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剑
清晨,一屡清烟从竹林中升起,与潮湿的雾气混合在一起,显得更加氤氲·
风满楼站在窗前望着眼前的这片弥漫着淡淡晨雾的竹林。这个竹林对于他来说已是再也熟悉不过了。他每天早晨都会站在窗前望着片林子,已成为他生命中一部分的地方。
一条窄窄的溪流从竹林里缓缓淌过,此时的水面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水汽。有风吹过,薄雾随之飘动,竹林也响起一阵“唆唆”“沙沙”的动静来。
两个月前,风满楼终于打听到了十三年前残害师父的仇家之一“孤魂掌”李言用在杭州出现。风满楼便星夜兼程赶往杭州。
原来“孤魂掌”李言用为贪图富贵,这些年一直潜伏在官家府中,而今随主人来任江浙总督,在妓院为争姑娘而大大出手伤了杭州城里第一镖局“天宝镖局”的大少爷,“天宝镖局”总镖头童天宝找上门讨说法未果,又被打成重伤。一时江湖吵得纷纷扬扬。
夕阳西下。
太阳的余辉把雷锋塔映的像镀了一层金边,微风吹过,西湖的水一片波光艳影。
一辆马车从湖边急驰而过。
一个人缓缓地从路边的石登上站起来,走到路中央停住。
车夫见前方有人挡道,在往日肯定是直冲过去,今天不知怎么,却不自觉得一把拉住缰绳。
“怎么回事?”车内人怒问道。
“李先生,有人挡道。”车夫回答。
车内人怒骂道:“是什么人?没是让他快滚。”
车夫正欲开口,只听到拦路人道:“你就是‘孤魂掌’李言用?”
风满楼来杭州这几天里已弄清楚了李言用的行踪,打听到李言用最近迷上了“闻香楼”的一新来的姑娘,每天傍晚都会去。况半月前西湖边发生了一起奸杀案,凶手在逃。日暮后就很少有人来此走动。
许多年了,竟还有人知道自己当年行走江湖时的名号,李言用心中不免一惊,拉开布帘道:“不敢,不敢。不知阁下有何见教?”但见眼前这年轻人二十多岁,一身普通青衣,脸上露出不屑。以为是童天宝找来报仇的。
风满楼把剑横在胸前,道:“你还认识这把剑吗?”
李言用心里一紧,脸上肌肉不停抽动,颤颤道:“你是巴山一剑的什么人?”暗下祈祷这年轻人与巴山一剑没有任何关系。
风满楼恨恨道:“十三年前是你和‘惊魂剑’吴少甫在长江渡口向我师父暗下杀手。”
十三年前李言用和吴少甫受人重金之托在长江边以卑鄙的手段杀了巴山一剑,当时他们并未注意到那个被扔下水的小孩竟是巴山一剑的徒弟。吴少甫只是急着找剑谱,也没在意那小孩。他们的目标只是巴山一剑。而今他已长大。
李言用懊悔的叹了口气,尽量使自己平静,道:“你今天是来报仇的。”
风满楼道:“是。”
李言用暗运内力集于双掌,道:“看来我今天是怎么也躲不过了?”“了”字还未完,双掌已齐齐拍出,速度之快是车夫从所未见过的,只觉眼前一闪,人已急射出丈许。想不到这为李先生有如此高的武功,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不是白白来送死。
风满楼挥剑一抖,在胸前轻轻划弧半圈。车夫本以为年轻人必定毙于李言用掌下。他曾亲眼目睹李言用在边关,一连击毙十余人。可这次令他失望了,但见李言用翻身弹回。
李言用对自己的双掌是很有信心的,这些年很少遇到敌手。谁知对方竟静观己变,后发而制。若击中对手自己的右臂难免会被削掉,所以只好急促收力抽身而回。
风,暖暖的春风。即使是知道自己今天在劫难逃的李言用也感受到了带有芳草清香的风。在这深秋的傍晚能沐浴到如此的暖风,是何等的奇妙。车夫已经陶醉,仿佛喝了半斤十年的竹叶青一般。
风还在缓缓地拂过,李言用显然也已沉醉。
他将永远的沉醉在这深秋的西湖边。
李言用见一团青色向自己飘来,接着一道寒光闪过,便看到了无数的桃花飘落,殷红殷红的桃花。
月滢轻轻地走了过来站在风满楼身旁,望着风满楼,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默默地注视了会,拿了把茶壶又出去了。近一年时间的相处,他对身边这个男人是十分了解的。平时沉默寡言,很少主动与人开口,除非是他必说不可的。她知道这一切都是缘于十三年前种下的仇恨,仇恨使他变的孤独,对生活失去了信任。
然而她已习惯。
月滢把一根干竹枝塞进灶内,“噼啪”声响个不停。这些竹枝是前天自己出去捡的,也就是在捡竹枝时收到了父亲的信。信上说李言用已死,风满楼可能随时会找上门。让她不管用什么手段也要阻止风满楼。
月滢当然知道,已她父亲吴少甫的武功根本没有把握能赢风满楼。风满楼的剑法她是亲眼见到过的。去年父亲手下听到江湖上有个年轻人在找“孤魂掌”李言用和“惊魂剑”吴少甫,便暗地跟踪风满楼,对风满楼的剑路有了写了解,但凭修炼了当年抢得的几页“迎风剑”剑谱,对那“迎风一刀斩”是很难抵挡的住。随下巧设机关,派自己的女儿到风满楼的身边,随时报告风满楼的踪迹。
月滢明白风满楼是内心孤独寂寞的男人,也从未与异性在一起生活过(很小时就到处流浪,后来遇到师父巴山一剑),缺少与女人相处的经验。十多年的单身生活使他丧失了人的许多,比如热情,关怀。月滢曾试探风满楼的内心,均被其冷漠宣告失败。
仇恨就是他的内心,他的生命。受伤的人都希望有人能来抚慰,可风满楼的是谁也抚不平的,任何人,要说有,只有死人,李言用,吴少甫。
从风满楼“救她”见到第一眼,她就被眼前这个冷俊的脸上充满孤傲的男人所迷惑,一颗心扑嗵个不停,不由低下了头。用余光注视着风满楼潇洒地打斗动作。一阵暖暖的春风拂过,她彻底陶醉其中了,直到风满楼走到她面前与她说话,才从醉人的花香中醒来,违心(若抛开恩怨她是真心的)地背诵出父亲提前为她准备的言辞。
来到竹楼,月滢要是没有这段恩怨或只是个误会,就可以和风满楼在这里安静地生活。但事实如此,这都只是月滢的一相情愿。十多年仇恨在一个的心里已埋的很深很深,没有人能轻易忘记,风满楼更不会忘记,一辈子也不可能忘却。
风满楼虽冷漠,有点不近人情,但他心地善良,对月滢很尊重,从未有过一毫轻佻言辞行为。月滢希望风满楼能接受自己,这样也许可以化解风满楼与父亲之间的恩怨,她不忍看到她生命中两个重要的男人刀锋相对。但风满楼在拒绝着,他拒绝着这个世界的一切。他隐约明白月滢的想法,但他不能。他不愿有所顾忌。
吴少甫觉察到女儿的变化,曾几次叫月滢回去,月滢都未能如命。
月滢很矛盾,难以取舍。
任何人都难以抉择的。
爱常常使人迷失。
爱本很简单,但人们往往使之复杂。
一阵呼啸声打断了这片宁静的境地,接着金石相撞之声中夹杂着惨叫声。
一阵暖风掠过竹林,世界又恢复了平静。几只受惊的鸟雀在林中扑打乱飞。
月滢赶到屋外时,只看到风满楼把剑上的血刚擦过准备回鞘。月滢在尸体中找到了一个认识的,是父亲吴少甫手下一分舵舵主,月滢知道这些人是父亲派来的。为不引风满楼怀疑,她装着受惊吓的样子,一脸惊恐。
风满楼淡淡的道:“回屋吧,暂时会没事的。”
月滢想不到父亲会提前下手,据她了解的风满楼到目前为止还未知获一点关于父亲吴少甫的消息。为证实一下,关切的道:“这些人是什么人?”
风满楼看了眼月滢,道:“是替李言用报仇的吧。”
月滢有所想法的道:“要不我们躲开一段时间。”
风满楼望着窗外的远处,缓缓道:“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谁也躲不掉。”
月滢知道风满楼的脾气,他做的决定从不会轻意改变。但她却不知风满楼为她已改变了一次。
黄昏。
夕阳的余辉把天边的云染成一片通红。
风满楼跪在竹林中一小土堆旁,身前横放着一柄青剑。
“师父,李言用已被徒儿手刃,如今也知道了吴少甫的下落。可我觉得月滢与此事有着关联。若我猜的不错的话,她应该姓吴。
师父,月滢是个善良的姑娘,她明知不可能,可她依然做了许多。我很感激,但我不能接受她,大仇未报。况是仇人的女儿。
十三年了,师父,十三年了,徒儿终于可以给你报仇了。师父,我明天就要走了,不知还能不能回来。你一定要保佑我。”
月滢远远的望着跪着的风满楼,泪流满面,为风满楼为自己。
风满楼找来一块石板,今天他要为师父立碑,若是败给吴少甫,就永远回不来了。他本要刻上师父名号的,又恐旁人骚扰,便只刻了“师父之墓”。
夜,已深。
月光,很亮。
整个世界像点了盏明灯。
一个身影进了风满楼的房间。
风满楼在晚饭时告诉月滢明天要出去一趟。本以为月滢会劝自己不要去,可出乎意料的是月滢什么也没说,放下筷子跑出屋外。
风满楼听到呼吸声,知是月滢,只是不知半夜来要赶什么。刺杀当然不会,要是这样她早就下手了。为了弄清月滢的目的,风满楼当下假装睡着,以观其变。
一阵窸窣声,脚步更近了。
风满楼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借着月光他看到了一具白玉般的胴体在向自己走来。这是风满楼第一次见女人的身体。心一阵扑通的乱跳,呼吸在加重,变的急促起来。
更近了,一抬手就能触摸得到。
她来起他的手放在胸前,他的手像触电一般,颤抖。胸腔内一道热火在烈烈燃烧着,喉咙一阵干渴,有种雄雄的力量将要冲出那最后一道关卡。
柔软光滑的身体压了下来,紧紧的抱住他。他感觉到了酥软的香舌,湿湿的,甜甜的,滋润着他干涸的喉咙,心田。
他任她肆意的摆布着,没有推开。
深夜的冷风不断袭进窗来,也冷却了他刚点燃的心。他拉过一件衣服盖在她身上。她埋头在他的胸膛抽噎着,灼热的泪水从他结实的肌肉上滑落。
许久。
“你都知道了?”
“是。”
“你为什么不揭穿呢?”
没有回答。
“你能否不去?”
“我没有选择。”
“我知道我闻的很傻,可我还是希望你能不去。”
······
“不管结果怎样,我都会在这等着,一直等着。”
窗外。
冷风。
明月。
剑······
(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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