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子里突然就来了拍电视的，这让工人们觉得挺新鲜，也有些措手不及。

摄像机支在了机加工车间里，镜头对准了车间里那台精密加工机床。一个胸前吊着个写着“导演”俩字的牌牌的人咋咋乎乎地喊“这台机器是谁开的？”人群中一个高高瘦瘦胡子拉茬的老工人怯生生地站了起来，在其势汹汹的导演面前像小孩儿害怕厉害家长那样低眉下气地回答“是我开的”。导演用始料未及的眼光上下打量了几番老工人，然后，明显地咽下一口气，很不情愿地说：“是你，那你来开车”，接着，扭脸吩咐：“摄像准备！”

从一听摄像准备，老工人就慌了神，再暴露在机关枪一样的摄像机镜头前更紧张僵硬，脸色涨红，手脚没有放处，一副窘态。他两腿打颤，走姿变形，迈步机械扭捏，到了机床跟前，想扳闸开机，才想起没有注油，刚掂油壶又想起没有夹活儿，闹得进退失据犹如耍猴。围观的工人哗地轰笑起来，导演的脸上迅速笼罩上乌云。

导演生气了，说：“这那行！这那行！干过活儿没干过，啊！”在导演的厉声责问下，老工人满脸含羞，嗫嚅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工人们看不过去，说话了，李师傅是肚里有话嘴上说不出，他开这机床二十年了，厂里的精加工活儿都是他干。导演在大家对李师傅的一片赞扬声中语气有些收敛。他对李师傅说：“拍电视特讲究形象和精神状态，所以，这不是随便是个人就能符合要求的，我看你。。。。。。啊！。。。。。。”，导演打个哈哈，接着说：“我想另选一个试试，你看怎么样？”李师傅在工友们面前出了丑，满脸的不好意思，身上热汗痒酥酥地直爬，巴不得找个台阶就下，就不加考虑，回答说：“好！好！你另选人。”

导演就把目光转着圈地在工人中扫了两遍，然后朝着一名年轻女工走去，揪住她的袖子拽到摄像机前，说：“就是你了。”年轻女工有些脸羞，扭着身子想退回去，说：“我来得时间短，那里会干精密活儿。”导演说：“不考虑这个。”女工还要退，导演沉下脸，喝道：“服从安排！”女工这才吓服贴了。

机工一组的工人歇了工，车间主任安排他们找地方休息，又安顿说别走远了，导演一叫就来配合拍摄。导演留下年轻女工进行专门的培训和排练。

导演详细地告诉女工拍摄走向，从进门起拍，然后走近机床，然后做一些必要的机床检查，然后开动机器，劳动起来。导演要求女工进门开始便要精神抖擞，情绪饱满，充满自信之气豪迈之气，体现当代工人的风采。因此，要身板挺直，要气度不凡，要目无旁顾，一心扑在工作上，一眼就盯在机床上。故走路的姿态是挺胸抬头，健步且还要沉稳。

女工走了几遍，腰板竖直挺胸抬头容易做到，就是掌握不好健步与沉稳的关系，她觉得既要健步还要沉稳，这很矛盾。导演开导说：“是有些矛盾，不过，也能统一，关键是找到矛盾的相交点，这样就能豁然开朗别有洞天。”　女工对这听来矛盾又深奥莫测的话语还没有消化，导演却又提出新的矛盾要求，他说：“不仅要体现出工人阶级的雄壮之态，还要表达出女工步履轻盈的特点。

女工被闹得更加迷糊，无所适从，她实在不好找什么矛盾的相交点，步子也就越加不会走，几次还差点自己把自己绊倒，就十分泄气，两手一甩，提出不干了。导演把眼一瞪，说：“你敢，这可是厂里安排的政治任务！”一听是政治任务，女工不敢出声了，乖乖地按导演的要求练起来，有时还停下脚步低头托腮做沉思状，可能是在咂摸矛盾的相交点，不知练了多少遍，导演终于点了头。

接下来，排演下一个步骤，检查机器，注油等，表示开机前的慎重和对机器的爱护。这一步好过，女工每天都这样做，轻车熟路，做出的样子甚至超出了导演的想象。不过，导演总是导演，总有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艺术构想，他总觉得还应该走一个什么过场，责任心才显得十分到位。他摸住下巴，眼皮耷拉，沉思，突然，他灵感来了：应该查出一颗螺丝钉松了，并把它拧紧，这才能显出工人对工作的认真和细心。

导演就让女工拧螺丝，女工试着拧了几个部位的螺丝，其间，或低头或弯腰或走来走去，老是给摄像机镜头一个屁股，让观众看不到女工挺拔身姿和正面咬牙努劲的生动画面，导演摇头说不好。

导演到机床跟前看看，相中了机床顶部的一颗螺丝，他说：“拧这颗！”女工笑说：“这颗螺丝是制造厂出厂时用机器拧紧的，根本不会松动，你看螺丝周围的油漆一点裂纹都没有。”导演坚定不移地说：“不！就这颗。”女工只好做出拧螺丝的样子。导演说：“你这样拧不行，你得刷刷刷，快速拧动，表示熟练、麻利。”可那螺丝是死的，女工实在麻利不了，难以贯彻导演意图。导演动了下脑筋，有了办法，说：“你把左手挡在螺丝前，右手的扳手并不去卡螺丝，只是空转着快速做出拧螺丝的动作，并伴随着脸部用力的样子就行。”女工试了试，做得很生硬很虚假。导演夺过扳手，示范了两遍，你别说，还做得跟真的似的，可见导演造假的本领一流，或者说是导演表演的技术一流，女工佩服的目瞪口呆，导演很得意。他把扳手给了女工，说：“照这样干！”女工照猫画虎地练了个把小时，导演才说行了。

下午，导演说开拍开拍，车间主任把工人们预备到车间门口，导演说一声开始，工人们行动起来。

在工人们陆续进入车间的全景中，镜头逐渐聚焦到了年轻女工身上，只见她英姿勃发，健步、轻盈、自信而目标明确地直奔机床，然后检查机器、注油，然后麻利熟练地拧紧松动的螺丝，然后上活儿，开机，机器在女工的操做中欢快地旋转起来。导演双目紧随女工，嘴中轻声地喊着“好、好”，又招呼摄像“跟紧，特写”，好！导演举起右手打一个响指，又喊一声ok，便停了机。

镜头拍完，导演握住并反复搓摸着年轻女工的手说：“不错，不错，形象挺漂亮，挺漂亮。”

摄像机架到了总装车间。工房上空的航车吊着机件哗拉拉地来往，上下滑动，左右纵横，导演看着眼晕，几次都觉得七棱八叉的机件要迎面向他撞来，惊的他仰头闪身，脸色煞白，很失体面。他叫车间主任把航车停下来，说：“这不行，太乱，拍出来不成样子。”车间主任说：“我们从来这么干，看着乱，实际上内部配合很谐调，没出过错。”导演皱皱眉，没说话，一会儿，他下了决心，说：“全部换服装。指挥人员穿红色工作衣，戴红色工作帽，手执红绿旗，胸前挂笛哨。装配工人穿蓝色工作衣，戴蓝色工作帽。”车间主任知道导演想怎么干，就说：“以前见电影上这么干，我们学过，麻烦，误时间，反而配合不好，是样子货。”导演喝止：“这是拍电视，你懂什么，要给观众以视觉美感，就得这么干，去办吧。”车间主任早领过厂长口令，拍电视，一切听从导演调遣，便只好缄口，乖乖地去备办服装。

按导演意图，工人们换上了新行头，替换下了油渍渍的、甚至有些破裂的旧工作衣。车间主任则独着红衣红裤红帽，脖子上吊个哨子，两手抓上了红绿小旗。

拍摄开始。

车间主任站上一个高台，两臂撑开，把红绿小旗上下左右地挥舞开来，嘴中的哨子也不断地呜呜吹响，导演说行行、就这样。拍完后，车间主任说怎么光我动航车不动装配不动。导演说经过后期剪辑他们就随着你的指挥动起来了。后面的航车动或停以及装配机器都是各拍各的，在片子中加以合成，就会形成令行进退秩序井然的样子。跟你说吧，参与上这么一次，往后你会拍电视了。

后边拍航车走走停停升升降降挺顺利。开航车的配合导演手势非常默契，高兴得导演朝空中竖了回大拇指。

可是拍装配时误了些时间，平时干活儿利索的工人，这回却没有做得很露脸。

车间主任对导演说：“你看，这样装模作样指挥搞装配不行吧，好大半天也没装成机器。”导演说：“你放心，我让快就会快。”果然，后来电视播出时，航车吊着的机件与地面的机件一碰即璧合，极神速，根本没有拍摄时窝窝囊囊的情形，指挥与被指挥配合得行云流水得心应手一拍即合。画外音说：装配车间指挥有序，配合谐调，一台复杂组合的机器产品很快完成，比过去减低工时近一半。这是后话。

拍摄成品仓库时，保管员发愁地说：“如今产品不好卖，有的买家动不动还退货，这产品越存越多，真叫人发愁啊。”

导演放眼一望满地的产品，却高兴地说：“这不正好吗，没有这排列壮观的存货，怎能拍出你厂累累的硕果。”

电视还拍了给工人发工资的场面，拍了工人搓着铮铮响的人民币裂着合不拢的大嘴。

电视当然少不了拍摄厂领导运筹帷幄决策大计的镜头，另外，还拍了后勤、文化、卫生、娱乐等第方面的镜头。所有电视素材的拍摄，用了约一个月的时间。

经过后勤制作，两个月后，电视片首先在市电视台播出，播出后，电视台说反响很大，观众纷纷来信来电话要求重播，于是，市电视台又给于了重播。与此同时，厂里的闭路电视则不厌其烦地天天几遍播出。

电视片的梗概是这样的：

迎着朝阳，骑着自行车的工人们奔驰在宽阔的大道上，渐渐地，他们像河流顺着河槽滚动一样汹涌地涌进厂子大门。镜头切换，在厂区的干道上分几股支流各进厂房。镜头再一切换，机加工车间的木牌赫然在目。镜头下摇，工人们进入车间，在众工人的行动中，年轻女工被镜头慢慢放大成为主角。她活力四射，健步、轻盈地迈动双腿，目标不二地奔向机床。她检查机器、注油、麻利地拧螺丝、然后上活儿，开动机床，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于是，车轮飞转，银屑闪耀。解说：厂里的年轻工人已成为一支爱机器、能实干、高技术、敢冲刺的重要力量，任何复杂活儿、精密活儿都难不住他们，他们挑起了厂里的大梁。后面有一组年轻工人各种劳动的镜头，可说动感强烈热火朝天。接着，画面出现总装车间，红衣指挥笛哨铿锵，小旗翻飞，航车依令而行进退有序，吊着的机件和地面的机件在碰面的一刹那，就贴合紧密天衣无缝构为成品。解说：总装车间组织严密指挥若定，工人们训练有素技术娴熟，机器产品的总成往往一次成功。据介绍，他们平均每四十八分钟总成一台机器产品。于是，下面的镜头便是一排排机器产品充斥画面，整齐和浩荡得像被捡阅的士兵，蔚为壮观。解说：该厂不仅产量提高迅速，质量尤其优秀，因此赢得了客户的广泛好评，前来订货或直接购货的络绎不绝，产品远销至全国各地。该厂的产品规模和产品质量还得到了上级领导部门和一些质量认证机关的表彰和肯定，于是，无数荣誉和奖赏接踵而至。画面：满墙的锦旗、奖状、牌匾，满桌的证书、奖杯。解说：高产出高销售带来了高效益，工人们的工资，奖金不断上涨。画面：工人们数钱的激动人心的欢腾场面。解说：这些成绩的取得是因为厂子有一个好的领导集体。画面：厂长居中的厂领导召开圆桌会议的场景。解说：厂领导班子是一个团结拼搏，坚强有力，又有高度智慧的集体。在他们正确领导、果断决策和身体力行的带领下，厂子才出现了蒸蒸日上蓬勃发展的喜人局面。厂长甄哺础作为主要负责人，他政策水平高，决策能力强，思维敏捷，善于调动各方面的积极性，又善于团结同志，作风民主，尊重群众，所以，他被工人们称为“我们的好带头人”。画面：厂长甄哺础深入车间、班组以及工人家庭中的镜头。解说：于是，工人们自觉编排了文娱节目，抒发自己的豪情，宣传厂子的大好形势。画面：文娱活动场景。

电视在市台和厂台反复播出后，厂里向上级的情况汇报，对外的宣传介绍，对内的总结发言，口径都统一在了解说词上，厂子的一切情况俨然和电视一模一样了。

不知是不是电视片的原因，反正，在很快召开的一次全市工业生产表彰会上，署名市委市政府的一面“生产贡献特别奖”的硕大锦旗挤进了厂里的锦旗堆里。厂里趁着高兴，也开了表彰会，给差不多每个车间都发了锦旗。也给厂里认为在电视上给厂子增了光添了彩的个人发了奖状、奖金。厂长在表彰会上高兴地评价厂子的情况是形势大好人人欢欣鼓舞。

最见效果的是此后不久，厂长甄哺础荣升了市机械局局长。

厂子名声大震，人们谈起来都羡慕不已。当今，很多厂子效益不好，连给工人的工资都开不了，有这样一座闪光而招摇的厂子给比着，一些穷厂的工人不由得动心向往，想着挪挪窝。有人就找着该厂的工人打听，想了解这个厂子如何好，然后好投人拨窗调往该厂。

谁知，一见有人来打听，该厂的工人竟立马变脸破口大骂：“别信那一套，那烂电视片是他妈的满嘴放屁。”

对电视的否定是从机加工车间开始的。

车间揽了个机加工活儿，其中一个工件需精加工，货主反复叮嘱一次成功不许搞废。干这活儿自然地非李师傅莫属。要在以前，李师傅不哼不哈地就夹起活儿干了，可这回，他一反常态，推推躲躲，说眼不行了，说手直发抖，就是不接活儿。车间主任火了，说了两句难听话，李师傅索性就请了病假，不来上工，把个主任急得直跺双脚直搓双手。工友们知道李师傅因为什么拒绝干活，就说，咱们不是有英姿飒爽的女工吗，不是年轻工人挑大梁吗，这可到了挑大梁的时候了。有的还说，年轻女工不是代表了工人的雄伟形象，给厂子增了光添了彩吗，不是被人直夸形象真漂亮真漂亮吗，不是得了奖状拿了奖金吗，怎么一见实的又不行了。年轻女工听到这些风凉话，气得直掉眼泪，奖状奖金不是她去要的，代表什么形象、挑什么大梁也不是她说的，漂亮也不是错误，她凭什么成众矢之的，她委屈的不行。

后来，车间主任迫于交货期限的压力，亲自登门李师傅家，道了歉，说了好话，总算感动了李师傅，才上了工，干了活儿。干活儿中间，李师傅仍然耿耿于电视里的话，他说：“几十年我才练就精加工技术，怎么一个上工几年的年轻人说挑大梁就挑大梁了。”车间主任说：“这是电视上瞎说，这话不当真。”

总装车间的工人和厂计划干部大吵了一架，那是因为计划科给总装车间提高了任务，降低了计件工资。

生产计划书中有关总装车间的计划这样写道：鉴于通过指挥强化和技术练兵，产品的总装时间大大缩短（每台机器产品的总装时间只需四十八分钟），因此，生产任务较上年调高百分之十，相应地，计件工资降低百分之一点五。

这一计划引发了轩然大波，总装车间的工人集体闹到了计划科。一个老工人怒发冲冠地劈胸就薅住计划科科长的衣领，有力的臂膀把科长推到墙角，厉声喝问：“为什么降低我们工资！”科长吓得小脸煞白，张张嘴说不出话。

工人们说，你们不下来调查研究，听电视上胡说八道，哪个四十八分钟装成一台机器了，光拧那几十条螺丝得多长时间，你去试试！电视上那不过是图个好看听个顺耳，你们就拿个纸糊的当真家伙使用了。你们说，那能当真吗！

科长见众怒难犯，怕挨了揍没处说理，而且他也确实悟到自己犯了幼稚病，听信了电视，脱离了实际，就赶紧松口：“不当真，不当真，那话不当真。”

科长被放下，又说：“我这就改计划，不过，我还得向领导汇报。”

工人们把眼一瞪，说：“那是你的事。”

销售科也出了问题。

科长给新厂长递了辞呈，说不干这破科长了，再干对不起手下弟兄了。

原来，厂供销总处大大削减了销售人员的工资奖金，并对销售条例做了严苛的调整。其用意在于惩处销售科销售业绩不佳，造成产品大量积压。此情况铁证如山，有电视为证。那场面壮观的产品排列画面虽然被解说为产量高，但厂里的人都明白这些实际上都是嫁不出去的闺女，叫人看着闹心。厂领导十分光火这销售科的工作是怎么搞的，据此还可推断出人们一贯反映销售人员在外地睡大觉、玩扑克、逛歌厅、讨价还价吃回扣，就是不认真搞销售为真。

而科长却在供销总处召集的会议上，当着新厂长的面愤怒陈词：“销售人员求爷爷告奶奶当孙子，跑细了腿磨破了嘴，晚饭当早饭吃，黑夜当白天过，蹲人家门口看人家脸色，几天蜕层皮，那些没良心的还要给泼脏水。这就算群众不了解情况，可你们当领导的总知道这年月是买方市场，货不好销吧。给弟兄们鼓劲还鼓不起来，还要釜底抽薪，扣他们工资，苛刻制度，他们躺倒不干了，真的到外地睡大觉去了。我没法领导他们，你们谁有能耐谁来。

科长一席话，处长竟毫不为所动，继续固执己见：“产品积压严重总是真的吧。”

科长勃然大怒：“好！好！你们看电视真就真吧，我的话都不真！”说罢，击案而走。

厂子过去给工人开工资从没按月准时过，推迟两三个月是常事。播罢电视后，推迟的时间更长了，还出现了隔过几个月份开后边月份工资的情况，至于隔过去的月份的工资什么时候补发，成了悬案。

这下，工人们议论纷纷怨声载道了，都说光叫干活儿，不给开支，这领导都怎么当的，电视上说的一朵花似的，实际情况却连工资也发不出，就都对电视上工人数钱的镜头生气，说是愚弄咱工人。工人们尤其恨里面的解说“工资奖金不断上涨”，说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机加工车间也好几个月不开支了。工友们聚集在一起发牢骚，说着说着就把怨气撒在了电视上，就把里面的解说词一段段地评论了一番，竟发现没说一句真话，就总结说，这叫全都不当真。就有工人指出，只有厂长甄哺础当了局长当真。

当真的走了，既然剩下的全都不当真，有人就把墙上的锦旗一把薅下来当垫子垫到屁股底下，说看着这不当真的东西就来气，不如让它给咱软软屁股。工友们苦中作乐地竟笑起来。

最后，工友们相互疑问，是那个缺德鬼叫拍的这烂电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