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　疾

水冰心

我在乌鲁木齐工作的时候，曾经患过一次眼疾。

因为刻骨铭心，所以现在还记得非常清楚。

也不知是咋整的，一开始左眼老是发痒流眼泪，很不舒服。我便去卫生所看医生。可是医生说，没事的，拿支眼药水点点，很快就会好的。

过了二三月，毛病又犯了。就又去卫生所，还是那医生，还是那眼药水。

又过二个多月，老毛病又犯了！

而且犯病频率明显加快了。就这样，治了犯，犯了治；拉锯式的战术前前后后玩儿了一年多。期间，还用过诸如利福平呀，金霉素呀，红霉素呀之类的奢侈药品。

可是，我的这只淘气的左眼睛是极难伺候的，它根本都不卖那些奢侈药们的账。最后终于就在第二年的夏天玩儿起真格儿的来了。先是眼泪汪汪的直往外淌，过些日子，是眼屎渐渐增多，顶峰时期，那眼屎简直就是一嘟噜一嘟噜直往外排。这期间，卫生所的医生可没少头疼哦！最后实在是黔驴技穷了，索性就把氯霉素，利福平，金霉素，红霉素等全部给请将出来，一古脑儿投放在前沿阵地上，简直对我那不可一世的眼疾实施了规模空前地轮番轰炸！

然而，铁的事实很快便雄辩地证明了我们所作的这一切努力，纯属一厢情愿，瞎忙活！

这天一早，我一觉醒来，觉得头异常疼痛，左脸皮沉甸甸的，似乎一夜之间突然长宽长厚了许多许多。我心里大奇！于是赶紧找来镜子一照，不照不知道，这一照险些没晕倒！天啦，整个鼻子左边的脸已经像面包似地肿胀起来了，左眼睛深深地掉了下去；更可怕的是整个左眼睛的白眼全变成了红的了，就跟齐天大圣的火眼金睛没啥两样。单看面孔，就跟个猪八戒似的滑稽，可笑！这般模样可把我给吓坏了！天王老子嘞，俺还没讨老婆呀，日后可叫俺去如何面对江东父老？来不及洗漱了就匆匆忙忙赶到卫生所。我实在是被吓晕了头，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了，一见到那医生便开门见山直入主题：“我看实在是不行的话，干脆就麻烦你帮忙开个证明，我去医院看看何如？

这话一出口，我立马就又后悔了。因为我分明看见那医生那张阳光灿烂的脸孔猛地阴了下去！仿佛就要下雨了。我这才意识到我刚才这一冲动不打紧，可说出来的那番颇欠考虑的话却大大地伤害了人家的自尊心。该死！这不明摆着是瞧不起人家，砸人家饭碗儿吗？可是，事到如今，“疾”逼我反，我不得不反啊！救眼如救火，眼睛可是人的第二条生命呢。我抱定豁出去了的坚定信念。

磨蹭了半天，证明总算是开出来了。阿弥陀佛，谢天谢地！

揣着证明，就好比揣着一根救命稻草似地兴冲冲直往单位开在市中心的医院疯赶。

这家单位的医院是对外开放的，生意十分兴隆！我还是第一次光顾这里。心想，来到这里就有救了！我迫不及待地把病历和挂号单从墙上的洞里递给里面的医生，人家门儿都没让进，也不兴那劳甚子的望闻问切一番，就干脆利落地提起笔来在处方笺上稀哩哗啦写了起来。我心里大喜！简直把那医生“令行禁止，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佩服得五体投地。心想，这医院规模大，医生的医术就是高明，办事效率更是神速呀！要是全中国的人都有这般能耐，四个现代化早就他娘的实现了！

然而，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药用了竟然狗屁作用不起！当天晚上，居然痛得我在床上“妈呀娘呀”地直吆喝着打滚。好不容易才熬到天明，赶紧起床马不停蹄地直往医院狂奔。

还是那医生，还是那程序，还是那狗屁作用不起的药丸！我一下子就懵了！当场就瘫痪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来。我这才痛苦地意识到，我是多么的天真可笑！我实在是高兴得太早了！天啦，医院大，可那医生的谱儿更大呀！人家一看你那可爱的单子上写着醒目的“免费”二字，就轻描淡写，敷衍了事！

啊呸！算我瞎了狗眼！要我自个儿掏腰包，我才不找你呢！瞧你那副见钱眼开有奶便是娘的肮脏脸嘴儿，啥子医德嘛？

痛定思痛，跟他急也没用。看起来我想吃免费午餐的美梦已经被彻底粉碎了！

该出血时就出血，我一点儿也不含糊！赶紧揣了银子直奔鲤鱼山下的新疆医学院附属医院。

接待我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眼科专家。他认真地诊断一番之后，在病历上写道：“左眼慢性角膜炎，急性结膜炎”。我因被单位医生给忽悠怕了，担心再一次被人忽悠，便小心翼翼地问老专家：“我的眼睛是不是真的无药可救了呢？”老专家慈爱地拍拍我的肩膀，和蔼可亲地说：“小伙子，别害怕！”说罢，起身从抽屉里取出八盒乙酰螺旋霉素和一支氯霉素眼药水来，嘱咐说：“这种药丸早晚各服一次，一次二粒。另外，早晚各取该药丸两粒研末，溶入开水，清洗眼睛。平时就用氯霉素点一点，洗净眼里的脓。”末了，又拿出一个棕色的小玻璃瓶来，倒出几粒白色的小药丸，再三叮嘱这小丸子一日只能服一粒！

回到单位，我严格遵照老专家的吩咐操作，一丝不苟。一天以后，病情有了明显好转，不出一个礼拜，眼疾全被搞定。其实不然，一共才花了五十四块五毛钱。

钱多钱少咱不计较，重要的是眼睛治好了，这让我对老专家肃然起敬，感激涕零！

最可恶的是单位医疗部门那些工作人员的思想道德素质太差，至今我尚刻骨铭心！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