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秋风习习,月华映霜。当幽亮的红烛,滴落了无数颗碧蜡时,我便在文字的国度里,纤指挥洒了三载,如痴如醉的时光。
回首,日月如梭,却又重峦叠嶂。华年似水,潺潺流淌,素靥上便留下了几缕线条的沧桑。∮我曾在晨曦的斜晖里,写下了一泓温软的吴侬软语。我曾在雨水涟涟的树林中,勾下了忧心款款的散文诗篇。我曾在烟花绚丽的晌午里,铺下了千奇百怪的诙谐八卦。我也曾在一帘幻梦的暗夜中,调弄着血脉膨胀的煽情书章。
有人说,我的文是多元化的。
有人说,我的字是庸俗的。
有人说,我的诗太过虚伪。
更有人说,我是哗众取宠的小丑。
于是,我便在文字的第一载年华中,糟万人唾骂了,糟万人耻笑了。我哭了,我曾倒下了。但我却看见了,白居易笔下的草都是那么地“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于是我又咬紧牙关,站起来了,把泪擦干了。擢纤纤之素手,仍然不羁地用文字,再次与万人打仗。这一仗打得揪心憔悴,这一仗打得血汗淋漓,但是我从未后悔。当我踏入了文字的沼泽地中,就再也没想过要爬上来。当我迷上了文字中的千姿万彩时,就再也舍不得离开了。
雨说:灵儿在淋湿惆怅
雪说:灵儿在舞尽寒冷
霜说:灵儿在解开咒语
露说:灵儿在涟漪花香
我说:灵儿正为字痴狂
多少个寒影疏槐的凄夜,多少颗层出不穷的心扉,多少篇孜孜不倦的情怀,多少阙不眠不休的锦墨,那些看似端倪的故事,全都铺满了雪白的纸章。浅浅回望,哪一页才是真实的我,哪一页才是灵魂的珍藏?风吹过,我自问,我轻笑。笑得是那么勉强,笑得是那么深遂苍凉。
(二)
西雾卷帘,星辰隐约,于窗前,流漫了若水光影的年华,似梦非梦,似烟又非烟,映在眸中,化成了淡淡的“晕”。刻在锦中,只留魂魄,一半天上,一半人间。
我把自己丢在文字的云层里,一晃又一载。我把灵魂雕刻在了浪漫的岁月中,一晃又一年。我在春季里种下了文字的花种。秋季已到,我轻轻地把它们拾捡。却无奈只捧得了一半的鸟语纷香。还有一半,不知何时被悄悄地偷去,高高地挂在了新闻中,高高地散播在了杂志上,而洒种的,却变成了他人。
于是我哽咽,
于是我怆然悲切,
于是我瑶瑟幽怨,
于是我咬破了唇。
轻捧起几百卷千丝万绦的心血,我的朝朝暮暮,我的灵魂啊,是谁残忍地剥去了它的衣裳?是谁狠心地折断了它的翅膀?我残破的羽翼,该如何飞翔?谁又曾与我共染过夜莺叹息的凄凉?但我又看见了陆游笔下的“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于是我绝不秃废,绝不自嘲墨尽。于颠簸流漓中,再次翩跹了重重帆影,依旧用着眷恋的小手,绘着喜,怒,哀,乐的红尘百态。叩响着沉睡了千年的潮花雨散,琼林雅韵,艺苑卮言,龙藏寺碑。
季节说:
文中,我是一个谜。
文外,我百般难描。
灵儿说:我住在红尘中,
心却灌落在了
恒古的字典里。
再回首,纤细的指尖又翻越了两泓骇浪。顽固的灵魂又轻澜了一卷丹青的千回百转。几缕的恋意,几分的痴迷,似蝶儿的彩翼,在风中,煜煜垂晖,沁沁微暖,涟漪了柔柔绚粲的潺芳。在眉心间,晃漾轻漪,凫凫冉冉,若影若现。近了,远了,淡在了一汪秋水中,烙在了字里行间里,流淌了一季又一季的柳暗花明,青山绿水。任醇醇的心扉,在诗情画意的卷中朦胧飘荡。
(三)
玉指微冷,白露袅袅。从婉约到深迷,让红颜顷刻间变老,在思念中沧桑,在一帘幻梦中褶皱萦绕。谁曾是我指间的过往,谁曾是我卷中的依恋?荧荧的烛光,轻绕暗夜,随秋风的柔绵,婀娜生辉。我便把文字题成一卷纸胭脂,无视众人数落,依旧梦呵着每个落日的篇章,缱绻着华年逝水的感伤。
瞧,月光一直在窗外徘徊浅唱,是那么高雅,那么安逸,又是那么柔情绚亮。而我却无法把那柔柔的光影和烛光一同缠绕。烛火始终会灭,月亮却永远地绽放着它那璀灿的清亮,照耀在每一个人的心上。轻轻地聆听着寂寞的风声,恍惚有一种隔世的古韵遗痕飘荡在耳边,和我诉说着那凄美的故事,我便静静地沾染了它的忧凉。
是谁说?文字是展示才华的桥梁。
是谁说?文字没有界限,得文者,是圣人。
千年的词韵缠绕在生命里似花轻飞,忧伤的影子被我拉得好长好长。梦醒之间飘扬着寂寞时光,渡过遍地桂花的绚丽,隔世闻香,我听到花落凄凉的惆怅。
于是李清照在满地黄叶中“寻寻觅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于是齐国公主在经中“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不及,泣涕如雨。”
于是薛涛在丹青中“远水长流洁复清,雪窗高卧与云平。不嫌袁室无烟火,惟笑商山有姓名。”
于是秋瑾于心中泣着“铜驼已陷悲回首,汗马终惭未有功。如许伤心家国恨,那堪客里度春风。”
那片指间的花儿,还在历史里飞舞吗?那曲恒古的的骊歌,还在城市里轻唱吗?时光老去,别无选择,听风的旋律,转眼千年,化为灰烬,白雪纷飞都成红。轻捧着她们的辛酸锦书,感叹着芸芸众生的叩拜与祭奠。纵始千朝回盼,万载流芳又怎样?我却看见了她们死之不瞑目,死之深悲切。谁又能隔世穿尘向她们诉说着若干年后的光荣无尚?
(四)
大雁南飞,秋意浓浓。把所有的思绪都揉入一盏残灯里,一卷卷章篇中,只影单飞。寂寞便在暗夜之外盛放了一场霓火,隐隐寂柔而疏落。那些文字乍暖乍凉,是指尖无法抽离的颜色,是灵魂深处无法抹去的温度。我总在不知厌倦地拾捡着它们的诗情画意,却忘了意境本身的云淡风清。于是我便在别人的字典里,看到了很多千姿万态的故事。望眼欲穿,但我却无法写透自己的心思。
相信么,文字也可以让人痛不欲生。相信么,文字也可以让人醉生梦死。于是我又看见了:
屈原在离骚中“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宁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为此态也。”
何晏在论语中“愿为浮萍草,托身寄清池。且以乐今日,其后非所知。”
文天祥在过零丁洋中挥洒了“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剩下的姿势,我怕拍不响。惟有那些致死不渝的血泪,化成了江南的细雨,枫桥的乌啼,唐宋朝的诗阙,柳永的酒滴。握在手心,湿了千年,也湿了笔墨下的回忆。
春去秋来,墨迹斑斑,红尘滚滚,天涯海角,谁曾他们生前的过往,谁又曾是我眸间的情思万丈?蓦然回首,岁月苍老了,爱情苍老了,怎堪字未了。我把思绪记录在文字的天堂中,看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因他们喜而喜,怒而怒,悲而悲,泣而泣。那暖暖又冷冷的光,我知道,那是一种爱的真谛,那是一片幸福的感伤。
在我的记忆中似情。
在风的柔逸中似梦。
在逝去的历史如画。
听,谁在彼岸吟唱了一曲似鸣佩环的笙歌?而我只是岁月中的,拥抱着平仄文字,在苍凉小路中奔跑的寂寞者。瘦马,承受不起我太多的忧郁,我只能踏着钟鼓鸣乐的梵音,飘荡在丝丝缕缕的清淡烟雾中。任寂寞的字迹在恒古的天空下,幽幽飞翔。
文字,我的痴迷啊,藏在心中,字由情生。不知不觉中,皱纹已悄悄地爬上了脸旁。文字,我的灵魂啊,眷恋中,爱到深处心不悔。当一滴晨露,打翻了一夜的思绪时,我不禁感叹,我只是一位平凡的,厮守落日归山的女子。在文字中,寻觅着诗人的足迹,丈量着灵魂的渴望。哪管窗外秋高气爽,莺歌燕舞亦或隐晦天暗,狂风暴雨,众人奚落。只想把自己揉入浩若烟海的字典里,化作一颗平平仄仄的音符,躺在文字的渤澥中,长眠不醒,一梦千年,地久天长。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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