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猎王

题注：神农架最后一位老猎王走向了生命的尽头，在这古老的原始森林里，他和他所代表的历史都已成为昨天的故事。

1、野谷，空旷如祭坛。

风的铁翅，远远地撕扯着昔日喊山时颤抖的落叶，老猎王的眼睛盯死鲜红的夕霞。

回忆的血泊中，饿狼的哞叫逼哭了火把上的松油，古野的黑豹皮上蠕动着月色的光泽，莽林中的山虎还在脉搏里倾泻炸雷的长啸疾呼……

2、风，提一壶山月。

古榕树上，爬满了星星惨白的磷光。山峦纷纷躲进了夜的缝隙，痛苦惊飞了枕夜的黑鸟。老人癫狂的烈酒，灌醉了山，灌碎了林。

沙哑的篝火长出了悲壮的叶，一支苍老而孤单的山歌，迸出祭祀的香火，响亮地伴着先祖与同伴寂寞的灵魂。喉咙滴血，死死地把林涛连同银河哽咽成一篇苍凉的祭文。

3、尖月，一刃插在夜的残垣。

火铳，挑破了山林的寂静。黑杉林竖起浓浓剑眉，听两耳长嗥的野风在断崖上惨白地滚落，暮色在挣扎。

篝火烤热了老猎枪火爆的性格。撮一缕围猎的牛角号下酒，仰天豪饮后，年轻的猎王走进瑟瑟发抖的山岭，荒野深处，缓缓淌出一摊猩红的声音。

用腰刀砍下猎物的头颅，映着林间的月色与火焰，把血迹斑斑的衣衫，照成一幅红色的岩画。

4、夜，累了，一瓣瓣地凋零。

那匹瘦骨嶙峋的老月亮也累了。空旷的天野。只有寒风在星的衰草叶上瑟瑟爬行。

腰刀，今后再也啄不到猛兽之血。火铳，只有青烟的空叹和铁锈的哀鸣。

剩下的只有时间，在四周蔓延。

攀援的手指，缠满血，抠进陡峭的山崖。

凝望荒野，一只刻着龙纹的粗臂插入苍穹，断崖上，在充血的牛角号中，竖起一壁粗哑的回声。

莽林在嘶鸣，倔犟的老人在震荡祭坛的呐喊中，站成猎猎的傲魂！

5、死亡，是一次升华。

血的迎接，总有一片血的回音。

颤巍巍的黎明里，老猎王用最后的气力，满满斟上十碗烈酒。

酒罐滑落了。

溅起的陶片，在东方的金鳞上划出一滴红润的太阳血。

在腰刀的鸣啸中，他安然地拄着枪，同岩石上镌刻的“猎魂”一同熄灭，成为山岭珍藏的传说与化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