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箩底人生新太

发表于-2007年10月06日 晚上9:47评论-1条

文革期间,武斗最凶的三个省是三个“西”,即“广西、陕西、山西”。为此,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中央文革小组联合下发过关于制止广西、制止陕西、制止山西武斗的三个通告。

山西省的d市武斗的就非常厉害。

占据市区范围,胆大妄为的g派的几支武斗小分队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城门口,把前来支左的解放军某部战士的枪支全部下掉,连这支部队的带队的一位副军长,也不得不在咄咄逼人的小分队的枪口下,从怀中掏出油光锃亮的小手枪交到他们手上。

下掉解放军枪的直接效果是小分队队员的武器装备迅速精良起来,气焰也越加嚣张。他们个个腰别两支手枪,肩扛一支冲锋枪或机枪或枪榴弹。子弹带在他们腰间盘旋,又从肩上挂下,像金条缠身,显得威武彪悍桀骜不驯。

不知是非常时期,兵荒马乱,找不到剃头匠,还是队员们顾不上剃头,他们个个长发乱头、,胡须丛杂,闹得鼻子眼睛颧骨嘴巴像荒草中藏卧的石块。,让人看着纯粹是野人。

就是这些叫人看见惧怕的威武的野人使得市区枪声不断,武斗步步升级,并终于达到高[chao],打响了一场令市区人们震惊的战斗,造成了g派和b派双方小分队队员三十五人死亡,无辜群众十二人死亡,十八人受伤及物资局大楼被炸毁的惨剧。

当然,武斗是要死人的。g派和b派的武装力量在物资局大楼进行枪战,无论如何也要死人的。但人们也知道,如果不是在紧要的关头,双方头头露面骂战,怒不可遏,各不相让,分外眼红,也不至于酿成d 市武斗史上最惨烈的一幕。

林明的父亲是一个顽固不化永抱发财梦想的小商人。解放前,他就经商,可直到解放后的六十年代初,从他住的低矮的破屋,家中摆的破烂的家具,以及吃饭穿衣都不怎地可以看出,他并没有发什么财,仅仅维持一般生活而已。稍稍对他进行一番历史调查,他经商但不发财的原因便昭然若揭。

他没文化,只是有点小聪明,也就是徘徊在鼠目寸光之间。解放前后的一段日子里,他的经商水平类似于《红灯记》中李铁梅的提篮小卖,发财与否可想而知。后来摆个瓜果摊,也只敢小出小进,毫无气魄可言。有人劝他卖点别的,他又觉得隔行如隔山,怕放着自在不自在,半夜三更揽祸害,于是,就这样不死不活撑着。

他这样想发财又怕担风险的首鼠两端的作为,深深植根在顽固不化的性格中,使他敢冒当时天下之大不韪,不听共[chan*]党的号召,拒绝迈入公有制,长时期地保持了私营户的社会身分。这在公有制浪潮席卷中国大地的年代是个个例,是为数极少的为了自由散漫不受约束,为了圆梦发财而负隅顽抗而坚不投降的顽固派。

尽管他顽固不化,很不听党的话,可是,党到也没有怎地他。在天下人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九。。。。。。成为某个公家单位的一员的形势下,他竟奇花异草般地把小瓜果摊经营到了文革前夕。

可能因为私营户的原因,也可能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的小摊终于遭到了致命的经济打击,一蹶不振。

这是在他有事外出,由他的儿子林明看摊的时候发生的。

这天,小瓜果摊前站上了一位闲汉,他不买瓜果也不走开,故意与林明闲说滥道,分明是磨蹭时间。林明所以没讨厌他,没赶他走,是因为这人没干扰到他的生意,相反,跟他说说话正能解解闷,消解一下无聊。虽然,门前站上这么一个生人,来历不明动机不明,但他面容和善,看不出有什么恶意。说他想抢钱吧,隔着柜台,对着街上来往行人,谅他也不敢;说他想拿话骗谁吧,咱林明是谁,能被他骗。况且,这人很会说话,说的尽是他感兴趣和听着特舒服的顺耳的话,无聊之时,有人来义务陪聊,这点好意真的不领白不领。

那就聊吧。聊下去,那人不仅没有恶意,相反,还给林明提供了一个赚钱的门路。

这是那人在和林明狠套近乎,大约认为已到感情融洽气氛热络适宜提出这个建议后才说的。那人提这个建议时口气软弱卑微,怯怯地看着林明的眼睛,带着试探性,脸色还有些绯红,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这让林明把那人的建议看作是对自己的乞求。

那人说,我有点东西想托你代卖。不过。我不好意思出口,怕你笑话,因为这东西与瓜果不一类。

那人说话谦恭,态度和气,很得林明好感。林明怎还会笑话他什么呢,他甚至心怀好奇,想看看那人到底会拿出什么与瓜果格格不入的东西。

那人摸摸索索地从怀里掏出一卷细丝网,说,这是箩底布,筛面用的。林明一看,果然好笑,这与瓜果货物类别相距何止十万八千里,拿来代卖,确实不伦不类,他就想拒绝。

那人见状,说,你看,我就知道老弟你要笑话。我实话告诉你,我转过几家商店,现在都是公家买卖,人家不给代卖。我知道你这是私人买卖,什么挣钱就能干什么。我的想法是先放这儿试试,卖得了就卖,卖不了放着,又不用你掏进货钱,要是卖了的话,咱们五五分成。

那人这样一说,林明心动了。

那人立马又奉承一番林明,说,我一看小伙子就是个聪明人,是个做买卖的材料,将来一定发大财。

林明高兴了,不犹豫了,他决定为他代卖。虽然箩底布插在瓜果摊中有些不伦不类,叫人看着奇怪或不被注意,可这不掏钱还挣钱,不打收条不写字据风险全无的好事傻瓜才不干呢。受父亲商人重利的熏陶,林明本能地对赚钱一见倾心。林明还认为,这事浅薄简单,如同碟子里的水一样透明,他能骗了我不成,况且我是能被骗的人吗,我还想着骗别人呢。林明想,我已经十七、八了,也该有主见了,该拿事了。我要能替辛辛苦苦挣钱的父亲添点儿力,帮点儿忙,父亲肯定会高兴的。

于是,成交。

那人走后,林明把箩底布插到瓜果摊中间。尽管位置显要触人眼目,但它与瓜果的品类格格不入,顾客们并没有把它当做销售品,有的顾客看两眼,竟露出疑惑、纳闷的神情,而林明觉得也无由向顾客推荐。这样,过了几天,箩底布便在林明眼里失去分量,额外赚钱的美丽打算急剧淡化。箩底布雄踞瓜果中间的地位动摇了,它被挪到摊边,后来又被垒起的瓜果挡住了半截,完全地不引人注目了。

这天,一个身背着好多木片竹条的人来到店铺前。木片和竹条弹力张扬不服麻绳管束,在那人的背后四处撑出尖头,使得那人像只刺猬。刺猬的脸也很不好看,交织着沮丧与彷徨。他什么话也没说,不讲价钱地买了两只果子就跌坐在门前吃起来。等果子吃完,那人说话了,是自言自语,口气哀怨沧桑:唉,出门干活真不容易啊,公家撵不说,还短这缺那的。这不,买得上箩帮,就是买不上箩底布。

林明听见那个刺猬样的人好像自语了箩底布的声音,他马上便敏感地问话,是试探性的:你说想买箩底布?

刺猬听到问话,像接到命令似的腾地就站起来,眼睛放光声音宏大一扫刚才萎靡之相地说,你这里有箩底布!,他的话象是问话,却绝对是肯定语气,并且话刚落音,眼睛便骨碌碌地四面搜寻起来,并且眼中希望饱满胸有成竹,似要与老友见面。所以,还没等林明回答他的问题,差不多被瓜果埋没掉的箩底布便被它发现了。

刺猬欣喜若狂,不由分说,一把拽出箩底布,象挖出地下珍宝一样嘴再也没合住。他说,我跑遍了大街小巷,问询了无数店铺,那里也买不到,想不到啊想不到,在这里我终于买到,以后干活不用发愁原料了。

刺猬抓住箩底布摸索过来摸索过去,把玩不止,如获至宝,然后口气很大地说,给我买两丈。话刚说罢,没等林明反应,便又反口说,等等,我看钱够不够。掏掏口袋,遗憾而惭愧地说,哎呀,钱少,先扯三尺吧。

到底卖了三尺,开张了。林明想想挺有趣,真的应了“百货遇百客”这句老话。看来瓜果摊不仅能卖箩底布,就是枪炮子弹也能卖,关键是你有没有雄心壮志,是不是敢想敢干,看来,父亲畏惧隔行如隔山,真的是太谨小慎微了。后来,卖箩底布的进展出乎意料的好,这让林明立志要突破隔行如隔山这个禁区的信心大增。

自从刺猬走后,类似刺猬又来了两三个,大有络绎不绝之势,且个个惊喜,说这是全市独一无二销售点,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云云。

更让林明想不到的是销售高[chao]接踵而至,有两个刺猬急冲冲地几乎同时跑来,都喘着气说揽了大活儿,都需要大批的箩底布,且都要千尺以上,两人还把林明剩下的一点箩底布扯过来拽过去你争我抢互不相让。

林明没想到箩底布一下子成了抢手货,且要量惊人,他似乎被什么触动倒抽了一口冷气。他是被大买卖惊得倒抽冷气,还是突然想到什么倒抽冷气,两个刺猬当然不会猜中他的心思,只是敏感地捕捉到了他那稍纵即逝的表情,他们像担心什么似的越加在他面前肆意争抢:我先要,我先要!

林明的倒抽冷气是后悔没有跟放下箩底布的人约好再来的日子。原来对箩底布不以为然,现在却吃香抢手供不应求,他发愁如何不误商机找到放箩底布的人。

天遂人愿,两个刺猬刚走,放箩底布的人就适时来到了店里。林明大喜过望,立即与那人达成了进货两千尺箩底布的协议。并满口答应那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要求。

即使按照那人给的优惠价,两千尺箩底布也需花一千圆钱,这不是小数。这样大笔的交易是有气魄,但也颇具风险。当林明向母亲要钱时,母亲确实被吓了一跳,见惯丈夫三十、五十,顶多百把十出钱的母亲,神情马上肃然起来。林明也觉得该有一番思想工作做了。

母亲小心小胆地说,隔行如隔山,卖瓜果咱内行,卖箩底布咱能知道深浅?

林明说,你不见买的人蹬破门槛吗。

母亲说,进货多了。卖不了怎办?

林明淡笑,卖不了,他们争得都快打起来了。

母亲说,这能挣多少钱,看你上紧的。

一千!这正是林明急于想炫耀的,他以掩饰不住的得意说,恐怕我爸也没有一单买卖挣过一千吧。

母亲继续迟疑,要不等你爸回来再说?

林明急了,谁知他什么时候回来,买卖不等人可是他常说的。再说,我还想让爸来个惊喜。心里,林明还有担心,怕他爸回来搅了他的好事,让他失去了这次显摆的机会。

母亲说,那钱?

林明说,钥匙你拿着,该开就开呗。

林明刚愎自用,母亲没有主见,小聪明的丈夫难有大智慧的妻子,在新生力量锐不可当的坚持下,母亲顺从了儿子,用丈夫临走时留下的钥匙打开了丈夫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轻易打开的钱箱,把差不多见了箱底的票子哆哆索索地交给了儿子。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两千尺箩底布搬进了瓜果铺。但是那两个争着抢着急如星火说要箩底布的刺猬却好几天都没见过来。林明先还耐着性子不在乎,往好里想是人家揽活忙没顾上来。可十来天过去,两个刺猬一个也不露面,他开始怀疑这是上当受骗了,是钻了人家的圈套了。

确实是上当受骗了。林明的父亲回家后,看见箩底布马上便急得蹦了起来。十七、八岁的小孩子能上这个圈套,虽然小聪明但并不缺乏阅历的父亲却知道这是很不高明的骗术。

箩底布是一种使用范围极小的生产、生活资料,它只是用于装装箩底筛筛面粉,任何情况下它都可列入冷落货的范围。解放前,市区一家小作坊生产这种产品,产量不大,却已保证了当地很大范围的需求。由于独家生产,业主几代经营,质量、服务很有口碑,业主收入也算不菲。解放后,公私合营,各自为阵的小产业往一处捏合,以生产箩底布的这家小厂被联合进另一家小厂,成立了箩底加工合作社,简称箩底社。上头委派了领导人,这位对经济工作一窍不通、自称大老粗却又敢想敢干的家伙认为箩底布赚钱,还思想觉悟挺高的要为国家经济建设多做贡献,就力排众议,决定大量生产箩底布。于是,他扩大了厂房,采买了新式的编织机,还增加了工人,箩底布的产量迅速上升。

不久,箩底布便严重滞销,仓库积压货越堆越高,商店也把长时间卖不动的陈货给退了回来。这下,厂里的财务不能周转了,干什么也拿不出钱来了,工资发放也成了问题。

无奈,只好转产生产工艺和设备简单的蜡纸。为了给新产品的生产提供资金,必须尽快把箩底布换成钱,鉴于箩底布实际上的推销困难,厂里制定了特殊政策:推销价可以低至出厂成本价,推销员可以得到销售额的四成回报。

利益诱人,空前地激发了一些职工的推销热情,姬志祥请缨出阵了。三十来岁的姬志祥是那种脑子活络,歪点子不少的人,解放前他十来岁,便跟人学会了套圈变扑克等骗术,浪迹天涯设局骗钱。解放后,没有了他这种人的市场,街道把他安排进了箩底社成了一名职工。他必须按时上下工,必须八小时不停地劳动。他不乐意,可也没有办法,只好耐着性子死捱。听说厂里鼓励推销,且四、六分成,他立马就心里叫好。这种又能让他散漫又能赚钱又能故技重演的好事真解馋。他不加思索地便想到了他常用的连环套的骗销手段。虽然这个手段很平常很不高明到处都能被人识破,但苍天不负有心人,让他一出马就玩上了乳臭未干又自做聪明的林明,一下子就骗销一千元。他兴奋地从会计处领走四百元。他点钱的手指欢快地弹跳,这可是一年多的工资啊。

与姬志祥相反,林明愤怒极了,沮丧极了。一千元资金的积压,彻底破坏了他家的财政运行,进货缺钱,甚至穿衣吃饭也缺钱,尤其是精神上的损失更为巨大。因为钱能瞬间流走,像折断主心骨,一家人都陷入了黑暗,恐怖临身,心悸没底,对生活几乎失去信心,看什么事情都十分悲观,都被失败和绝望的气氛笼罩。

林明多方打听,找到了快要更名为蜡纸厂的箩底社,找到了姬志祥。他曾怒气冲冲地要求过退货,也可怜巴巴地乞求过退货,但都无效。姬志祥说他是代表箩底社卖出的货,有问题得找厂子。厂子是卖出去的货根本不容许再退回来。别看单位不大历史不长,官僚作风已修炼的炉火纯青,下推上,大推小,老三推老六,谁也不做主,林明成了被踢来踢去的皮球。

林明掉过头来又专找姬志祥,因为冤有头,债有主,姬志祥才是直接的施骗者。可是姬志祥很难找,林明无论等在厂门口找,还是堵在他家门口找,都见不到他,偶尔一半次瞅见他,他比兔子还跑得快,转瞬间便见不着踪影。林明十分无奈,只能空赚一肚子气。

林明试图把姬志祥告上法庭,但法庭张口便要好多证明,比如他所在单位的证明,或者父亲或者母亲所在单位的证明等等。他说他和父母亲都没有单位,是私营户,法庭的人瞠目说还有你们这样的人,惊讶程度不啻于见到外星人。

法庭的人仍然强调得有单位证明,不然难以确定你的身份。在当时每个人都得存在于一个单位的形势下,游离于单位之外的人很不吃香,处处碰壁。这也充分证明了他的父亲逆历史潮流而动绝没有好果子吃,尽管他卖瓜果。

不过,由于这次破产,由于这次在社会上的行动路路不通遭尽白眼,他家终于还是抛弃了旧观念,同意被街道安排进了单位,结束了个体生涯,走上了被宣传描绘的金光闪闪的集团化的康庄大道。这是后话,不提。

要单位证明是一个大山一样的坎儿让林明迈不过去,其实,他还有比珠穆朗玛峰还高的坎儿迈不过去。法庭的人对他家的事情持这样的观点:

一,人家卖,你买,两厢情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看不出骗了你什么。你说的他们设圈套骗你,你能把证明人找到吗。

二,箩底布价格是厂里定的,人家没有抬高,还给了你优惠,不知你不满意在哪里。

三,你家是私营户,箩底社是集体单位,是社会主义公有制的表现形式,私营户不买公家的账,动不动就以退货相威胁,往轻里说是挖社会主义墙脚,往重里说是不是发泄对公私合营的不满很值得怀疑。

这就有些上纲上线了。具体的小事情被提到原则高度大是大非面前,年轻的林明可能没感到什么厉害,但经历过无数次暴风骤雨式运动的父亲脊背后出了冷汗,坚决地制止了儿子的讨理。

林明这一气当然是非同小可。我们不知道他的气怎样能消下去,我们想时间长了可能会消下去,时间可以诞生一切,也可以磨灭一切。我们希望林明有心平气和的一天。

但是,这只是善良人们的美好的愿望。林明的气即使已要消完,不久之后发生的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也会让他重鼓怒气,死灰复燃,因为,他在运动中发现了绝好的报仇的机会。他得到消息,姬志祥参加了b派的小分队,干起了玩儿命的勾当。他想,这很好,自己只要参加到一个跟他对立的武装组织中,就能瞅机会下手,消灭他,以一泄心头之恨。他就特意加入了g派的小分队,手中也握上了枪杆。由于他年轻胆壮,不怕危险,冲锋在前,职务不断得到司令部的提升。

攻打物资局大楼的战斗是d市武斗的最高[chao],是武斗被制止前的最后一场战斗。中央关于制止山西武斗的通告早已贴出,制止d市武斗的通告也已印成传单用飞机在市区洒下。据消息灵通人士透露,奉命执行制止武斗的解放军某部正在某处集结。

但是,物资局大楼的这场战斗却不能不打,对g派来说,夺取大楼战略意义重大。

物资局大楼楼高五层,在当时的d市是为数不多的高层建筑。它地处要津,扼腕省会通道。站在楼顶,既可极目远野,早闻动静;又可回首城中,调兵遣将,布署攻守。有人说,只要在楼顶架上机枪,便可一夫当关,阻击任何欲图扑城之敌;又能掉转枪口,追打敌人的屁股,真的是一座险要关隘。

本来,大楼在g派手里。可是,g派轻敌,只派少量兵力把守,所以,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b派奇兵突袭,不费什么力气就夺取了大楼,使大楼成为了帮助他们反扑城内的战略跳板。

g派司令部立刻认为这是非常严重的事态,他们下决心不惜代价要把大楼夺回来。尽管这时中央制止武斗的风声越刮越强,并且确也听说解放军要来 ,但毕竟山高皇帝远,毕竟解放军还没来,而大楼夺回来,无疑会给未来的两派谈判增加筹码。

已升任g派作战部副部长的林明接受任务,带五支小分队约五十余人攻打大楼。

这些胡子兵、多枪将出动了。他们果然威风凛凛杀气腾腾,脚步铿锵砸地,枪械寒光闪耀,枪机咔咔乱响,迅速的从几个方向实施包抄,把黑洞洞的枪口指向大楼。

先喊话,不战而屈人之兵乃上上策。喊话内容是“缴枪不杀,优待俘虏”之类。

b派不听,还破口大骂。林明火了,命令开枪,枪声大作,压住了谩骂声。

b派的还击并不很有力,听来枪声稀疏,不像g派射击猛烈,枪声响成一个点。原来,b派用的是原来各单位武装部收集起来的三八枪之类,打一枪拉一下扳机,有的还卡壳,还臭子弹,与g派缴来的解放军的半自动步枪、自动步枪、冲锋枪、机枪不能相比。因此,战斗从一开始便显示了结果。

但是,b派也不会轻言放弃和投降,g派想得到预期结果,还必须加大攻势,要采取更具威慑力攻击手段。

g派就向大楼喊话,扬言要安炸药包,把搂里的人炸飞上天。当然,这只是诈唬一下,d市武斗这么长时间,还没有使用过量大的炸药包,还没有炸过大楼,但是,谁都会设想大楼被炸将是什么样的结果。那当然会是触目惊心惨烈异常。g派威胁要炸大楼就是想用人人都可想见的恐怖使b派防守人员心理崩溃,达到原先设想的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

果然,b派军心动摇了,听见里边窝吵起来,传出呼喊“我要回家”。

林明想大功告成了。

但让林明没有想到的是叫着“不要开枪、不要开枪”从楼窗伸出脑袋乞降的人竟是姬志祥。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林明从参加小分队,拿起枪,就十分注意寻找姬志祥,他发誓要亲手干掉他。可双方成了对手,见面便不容易了,和b派小分队有过一些摩擦,但没有见到姬志祥。想不到在武斗制止前的这场战斗中,在随后两派都马上会被解放军全部没收枪械的时刻仇人露面了。林明暗暗改变缴枪不杀的初衷,心想一定要趁这最后的机会干掉他,一消胸中怒气。

姬志祥看见林明也是一愣,他知道林明不会饶过他,与其伸头缩头都是一死,不如死拼到底,或许还有活路。于是,他马上改变主意,钻回楼里,接着传出骂战之声。

林明咬牙切齿,先命令所有武器集中火力猛射一阵,打得楼房石片横飞硝烟滚滚,算是出出毒气。然后就真的派人去炸楼。

别看小分队的队员平常都挺横,好像天不怕地不怕,但他们都对炸药包的使用不太熟练,又要冒着枪林弹雨冲锋,都畏缩起来,火气冲天的林明急得骂他们熊包。这时情况紧急,战机稍纵即逝,林明不敢迟疑,自己单臂夹起炸药包,喊着掩护我便冲进了大楼门洞。

有意外情况。楼里传出妇女儿童的哭声,原来,里边还住着几户家属。

林明不知该怎么办了,炸还是不炸?这时他又听到了姬志祥的骂战,是在嘲笑他:你炸呀,炸呀!不炸你是软蛋!你以为吓唬吓唬就把老子吓住了,老子不吃你这一套!

林明怒不可遏,脑子一片空白,他什么也不顾了。划着火柴便点燃了不长的导火索。

轰隆一声巨响后,大楼塌了,碎石烟尘火光冲天而起,里边的各种叫喊声彻底停息了。

没见林明从废墟中跑出来。

战场一片寂静。

突然,g派队员有人喊,快看,人们抬起头,一架直升机从头顶飞过,传单像雪片一样漫天飞舞。

通往省城的公路上,一溜草绿色军车正碾碎蔽日的沙尘浩荡驶来。军车的上空飞过成群的鸽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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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太-评论

人很奇怪,当然,其实也不奇怪,应该说是天生的,在人的心中会种下比如“喜爱、仇恨”等等的种子。这些种子有时就消失了,因为它没有发芽出土的条件;有的就发芽出土了,因为它恰逢其时。。。。。。at:2009年04月22日 下午3: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