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起我的妈来,于是打了电话回家。
也许在其他人眼里,我的妈脾气不好,不可理喻,喜欢喝点小酒,然后就闹闹脾气。但是我还是很感激她,因为她,让我养成阅读的习惯;因为她,让我喜欢这人世间鬼怪离奇的故事;因为她,让我喜欢种些花花草草。
只读了小学二年级的妈,不会写,但是认了很多字。喜欢看小说,我在外面打工买的小说杂志,无论如何都想尽办法带回家。她很爱看《故事会》,还有以前那种大本厚厚的《今古传奇》,那一年我带了一箱子。小时候我们围在火坑旁,她做鞋子,她就给我们讲古。在我们那里同龄人是很少享受到这个的,说出来他们也许是不信的,但是我的妈那时记得好多好多的故事,尤其是些鬼故事。要她讲,但听了却又害怕得厕所都不敢上。现在总感觉和她远离了好多,有时觉得她好烦人,但大多时候觉得她好可怜。她还喜欢种花,我们家周围的花都是她的种的,万年青,刺玫瑰,仙人掌,美人蕉……还有果树,她很会嫁结,种了梨树、桃树、桔树、李子、枇杷。她一直都在埋怨,枇杷结了好几札了,我还一回都没吃到。我说广州有买的,想吃就买,她说,那到底是要钱的。其实我懂她的意思,她总是埋怨腊肉那么多,我也总是啃不到,她总是埋怨葵花子那么多我总是嗑不到,我说有,外面都有,想吃就买是了。在广州一直情钟于“恰恰”原味瓜子,因为跟家里的一模一样。
她今天问我过年回家吗?我说都到十月份了,还一分钱都没存到,不回了。她不出声了,我也不出声。算算啊,还是03年回家过过年的。总是安慰自己,回家过年有什么好?不好,那么冷,要生冻疮的,烤火烤得皮肤黑,而且本就不白。别人总是问我,想家么?不想,斩钉截铁的说,不想。有什么好想的?没什么好想的。只是说最喜欢家乡屋顶的炊烟,别人都说我有毛病。我只是说,那里有人间烟火的气息。
她总是担心我的事,我说你好烦,后来打电话时她从来就不提了。我知道,她是在心疼她的姑娘,她疼她的姑娘受了伤害,她帮不上什么。其实我也好痛的,不该让自己受到伤害,更不该让她为我担心,我总是说不出一句,妈,对不起。我恨自己没用,竟然还在为伤我的人说抱歉,是我不够好,而对爱我疼我的人,我只晓得说,你好烦。
她脾气不好的时候总是会和爸爸吵架,她总是说爸爸年轻的时候做过伤害过她的事。我总是说,年轻的事啊,还有什么值得好提好吵的。我并不是不理解她的心,只是我不想他们吵架。她总是埋怨我们几姐妹只疼爸爸不疼她,总是帮爸爸不帮她。我想说,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她很会做布鞋,但是她老了,要戴眼镜做,那一年回去,看着她戴着眼镜,很心酸。她只是低头说,你也赶快结个婚喽,生个孩子也好让他穿穿我给他做的鞋子。我说那你就做好几双放在那里吧,半岁一双,一岁一双,两岁一双,三岁一双。她做小孩子的鞋尤其好看,上面绣的花,全凭空想象就一针一针绣出来。她很会剪纸,随便拿一张纸,几折几剪,摊开就是一片繁花似锦。
我想我的妈,她是不知道的,她总说只有瓜连籽,岂有籽连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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