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乱的街角,永远都流淌着痴情人殉难时留下的血痕……
舞影
好几个月前的事情了,如今每次坐上从上饶去杭州的火车,就会想起她,那个站在站台边,用一种失落的眼神看着我离开的女子。
等我再次回到上饶的时候,却再也见不到她的影子。也许从认识她那天起,冥冥中,她只是我生命中的过客。朋友问我,她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我一直无言以对。只有睡梦中惊醒时,挥之不去的是她和我相处的丝丝片段……
那是一个比杭州小好的城市,酒吧很小人又少、咖啡厅不能刷卡、超市像80年代的百货商店。遇见她非常偶然,在那个城市角落的一个咖啡厅,她独自一个人窝在一个靠窗地咖啡桌旁,非常安静的在看一本不知名的杂志。
“小姐,拿杯latte。”她似乎突然从安静中苏醒了过来一般,叫了一杯咖啡。和我一样,喜欢latte,也许也是美式的吧;说“谢谢”的时候,她看着服务员小姐轻轻地点了一下头,拖长了她那柔媚的音调。我还是听我的音乐,从粱静茹一直听到小刚,也叫了一杯星巴克的latte,看杂志,想我的心事,安安静静得过了好长好长时间。
她走得时候,我们俩对视了两秒钟,两秒钟的目光相遇,我眼前闪现出一种场景:在深夜的酒吧,她纵情地舞蹈,身边的男人们就像舞影般飘忽在她左右,她畅快地将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随后身边男人们争先恐后得为她点起早已准备好的灰色雪茄。美丽、放纵,令人羡慕的眼神……
她离开我视线的那一刻,我突然感觉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收拾我那一桌的杂物,茂大雪茄、zippo打火机、sonyericsson手机还有那一堆未完成的书稿。
“小姐,埋单!”
和往常一样,我从钱包里掏钱,然后等着服务员拿着帐单走到我面前。但是服务员的回答却让我感到诧异,说已经有人付钱了,留了一张纸条给我:“一样的latte,一样的生活,这样的相遇。今天我请客,或者明天你可以请我。”
是她?那令人羡慕的眼神,我疾步跑出那个咖啡厅,门外是人民广场的重建工程,原本一大片草坪现在却变成了一个尘埃漫天的工地,只留下一个人行道让人们可以在这条原本应该被封闭的街道上穿梭。视野中,一直没能搜索到她的身影,拿出那张留给我的纸条回味着刚才的那个对视。明天她还会出现在这个咖啡厅?也许每天都会!星星就像音符般悬挂在天际,好不容易熬过这个夜晚……
还是那个熟悉的咖啡厅,她还是安静地坐在那个地方看手中的杂志,两杯latte。
她叫涵子,因为讨厌大城市的喧嚣,半年前从深圳来到这个城市,在这个城市的步行街上开了一家时尚工艺品店,雇了几个女孩子管着那家店,自己喜欢窝在一些安静的角落中享受着自己的小生活,一有空,自己一个人就跑去乡下看山戏水,然后拍一大堆的照片。她说在这个城市里一直没有自己的朋友,也许昨天她自己是疯了一把,也或许是她应该需要有一个可以和她有一些共同兴趣的朋友放到一起的时候了吧,然后正好选到了我,她说这是缘分。
她给我讲关于咖啡的故事,告诉我性格决定着一个人喜欢喝哪种咖啡,比如说喜欢喝latte的那群人,经常会去酒吧喝一点自己喜欢的小酒,然后会约自己的几个朋友安静地跑到咖啡厅喝一个晚上的咖啡,在没朋友陪着自己去的时候,自己一个人也愿意在那边安逸的从早晨一直呆到深夜;会把自己攒的钱每过一段时间拿一部分给自己的父母,经常想着最近会有什么好的电影看,然后会跑去电影院看,而不是单单选择在家里的电脑上;有自己独到的人生哲学,当然也有自己的生活梦想,有着比较前卫的思想,却又不失念古,追求一定的生活品质,但不是特别的迷信品牌,喜欢玩,但却不崇尚夜夜笙歌。她说她自己就是属于那种人。
涵子走的时候,给我留了一串当初她一个人去西藏时带回来的珠子,她不是佛教徒,但是一直相信天上有人会祝福她的朋友平平安安。
此后的一段时间,我回到了杭州,也一直没和涵子有什么联系,那天和几个杭州的朋友一起吃饭的时候,涵子给我发了一条短消息,问我什么时候会回上饶,她说她想我了。坐了7个小时的火车后,我回到了上饶,晚上约在那个城市的一个酒吧里见面,她说她常常一个人会在这里,然后喝一点点的小酒,脸红仆仆的,然后回家美美地睡上一觉。那个城市好少有人去酒吧,所以一直到夜很深也没看到有多少人,当然也没有她纵情的舞蹈,更没有一群男人在她身边飘忽和帮她点雪茄,惟独那杯中血红的葡萄酒,一杯杯,被我们俩饮尽。
“那种微酸的滋味,有点微熏的感觉……”
离开那个酒吧已经是凌晨1点多,扶着摇摇晃晃的她,一直在袅无人烟的街头徘徊着。路边的大店小铺都把大门封得死死的,橙黄色的路灯,散发着那种非常暧昧的亮光,两个人一直在考虑该往哪个方向走。涵子问我有没想过死亡,她说她常常会想这个事情,有时候真的好想自己就这样一个人死在山里算了,谁都不让知道,但是每次都又回来了。小时候她经常会和家里人吵架,然后闹着离家出走,常常是一离开家好几天都不回来,她一直感觉不到家庭给她带来的温暖。后来又和恋爱了两年的男友分手了,她一直感觉这个世界给她带来的痛苦太多太多,所以她希望选择离开这个世界,但是又一直没有勇气。
我说,我也在想来这个世界到底是为了什么,有时候我特别怕自己死了;还隐约记得那年自己还在杭州读书,在下沙一条很宽阔的马路上,那时候下沙刚开发,大路朝天竟没一个人,两边的路灯又突然暗了下来。这个时候,我就突然感觉死亡就在我眼前,我一直在想,我死了该怎么办,我很多事情都还没做,我总得留些什么下来吧。想着想着,我便一头坐在路边,体乏无力。后来我想通了,其实我活着的意思很大,比如我的父母还有那些一直我着我的人,我说等我再多赚一点钱的时候,我就会考虑去西部支教,据说只要花10万块钱就可以在西部援建一所希望小学,我希望我不要白白地来这个世界一趟,虽然我能做的事情都非常的渺小,但是至少会有那么一部分人是因为我的存在而感到幸福的,就像你涵子。
涵子瞌睡了,走到我家门口在台阶前坐下,两个疲惫的身影拥成一团。当我醒来的时候,涵子正盯着我用一种非常诡异的眼神看着我,然后笑了笑,嘟囔了一句,“头好痛。”又缩进我的怀里。
安静得能听到窗外汽车微弱的笛声……
“有朝一日,我会因为一些你不愿意接受的理由悄悄离开你,然后去一个非常遥远的地方,但是我会记得你说的话,会带着一群没钱读书的小朋友,我会去尽我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助他们,因为你我有了自己的理想,我自己的生活目标,不为钱,不为利只为了在这个世界上能好好的活一遍,死的时候,让大家都为我哭泣,我想证明我自己不是可有可无的……”涵子说。
她搬来和我一起住了,那天我花了很大的心思去整理我的房间,然后把家里的书全从卧室搬到客厅里,就为了节省卧室里的空间,好再去容下她还有她搬来的一大堆身外物。
咖啡与雪茄;围棋与书籍;理想与现实,还有爱情。
我们一直围绕着这些话题,早晨会一同起个大早,跑到森林公园的山顶上,一起看日出,从1数到10,再从10数到0;当太阳从东边冒出来的时候,两个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喊大叫;傍晚的时候就会去咖啡厅喝半小时的咖啡,吃完点心就一起去对面的电影院买好当天的电影票,可是往往我们喜欢看的电影都要在9点左右才开始,这时候我们经常会拉着手,跑到电影院西边的席殊书屋,一直窝到8点50分才离开。
这样的日子让我们过了整整一个月,我离开上饶前那个晚上,她花了很长的时间帮我整理我的行李,然后一个人在厨房里做菜,什么话也不说,吃饭的时候还一个劲的掉眼泪,我说我又不是走了就不回来了,她还是一句话也不说,吃完饭,她把围棋盘铺开,然后坐在白子的那一方,示意我和她来一盘,一个多月了,她从来没赢过我,当然这次的结局也是一样,一盘棋整整下了一个晚上。
她紧紧地将我搂住……
天蒙蒙亮,发现涵子早已帮我把早餐做好,然后把我的行李放在门口,她默默地坐在我对面,漫不经心地动着手里的筷子。
通往火车站的那条路铺好了,出租车非常稳妥地在那条刚被铺好的柏油马上的飞驰,涵子从出门就一直搂着我,紧紧地搂着,还是安静地一句话也不和我说。
她买了一张站台票,说一定要看着我离开,哪怕就是那么最后一眼也好,站在站台的边际,她用一种异常失落的眼神看着我离去,我知道她在哭泣,那天只剩下她一个人。到了杭州,我发她短消息,一直都没有回,打她手机一直关机,家里电话也一直没人接,回想这两天她那不依不舍的样子,我突然感到一阵不安。在杭州的几天时间里,一直在想着她,也一直打她电话,但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再次回到上饶,已经是晚上7点多,我急匆匆地跑回家,屋里空无一人,她的东西全在我的视野里消失,她离开了我,桌上还放着那天晚上下的棋,我惊奇地发现,那些白子分明是一个“走”字。
一个月后,涵子给我发来电子邮件,她说她去意大利了,其实她一年前就结婚了,和她以前的男朋友分手后,她就找了一个有钱的男人嫁了过去,但是结婚后,一直不开心,就背着她家里人回国来到了上饶,但是她终究还是得回去,一直感觉很对不起我,但是也一直没有勇气和我说这事,她真的爱上了我,也一直会铭记,曾经在一个小城市里爱上了一位贫穷的儒商,她会永远记得,他和她说的那些话:关于生活、关于理想也关于爱情。 (end snailfan)
-全文完-
▷ 进入寥落饭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