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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门口的约定(九)静影沉璧

发表于-2007年10月18日 中午12:52评论-0条

沿溯灵河而下,临近河口,有个小渔镇坐落岸边。远远望去,象是造物主无意间丢下的一颗彩贝。这就是沙蚕坨。

小镇的高处有一棵五百多年的小叶菩提,突兀地撑着一把硕大的绿伞。树下是一座造工精湛的古庙,雕花庙脊挑起四个飞翘的檐角,上面各挂了一串小巧玲珑的铜钟儿,风儿一吹,叮叮当当声悠扬飞去,几里海滩都听得十分真切。

相传,每年阴历三月二十三,“三宵娘娘”到南海拜见观音菩萨路过此地暂安仙身。这一日,庙下搭起高台要唱三天大戏,十里八村的男男女女都来赶庙会,人流车马整整盈满一条街。庙门前,虔拜神灵的人们敲锣打鼓,燃放鞭炮,拈着各式各样的丰盛供品踊踊跃跃进庙上香火……

因着这里是入海口一带唯一的庙会,除了大年和正月十五,人们将这庙会看得比清明节、中秋节还重要。

无奈离了婚的李淑英为岁月的艰辛而悲叹着。

在离开刘占财之后的这半年多里,她有时间静下来反思自己过去所做的一切了。想想恋爱和新婚期间她和占财如胶似漆的爱恋,心里是甜蜜的。婚后不久,两人虽然有时会因为处理事情的观点不同而出现小小的不愉快,可一旦夜晚睡在一个被窝里缠绵就一切都会烟消云散。每次都是占财投降自己胜利,她很以自己出身的优越而自豪,除了爱丈夫本人以外,觉得无法接受他家任何一个满脑袋高粱花的人,一提起结婚时婆婆给的礼物太少就总是耿耿于怀,而且也总是在和丈夫吵架时翻小肠。婆家如若有人到他们的小家来她的态度相当差劲,弄得刘占财的哥哥姐姐们有事也只好到单位找弟弟,最厉害的是他怕刘占财悄悄地给家人钱,有一年的春节她自己不但执意不去婆婆家过年而且还搜光了丈夫口袋里积攒的二百元的私房钱,害得丈夫手里没有一分钱。……她原本以为有了孩子就等于有了控制男人的杀手锏,所以越发的刁蛮任性,想想自己简单乖张的脾气,想想在丈夫以及其家人没有涵养的言行,现在她也开始觉得自己的确做的有些过分,想不到竟会使得丈夫对自己的感情一分分减少,以至于闹到离婚。

有些东西,当捧在手里的时候,并不觉得它是珍贵的,可是一旦失去的时候后悔也就晚了。

女儿上学走了,家里只剩下她自己,她觉得很孤单。

后天就是庙会了,弟妹打电话约李淑英一起去庙里烧香。“姐,别老自己一个人闷在家里,出去走走,散散心吧。”弟妹说。

“姐的心已经死了,再烧香也是那样了。”李淑英幽怨地说。

“就这样说定了,后天一早我去找你。”说完弟妹挂断电话,听筒里只剩下一串嘟嘟声,过了好大一会,她才木木地放下电话,坐着呆呆地出神。

二十三一大早,李淑英和弟妹就搭车来到了三宵娘娘庙前,只见人多得里三层外三层,挤进去烧香的人呛得眼泪都出来了,一看这阵势,她就有些犹豫。

“我恐怕再烧香也是这个样子了。”她说。

“姐,可别这么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说不定你从现在开始就时来运转了呢!走,咱也挤进去烧香。”弟妹说完伸手挽住她的胳膊俩人一起挤了进去。

庙里两边墙上各种红布黄布的还愿旗,供桌上堆积着各类吃食、用品,三宵娘娘的塑像脚下堆满了一元、五角、一角不等的纸币或镍币,供桌下的砖地上并排放了三个黄色缎子的垫子,前来烧香的善男信女们虔诚地跪着,把点燃的香烛高高地举过头顶连拜三下,然后把那香烛抛在直径一米左右的铜鼎里,因为香火旺的时候烤得人不敢近前。

三宵娘娘的右侧隔了一道墙是一间空屋,砖地上盘腿坐了十几个人,一个人在领唱,十几人都在唱,声音在殿里回旋,和着悬挂在墙壁上的小喇叭发出的音乐声,仿佛令人进入了佛门净地一般。

李淑英近前看了,一律是些上了年纪的婆婆,她们衣衫还算整洁,手心朝上放在膝头,眼睛微微闭着,一声接一声地往下唱。唱的什么,她也听不清,似乎是佛文,含含糊糊,却有起有伏,有腔有调。

殿外的阳光被宽大的廊檐挡在了外面,里面被串进来的青烟缭绕着就觉得有些阴森,李淑英先是觉得有些冷,有些恐怖,但听着听着就好象听懂了,唱的是前世因果歌。唱完一遍,接着又从头来唱,她的心神就仿佛被摄住。

弟妹过来拉她去求签,她很虔诚地抽出一支来,只见上面写道:莫道心情太寂寥,情怀自愧未全消。莲居佛法无多子,仅识西方路一条。

看了一会儿,她不解其中的意思,便将手里的签递给解签的和尚。那和尚眯缝了眼反复打量了一会那签,双手合十,口里念着:“阿弥陀佛,女施主脸色忧郁,心事重重,看你的气色不象是亲人亡故,想必是婚姻遇到了不顺?”

“是啊,是啊,我姐最近离婚了,先生您给看看他们有没有复婚的希望?”弟妹快人快语。

“看女施主面相,眉宇中间一道利剑,想知道你的前世吗?”那和尚煞有介事地说。

听了和尚的话李淑英和弟妹都很好奇,赶忙说道:“快说来听听。”

“我说了施主可千万别生气啊。”“不会的,你就说吧”。

和尚顿了顿,仿佛在讲故事一般地说道:“施主今生虽是女儿之身,但你的前世是个男人,是个监狱的狱卒,身为狱卒就免不了用杀威棒杖打犯人,那些犯科之人有钱的给你贿赂你就轻打,没钱的你就重打,你也曾杖杀过无辜之人。因此你前世参加欠下过业债。今生托生女人却脾气暴躁,刀子嘴,豆腐心,说话不讲方式,不会顺情说好话。常言道,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因为你的嘴冷,惹得亲戚远离于你,晚景也难免孤单。”

听了和尚的话,李淑英心里更加郁闷,忧愁就写在了脸上。那和尚接着又说:“我看施主面露惭色,大有悔改之意,从今以后如果一心向善,和气迎人,广结善缘,助人为乐,必有后福。我断定五年之后你定得遇有缘之人。我送施主一偈,还请施主谨记在心:浮世生身事若何,犹如春燕垒巢窝,波波役役营家计,不如随分念弥陀。”那和尚说完双手合十,又只管微闭双目继续念他的佛经去了。

弟妹很觉得懊丧,朝那念经的和尚皱了皱眉头,“姐,你信吗?”

李淑英却似乎很平静,喃喃地连说了两声:“这是命,这是命啊!”

一个月后,刘占财和张书文结婚了。没有举行什么仪式,只请了两家的亲戚和最要好的朋友。毕竟不是头婚了,所以客人散去后也就没人再闹洞房。夜里,张书文极尽了女人的干渴,累得刘占财精疲力尽,完事后颓废得滚在一边,心里并不觉得有多甜蜜,一闭上眼睛,眼前又出现了前妻和女儿的影子,也不知她们母女今夜睡得可安稳?

女人意犹未尽,从身后搂住他,稍稍消停了片刻两人再战,一直折腾到下半夜。

巴掌大的小县城,东头有人放个屁西头都能听得见,谁家娶媳妇,谁家嫁闺女,谁家老了人,谁家生孩子,用不了半天就都知道了。听说刘占财娶了张书文,李淑英的心里就不是个滋味,本来她是盼着有一天他回心转意和自己复婚的,这下她的梦也就算做完了,心里失落落的,憋屈得更加难受,一连三天她茶饭不思,不说话,也不出屋,躺在床上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有时候坐在床上愣磕磕地发呆。

不能和自己还爱着的人在一起,她毕竟还有相依为命的女儿,失去了丈夫再不能失去女儿,为了女儿,她得好好活着,打发时间的办法就只有念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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