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先生,您买花吗?小铁媳妇

发表于-2007年10月06日 中午2:21评论-2条

“先生,您买花吗?”一个稚嫩的童声在路明身下响起,低头一看,一个还没他腰高的小男孩挎着个破竹篮子,握一把发了黄的玫瑰花,怯生生地望着他。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妈的!还关机!已经一个多小时了!你想使小性子到什么时候!路明气愤地想,不自觉地又一次按下了重拨键。

“您好,您拨……”

“先生,您买花吗?”小男孩瞪着棕黄色的大眼睛,面无表情地又问了路明一次。

“滚!没见老子烦着呢吗?!”路明全然不顾及自己平日里的绅士形象,朝着小男孩发疯似的狂吠。好在现在才六点多钟,这个时间小区里的人基本都在熟睡状态,没人会注意他。

小男孩并没有被面前这个高大的恐怖形象所吓倒,仍旧面无表情地望着路明,那干涩的眼球里像是没有瞳孔一般,毫无灵性。过了好几秒钟,才歪了个脑袋上下打量路明一番,像电视里的科学家在研究未知名的昆虫。又过了好几秒种,才缓慢地转身离开了。

路明在与他对峙的这十几秒内被他盯地浑身不自在,他甚至下意识地低头看看自己有没有穿衣服。等他确信自己连袜子都没有穿反的时候才心满意足地抬起头,发现小男孩已经背对着自己离开了。他这才长嘘一口气,意识到手里的电话还在通话状态,于是举起来放到耳边,才发现电话已经自己挂断了。

路明猛然想起,要是文文继续不肯开机不接电话,那就要去找她,去的话可不能空着手,九点之前一般的花店又不开门……他想着快步追上了那个卖花的小男孩,用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喂,小弟弟,”他的口气缓和多了,毕竟,刚刚对人的态度实在是很恶劣。“你的花卖多少钱啊?”

小男孩慢慢回过头,仍旧毫无表情低沉的嗓音说:“三块……”

等他完全转过身来,路明才发现,小男孩的破篮子里只有三枝玫瑰花,色彩并不艳丽,看上去很不新鲜,每一枝都有那么几片叶子的边缘发了黄,看上去很扎眼。好在每一枝都有包装,看上去才不算太糟糕。

路明看着这几枝花皱了皱眉,还是小心地过来,掏出口袋里的钱夹,递给小男孩一张崭新的十元钞票。

小男孩立即找给路明七元,转身就走。路明这才明白原来三枝花一共三元。虽然这花看上去并不怎么样可是但这包装就不只一块钱,现在的商贩可真够损的,为了几枝卖不出去的破花收买童工,这孩子恐怕不到五岁吧……

路明这么想着,苦笑了一下。一抬头却发现前面的小男孩站在小区的大门口处盯着自己。突然,他用一种完全不同于几岁孩子所拥有的童声苍老地喊出一句——

“先生,您吃过人肉吗?”

路明完全惊呆了,像被电流击过一般呆立着,木讷地盯着男孩站立的地方,不知所措。他感到全身都在战栗,握着玫瑰花的双手冰凉得好象完全不属于自己。这个男孩所带给他的恐怖完全不仅仅是那句阴森的话本身,准确地说,打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路明对他就有种莫名的感觉,要不是他忙着给文文打电话忽略了,那种感觉的确能够冲击到他的脑电波;只不过最后的一句话,才提醒了路明,让他实实在在地触摸到那种感觉的实质。

他恐惧。

他慌乱地收回思绪,才注意到眼前已经没有什么小男孩了。

他赶忙扔掉手里的玫瑰花,快步从小区的甬道上退回到自己家里,回想着这几十个小时内一切不可思议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大前天他所在的开发科开会,决定去达州市做市场调查;

前天晚上开发科一科的全体成员(其实加上科长总共就四个)搭末班飞机飞往达州;

本来昨晚十点多钟就能到家的,结果下飞机的时候静先呕吐不止脸都绿了,科长就让自己把静先送回家,自己跟开发员小刘打车走了。谁知道到了静先家里……

路明想着想着脸就红了,心里边一阵窃喜。谁会想到像静先那种又聪明又气质又漂亮学历又高的美女会看上自己呢?这种世间罕见的艳遇都能砸自己身上,嘻嘻。真看不出,外表文静稳重的静先在床上会那么疯……路明美得嘴都快咧歪了,下身不由自主地起了反映,慌忙地干咳了几声,提醒自己别犯傻,这可是在自己跟文文的家里……

他大口喝了一整杯咖啡,开始思索文文会在哪里。

路明跟文文相恋已有七个年头了。当初他们还都是大三的学生。像部分大学情侣一样,两个人外出同居吃了禁果,却因为啥也不懂让文文怀了孕,无奈之下拿掉了孩子却因为孩子太大不能流产只能引产。文文哭得死去活来,说什么也不打胎,在路明的百般劝说下好不容易点了头,然后两个人又抱头痛哭……好在,文文怀孕的事情没有让校方知道,两个人大学毕业之后也没有回家,在外面租了房子,光明正大地住在一起,再也没有人管束,除了没有那一纸婚书,他们在一起出双入对,俨然一对小夫妻。

至于为什么不结婚,文文也不停催促,可路明给的理由是,等他从办公室助理升级到科长再说。

文文毕业以后做过几分工作,可没有一份做的长久,每次下班回来老是不开心。路明以为她是跟同事相处的不愉快也就只安慰她几句并不多说什么。自从他们拿掉那个孩子以后,文文就变得沉默寡言了,脾气也变了不少,平时除非路明问她,不然一天肯定说不上十句话。文文是个不大出名的自由撰稿人,平时就知道对着电脑噼里啪啦地敲键盘。虽然赚得不多可跟路明的收入一起维持这个“家”不成问题。平时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这个城市除了大学时代的同寝密友张静霞以外,几乎没什么说话的人。

路明想起张静霞,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本来他刚刚出门是想出门去文文以前工作的地方问问她同事的,没想到刚出门还没走出小区,就碰到了那个恐怖的小男孩。

呸呸呸。路明一连啐了好几口,逼迫自己赶快把那个倒霉孩子忘掉。他开开门,刚想往外迈,却赫然发现门外站着了一双熟悉的红色高根皮鞋;往上是着着黑色透明长桶袜的双腿,比例匀称秀美修长得可以让每个男人只看到这里,就有意淫的念头;再往上,是一条与皮鞋同样艳丽的连衣裙,隐隐约约可见裙里的黑色秘密,勾勒出一副完美的魔鬼细腰和傲然挺立的翘臀,性感锁骨下随呼吸起伏的胸脯一高一低,深深的乳沟在连衣裙的低胸领里若隐若现,肆无忌惮地勾引着眼前这个已经快要窒息的男人;直到路明随着那白净的长颈看到静先红扑扑的脸上半闭的双眼跟微起的双唇,几个小时前刚刚泻尽的yu火蹭地再次崛起,从他身上每一个毛孔迸发,燃烧着他的每一个器官,让他继七年前跟昨晚之后,第三次切实地感觉到,什么叫做,yu火焚身。

其实昨晚之后路明很后悔,他觉得愧对文文。他至今记得文文被推进手术室之前那一刻她歇斯底里的哭声,她拉着他的手求他不要再对不起她,永远不要……这辈子他欠文文的他知道。他得负责。其实这几年他清楚地感觉到文文的变化,她的冷淡和漠然曾一度深深地刺痛他。几年最熟悉的陌生人的生活让他曾觉得自己不像是个29岁的男人。但是他不敢跟她说更不敢跟她发火,他很清楚一个女人的第一次和第一个孩子意味着什么。他能做的,就是赶紧赚钱,娶她,给她一个安定的家。所以今天一大早在静先的床上醒来,他就逃也似的跑回来了。他不打算跟文文坦白自己的出轨,他只想有个安定的家。他曾答应过不再伤害她。但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她的大门紧锁。

但是此时此刻,他全然不能控制自己。他每个毛孔都在渴望眼前这个女人。他得要她。他想把手伸向她,她却用尽了力气扑上来,把他压到沙发上。

她不住地吻他的耳朵,然后游移到脖子,又从脖子上转到额头,眼睑,最后,在唇间停留。路明仿佛置身仙境般贪婪地享受贴在身上的这个女人所带来的快意,她的鼻息,湿湿地打在他干涩的皮肤上,制造出一种云遮雾绕的意境,一双湿湿手冰冷地在他滚烫的肌肤上游移,每触摸他肌肤的一寸,就似乎滋润了一片久旱的土地,带来他这辈子从未感受过的刺激,最终,那手在他此刻最为坚硬的部位停止,缓缓揭开裤链,释放他最渴望释放的空间。

世间怎么会有正常的男人能抵挡住这样赤luo的诱惑?路明终于抛弃了对所有文文的歉意,抱起静先回到卧室,把她扔在床上,粗暴地退去她性感的遮掩,配合着她的疯狂,不断享受那湿热的暖意和兽性的发泄,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云雨。

“先生,您吃过人肉吗?”

路明“啊”地一声从睡梦中惊醒,除了周身的酸软无力,一切都是那样的虚幻,梦境一般。

只有那句阴森的话,真实地从他记忆深处蹿出,回荡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

路明的头很疼,好象动一下就要炸了一样。可是他想起了失踪的文文,更想起了梦中让他销魂的静先,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

屋里没人。

他微微转了一下头,在旁边文文睡的枕头上,发现了一根红色的长头发。

这不是文文的头发。文文向来不喜欢染头发。

路明的脑袋“嗡”的一声就大了。

路明再次出门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昨天请了一假今天怎么地也得去上班,不然被人炒了鱿鱼可就连饭都吃不上啦。这份助理工作虽然只是打杂而已,但工资不少,在这样的下岗潮流时代,有这样的工作已经让很多大学生眼馋啦,说什么也得把这饭碗保住。他想起静先,禁不住又是一阵脸红心跳——今天上班该怎么办呀?静先会不会配合他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呢?至于文文,她好象的确失踪了,昨天他醒来以后给张静霞去过电话,虽然她表现得很惊讶也很关心,不住地问怎么了出了什么问题,可路明就是觉得她这种态度有点过,应该是装出来的,文文现在应该就在她家。最后他只得说了一句麻烦你见到她之后劝劝她之类的就挂了电话。其实文文不回家,完全可以由路明夜不归宿手机又关机来解释,她生气了,所以离家出走,准备气气他。等他痛心悔改的时候,她在以博大的胸怀出现……路明这样安慰自己。其实他很清楚,跟静先的事情是瞒不住的,文文很有可能已经给科长或者小刘去过电话了。只是,她应该存有一丝的侥幸听他解释吧?她应该不会想不开的……路明不敢再多想,匆匆地出了门。至于科长和小刘那边,如果静先真的打过电话过去的话,他们也应该知道他昨晚没回家,那他就解释说去老同学家喝酒喝醉了所以没回家好了。

可是一路上他都不安心。他想去报警。可是怎么说呢?跟人家说我老婆失踪了?他们连婚都没结;说我同居女友不见了?这么大的人神志又正常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了呢?总不能跟警察把他那段艳遇也和盘托出吧?再说,他似乎听说过,未婚同居属于违法行为……

路明迷迷瞪瞪地就到了公司大门口,正想着要就同居方面的法律问题咨询一下同事小刘,忽然听到身后一句苍老的问话——

“先生,您买花吗?”

路明一个机灵全身抖了一下,吓得半天没敢回头。突然一只大手拍在他肩上,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干嘛呢?大清早的发什么呆啊?”路明认得是小刘的声音。转头一看果然是他这才长嘘了一口气。突然他警觉地回头一望,什么都没有。

“你看什么呢?”小刘随着路明的视线望过去,什么也没有。

“没什么没什么。”路明到吸了一口冷气,跟着小刘一起进了公司大门。他说服自己那是因为最近太过疲劳产生的幻觉,可是那一声是如此的真实,字字撞击在他的心上……

办公室里并没有人,路明忙不迭地往静先的办公桌上瞟,却并没有发现在这张桌子上已经摆放了一个星期的水杯,甚至,除了水杯,什么都没有,连本文件夹都没有。

路明奇怪地问小刘:“静先桌子上的杯子呢?”

小刘的回答却让路明从头顶冷到了脚底——

“静先?谁是静先?”

路明冷静了半天才控制住了闭不上的嘴,说:“小刘你别开玩笑了。”

“开玩笑?我没开玩笑啊?静先是谁?”

“就是坐在这个位子上刚来的女大学生啊。许静先!”路明提高了嗓门强调,似乎在警告小刘他不喜欢这个玩笑让他立刻停止!但,小刘脸上的表情让他无措——他看得出,他的确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搞什么呀,自从邵帅辞职以后这个位子就空着啦!哪里还有什么女大学生?!”小刘一本正经,一副看怪物似的表情望着路明。

路明的脑海立马闪过邵帅当初看他的表情,那让人全身寒毛倒竖的眼神,他仍然记得邵帅搬着箱子走那天,又悄悄溜回来,神神叨叨地跟路明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走吗?——这个科室风水不对,你身上阴气太重!”

路明开始不自觉地咀嚼这句话,后悔当初对邵帅的嗤之以鼻。

正在这时候,科长走了进来。路明赶忙扔下身后莫名其妙的小刘,跑到科长面前,张口就问:“科长!静先去哪里了?就是刚来上班一个星期的许静先!”

科长的表情跟小刘一样,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谁?”

“静先!就是那个一个星期之前来的许静先!我们大前天还一起去达州,回来的时候她还晕机吐了,你还让我送她回家呢!”路明真的有点慌了,说话开始歇斯底里。

科长看看路明,又转头看看小刘。小刘撇着嘴举起两手耸了耸肩,一副同样不知所谓何事的样子。

科长突然哈哈大笑,说小路啊我知道咱这次考察挺成功的你想开个玩笑轻松一下。行啊你挺成功的,装得还挺像,怎么早没发现你有当演员的这个天分呢?

说着,走回了自己里间的办公室。留下了恍然大悟的小刘跟满头大汗的路明。

路明冲到静先坐过的办公桌前翻箱倒柜,什么都没有发现。他又跑到科长的办公室一本正经说,科长,昨天的机票你还没送财务科报销吧?给我看看。

科长抬起头,看到路明已经惨白的脸,着实吓了一跳。然后又严肃着说:“行了路明别开玩笑了现在是上班时间!”

路明被科长突然表现出的严厉吓了一跳。想了好半天才缓和了口气说:“哦,对不起科长,我就是想替你把机票送过去没什么别的意思。”

“哦。”科长点了一下头,从公文包里掏出三张机票,扔给路明。

路明此刻头痛欲裂,他晃晃悠悠回到自己的桌前,抑制住自己强烈的愤懑瞥了一眼对桌的小刘。他正在低头写着什么,并没有看自己。路明很奇怪,为什么科长和小刘要合起伙来耍他?他不经意想起科长刚刚夸他那段词儿,觉得那应该用在他自己身上才合适……可是向来严肃的科长怎么会对自己开这种玩笑呢?如果他们不是在开玩笑,那……

“小刘。”

“啊?”小刘头也不抬。

“咱们去过达州吗?咱们去做过市场调研吗?”

小刘又一次惊愕地抬起头,张大嘴巴说不出话。半天才用手里的笔指了指路明手里握着的三张机票,说:“路哥,你没事吧?”

“啊?哦,没事没事。你看看,我都忘了。”路明慌张地回答到,赶忙站起来往门外走。

路明这下真懵了,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在做梦。如果现在是在做梦的话,那还好说;如果不是——那他下飞机那晚去了哪里?文文为什么要离家出走?还有,那跟他上了两次床的女人是谁!

他现在都能清清楚楚地回味到她身上散发的香气,她细滑的皮肤和腰肢扭动的节奏!他可以肯定,那不是个梦!何况,刨去周六周末两天,他足足跟她在一起工作了三天!

三天的记忆可以是个玩笑吗?!

路明握着三张机票跌跌撞撞地进了财务科的门。

财务科平时就两人,现在正赶上财务员赵婷婷回家生孩子去了,这财务科里就剩下快五十岁的钱大姐一人看着。其实这公司并不大,是广州的一个大牌公司在这个小地方的一个代理机构。说是代理,可也“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呢。而且待遇优厚,像路明这样的本地大学毕业的学生,也只能来当个助理而已。像开发科的科长,曾经就当过公务员、核心期刊的编辑什么的,虽然只有四十出头,可人见识广,学富五车,脑子尤其灵活。

路明一进门,满腹心事就被钱大姐看在眼里。大姐关切地问:“小路啊?怎么了这是?不舒服啊?这脸色煞白煞白的!”

“哦,没……没事……谢谢啊钱姐。”路明慌乱地掩饰,“那什么,这是我们几个人出差的机票,您帮着申请一下,给报了吧。”

“哎,好咧。你放桌上吧,我忙活完手头这点账就报上去。我说小路啊,你这脸色可是真不大好啊,要不舒服赶紧去医院!”

“哎,好,我真没什么事。那什么大姐,您忙着我先走了。”

“好。”

路明转身想走,又好象想起了什么,于是又对着低头忙活对账的钱大姐小心翼翼地问:“大姐,我们科刚来一小姑娘您知道吗?姓许。”

“啊?是吗?那敢情好!”大姐一听这话,忙抬起了头,兴奋地自言自语道,“怎么样?那小姑娘俊吗?你说这小刘多有福气!昨天还鬼头鬼脑地托我给他介绍个对象呢,今儿个这姑娘自己个儿就来了!也不知道这俩有戏没戏……你们出差开会那天我还去你们科告诉你们小赵生了呢,这会儿的又来一大姑娘,真是双喜临门……你说说,这么些个大姑娘,都把我们老太婆比老咯……”

路明灰溜溜逃出了财务科的门。

开会那天他记得静先是在科室里的……如果连不相干的钱大姐也不知道静先的话,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他得搞清楚一个问题!

路明跑回了科室,对着小刘大喊:“那天下了飞机,我去哪儿啦?”

“你喝糊涂啦?你回家了呗你能去哪儿!”

“姓名?”

“文文。”

“年龄?”

“29。”

“职业。”

“……自由撰稿人。”

“就是无业咯?”

“也不是,她每个月都有固定收入的!”

“关系?”

“……”

“说话呀!”眼前的警察不耐烦地问道,像审犯人一样。

“男女朋友。”

“什么时候离家的?”

“今天早上……哦不,也许是昨天晚上……啊不对,也许是前天晚上……哎呀我不知道啊!”路明拼命揪着头发,表情很痛苦。“反正,反正我出差之前她还好好的,我回来以后就不见了!”

“你什么时候出的差?去了多久?”

“前天晚上坐飞机走的。昨天晚上坐飞机回来的。”

“几点下的机?”

“十点左右。”

“下机了以后去了哪里?”

“去了……去了……”

“哪儿?”警察继续烦躁地问。

“不知道。”路明仍旧痛苦地答。

“不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是去花天酒地了吧?玩完了回家发现老婆不见了?”不知是否这样的事情见得太多,眼前这个警察噼里啪啦说出了延续的剧情。不过可惜的是,他并没有完全猜对。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啊?”

“我去了一个女同事家里,她不舒服!后来我把她送回家,她去了个厕所就换了一身透明的浴袍站在我面前,于是我……”

“连窝边草也吃啊你还真是……”警察轻蔑地一笑,“然后呢?你什么时候离开的?又去了哪里?”

“我早上五点多钟醒了就离开了。回的我家。一进门就发现我女朋友不见了。”

“你们同居?”警察抬起了头。

“……是。”

“那她没有留下什么字条之类的?”旋即他又低下了头,继续做他的笔录。

“没有。”

“她的亲戚朋友都找过了吗?”

“她在这儿没有亲戚,朋友只有一个,我也问过了。她说不在她那儿。”

“那有没有可能,她知道了你跟你女同事的事情,离家出走了呢?”警察嘲笑般地盯着路明。

“没有……”

“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女同事……”路明再一次低下了头。

“什么?!”

“我发现,那个女同事并不存在……”

“你有病吧?你女朋友都丢了你还担心你那点不良作风公布于众呐!人重要还是名重要啊!喂!你去哪啊?……”

路明逃也似的跑出了派出所。不是他不着急,刚刚警察问他问题的时候,他想了一下,真的那天晚上送静先回家的时候连地址都不清楚,他真的是不知道她是否真的存在过……忽然,一束强烈的阳光狠狠地钻他眼里,刺痛他每根神经。他感到一阵目眩,接着便不省人事了。

倒地之前他看到头顶悬着一张模糊的人脸,是那个孩子,然后,一阵熟悉的男声从远处飘来,钻进他的耳朵,压着嗓子问他——

“先生,您吃人肉吗?”

路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手上挂着点滴,身边坐着神情关切的科长跟小刘。他们两个见路明醒了才长嘘了一口气。小刘跑去给路明倒了一杯水,科长轻轻地对路明说:“小路啊,好好养身体啊,你这个低血糖虽说不是什么大病可也得注意啊。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啊。早饭也得吃好啊,这个低血糖的人最忌讳不吃早饭啦。”

“谢谢。”路明挣扎着坐起来,接过小刘递过的水,喝了一大口。然后用最严肃的口吻问他俩,“科长,小刘,你们别跟我开玩笑了,看在我都晕在大街上的份上。你们告诉我,咱们科到底有没有一个叫许静先的女孩!”

科长转头看看小刘,脸上很为难,然后转过来语重心长地对路明说:“小路啊,你身体不太好可能精神上就不大明白。没关系,我放你几天假,你安心修养哈。”

路明闭上眼,倒吸一口气。

“对了路哥,嫂子哪儿去了?我往家打电话没人接打她手机也关机。她上哪儿了呀?你告诉我我去接她来照顾你。”

“对了你怎么去财务科送了个机票就不回来了还晕倒在大街上了呢?你上街干嘛去了?“

路明没有说话。

他绝望了。

晚上他就出了院。

在街上随便吃了点东西他就回了家。开开门后他的愿望就彻底破灭了,家里四周漆黑,毫无生气,没有人做好晚饭等他下班,也没有人忙里忙外地洗衣服刷碗拖地擦家具,只有这些没有生命的摆设,和冰冷的空气。

然而关门的那一瞬间,那句恐怖苍老的问题,幽幽地,缓缓地,又硬生生地挤进门缝儿,撞击着路明的耳膜——

“先生,你吃人肉吗?”

“咣!”路明使尽全身的力气摔上了门,拒绝这如影随形的恐惧,也似乎是在以次为答案,否定那个不着边际的问题。

夜深了,路明疲乏的身体却没有丝毫睡意。风吹进窗口,那么冷,他这才发现,原来秋早就来了。只是没有文文的照顾,平时,他连窗都不曾关过……他猛然意识到,原来不是没有爱也不是爱淡了,只是当爱情上升到亲情,那种难以名状的依赖,不是初恋时的激情可以解释的了的。文文在用自己的方式爱他,而他,从来都不曾珍惜过……他欠文文的这一辈子都还不完……

泪水打湿了枕巾,模糊了视线,朦胧中,他仿佛又看到文文忙碌的身影——她弓着腰擦地,又点起脚尖去够五斗橱顶层那件落满尘土的瓷器;她端着大盆里外穿梭,一会洗衣服一会晾被单,那被单好大,整了好久才把它整理利索;然后她又跑去厨房烧菜,一阵切切剁剁后她转过头来说,老公我们今天吃什么好?排骨好不好?我做了糖醋,红烧,还有一大锅汤呢!喜欢吗?呵呵……

接着她就端了一大盆汤放在路明面前催促他赶紧喝,他尝了一下说好好喝好长时间没喝到这么好喝的汤了……她说是吗那就多喝点吧。然后又端过他手里已经空了的碗盛汤,还舀了好几大块肉一起放在碗里,说快喝吧快喝吧多吃一点肉好吃吗?……他又说好吃好吃真嫩这是什么肉啊这么香……然后她就开始抽泣,边哭边说这是我们儿子的肉啊你吃不出来吗真的这么香吗这么好吃吗……然后他一转头,就看见那个卖花的小男孩躺在他身旁侧着脸望着他,空洞的大眼里没有瞳孔,笑嘻嘻地问他:爸爸爸爸我的肉好吃吗呵呵呵呵……

路明一阵胃酸涌上“哇”的一声把晚上在街边吃的那点东西全吐了。他猛地抬起头,又下意识地转向身边,什么也没有。他睡着之前没关灯,他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除了刚刚他吐出的秽物,其他一切都没有变化。突然,一瞬间的悲戚涌上心头,内疚、自责、惶恐、悔恨……种种情感掺杂在一起,像泉水一般从他的心底涌出,流遍他身上的每个角落,侵蚀着他脆弱和污浊的灵魂。

路明呆在床上,终于还是做出了那个决定。

他跳下床,将刚刚呕吐的秽物清理干净,又将家里所有的地方里里外外地打扫了一遍,才找出纸,在桌子上铺展开来,动起了笔——

儿子:

你好。

打从你那天卖给我花的时候我就隐约感觉到了,你是我儿子。我对你的恐惧并不全部源自于你给我的感觉,而是那份亲情,那份曾让我痛彻心肺让我悔恨不已的血浓于水。

我不是人,我没有资格当你的爸爸。我没有本事养你,亲手杀了你,还昧着良心把你卖给了那些黑心的药贩子,让他们把不足月的你做成肉汤,供那些双手沾满鲜血的禽兽进补……

而生你却不能养你的我——更加禽兽不如。

爸爸养不起你,本想等自己飞黄腾达有能力养你的时候,再和你妈妈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来……没想到,爸爸没用。飞黄腾达是不可能了……想不到你先来找我了,那个静先也是你给爸爸的惩罚吗?爸爸知道了……爸爸错了……爸爸跟你认错,现在就来陪你……

不过,爸爸求你一件事,不要难为你妈妈好吗?当初她极力想把你留下,是在我的逼迫下才忍痛杀了你的……别怪你妈妈好吗?让她回家吧……妈妈是个好人……爸爸不仅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她……我现在就去赎罪,你等着我……

“本报讯昨日一路姓男子从万花小区10号楼楼顶坠落当场身亡。警方称该男子昨日上午曾去万花路派出所报案声称女友失踪,但笔录期间词不达意神志不清。事故现场无打斗痕迹,死者家中留有遗书类信笺一封。目前此案暂被定为自杀案件处理。”路明科室里的王科长躺在床上大声地念着今天的晨报。念完后兴奋地大笑,“今天早晨警察让我去你们家的时候我还真吓了一跳呢你知道吗?后来看了他的遗书,这小子还真有精神病啊,说什么他儿子去找他索命,你说他傻不傻……”王勇顾及着,没提路明卖孩子那事。

“真是的……你不是说吓唬吓唬他就完了吗怎么还能把他吓死了?这下可好了,警察要是盘问我我怎么说啊!”文文一脸嗔怪。

“什么怎么说?这太好说啦!明天你就去派出所,就说你回乡下老家看爸妈刚回来。反正他是自杀的你怎么说不行?再说,我本来就想吓吓他,好让你回去跟他彻底分手让他没有那个心思再纠缠你,谁知道他自己了结了。正好,省了我们不少事。”

“那咱俩以后还怎么在大家眼里出现?”

“这个你就放心好啦。我已经答应新安市《错爱》杂志的邀请了,去担任他们恐怖惊悚专栏的主编,你呢,继续当你的作家。咱们俩就是在我当编辑的时候因为你的稿子结下的情缘,咱得把这缘分延续下去。等路明的案子一定性,我就辞职,咱们立刻搬去新安市,那谁也不认识你。等我们一安定下来,就立马结婚!行吗?我的宝贝儿?”

文文幸福地被王勇拥入怀中。

“对了,帮你撒谎的那些人你怎么办?怎么堵住他们的口?”文文想起来这件事,担心地抬头问他。

“不用担心。我根本没让他们知道许静先的存在!我让她经常跟小刘说话,偶尔有人见到她,就都以为他们在谈业务,没人放在心上的。至于小刘,他想当这个科长都想疯了,他巴不得我走,不会露出什么马脚,那对他自己没好处。再说我只告诉他演戏耍耍路明跟他开个玩笑,没想到他自己得了精神病自杀了,关我们屁事。”

文文满意地露出了笑意。然而接着蹙了蹙眉,不高兴地问道:“那个许静先,多少钱?”

“没多少,我一个月工资。”

文文嘟起了嘴。

“哎呀我的宝贝儿啊别不高兴了,一个月的工资换我们俩一辈子的幸福不值得吗?再说那个路明,一晚上就折腾了四次,第二天又是四次,又得保密又得演戏的,人家才要了四千,不多啦!”

文文这才露出了笑容,被王勇一把拦在怀里吻起来,两人就又一次在床上云雨起来。她并不知道,这四千块钱不单是路明的八次,还有王勇他的两次。

折腾了很久直到王勇快迟到了他们才从床上爬起来。王勇揪起衣服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着,文文赤luo着趴到王勇的身上来回地蹭着,一边不停地舔他的耳朵,一边在他耳边阴阴地笑着说:“你知道吗?七年起我亲手杀过我肚子的孩子……可是,流产以后我很虚弱……我没有钱补身体……”

十点多钟的时候文文出门买菜,因为王勇告诉他这个时间大家都在上班是不会有人注意她的。她一改往日素面朝天的形象,特地换上了王勇给她买的连衣裙,蹬上细高根,然后夹过睫毛涂上两层颜色的眼影跟配搭的唇彩,自信满满地出了门。

刚走到胡同口忽然听到身后一声稚嫩的童声把她叫住——

“小姐,您买花吗?”

-全文完-

...更多精彩的内容,您可以
▷ 进入小铁媳妇的文集继续阅读喔!
审核:紫色土
文章评论共[2]个
紫色土-评论

文章写得不错,期待看到作者更多优秀的作品。
  【小铁媳妇 回复】:谢谢,我会继续努力的. [2007-10-9 17:43:04]at:2007年10月07日 晚上10:03

维尼熊-评论

还有下文吗?

  【小铁媳妇 回复】:呵呵,暂时没有了呀~~
不过再往下写也许是个不错的提议~~ [2007-10-12 18:20:17]at:2007年10月10日 早上9: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