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是什么?　

在有的人眼里它就如一团泥,任你搓捏,你让它圆就圆,让它扁就扁;可在另一些人的眼里它是那让人丢弃的破烂砖头,无法抗拒地凄凉地被丢弃在杂草丛里。

我叫灵,从我有记忆开始,就生活在这家孤儿院。

孤儿院的妈妈告诉我,那时在孤儿院的门口发现我的时候,我的身上只裹了几件单薄的衣服,深秋的晚上,温度很低,可是我的哭声很响亮,当时妈妈听到我的哭声跑出来时,看见我的手儿从那单薄的衣服里滑了出来,己冻成紫色,那一张哭泣的脸也早己没有血色,于是赶紧把我抱进屋后,打开包裹着的衣服,肚脐上还残留着一丝丝胎血。

所以说,从一出生我就被人丢弃了,被一对不知姓名的我该称为父母的人给遗弃在这座孤儿院了。

或许我的命运从一开始就己安排好了,就像那一块被人丢弃在杂草丛里的破砖头。

孤儿院的门前有一棵枫树,我总是穿着自己最喜欢的白色衣服,拿着一本书,静静地靠在这颗树下。低着头,沉浸在我的世界里。

每年秋天当树上的叶子飘落的时候,那一地的枫叶看上去美极了,很多时候,我会躺在枫树底下,让那一片片飞落的叶子掉在我的白色衣服上,那鲜红的枫叶如血般美丽。

这个时候我会在心里希望:好吧,就这样子死去吧,至少我可以用枫叶来埋葬自己。

可是每次我都不能如愿,无奈地爬起来,继续着那空洞而孤寂的日子。

第一次遇见宇的时候,我印象非常深刻,他一身白色的衣裤那么抢眼,看上去那么优雅,绚丽了我的眼。

那一天也是我最喜爱的秋天,只是周围己不是孤儿院的风景,那棵在这个季节应该鲜红的枫叶,也己远在天涯。

你为什么喜欢白色?后来我问他。

他把他的衣服拉开,露出满身的伤痕,那满目疮痍的伤痕刻在他身上,好像那么理所当然。

看着我轻轻地抚摸着那满身的狰狞,他的脸上一直带着笑容。

他把衣服拉上,笑道:不要心疼,只有看到这些伤口,我才知道我还是存在的。我们都是内心灰暗的人,白色是我们的调剂色,也是我们的保护色。

我没有心疼,我只是在想像着它们是怎样刻在你的身上的。

碰到宇之后,我开始喜欢讲话,说各种各样的故事给他听。

我告诉他,在我的房间里,存放着十多袋包裹着的枫叶,那是每一年的秋天我自己一片片收集起来的,存放在那里,等到哪一天用来埋葬自己的。

我跟他讲: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美丽的姑娘,她也特别喜欢白色,有一次在井边洗衣服的时候,被一簇苔藓勾住了衣服,当她伸出手想把苔藓拿开时,苔藓却突兀地飞进她的嘴里。

我看着他,猜猜看后续怎样?

他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

一个月后,那个美丽的姑娘发现自己怀孕了……

他闷笑了一声,走向我,说:

灵,一簇苔藓是不可能会让她怀孕的,要想让一个女人怀孕,得这样……

说完,他把我抱在怀里,他温暖的气息环抱着我,他的嘴唇吻在我的脸上,嘴上……

我在他的怀抱里微微颤抖……

终于我不需要再一个人去承受种种了……

那天晚上我做梦了,出来后第一次做梦,梦见了孤儿院的那棵枫树,叶儿鲜红鲜红的,随着沙沙的秋风缓缓飘落,我站在房间的窗户旁边,看着一个穿着一身白色的男子从枫树下,踩着一地的枫叶,“喀嚓。喀嚓……”地朝我走来,那一身白是那么地抢眼。

我从来没有告诉宇,我为什么喜欢白色。

独自站在窗前,仰望着天边那皎洁的月亮,那么苍白地印在天际,是对黑夜的仰慕吗?不然为什么选择在黑夜中绚烂,缓缓地在黑夜中飘移,像那心中流淌的血液,从左心房缓缓地流向右心房。

关上灯,闭上眼,把身边最后一点光亮关掉,头倒下,枕在那软软地枕头上,在自己的思维里天马行空……

我就如黑夜中的一朵白云,没有月亮的皎洁,在无人触及的黑夜,随着自己的步伐飘移,在自己的世界里放纵自己,演绎着自己的故事,然后继续飘移或者坠落……

下辈子,如果我可以化为天空的一隅,我是多么地希望自己可以成为天空中的一片云,让风儿载着我,轻飘飘地飞啊,飞啊,就如那秋天飘落的枫叶一样……

宇在黑夜里静静地听着我的自言自语。

灵,知道我在10岁以前是怎么生活的吗?身上常年是衣不遮体的,而且每天都吃不了一顿饭的,有时候甚至是三天不知饭滋味。

自从有一次我从一个比我更小的孩子手中把他的面包抢了过来后,在填饱肚子的那一刹那,我就知道我以后的生活该怎么过了。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常常去抢别人的东西,虽然被抓到之后会有一顿毒打,但是饿肚子的日子我是不想再过了。

第一次当我拿着我抢来的钱去买衣服的时候,我第一眼就看中了一款白色的衣服。我知道它可以遮住我身上那丑陋的伤痕,让我看起来很斯文,很优雅,从那时起,我就爱上了白色。

我说过,我们都是内心灰暗的人,白色是我们的调剂色,也是我们的保护色。

灵,我们是同一类人,一样的嗜白,一样的是等待死亡,并随时准备死亡的人。　

第二天清晨,身边的人儿没了影踪,被子早己是冰凉。

走出屋子,发现窗外的云早己失去了以往的洁白与轻飘,那厚厚的沉重感,透着压抑的苦恼。

果然没一会儿,雨哗啦啦地下起来了。

站在雨中,承受着雨滴拍打的重力,就让雨直接地与皮肤亲密接触吧,让它渗进我的皮肤里去,去冲淡我那体内鲜红的血液。

一个星期之后,我接到一个电话,赶紧丢下手中的活儿,拼命地赶到那个地方。

当我赶到那儿时,看见宇身上的一身白色衣服,己被泥土染成灰色,而那从身体里流出来的鲜血清晰地印在他的白色衣服上,像极了孤儿院门前那飘落的枫叶。

那一天的天气其实很好,太阳很大,而且没风,那天上的一朵轻飘飘的云,因为没有了风的助力,静静立在那个位置,一直没有移动,好像在记载着什么……

我把他抱回家里,轻轻地清洗着他身上的伤痕,然后换上他最喜欢的白色衣服。

我把我存放在房间里的十多包包裹着的枫叶拿出来,洒在他的身上,然后点一把火,看着他与那鲜红的枫叶一起燃烧。

那跳动着的红色的火焰,如同我第一次见到宇的时候一样,再次绚丽了我的眼。

那天晚上回来后,我躺在床,闭上眼睛,慢慢的进入梦乡。

我看见宇静静地坐在我的身旁,他身着还是穿着一身纯白的衣服,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于是,我也睁着眼睛望着他,想像着他接下来要怎么做,用那种期待的眼神望着他,期待着他的进一步动作。

然后他突然站起来,我笑了,他终于要进行下一步了。

看着我的笑容,他一下子狰狞着面孔,然后把手伸向我的脖子,紧紧地掐着,感觉是那么痛苦。　

那双手里握着他的痛苦,也握着我的痛苦……

最终,那双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我回到了孤儿院,看着这个我生活了二十来年的地方,还有门前那一株我最喜欢的枫树。

我那压抑了二十多年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我还是像以前一样,穿着白色衣服,拿着一本书,靠着那棵枫树坐着,静静地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

当秋天到来时,我会躺在地上,让那飘落的枫叶落在我纯白的衣服上,想像着它再一次埋葬我时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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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