题小作。明儿,喊你们领导来交涉这个事,除此之外,每人写一份检讨。
啊!为着这事要写检讨呀,真不可思议。明志低着头,不服气地暗念道。
四发仿佛若无其事,尽管耳边响起“写检讨”三个刺耳的字语,他依然斜着脸一本正经地看着墙壁上悬挂的急诊室职责和制度屏匾。
骂归骂,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急诊医生骂完,接着耐心致志地帮艳安装好那根铁丝。可能是这个急诊医生的火气太重的缘故吧,在安装那根铁丝过程中,他连续重复安装三次,最终四不过三,终于把那根锃亮的铁丝拴在了艳的那嘴暴牙上。但细细看,他把那根铁丝安斜了几毫米。
明志、四发、艳被县人民医院督写检讨这事,像光速般地传遍了整个新闻工作室。
有位同事把他们三人的事写成一道怪闻,且于事发后的第三日登在了本市某报上。
这名记者的手笔很精巧,自拟的新闻题也很醒目。
这篇怪闻的名为:记者说铁丝,遭被写检讨。内容为:狗年夏季一晚,本台二名男记者对本台一女记者的铁丝疗牙感兴趣,于是便约这位女记者在本市某冷饮厅进行采访。在采访过程中,因二名男记者言词过重,伤及到这位女记者的自尊,故女记者采取自残手段,强行自扯拴在暴牙上的铁丝,导致口腔流血不止。为了抢救女记者的性命,二名男记者拨打本市医院急救中心电话120。待急救医务人员将这位女记者带去抢救时,抢救时发现,女记者的伤情轻微,并没有任何生命危险。于是,市医院急救中心受骗,并督促本台三名记者写检讨。在这里,笔者告诫全体市民,在一般情况下,不要随便拨打120。
新的一年,新的打算,新的起点,全部都写在了春天这篇动人的散文上。以前的纠葛,以前的尴尬,正像冬天的残雪融化为水。
明志、四发二人乘着一叶小舟,在国家治理好的清水江颠簸三个小时,他们回到了单位工作。艳也在他们抵达县城的当天回到单位。
当天下午,艳找到明志,说,明志,我告诉你,今年夏季,我的那根铁线要扯掉了。
明志笑着说,哦,真的,恭喜你了。
艳陪着笑了笑,说,谢谢。嗳,我给说个事,听说你还没女朋友是吧?
明志沉思了一会儿,笑着说,没有。
艳走到明志跟前,扮了一个鬼脸,嬉皮地说,那我帮你介绍一个怎么样?
明志回答道,你说说看。
艳说,那你需要什么条件的?
明志说,至于条件嘛,比你瘦点,但有一点,不能有铁丝拴在牙上。
艳听到这话,心里扑通扑通直跳,立即回避铁丝话题,说,这么说我胖了。
明志说,那确实,看你家乡的腊肉把你喂得,像只爬在芝麻上的芝麻虫。
艳红着脸,走到明志跟前狠狠地抡了明志一拳,说,你真坏!
这只肥胖的芝麻虫阔步离去。
艳离去不久,四发打电话给明志。
明志问道,四发老表,你现在哪里?
四发说,我现在你屋下。
哦,进来吧。四发来到了明志的住处。
四发把从家里拿来的两节腊肉放在明志的书桌上。
明志忙着说,老表,怎么对我这么客气呀,腊肉呀,我也带来了。
四发说,你的是你的,我的才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明志笑着说。那好吧,今晚咱俩打平合,不醉不归。
明志拿着铁锅,说,四发老表,艳说要帮介绍女朋友,你觉得这事怎么样?
四发拿着高压锅,摇着头说,介绍嘛,接招。
明志说,什么?接招,你的头没发烧吧。
四发俯下身子正在用钢球洗涮高压锅,嬉皮笑脸地说,那是,必须接招。
明志把刚切好的腊肉放进烧得火红的铁锅里,挥动着锅铲边搅拦腊肉边说道,那不行。这招我不能接。
四发洗好高压锅,走进明志的房间里舀些米放进锅里,然后从房间里走出来说,那你自己拿主意吧!要怪你就怪那张烂嘴。呵呵,明志笑了笑,随而继续炒菜。
两位酷似京都大厨的男人在液化气灶旁忙碌完后,一盘盘令人垂涎三尺的腊肉摆在饭桌。几瓶小豹子酒,像几只小豹子威武般地站在饭桌上
明志平日不是酗酒的,但逢今日心情畅快,四发这个酒鬼又来登门造访,他敲开小豹子酒瓶,倒出清纯的酒水放在两个的酒杯上。
四发接过酒杯捧到鼻前闻了闻,说,老表,为了庆祝我们在新的一年里取得成绩,把这杯干酒干了。
明志笑着说,干了就干了,谁怕谁?
两人痛饮一杯酒罢,明志对四发说,老表,你说艳会给介绍那种女朋友?
四发夹了一片腊肉,咀嚼着嗡嗡地说,嗳,这个还要猜嘛,她在毛遂自荐。
明志急忙摸摸四发的眉头说,老表,你醉不醉,准说些胡话。
四发笑着说,我清醒得狠,但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除非她扯掉那根铁丝,要不,你这条清水江上的鲤鱼不能接受她。
明志沉默一会儿,敲掉第二瓶豹子酒的酒瓶,把酒水倒进彼此的酒杯上,说,那也是的。
四发觉得此话有理,举杯邀明志说,来,我们来干第二杯。
明志红着脸,举起酒杯,对四发说,来,我们干了。
第二杯酒的酒精又浇入了两个男人的血管,顿时酒精燃烧更旺。
明志的脸越来越红得像猴屁股了。
干完第二杯酒,四发说,老表,至于你和艳,我看不大可能。
明志摸了摸红脸,说,怎么说呢?有何依据?
问话刚到此,明志的住处突然传来一阵停车声。
艳从屋外喊道,明志,在家吗?
明志回答道,在。
艳扭动着肥胖的身躯走进了明志的房间。
你们倒好呀,打平合也不叫我一声。再说,我可以帮你们洗洗菜呀。艳脚刚踏进门就这么热情的说道。
四发躺在椅子上,懒洋洋地说,呵呵,你倒来迟了,要不,你可以听到关于你和明志的故事。
什么?明志,你们都说了我什么?艳揪住明志的耳朵,大声问道。
明志轻轻地拍开艳的柔手,说,没说什么?我们在说你会帮我介绍什么类型的女友。
哦,原来是这样呀。我告诉你吧,我已经介绍好了,下个月的第一个星期天,公园见。
艳说完欲走,明志拦住艳说,到了这里,得吃口饭再走,要不,你也太瞧不起我和四发了吧。
明志的脸红红的,酒味刺鼻,艳伸手摸了摸明志的额头,说,明志,你怎么可以喝乱酒呢。好吧,我不走了。
艳便坐下来陪着两位酒鬼共进晚餐。
明志和四发借着酒胆,左一筷右一勺地竟选些肥肉夹进艳的碗里,艳迫于无奈,硬撑着嘴把这些肥肉强吞下去。
艳细细地咀嚼着肥肉和饭粒,明志隐隐约约地看到,她的那根铁丝顿时变得油亮油亮的,像轮孤清的月弦悬挂苍茫的夜空上。
四发几乎被小豹子酒给怔住了,他像一只醉猩瘫坐在椅子上,呼噜噜地打算扑鼾。
明志注视着四发的醉样,笑着对艳说,嗳,大学生醉了,像根懒虫。艳陪着笑,嘴里的那根铁丝忽隐忽现,说,是的。他醉了,莫说他了。明志说完醉倒在饭桌上。
艳连忙收拾饭桌上的碗筷,清洗、整理放到碗柜后,对两位酒鬼笑了笑,那根铁丝在明志的房间闪了闪,艳离开了明志的住处。
深夜,一阵饥渴弄醒了明志和四发。
明志睁开眼睛,看到饭桌上的碗筷被整整齐齐地放回碗柜,他走到四发身旁摇醒四发,说,四发,起来,你渴水吗?
四发被明志摇醒,微微地睁开双眼,说,我太渴了。
明志说,那好吧,我去找水。
明志东翻西找矿泉水,写字桌上,两瓶清纯的矿泉水便纹丝不动的站立在桌面上。明志伸去取,突然发现矿泉水下面留着一张纸条。纸条内容为,明志,我走了,以后少喝酒,要注意保重身体,艳。
明志捧着两瓶农夫矿泉水,看着这张印着涓涓字迹的纸条,忽然觉得一股暖流遍布全身。他连忙把水递给四发,独自离开住房到院子里透透气。
苍茫的夜色中,星星早已躲进了云层里。唯有那轮月弦,依然悬挂在茫茫宇宙。
明志望着那轮月弦,突然发现艳像美丽的嫦娥,正展开优美的舞姿向那轮月弦奔去。明志举起矿泉水足饮一口,像个癫子般的发狂说道,艳,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我不能和你在一起。因为我是个妻室的男人。我不能欺骗你的感情。我来县城的目的只有一个,为了让我那勤劳忠贞的爱妻,我的熬熬待乳的女儿,还我的两位年迈古稀的父母过上好日子。对不起,夏季的第一个星期天,我不能赴约。
明志把矿泉水浇到了自己的头上,此时酒意已散,明志终于在苍茫的夜色里找回了自我。
那一夜酒醒后,地球的公转让明志、四发、艳等记者们换上了第二年的短袖。每逢到夏季,这些记者们的手臂被太阳射得像被火焦过的猪腿。
明志被酷暑的太阳烤得干瘦干瘦的,体重并从原来的七十七公斤半跌落到六十二公斤。
四发也不例外,年前积蓄的腊肉油脂也被太阳烤得无影无踪,他那官肚随即变成了平民肚。
艳更不用说了,以前肥厚的臂部,随着多次下乡串寨出去采访,经过超能度的减肥,逢夏季瘦了些许,当她走动时,略瘦的臀部像两个小瓢瓜似在身后左右摆动。但拴在她那暴牙上的铁丝,依然如故,依然在阳光下忽闪忽闪的。
艳拨打了明志的电话。
明志和四发恰好逢当天在公园里陪中专的几位女同学游玩。“谁在呼唤,月亮之上”,明志的手机铃声传来了这句歌声。
明志接听问,哪位?
对方答,我,艳。
哦,我差忘了,是不是帮我介绍了女朋友了。明志嘻皮地说道。
对方答道,是的。明志接着问道,你们在哪里?
对方答道,我在公园桥旁。好吧,我来吧。
明志挂断电话,叮嘱四发陪他的同学游玩后,急忙打着小跑直奔公园的那座桥头。
走到桥头,明志看到艳独自一人站着。
明志忙着打招呼,喂,艳,就你一个人呀。我的女朋友呢?
艳转头过来,习惯式地扬了扬前额的秀发,说,就我一个人,不好吗?
明志走近艳的身边,很好,谁说不好。
艳抬头看了看天空,红着脸对明志说,我无法控制内心对你的情感,只有自己来了。
艳如果不说,明志早已猜侧到了她会说这样的话。
明志苦笑着说,哦,是这样的。那你都想好了?
艳直接回答道,是的,我想好了。
明志看了艳一眼,脸色立即变得庄重起来,说,你真的想好了?
艳说,是的。我认准的事不会反悔的。
明志接着说,那好吧,你容我一段时间我考虑一下,行不?
艳直逼式地问道,那你多久。
明志回答道,最长一个月,最短半个月,呵呵。
明志急忙跑过去找四发和他的同学们去了。
艳望着明志离去的身影,此时感到万分失落。
艳伸出手指摸了摸那根曾经造成三名记者写过检讨的铁丝,于心想到,明志会不会嫌弃我暴牙呢?或者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吗?一个大女孩,在大庭广之众下伸手摸铁丝,艳的动作显得很滑稽。即使明志接不接受,你也不至于摸那根铁丝嘛。难道摸了那根铁丝,那根铁丝会帮你把明志拴住吗?
痴情的女孩往往都会与她做出相同的傻事。
那家冷饮厅的小包厢内。
明志毫不顾及地对艳说,艳,事到如今,我要给你说实话了。我和贵州的一个农村姑娘结了婚。我的爱人是个勤劳俭朴的女人,她对我很好,对我的家也好。为了让她和我的女儿、父母过上好日子,我选择了记者这个行业,就这样认识了你们。至于回答你的这个问题,我是个传统的男人,我不敢轻易地移情别恋。
艳听完明志这番长句叙述,她的那双大眼晴溢出了晶莹而闪亮的泪水。她的泪水沿着脸颊泻落,然后流入嘴里,浸亮了她那根拴在暴牙上的铁丝。
艳缓缓地伸出手来握往明志的手,说,也许是我的一厢情愿,而今却无法实现,我没有怪你,没有怨你,世上有许多的事是难以说清的。在这里,我可以告诉你,我会这样坠落地活下去。我会快乐地活着。同时,祝你幸福!艳像说完像傍晚时分那片耀眼的红艳顿时消失在明志的眼前。
根据国家农委和安全局的红头文件指示精神,艳被安排去一个偏僻地小山村去采访三农问题。明志和四发被安排去矿山采访安全生产等系列报道。时间与忙碌可以冲淡许多不愉快的事,由于采访事务繁忙,艳渐渐地这个小山村找回了昔日的快乐。
明志、四发、艳等记者忙了大半年,他们各自从不同的岗位上取得了不等级的新闻稿件。艳不仅领受了这个小山村看到了退耕还林的热潮,而且从这个小山村看到了清朝瓷碗;明志和四发也不例外,他们充分利用新闻记者的职业敏锐感,撰写了一大批关于矿山安全生产的叙实稿件,既颂扬了矿产业迅速发展的优越性,又揭露了一些非法采矿所发生的一些安全隐患问题。
三人凯旋归来那天,明志和四发准备先回县城的,他们足足等了一个下午,艳还是没有回到县城。明志拨打艳的电话,艳的电话暂时无法通接通;四发问了艳的一些朋友,艳的朋友说艳还没有回来。没过多久,单位领导突然电话通知明志和四发,要他们马上回到单位领取摄像机,随同县领导深入艳去采访的那村子去查看此次重特大交通事故。明志、四发接到单位领导通知后,急忙回到单位领取机子,随着几声警笛,他们刹时离开了县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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