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里是一片姹紫嫣红的芳草地，温柔的和风伴着阵阵醉人的花香怀抱着大地，太阳温暖的手指轻轻地摩抚着一朵朵绽放的鲜花。

克洛维斯与阿特丽娜并肩走在碎石铺砌的小径上。

“阿特丽娜，对不起，请原谅我！”克洛维斯首先打破了沉默。

“克洛维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拒绝我的爱，难道我不够漂亮吗？你知道我是多么伤心吗！”晶莹的泪花在阿特丽娜的眼眶里滚动。

“不，恰恰相反，你非常美丽，如果你一定要知道原因，我就带你去一个地方。”克洛维斯说。

阿特丽娜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不多时，两人来到了一处寂静的墓园。

“克洛维斯，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阿特丽娜不解地问道。

克洛维斯没有回答，他默默地走到一块墓碑前，低着头伫立在那里，像石雕一般，一点也不动。

“亲爱的，我来看你了，今天我带来一位朋友，她是位美丽善良的姑娘，你一定会喜欢她。”克洛维斯把手放在墓碑上，轻轻地抚摸着。

蔚蓝色的天空中，几只小鸟扑闪着翅膀飞过，轻灵的，轻灵的，在远处飞翔，模糊了，模糊了……

墓园又重新恢复了寂静。

“她是谁？”阿特丽娜走到克洛维斯的身旁。

“她是我妻子，今生惟一的妻子！”克洛维斯把一条红带子放在嘴唇边，深情地亲吻着。

阿特丽娜看着墓碑，只见上面雕刻着八个俊秀的大字“爱妻玛格丽特之墓”。

“你妻子去世多久了？”阿特丽娜问道。

“十年了，十年来除了军务繁忙以外，我每周都会来这里陪她说话。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想听吗？”克洛维斯转过身来，面色凝重地说。

“想听，你说吧。”阿特丽娜把视线从墓碑移开，望着克洛维斯的脸，面色太凝重了！即使在战场上面对战争和死亡的时候，也不曾见到他这样。

二

广袤无垠的卡迪斯大草原静静地躺在蔚蓝的天空下，像一块碧绿的毯子。青青的草儿被微风唤醒，泛着柔软的波浪。外族的入侵丝毫没有破坏这里的宁静，卡迪斯仍然风景如画。

一匹健壮的白马驰骋在茫茫草原上，四蹄如飞，快如闪电。驾驭它的是一位年轻的骑士，微风拂过，拨开他的银色发丝，露出一张英俊刚毅的脸。骑士的怀中依偎着一位美丽的姑娘，金灿灿的长发如丝般的柔顺，碧蓝的眸子像宝石一样明亮晶莹，浑身上下散发着高贵典雅的气质。

“克洛维斯，我亲爱的，你骑得好快！”玛格丽特把头紧紧地贴着克洛维斯的脸颊。

“快吗！亲爱的，我多么希望我们能像现在这样纵马驰骋在大草原上，抛开烦恼和痛苦，让那些门当户对之类的腐朽思想统统见鬼去吧！”克洛维斯使劲抽了一下马鞭。

玛格丽特恬静地依偎在克洛维斯的怀中，幸福的笑容洋溢在脸上。他们一起倾听着草原上风儿的歌声，追赶着天边云彩的脚步，向着自由和爱情之路飞奔。

夕阳西坠，残阳如血，落日的余辉给白色的云朵镶上金边，点燃着草原上摇摇晃晃的青草。

几匹黑马突然出现在草坡上，马上的骑士身着白衣，腰间佩着短剑。一名骑士举目远眺，他似乎发现了什么，转身朝同伴作出一个手势，于是，他们拔出了腰间的短剑，从草坡上疾驰下来。

“玛格丽特，你看那是什么？好像是你父亲的马队！”克洛维斯发现从草坡上飞奔下来一队骑士，他们正杀气腾腾地朝着自己疾驰而来。

“克洛维斯，快，快跑，他们追来了！快！”玛格丽特大声惊呼道。

克洛维斯狠狠地猛抽了马鞭一下，白马加快奔跑的速度，但是身后的追兵死死地咬住不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强烈的肃杀气氛。

玛格丽特脸色刹白，她紧紧贴住克洛维斯宽阔的胸膛，白马像一阵风似的掠过地面，但随即几股更加猛烈的飓风席卷而过，掀起一层层的沙土。

突然，在克洛维斯的视线前方出现了几名白衣骑士，手持短剑向他杀奔而来。

“被包围了！”克洛维斯的脑海中闪出这样一个念头。

短剑在夕阳下闪着寒光，沉闷的马蹄声似乎要把大地踏碎。追兵越来越近了，克洛维斯可以清晰地看见他们的帽檐。

“亲爱的，你怕吗？”克洛维斯拔出了短剑，他轻轻地亲吻了玛格丽特的脸颊一下，即使面对死亡，他也仍然面带微笑。

“不怕，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玛格丽特露出如花的笑靥。两种笑容在这一瞬间交融，宣告爱情是连接两颗心灵的桥梁。

克洛维斯夹紧白马，加快速度，朝着前面的几名骑士冲去，闪亮的短剑高举头顶，闪着寒光飞快地斩落，迎面斩杀了一名最近的骑士，鲜血如水柱般地从身上喷溅出来。

“血！”玛格丽特惊呼了一声，鲜血溅到了她的脸上。

“别怕，亲爱的，这只不过是爱情向偏见和世俗发出的怒吼！”

另外几名骑士挥舞着短剑向克洛维斯进攻，但是他们似乎有所顾忌，害怕伤到玛格丽特。一时之间，短剑相击，发出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剑光闪闪，鲜血四溅。

克洛维斯一连斩杀了好几名骑士，杀出一条血路飞奔而去。

“亲爱的，你受伤了！”玛格丽特的手触摸到他的手臂，手臂上全是血。“没事！”克洛维斯咬牙支撑着，手臂已经麻木，意识也愈加模糊不清。“让我看看！”玛格丽特流着热泪哭喊着，她发现克洛维斯的衣襟被血浸透，不仅是手臂，身上也有几处深深的剑伤。

“没事，亲爱的，别哭，我们已经冲出包围了，以后我们可以生活在一起了！”克洛维斯笑了。

不远处的山丘上突然出现了一匹黑马，马上是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他的手上握着一把长剑。

“不好，是他。”玛格丽特叫了出来。

“他是谁？”克洛维斯也看见了这个人。

“他是我父亲最得力的部下。”

玛格丽特翻身下马，朝着那个人走去。她跪在他的身前。

“特列斯叔叔，您就放过我和克洛维斯吧！”她在苦苦地向他哀求。

特列斯慢慢地将手中的长剑收了回去。“玛格丽特，我没有女儿，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女儿。我不想让你受苦。”特列斯语重心长地说道。

“可是特列斯叔叔，你知道父亲要把我嫁给谁吗？是菲利普，不学无术的浪荡公子。我爱克洛维斯，他是草原上的勇士，强过菲利普百倍。”玛格丽特的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玛格丽特，即使是那样，可是你知道我不能违抗你父亲的命令。”

“别求他，玛格丽特！”山丘下的克洛维斯从马上跳了下来，举起手中的短剑，朝着这边走来，他作出了拼命的架式，尽管血一直在流。

“小伙子，你真是自不量力，你以为能打败我吗？你已经身负重伤了。”特列斯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

“没有克洛维斯不能打败的人。”克洛维斯举起手中的短剑，神情刚毅而充满自信。

“特列斯叔叔，求你了，克洛维斯已经不能进行战斗了，你放过我们吧，你忍心看着我嫁给菲利普那样的混蛋吗？要是那样还不如死了好！”

玛格丽特的一番哀求让特列斯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要是那样还不如死了好！”这句话深深地颤动了他的心。

“你们走吧，走得远远的，可是玛格丽特，从此今后你便不再是卡迪斯地区高贵的富家小姐，也许贫穷将会陪伴你一生。”特列斯说。

“我愿意，特列斯叔叔，因为我有克洛维斯！”玛格丽特站起身来，走到特列斯的身前。

“我不会让贫穷陪伴玛格丽特。”克洛维斯坚定地大声说道。

“好吧，我祝福你们，孩子。”特列斯吻了吻玛格丽特的额头。

“再见，特列斯叔叔！”玛格丽特浑泪向他道别。

望着玛格丽特逐渐远去的身影，特列斯的眼眶模糊了。“我这是在干什么呀，竟然违背了老爷的命令。”

三

克洛维斯和玛格丽特来到了伊帕尔，一个美丽的小山村，他们在此定居下来。

命运真是会作弄人，自从那次严重的受伤以后，克洛维斯的身体就失去了往昔的强健和威猛。

“又一次失败，该死的手臂！”克洛维斯在心里咒骂到。他想像往日一样手握利剑，挥洒自如，但无论怎样努力都只是徒劳无功。

“克洛维斯，别灰心！你要对自己有信心。”玛格丽特替他擦拭着脸上的汗水。

望着妻子那双长满茧子的小手，克洛维斯的心里仿佛有无数虫豸在啃噬，隐隐作痛。

“亲爱的，这些年来你受苦了，我真没用，地里的农活全是你一个人打理，瞧这手，以前它是多么细嫩光滑啊！”克洛维斯抚摸着妻子的手，一滴眼泪打在手心里。

“克洛维斯，我是你的妻子，应该为你分担忧愁和烦恼。”玛格丽特把头依偎在克洛维斯的怀中。

“亲爱的，我不会放弃的，我能恢复以前的剑术，我还要让你幸福。”克洛维斯动情地把妻子搂在怀里。

四

伊帕尔的清晨安谧宁静，空气清新温润，到处是鸟语花香。

克洛维斯把妻子的手放在唇边，深深地亲吻下去。“玛格丽特，我要走了，去做一个勇士应该做的事——参加军队，抵御外族入侵。国家正值动乱之际，我也应该有一番作为。”

玛格丽特眼里含着热泪，她的声音在哽咽，“去吧，亲爱的，我的克洛维斯不仅勇敢，而且睿智，去成就一番大事业吧。等你光荣归来之时，我再为你做一顿香美可口的晚餐。”她把一根红色的带子系在他的手腕上，“再见了，亲爱的，你是我最爱的人，让它带给你我的祈祷。”

这是离别的清晨！

“让剑与火为我的最爱赢得荣耀！”克洛维斯在心里怒吼道。在北方的茫茫雪原上，刀剑与烈火吞噬着入侵帝国的蛮族部落，鲜血染红了白色的雪原，映红了纯碧的天空。显赫的战功和一个个辉煌的胜利将他送上帝国将军的宝座，他受到了皇帝奥古斯特的亲自接见，并赐予“帝国第一勇士”的荣誉。

五

伊帕尔的山仍是那样雄伟，伊帕尔的水仍是那样清澈。

“伊帕尔一点也没变。”克洛维斯自言自语地说。

“将军，这就是您的家乡吗？”旁边的侍卫问道。

“不，我的家乡是卡迪斯，”克洛维斯的眼中闪烁着光茫。

伊帕尔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热闹。村子里的人全都集中到村口，男男女女，老老幼幼，手里捧着美酒，拿着花环，演奏起悠扬的风笛，跳起欢乐的舞蹈。

“他们来了！”爬到树上眺望远方的年轻人大声喊叫。

一队衣甲鲜明，威风凛凛的士兵迈着整齐有力的步伐朝着村口开来。

人们蜂拥而上，把花环戴在战士们的头上，把美酒斟满，并齐声高呼“克洛维斯将军”。

大家翘首以待，热切地盼望帝国的英雄克洛维斯的出现，可是等了好久仍然没有动静。

“怎么回事，克洛维斯将军呢？”人群中骚动起来。

“大家静一静，克洛维斯将军已经进入村子了，他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办。”一名军官喊道。

在一座破败的小茅屋前，克洛维斯取下手上的红带，放在唇边亲吻着。

“玛格丽特，七年了，我回来了！”

他轻轻地推开房门，屋内凌乱不堪，墙上结着蜘蛛网，桌椅上积满灰尘，显然这屋子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怎么回事，玛格丽特呢？”克洛维斯对眼前的景象感到很疑惑。

他走出屋子，外面挤满了人。“克洛维斯将军！”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

“将军，请接受伊帕尔人对您的礼赞，您赶跑了入侵者，保护了我们的生命和财产。”几位长老纷纷跪下，手里捧着一顶为英雄编织的桂冠。

克洛维斯上前扶起几位长老，“老人家，请起。我问你们，这间茅屋的女主人呢？”

“她已经死了三年了，将军认识她吗？”一位白发苍苍的长老说。

“她是怎么死的！”克洛维斯颤抖着问道。

“三年前村子里闹瘟疫，她没能躲过这一劫。她死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唉，真可怜！”

克洛维斯呆呆地伫立在地上。

“您怎么了，将军。”长老们觉得奇怪。

许久，他回过神来，突然骑上一匹白马，向着远方飞奔而去。

“他怎么了？”人们被他的怪异行为弄糊涂了。

“这间屋子的女主人是将军的妻子玛格丽特夫人。”一位侍卫悲伤地说。

人们沉默了。

远方的原野上，一匹白马在疯狂地奔跑，马上的骑士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嚎叫。

“亲爱的，如今你在哪里？你是否在这片原野上望着我？我回来了，玛格丽特，你可听见我的呼唤和我的哭喊？你可看见我的悲痛？难道空气中就没有什么魂灵，能传达我对思念？”

克洛维斯从马上跳下来，跑到森林中，他拼命地击打着树干，直到手掌鲜血淋淋。

“你在哪里，我的爱人？我已经成为将军，我来带你去幸福的天堂！可如今你在哪里？”

树林中万籁寂静，只有他悲痛的声响回荡在四周。明媚的天空下几只小鸟在飞翔，远了，远了……

六

说到这里，克洛维斯忍不住泪流满面。

“玛格丽特去世后你就没结婚了吗？”阿特丽娜问道。

“没有，今生今世我只有一个妻子，惟一的妻子！”

“所以你就把她的骨灰从伊帕尔运来埋在这里，就是想陪伴她。”“是的，我会永远陪伴着她，永远！”

“再算上我一个，我也会永远陪伴着她。”

克洛维斯惊讶地看着阿特丽娜。

“别那样看着我，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我和她没有见过面，但是

我喜欢她，她就像我的姐姐。”阿特丽娜露出天真可爱的笑容。

“好，玛格丽特有妹妹了，我也有了！”克洛维斯笑了。

“你本来就有我这个可爱的小妹妹嘛！”阿特丽娜呶着嘴说。

一缕和煦的阳光照耀在墓园里，暖暖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