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燕三传奇白山一散人

发表于-2007年09月24日 中午1:05评论-2条

燕三是杀手,可找燕三杀人的人却不多。燕三只杀自己想杀的人,因为他的刀属于自己。

燕三一把破刀,破得惟有锋利,一袭白衣,独臂,右袖口空空荡荡·燕三走在残阳下的集市小镇上,人来人往之中,他形影孑立。

小镇偏远,小镇民风朴实,小镇人喜欢和燕三说话,可燕三却不苟言笑。小镇上的醉不归酒家燕三常去,即使手头上没银子,燕三也能喝上一杯,燕三是小镇人的大恩人。

那一年的一个黄昏,燕三背刀来到这个偏远的小镇,正逢小镇遭遇山贼抢掠,小镇一片火海,哭声震天,山贼们烧杀抢掠无恶不做。

当时燕三站在街心,一袭白衣随风飘舞,刀未出,只是静静立着,山贼们狂呼乱叫却不敢冲上前去。突然贼王坐下马唏律律一声长鸣,双蹄抬起将贼王掀在地上。马惊了,铁蹄将贼王踏成了肉泥。山贼们吓得屁滚尿流,扔下东西和女人呼啸而去,从此不敢来犯。

燕三留在了镇子上,镇上的人腾出最好的房子给他住,燕三不住,燕三只住破庙,庙虽破,却也挡风遮雨。庙上一尊大佛,佛身金漆落尽,露出本色,燕三觉得这才是真佛。大佛脚下是燕三,这个庙上一个大佛一个杀手,可笑。

这个小镇风平浪静,虽称不上是世外桃源,却是燕三隐居的好地方,燕三不想做杀手,想远离刀光剑影的江湖,可人的梦想总与现实有那么一点差距。

那夜,燕三躺在佛脚下,似睡未睡之时,忽闻窗外衣袂飘动之声,极轻极细,可听者是燕三。燕三懒懒地翻了个身,面朝窗外,心念电转,十个人,武功高强。燕三未动,可枕下的破刀却嗡鸣起来,声音不大,可在这样的静夜之中听来却真切。燕三叹了口气,杀手的刀,虽破却有杀气。燕三不知他们来意,不敢打草惊蛇,这个镇子上没人知道他是燕三,只知道他叫燕落。

窗前黑影散去,衣袂飘动之声渐远。天亮,燕三进了醉不归酒家,要了一坛烈酒,两碟小菜,燕三鲸吞海饮,顷刻间坛空菜尽,燕三掏出一只钱袋放在桌上。老板说:不急,酒菜尽管吃便是。燕三摇头:收下,以后不会再来了。老板不解:你要离开这里?燕三点头,没有说什么。老板说:我们小镇需要你。燕三愁上眉梢:我不想连累你们。然后转身就走。老板看着燕三远去的背影轻声一叹:好人呐,只是——老板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徽州城城池不大,街道却不少,交错延伸似一张偌大蛛网。街市上酒家一座紧挨一座,酒香飘满长街。打把势卖艺的,做买卖叫卖的,声音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燕三一袭白衣,任由那一只空荡荡的袖管在空中飘,背着刀穿行在人潮人海中,显得分外扎眼。可燕三不在乎,出了小镇他的心就塌实了。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出了东门径直向寒蝉寺奔去。

残阳已落西山,天色渐黑。燕三不急不缓,好似散步,走至一处密林前,燕三停下脚步,遥遥地可听见寒蝉寺的钟声。燕三坐在大石上,白衣飘飘,背影孤单。

他未回头:各位现身吧。十个黑衣人,十把明晃晃的刀,他们成包围之势立在当场。燕三依旧未回头淡淡地说:我好久未杀人了。这群黑衣人一阵狂笑,其中一个说:你一个废物还想杀人?

燕三未说话,缓缓站起身,转过头,目光幽深,似一潭死水。兄弟们,少跟他废话,上。一个人边喊边扑向燕三。其余几人也随之抽刀扑了上去,舞起一片刀幕将燕三裹在当中。

燕三刀未出,只是穿梭在这十人之间左躲右闪。突然燕三幽灵般欺近一人身后,一道寒光,那人的脑袋已横飞出去,腔子里的热血暴射而出,没头的尸身晃悠悠前行了几步随即轰然倒地,却见那颗人头兀自在地上滚。

燕三何时出刀,又如何出刀,谁也没看清楚。其余几人一愣,这一愣神就断送了他们的小命。燕三几个起落绞出一片刀网,那几个人便极不情愿的倒了下去,尸首早已分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忽地腾上半空,燕三白衣纤豪未染,背上刀寒光流转滴血未粘。

哈哈,哈哈。一阵笑声由远及近眨眼间便到了燕三面前。燕三看着面前人:你才是真正的杀手。那人冷笑:不错,那十个人是用来试你的刀。燕三不愧是燕三,左手刀比右手刀更快。燕三看了那人一眼:谁派你来的?那人看了燕三一眼:杀手的规矩你都忘了么?燕三冷冷道:谁?那人说:阎罗王。话音未落,双手朝燕三前胸抓去。燕三不闪,刀已出。一阵金铁交鸣之声,燕三右肩中招。鲜血汩汩流出竟是黑色的,显然中毒。燕三惊叱:铁手?那人一阵狂笑复又扑上。燕三不及细想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在刀身上,刀芒暴长一式力劈华山,一丈长有形无质的气刀硬生生将那人劈为两段。燕三力竭跪在地上。

血一直流,燕三已封住身上几处大穴,以缓毒气攻心。他晃悠悠前行了十几步,也许就是十步,他晕倒在地上。

燕三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茅屋中。看似简陋,但里面布置却别有风味。一张木桌,木桌上一面铜镜,一把牛角梳。正墙上挂着一幅装裱精致的泼墨山水画,画中一条瀑布,瀑布下有大石,大石上一人剪手而立,长须飘洒前胸。

燕三惊讶:这是风万里的遗作,是燕三亲眼看着他画完,然后又看着他死在自己的刀下。想到风万里,燕三就想到了艳娘也想到了公羊无颜。

那是三年前的事情。那天一个中年汉子找到燕三,当时燕三在磨刀,那汉子就一直在旁等,燕三磨好刀说:我的刀只杀该杀之人。那人说:这个人该杀。燕三盯着那人眼睛说:我最近不想杀人。那人取出一封血书交给燕三,燕三看后问:你是艳娘的叔叔?那人说:是。艳娘是你的女人,你要提他报仇。

燕三不及多想怒气冲冲杀上落凤阁见到风万里。燕三问:是你杀了我的艳娘?风万里摇头,燕三说:你今天会死在我的刀下。风万里说:清者自清,待我作完这幅画。燕三敬风万里是条汉子,一刀封喉,留他个全尸。当时燕三转身要走,公羊无颜冲了进来抱住风万里的尸身痛哭:兄弟你死得好惨。燕三眉头一皱:公羊兄,你曾与我有恩,我却杀了你的兄弟,惟有断臂谢罪,从此江湖上不再有右手刀燕三。话音未落,燕三刀落,一整只血淋淋的臂膀落在公羊无颜面前。燕三转身就走。

公羊无颜厚葬了风万里,落凤阁从此改名落凤帮。

燕三头痛欲裂欲下床,但身体还是很弱。这时一个姑娘从门外端着热汤进来,快别动,你的伤势未愈。燕三十分听话在床上乖乖躺好。姑娘走到燕三身旁,用小匙一口口地喂燕三,燕三想起了艳娘,如果她还活着见到我这般惨状会更心疼吧,心头涌上一股悲凉。燕三喝了汤有了力气,欲起身拜谢,姑娘却按住他说:别动,养好你的伤。

燕三疑云满腹,却不好问姑娘。只有静静养伤。他和姑娘在茅屋里住了几日,身体日渐康复,这几日也未见有人来过。

一天夜里,燕三终于忍不住问姑娘:墙上的画是姑娘的吗?姑娘说:是我爹临终所作。燕三一愣,良久未语。缓缓吐了一口长气道:苍天弄人,姑娘,我就是杀你爹的燕三。姑娘一惊,手中的汤药泼洒了一地。姑娘柳眉倒竖:你是燕三?燕三头不抬:我是燕三。姑娘摸向腰间,手中多了一把软剑,可身形未动。姑娘说:你又何必冒充燕三。燕三苦笑:我就是燕三。姑娘说:燕三是杀手,身上必有杀气,可你身上没有。燕三说:姑娘救了我一命,我的命是姑娘的,请动手。

姑娘不再说话,抖手中软剑直刺向燕三喉间。燕三刀未动,他是真心授死。剑尖停在了距燕三喉间一寸的地方,燕三能感觉到剑身上的寒气。

燕三问:姑娘为何停手?

姑娘说:未到杀你的时候,说,谁派你去刺杀我爹的?

燕三苦笑:没人,你爹杀了我的艳娘。

姑娘面色一沉:我爹一生行事光明磊落,为何要杀你的艳娘,是你亲眼所见吗?

燕三说:艳娘的叔叔找过我,他带来了艳娘的亲笔血书。

明日带我去找艳娘的叔叔。说完姑娘转身出去了。

燕三本想去追查那想要自己命的人,可燕三欠姑娘一条命,也只好暂且听从姑娘摆布。

早晨的阳光暖暖地洒在茅屋四周,燕三和姑娘起身出了茅屋。两个人一前一后,姑娘在前,燕三在后,奔向徽州城。

清早的徽州城也是热闹非常,可燕三和姑娘却无心逛街。两个人两匹健马,奔向离徽州城八十余里的柳家庄。艳娘的叔叔柳有记在柳家庄开了一家豆腐店,燕三就知道这些。

一路上,燕三的马跑得不快。燕三根本没心情去找柳有记,他只想一死还姑娘的情,燕三做事从不拖泥带水,那样比死要难受得多。

姑娘见燕三不紧不慢,挥手在燕三的马屁股上狠狠地抽了一鞭子。燕三哎呦一声,坐下马驮着他跑出一溜烟,姑娘紧紧跟上。

将近晌午,两个人到了柳家庄。逢人便打听柳有记,可庄子上的人都说柳有记三年前就死了,人埋在了柳家庄东山头的坟地里。

燕三手一摊:人都死了,还找什么?姑娘还是杀了我吧。姑娘气得脸色涨红,狠狠地捣了燕三一拳:你以为我不杀你么,只是时候未到。燕三着实挨了一拳,心中到畅快多了。

两人在庄子上穿街走巷,就差挨家挨户地问了,得到的消息仍然是柳有记早死了。燕三呆立着,肚子里也不知已打了几趟鼓,他摸了下肚皮:姑娘,人是铁饭是钢,咱们还是先填饱肚子,肚子里有了食,才有力气做事。

姑娘没有理他,气呼呼地走进一家饭庄。两个人挑了一处临窗的位子坐下,燕三要了十大碗酒三大盘切牛肉,一阵风卷残云吃得直打饱嗝。可姑娘只是吃点小菜喝了点茶。

燕三问:姑娘下步怎么办。姑娘未说话面上已布愁云。两人对桌是三个汉子,他们酒足饭饱在唠闲话。就听一个道:柳员外人不人鬼不鬼的又是个哑巴,可他妈就是有艳福,都九房老婆了,这又娶了个大美人江月娥,真气杀老子了。旁边一人接道:你气个球,人不人鬼不鬼怎么了,如今这年头有钱就是爷。

燕三和姑娘对视一眼。燕三叫来店小二,小二点头哈腰:客爷有什么吩咐。燕三扔给他二两碎银:你们庄上的柳员外是怎样一个人。

小二见了银子喜上眉梢,神秘兮兮道:爷,您外地的吧,柳员外财大气粗,他可是我们庄上数一数二的大人物。听说他家那庄院雕龙画凤的好不气派,他的老婆也个个美若天仙,您就说这刚过门的江月娥吧,那皮肤······燕三一敲竹筷打断小二:就没别的么。小二挠了挠头:对了,这个柳员外很少出家门,听人说他长得比坟地里的小鬼还吓人,而且还是个哑巴,他也不是我们庄上的老户,也不知道从那里来的。

燕三看了姑娘一眼,姑娘问小二:你们这还有客房吗。小二忙道:有,有,两位楼上请。

燕三坐在桌前,姑娘立在窗前。燕三问:姑娘怀疑柳员外就是柳有记。姑娘说:是。燕三说:那今晚我们去探个清楚。

是夜,柳员外的屋子里灯火通明,柳员外面床而坐,一口接一口地喝着小酒,床上坐着一个头罩盖头的窈窕女子。柳员外酒喝足了,晃悠悠走到女子身边猛地打掉盖头,露出一张娇美容颜。女子害羞地抬眼看向柳员外,可随即便呀的一声跌倒在床上。

那是怎样一张脸,半边焦烂,半边惨白。双眼浑浊不堪。女子吓得卷缩进床里,柳员外恶狼般扑了上去,笨拙地撕扯着女子的裙衫。

啪嗒一声,门轻轻地动了一下。柳员外颤声道:谁。门外一个黑影忽左忽右飘来飘去好似幽明鬼魅。柳员外放下女子,一步步走向门口,他嘴角颤动,恐惧至极。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柳员外嘴里发出唔地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眼里满是恐惧之色。眼前赫然立着的女子竟是死去的艳娘。柳员外连滚带爬地向后急退,艳娘面色惨白,一身白衣,披散长发,俨然阴间索命厉鬼。

床上女子早已抖作筛糠发不出声。艳娘冷声道:叔叔为何害我。柳员外双手拼命捶打前胸,不断发出含混不清的咿呀之声。一张白纸却缓缓地飘到他的面前。艳娘冷冷道:写。

柳员外目光绝望,挽起肥大长袖露出手来。其实那称不上手,十指齐根断掉那就是两团肉球。

艳娘面无表情紧紧相逼:快写。柳员外跌跌撞撞冲到书桌前,张嘴叼起一支笔,他双目血红嘴角挂带血丝,每写一字额头上都会渗出豆大汗珠。一张白纸写满歪歪扭扭的字,柳员外吐出嘴里的笔,也随即吐出一口鲜血两颗大牙。他目光呆滞颓然趴在地上。

艳娘手中纸轻轻颤动:是他,果然是他。门轻声一响,一条黑影闪身进来,来人正是燕三。燕三看罢恨声道:是他,竟会是他。燕三又转头看向趴在地上的柳员外,柳员外也看着燕三,须臾又直勾勾看向艳娘,眼里写满茫然与困惑。燕三说:为了富贵,你不惜失声,断指,毁容,甚至不惜害死艳娘,柳有记,你不陪做人,说罢刀落,一颗人头滚在床前。床上女子又一声惊呼晕死过去。

艳娘声音一变:燕三,你的易容术果然厉害。燕三笑:我是杀手燕三。

燕三和姑娘乘夜出了柳家庄,两人疾奔出十几里,面前一座破庙,进庙,拢火,两人相对而坐。

燕三说:他会死在我的刀下。

姑娘拨了一下火苗:我要亲手杀了他。

燕三说:姑娘非要去么。

姑娘面色凝重: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不可不报。

燕三说:那姑娘要听我安排。

落凤帮地界距徽州城八百余里,往来需渡江,江上有渡船,可那几日连降暴雨,江上渡船稀少船客更少。

清早,江边来了一老一少。老者身形佝偻,走路微喘。少女清纯可爱,步履轻盈。此刻江上雾气蒙蒙,江岸旁只靠有一叶小舟,舟上一矮胖船夫坐在船头,硕大斗笠遮住大半边脸,只能看见一副杂乱虬髯。

少女声音清脆:船大哥,渡得船吗?矮胖船夫起身看向老者和少女:渡得,渡得,两位上船。老者眉头微皱,轻咳着在少女的搀扶下下了船。

矮胖船夫桨橹轻点,小船射向江心。船上老者闭目养神,少女却活泼好动,美目顾盼。矮胖船夫摇橹的技艺高明,在水面上一点,小舟可行数丈。

此刻江面雾气渐已散尽,两岸山峰叠翠别是一番风光。矮胖船夫也许是兴致使然,一边摇橹一边唱道:大江大河是我家,两根船橹摇天下,不愁衣兮不愁吃,渡人渡己渡天涯。

声音一顿,矮胖船夫已闪身进了船舱,只是手中多了一把铮亮弯刀。少女一惊,老者睁目:劫财么?矮胖船夫大笑:钱已有人付了,我只要你的命。

老者不急不躁:要命的买卖可做不得。矮胖船夫摘下斗笠轻弹两下:大江之上我是蛟龙,你是虾蟹,你说做得做不得?话音未落,弯刀舞起一抹长虹劈向老者。

老者身形暴长,萎靡之态尽去,闪身形躲开,反手一掌切他软肋,旁边少女亦出软剑夹击而上。

忽然船身一阵剧烈摇晃,江水汹涌而入。小舟顷刻翻入江中,几人相继落水,矮胖船夫入水成龙,虽刀法不及老者,可身形转动间如履平地,老者的水上功夫却略逊一筹。片刻之间,两人难分上下。

少女入水就被几个身着水靠的大汉缠身,可见船身漏水也是他们做的手脚。少女力斗这几个大汉,可毕竟在水中,未拆得几招便被制服。他们缚着少女游向岸边。

老者见少女被缚,怒极出刀,一股血水染红江心。老者凫出水面,再看那少女已被几个大汉带上岸,进了密林,顷刻间已没了踪影。

老者上岸,心下焦急,踌躇间眼前灰影一闪。老者惊斥:何人?那灰影并不说话,身形微动飘飘悠悠进了密林。老者不及多想,紧紧跟随。灰影与老者之间总保持着数丈距离,老者快,灰影快,老者慢,灰影亦慢。可见那灰影的轻身功夫不在老者之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暗。繁星点点,月上柳梢。月光下那灰影闪身进了一处石洞。老者看得真切,待到近前,却没了踪迹。

环顾四野,周围杂草丛生怪石林立,不远处隐现火光。老者心念电转,朝火光方向屏息而行。

火堆旁围坐三个大汉,身旁有酒,火堆之上架烤着半只獐子,他们青一色背绣凤字的短衫,三人身后一处石洞,黑糊糊似怪兽巨口。

就听其中一个汉子说:燕三好手段,夺命渔夫也死在了他的刀下,不过我们抓到了他的女人,这下帮主他老人家想收拾他就容易多了。

那是啊,咱们帮主深谋远虑,要说燕三是一头猛虎,那咱帮主就是神猎手。燕三就算再有天大的本事,那也难逃他老人家的手掌心。说着用力撕下一大块獐子肉,就着酒大嚼起来。

三个汉子是一边吃喝,一边吹着牛皮,不一会其中一个晃悠悠站了起来,手里握着一块肉骨头指点着其他两个道:看好---看好那小骚娘们,老子去--去撒泡尿就回,看他说话舌头已经打卷,显然是吃醉了酒,一步三晃地去了。

可是等了许久,肉尽酒光,却也不见回来,这两个汉子犯了寻思。

其中一个道:他妈的,牛杵这小子撒泡尿怎么去了这么久,不会是睡大觉去了吧。另一个道:是啊,这他妈牛杵撇下咱两兄弟在这里守着,他却寻清闲,走,去找他。

两个人扛着两把鬼头刀,迈着八字步一前一后地寻了过来。借月光就见前方一片齐腰高的蒿草,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战,同时止住脚步。走在前面的汉子转头对另一个道:老子是夜里瞎,眼力不好,你小子在前我在后。另一个一撇嘴:别跟爷来这套,要去一起去,要回一起回。

两个人正在这叽叽咕咕的时候,猛然间就看前方蒿草齐齐向两边倒去,草叶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叫声,一条黑影以极快地速度欺身到两人近前,一把刀只是轻轻一抹,两人颈子同时冒出一股血线,尸身栽倒在一旁。出手如电,瞬间了断两条狗命

这黑影来到火堆旁,点燃一只火把直奔那黑乎乎的洞口而来,洞中的姑娘此时正在思量逃身之计,忽然见洞口火光一闪,以为是那几个恶人来了,她晃动了下绑在身上的绳索,咬紧银牙准备殊死一搏。

这时黑影举火把走了进来,待到身前,姑娘也不去细看,卯足气力整个身子撞了过去。黑影只是一闪身形,随手卸了她的冲劲。只听他道:丫头,要造反不成,还敢撞爹爹了。姑娘就凭刚才这人的身手就知道是谁了,嗔怒道:好不要面皮的东西,快给姑奶奶解锁,就凭刚才你的话,就该杀你一万次。

老者干笑一声,也不多言,出了洞来到火堆旁,转过身,再复回来,却是燕三了。不要以为你的易容术天下第一,姑奶奶到什么时候都能一眼认得你。燕三笑道:那姑娘杀我岂不是很容易。说着将一碗烈酒灌进了肚中。姑娘轻哼一声,她早饿的发晕,也不相让,抓起一块獐肉大吃起来。

歇得片刻,燕三走到那两具尸体前,扒下衣物,穿一件又随手仍给姑娘一件道:换上这身皮,去杀恶贼。

此时通往落凤帮的山道上是火把通明,一条蜿蜒火龙直达帮中大堂。帮中小卒个个挺枪持棒守在道路两旁,而大堂之上更是座无虚席,都是些江湖豪客,大咧咧的喝酒吃肉,个个都是一副只要老子在天塌下来也不怕的模样。

厅堂正中一人走来走去,金丝长袍,面白无须,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此刻他一边招呼着在座豪杰,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瞥向厅外,虽然掩饰的极好,可内心极度的惶恐还是使得他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此人正是公孙无颜,今日招来这些江湖客都是为了助其声势,为了彻底地铲除一个人,一个让他寝食不安,噩梦连连的人。

这时,堂上一个高大的番僧抹了一把嘴边的油渍,晃动着肥胖的身躯走到了公孙无颜近旁,蒲扇大的巴掌一拍道:公孙帮主,这燕三是何人?还要您如此兴师动众,本尊一人足矣!再说不是本尊自大,在座诸位实在不敢恭维,哪个能入得本尊法眼?

话音未落,一个手持短棒的小个子跳了出来,尖声叫道:你个秃驴,敢如此狂妄,还真以为我中原没人了么?来,来,来咱们斗个高下!

公孙无颜见状,忙劝道:棒上叟您息怒,天一大师就是这个脾气,大家都是我公孙无颜的座上客,都是朋友,都是兄弟,伤了和气可不好啊。转头又对天一番僧道:大师这燕三武功了得,当年是中原数一数二的杀手,为人阴险狡诈,曾杀我好兄弟万里,如今又要夺我性命,此人天地共诛之,望大师能与在座众位豪杰一起助无颜一臂之力。

堂上正在计较之时,忽见两个帮中小卒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公孙无颜大怒:混账,这里是你们能来的地方么?可是两个小卒好似没听见一样,仍自顾自地直奔厅堂。

走在前面的一人身材高大,面容俊朗,只是右袖口空荡荡地兀自飘着,步履沉稳,浑身散发出的杀气令所有人胆战心惊。而身旁的人娇小可人分明是个女子。

公孙无颜愈看愈惊,连连后退突然惊声大叫道:燕三!这一声使得在座豪客齐齐拔剑出鞘,个个剑拔弩张,可是身形却不自主地向后退却。燕三吹开飘在眼前的几缕乱发道:今天我只杀一人,与诸位无关,休要为虎作伥妄送性命!声音低沉可是却好似惊雷炸响在这些豪客的心头。

公孙无颜毕竟是一帮之主,已从惊恐中回过神来,他哪能容得燕三多说,大声道:诸位英雄,这就是杀我兄弟的燕三,多少英雄好汉死在他的刀下,这种天人共诛的魔头今日又来灭我落凤帮,天理难容啊!

未待公孙无颜把话说完,天一番僧已经大吼一声冲向了燕三:孽障,本尊来取你的人头做佛珠!天一伸开巴掌舞起漫天的掌影扑向燕三,燕三以静制动,破刀始终背在身后,只是以身法对付天一的进攻。

天一巴掌舞动之间,周身竟腾起浓浓黑雾,明显是一种极其狠辣的毒功。在场之人已渐渐看不清两人的身影,突然,燕三动了,只不过他是中了番僧毒掌而飞出去的。番僧哈哈大笑:你们所谓的中原数一数二的杀手就这般不仅打么?说着欺身跟近,准备结果燕三的性命,燕三面无血色地躺在地上好像闭过气去,生机全无的模样。

燕三仆倒,公孙无颜因兴奋而双眼血红,面部肌肉因过分的激动而急速地抽动起来,他疯狂地嘶叫:天一大师杀掉这魔头,您老在中原武林的地位再无人能撼动。

天一哈哈狂笑着扑了过去,挥毒掌切向燕三的天灵,众人齐声惊呼,以为燕三必死无疑了。

可燕三没死,他稳稳地站在了离天一一丈开外的地方,破刀依旧背在身后,右袖口还是哪样空荡荡地飘,天一整个身子就立在当场,手掌挥在半空,一动不动。

这诡异的场面,诡异的气息,压得在场的豪客们窒息了一般,汗珠滴滴答答地顺脸颊滚落,竟似无知无觉。

突然,公孙无颜大声喝道:天一大师,此时不出手还待何时。轰地一声,天一大师出手了,只是整个肥胖的身子栽在了当场,眉心处留下一条淡淡刀痕。

众豪客已被燕三的惊神一刀震慑住了,个个虽握紧刀枪,可却是节节后退。曾经听闻过杀手燕三的人今天亲眼见其神威,有的已经吓尿了裤子,有的拔腿就逃。

燕三依旧是那几句淡淡的话,声音还是不急不缓,豪客们心散了,都生了退却之心。

这时公孙无颜高声道:诸位英雄,都是我落凤帮的朋友,只要我落凤帮在,就少不了列为的好处,兄弟们乱刀砍死他,一拳难敌四手,我们怕什么,上啊!

公孙无颜果真这般厚颜无耻,为了铲除燕三,竟鼓动众豪客乱刀杀人,这对于习武之人是一种耻辱!可是这些人渣听到好处,竟有蠢蠢欲动的趋势。

面对如此多的江湖豪客,若燕三真以一己之力对敌,可想而知胜算能有多少。

眼见着在公孙无颜的鼓动下,就要乱刀齐上了,这时姑娘突然高声道:众位英雄且慢!在下是风万里的女儿风琳,真正杀我爹的人不是燕三,而就是这个道貌岸然的公孙无颜!今天我在天下人面前揭露他的罪行,要替爹爹报仇雪恨!

说着从贴身处拿出柳有记交代的血书,随手一抖说道:这就是铁证!轰地一声,场中人哗然大乱,怎么回事?公孙帮主怎会是这样的人?城府深的人不言不语静观其变,直肠人高声质问,议论声此起彼伏。

公孙无颜高高在上环顾四周,看其坦然自若的神态让众人一时琢磨不透虚实了。突然,公孙无颜哈哈大笑:燕三,你找不到证人了么?搬来这样一个黄毛丫头在这里胡闹,哼哼老夫与风兄相处几十年从未听说他有个女儿,还有那柳有记的血书更是无稽之谈,从未听说过此人,你拿这些来诓骗老夫,诓骗天下英雄,真是笑话!

燕三没有说话,姑娘急得面红耳赤,大声辩驳:本姑娘就是风万里的女儿风琳,哪里还有假!人群又是一阵骚动,这时豪客中一人喊道:公孙帮主这些年为武林做了多少好事,我们怎么能相信眼前这个杀人魔头,更不能相信这个黄毛丫头的一面之词,趁早乱刀剁了他们为武林除害啊!

眼前形势恶化,隐隐有不可收拾的趋势,公孙无颜嘴角含笑,好像胜利就在眼前。

燕三握刀了,他感到了周围的杀气,面对什么情况都会殊死一搏,这是他的本性。风琳靠在他的身边,两个人缓缓移步。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为武林除害,众人竟齐声喊杀!开始步步紧逼,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猛然耳际边响起一声断喝:众英雄且慢!让老夫来作证!

只见一个灰袍老者倏忽间飘到了场中,沉稳的气势,不怒自威的面容,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惊。有认出他的人惊叫道:凤阁主,您还活着!

风琳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叫一声爹爹,哭着扑进了风万里的怀里:爹爹你还活着,为什么离开我和母亲,母亲为你抑郁而去,女儿一个人江湖漂泊受尽多少苦,您可知道。

风万里抚摸着女儿风琳的长发慈声安慰:爹再不会叫你受苦了,咱们的苦日子过去了。说着面向公孙无颜。

公孙无颜脸色铁青,极其怨毒地望向风万里。风万里冷笑道:公孙无颜,你可认得老夫?又是一阵狂笑,充满了怨毒和不甘的狂笑:我怎能不认得风兄呢,骑在我公孙头上几十年的好兄弟啊,害死我妻儿的好兄弟,阻我江湖霸业的好兄弟!

风万里一笑,突然脸色又是一沉怒声道:公孙无颜!你还在这里冠冕堂皇地为自己找夺兄基业的借口么,天下人不知道,可老夫什么都知道,这些年你私下勾结外邦马贼害无极山满门,夺其宝藏。劫杀武当独步道长,夺武当剑谱,江湖上这些年发生的惨案,有哪个不是你谋划的?

风万里又道:为了夺我落凤阁,你想尽办法杀死燕三的爱妻艳娘,然后收买其叔栽赃在老夫的头上,借燕三之手除掉老夫,想顺顺当当地坐上我落凤阁的头把交椅,可你却想不到老夫还能活着,而且能在今天天下英雄的面前彻底揭露你的丑行吧?

话说到此处,群情激愤,公孙无颜却笑了,笑声凄厉若枭:我公孙就是想争霸武林又如何,你风万里难道隐忍多年不是为了武林霸主的地位么?还有你们难道没想过唯我独尊么?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公孙输了,哈哈!哈哈!

说着竟踉踉跄跄向黑暗中走去,众豪杰疯狂了,有怨的报怨,有仇的报仇,叫喊着挥刀剑围了上去,公孙无颜死于乱刀之下!

落凤帮又改名为落凤阁,宴请天下英雄,众豪杰又是一阵吃喝,同声尊风万里为武林盟主!风万里在众星捧月的欢呼声中,携燕三之手退进了后堂。

风万里笑着,笑的异常的诡异。燕三还是那样一副表情,不急不缓地道:当年死在我刀下的人是谁?风万里轻描淡写说道:我儿风贤。

燕三苦笑:为了天下霸主,不惜儿子的性命,拿来试探公孙无颜,真是煞费苦心!

风万里阴森地笑着凑近燕三近前道:我儿为我所养,代为父牺牲是他的荣耀!至于武林盟主之位,天下归心,老夫也不好退却,只是老夫现今还有心事未了啊,说着死死地盯看着燕三。

数日后,江湖传言:天下第一杀手左手刀燕三竟在那夜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还听说风盟主的千金也随之去了,从此江湖上只留下了一段关于杀手燕三的传奇,愈说愈离谱,有的说燕三携美人退隐江湖,有的说燕三那夜,死在了落凤坡后山,如是传说神乎其神,但不管怎样这个江湖依旧上演着勾心斗角,上演着刀光剑影,上演着这个江湖应该上演的一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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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评论共[2]个
飞天玉剑-评论

江湖恩怨江湖了。at:2007年09月25日 上午11:30

星划天际-评论

庖兄好简捷的文笔啊!寥寥万字就将一场争霸武林的血腥场面给读者展露无遗。不过,短篇毕竟不能细致地刻画人物的性格,揭示人性,顿悟生命价值。期待你好的长篇问世!at:2007年09月30日 早上9: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