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对秋天[原创]
主,在漫长的夏日里,我已经多次匍匐在您的面前,向您祈祷,求您把明丽而寂寥的秋日尽早赐给我们。
我看着日影渐渐地从日晷上移开,秋风终于从遥远的天际吹来了。
早晨从小桥上走过,忽然发现桥下的流水已经那么的澄澈,那么的明净。如同浊醪在千年的古窖中渐渐沉淀为一杯清酒,半浓半淡的,诱惑着我,让我的心在醇香中沉湎;如同少女渐渐走出天真和青涩,出落成明媚而沉静的妇人,半喜半嗔地,注视着我,让我的心在如剪的秋水中沉醉,久久不能自拔。
有时候天空满是灰色的忧郁。黄昏的时分偏落下稀疏的雨点来,从小窗子里,可看到晶莹剔透的雨滴,溜溜地从檐间滑下,闪亮亮地,一滴,二滴,三滴,我静静地数着,飘忽的心,随着雨滴向石阶旁,向秋桐上,向残荷间,向疏竹里沉坠。
更多的时候,天是晴朗而高远的。清晨阳光已经不象夏日里那么的令人生畏,金黄色的一缕从槐树的枝叶间透过,苍绿的叶是玲珑剔透的,仿佛一片片温润的美玉。在从树下走过,也会有几片微黄的落叶,凌凌乱乱的飘过,又有一、二只恰如纷飞的蝶儿,轻轻伏在你臂上,肩头。定睛看来,叶脉一律细细的,叶柄长长的,格外的精巧。间或又有些许槐蕊,忽然从空中落下,让人刹那间不由地荡起一丝的惊异和悲凉。心猛地一沉,仿佛看到正从楼上坠落的衣袂飘飘的美人。
渐渐的潦水尽了,西风紧了,树叶黄了。秋意更深了。北坡的小溪边的的柿子树挂起小巧的火红的灯篓,江南的河心里会浮起青鳊鱼似的乌桕叶。山妹子的背篼里会点缀金黄的野菊花,渔翁的船棚上初现银白的轻霜,孩子们变戏法似地从兜里摸出一枚枚红珊瑚珠似的酸枣,相互地炫耀。人家的小院里的葡萄架上诱人的紫色玛瑙渐渐消失,只剩下一只诧异的胡蜂在嗡嗡地、絮絮地自怨自艾。它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自己没了“人生”的目标。
我喜欢把秋天作为一面镜子,来反视自己的心灵,看一阵匆忙地驱驰后扬起的漫天的飞尘,看思想曾经的喧嚣和躁动。秋收后饱食了金黄的稻穗后的镰刀,闲挂在小院的西墙上,他除了回忆和生锈外还有什么别的选择?而墙头上,有一只青中泛白的等待老去的硕大的葫芦和他相伴,秧干瘦瘦的,叶已萎成灰白。这个形象令我联想到我正开始做的好梦的影子---一个有着灰白的头发的清癯的睿智的老人。
真的,如果夏天还没有走出生命的急流,生活的蜂房还没有灌满粘稠的蜂蜜,那到了人生的秋天除了做梦还能有什么呢?我喜欢文廷式的一首词:“万感中年不自由,角声吹彻古梁州,荒台满地成秋苑,细雨轻寒闭小楼”。是才人的沧桑的感喟,是智者失落的悲叹。一切都已经是“无可奈何花落去”,又不甘心“老大嫁作商人妇”。只好呆在心灵的秋苑中,在晓阴无赖的时分,在细雨轻寒的凉天气里,小楼深闭,宝帘闲挂,心如止水,静对秋天。等待灵魂来追赶自己穿过茫茫的丛林后的疲惫的躯体。不过也只有这时,才知道什么是自己。帕斯卡尔说:“我不知道谁把我置于这个世界,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更不知道我自己。”我想,也许就是因为他缺少一个真正的秋天。他有必要叩门而祈求。
主,我错过了春,厌倦了夏,厌倦了烈日、酷暑、暴雨、泥泞、蝉噪和蛙鸣,我反复向您祷告,那么,您一定会给我一个美丽到无限的秋天,不是吗?
-----蒙珍 2003/11/4 于教堂晚礼拜后 今晚礼拜的主题是:怎样做一个蒙福的人
后记:从初秋就断断续续地写,因为不满意,至今没写完,但不能再等了,马上就要立冬了。蒙珍明天就要出差去天堂,可能几天后才能回来,那时秋天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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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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