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中秋节。

明朗昨晚开好了闹钟，但他今天还是起晚了五分钟。

明朗冲向卫生间，这个时候女朋友路妍已经准备好了早餐：几根油条放在盘子里，另外还有面包和牛奶。

明朗皱了皱眉头：他从不吃早餐；他觉得早晨吃东西根本无法下咽，尤其是油条这么油腻的东西。明朗想起小学里曾经被迫吃过一次早餐，是一碗泡饭外加一小碟咸菜毛豆子，吃得他差点吐出来，直到晚上嘴里还是苦的。

“你快点，洗个脸要半个小时，再磨磨蹭蹭的就要迟到了！”路妍用筷子敲了敲碗，那声音仿佛是学校里的上课铃，声声直逼明朗的耳朵。

“别敲了，再敲碗就要碎了！”明朗一边呼呼的刷牙，一边回答她。

明朗发现洗面奶用完了。他说，要买洗面奶了！

有安利的肥皂啊，用那个就行！路妍拿起一块面包，走到房里打开了电脑，她不是要上网，她看股票。

明朗不喜欢用安利的东西，他又拼命硬挤出了一点洗面奶，够用了。他颇为自豪，感觉自己有足够的能力进税务局去工作。

明朗洗好脸，拿起来包说：“我得赶快去学校了。今天一大早校长室发月饼过来，我得去挑好的，不然去晚了就都被他们挑走了。”

那你不吃早饭拉？

不吃了！你就在家呆着，别出去了。最近新村里有一只疯狗到处乱窜，别让它给咬着，你这么细皮嫩肉的……听说昨天又有三个人被咬了！明朗打开门，出去了。

对门的罗老太见明朗出来，怪异的看着他。明朗对这老太很没好感。这老太一天到晚吃饱了撑着不干正经事，而且口没遮拦。有次她老人家居然去问路妍为什么俩人没领证就住在一起，要是将来被抛弃了那多亏。后来路妍告诉了明朗。明朗说，放她的屁，她年轻时候被抛弃了所以心理变态！

明朗瞪了那老太一眼。老太忙心虚的转过脸去。她知道路妍好说话，但这个明朗可是说话毒的。明朗瞪了她一眼后，又对他打了声招呼“早啊！”那老太如获大赦，忙转过身点头哈腰的说“早，早……去上班了啊。”

明朗走下楼，要挤过小菜场，挤到大马路上去乘公车。其实这里本不该是菜场，但自从第一个卖腊白菜的和卖卤肉的推车在这里摆摊后，这里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小型的菜场。后来又来了卖鱼的和卖黄鳝的，就更像菜场了。城管的老爷们也来管过几次，掀翻了几个外地老农的萝卜摊，没收了几个下岗女人的鸡蛋饼炉子，后来倒是几个新疆人的出现，吓得城管再也不敢来了，又太平了几天。

菜场里挤满了老太太和中年妇女。她们一个个摊子游览过去，时不时停下来还还价，挑挑菜，于是整条菜场像蛇一样，满吞吞的往前挪动。

明朗好不容易挤到菜场口，回头一看后面密密麻麻的人和菜篮子，恍如隔世。真是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人。菜场口，又应景的新添了一个卖月饼的摊子，有块木板上面写着“正宗广式月饼”。一只只月饼用透明的油纸包着，无人问津。这年头，还有谁会去买地摊上的月饼吃啊。那月饼老板胖胖的，长得倒像只月饼，手里还拿着一只大喇叭，喇叭里放的音乐是“两只蝴蝶”。

看见月饼，明朗又想起了今天是中秋节。今天，他要和路妍一起吃一顿团圆晚饭。下午他们会一起去菜市和超市买菜，然后一起动手自己做晚饭（平时他们都吃盒饭快餐）。晚上再一起在阳台上一边赏月，一边共进中秋晚餐。为此，明朗请了下午的半天假。而路妍的公司比较人性化，中秋节还放一天假。明朗说，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全在你公司里体现出来了。

想到这，明朗觉得今天还是蛮有意思的，于是心情就好了点，早上起床后那厌烦油腻的感觉也一扫而光。他回过头，看见路口的“藏书羊肉”又开张了。今天要买点羊肉，上次吃羊肉还是去年冬天，那时候还不认识路妍呢。想到羊肉鲜嫩的嚼头，明朗咽了咽口水。

忽然后面人群里一阵骚动，有人尖叫了起来。明朗忙回头看，只见一条黑狗在追着一跟男人跑。那条黑狗就是传说中出没在新村里连伤数人的疯狗。那黑狗一扑上前，咬住了男人的脚后跟。那男人五大三粗，看样子是个赌了一晚上也输了一晚上的，见狗咬他，飞起一脚，正中那疯狗的太阳穴。疯狗支呀一声，倒在地上。那男人又从一旁卖鱼的黄鱼车上拿过一把大铁锁，死命朝疯狗砸下去。疯狗刚站起，又被砸倒，抽搐几下，死了。

好，打得好！不知谁第一个叫了起来。

对，早该打死这疯狗！

这下我们安心了！

我二女儿的小叔子，昨天就被这狗咬了。

小伙子，快去打针！

明朗看了一会打狗，又一看手表：糟糕，快迟到了！他忙伸手招来一辆的士，一头钻了进去，心想：晚起了五分钟，看打狗看了五分钟，十分钟，十块钱打的费就出去了。

由于是乘了出租车，明朗不仅没迟到，而且应该还算是比较早的到学校了。可一进办公室，其他三个同事都在了，明朗居然是最后一个！看看办公桌，月饼不仅已经来了，而且已经被分好了。

明朗和老魏，小禹，盛老师一个办公室。老魏是英语教研组的年级组长，这地位是靠工龄而不是靠水平换来的。她50多岁，齐耳短发，老是穿件浅灰色的短袖衬衫，倒像中国在香港的基本政策，50年不变。明朗曾开玩笑的说老魏批发了7件这样的衣服，可以天天换。后来这话传到老魏的耳朵里。老魏敲敲明朗的桌子，说：“我爱人快从局里退休了；我儿子又要出国了。唉，总算可以让我消停一下了！”明朗知道她是在摆阔，于是说：“呦，大喜事啊！魏老师是不是要请我们大伙吃一顿啊？那我们就锦江旋转餐厅吧，够得上您家的档次！您约个时间，我帮您打电话去预定。”老魏心疼钱，于是板下脸，不说话了。

小禹是刚毕业进来的，跟明朗一样，也是个不求上进的，上班化化妆，下班逛逛街，一天也就过去了。由于明朗和小禹是差不多时间进学校的，以前明朗还不认识路妍的时候，很多老师甚至学生都把他和小禹当成了情侣。明朗辩解说，你们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侮辱我的眼光！小禹听见了就说，你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不敢冒这个险！每当这个时候，老魏就板着脸说，办公室里，还是正经点好！小禹也不是个吃素的，她哼一声说，上次不知是谁，在跟盛老师讨论我还是不是个“女孩子”，当我在门外没听见还是怎么的呀！老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有什么就说，有意见就提，不要拐弯抹角的。”但说话的底气明显已经没有那么足了。小禹不屑的白了她一眼，“说？哼，你倒不怕我说出好听的来！”这个时候，明朗是最开心的，他最喜欢听她俩一老一少吵。

盛老师是个中年妇女，但风韵犹存，三十六岁的人，还是二十七八的脸蛋和身材，就是眼袋比较明显一些。离过一次婚，但没有孩子。为此，盛老师还自以为是个未嫁的女子，完全可以跟小禹媲美。叫老盛吧，明朗嫌她不高兴；叫小盛吧，毕竟人家比自己差不多大了一圈，到底不礼貌，所以还是叫她盛老师。盛老师还算中庸，不得罪谁，但唯一让明朗反感的是，她一年四季霸占着办公室唯一的那台电脑，仿佛已经成了规矩，就算你在用电脑，只要盛老师在电脑旁一站，也要让她。有次中午，明朗吃了洋快餐，很早就回到办公室，见电脑前没人，就泡了一会儿聊天室。忽然一抬头，发现盛老师已经站在电脑旁了。明朗吓出了一身冷汗，心脏一下子咚咚直击，忙关了网页，清除历史记录。要知道，学校明文规定，利用办公室电脑聊天是要扣钱的！幸好盛老师没发现什么。见没事，明朗的心虚变成了愤怒，他必须要为自己刚才的一身冷汗和吓得直跳的心脏讨回公道。于是他坐在电脑前，就是不站起来让给盛老师。盛老师说，明老师，我要用一下电脑。我也要用。明朗没好气的说。你要用电脑干什么呢？你没在干什么呀！盛老师还没觉察出他的怒气。怎么，就许你用啊？你多少钱买下来的啊？还是你给了校长什么甜头，他特批给你用了？明朗说。盛老师一愣，然后看着他一笑，说，你说话可要负责！从此盛老师和明朗的关系就变得很一般。盛老师老是巴结着老魏，所以小禹和盛老师的关系也很淡。倒是明朗和小禹，只要两人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关系还算好；但只要一触及个人利益，也是狗咬狗，一嘴毛。今天，为了分月饼的事，四个人又都跳了起来。

校长室送来的是超级月饼大礼盒，人民币二百，每个办公室一盒。每个大礼盒里面有四个小礼盒，是四种口味的月饼，分别是素月饼，水果月饼，蛋黄月饼和特色月饼。明朗往自己办公桌上瞄了一眼，是特色月饼。

明朗先发话了：“今天大家都来得挺早么，平时可是不听见铃声就见不到人的，今天一听说要分月饼，都来得早的。我怎么就没想到早点来呢！”

老魏说：“你也不晚嘛，呵呵，就算晚，也少不了你的，你看，月饼都分好放在你桌上了！”

小禹说：“我也刚到。这月饼是谁分的呀？是怎么分的呀？”

老魏说：“是我分的，我分的。我想，小禹你喜欢吃甜的，就给你蛋黄月饼；明朗年轻人，喜欢讲究新奇特色什么的，就给了特色月饼；我本来想拿水果月饼的，后来一想，盛老师可能吃不惯素的，就把水果月饼给了她，至于素的么，我就吃亏点留给自己拉！”

盛老师忙说：“太好了，我还真吃不惯素的。谢谢魏老师。这分法好！各得其所！”

小禹白了她一眼，说：“你这马屁拍得也太明显了点吧！魏老师，我是喜欢吃甜的，但我从不吃鸡蛋，这个蛋黄月饼，我吃不下，我只吃水果月饼！”

明朗也说：“魏老师，你倒想得也真周到，谁不知道现在是灵山的素月饼最值钱呀！你倒好，留给了自己，还说是吃亏！我这特色月饼，谁知道是什么特色啊！这种不知道是好是坏的东西，你就往我这扔？你倒是真会想！”

魏老师被明朗和小禹一顿抢白，气得直喘气，说：“那你们分吧！我不管了！”

小禹说：“本来也没叫你管啊！”　

老魏似乎有点恼羞成怒了，说：“我年纪大，你们年轻人怎么就不懂得尊敬老人！还为人师表呢！”

明朗说：“怎么？老年人就不是人拉！普天之下，人人平等！”

老魏一时无语。

于是大家把月饼拆开，把各种花色混合了，然后再平均分配。这样每种口味就都有了。

月饼风波过去了。在学生出操时间，各年级组长出去开了个晨会，然后老魏满面春风一脸得意的回来了。

老魏瘪着嘴，斜眼看了看明朗，小禹和盛老师，仿佛是居高临下一样。老魏说：“刚才出去开了个高层会议，领导宣布了一些事，要我们每个年级的各科教研组长在每个办公室选出一个人……”

话没说完，明朗只觉得心里一空，心想，肯定是要提拔什么人，要不就是要长工资，要不就是送出去参加什么培训。唉，这次是没希望了，平时得罪老魏的地方太多了。小禹估计也没戏，最后还得落在盛老师那里。

小禹也是一样的想法，她知道自己没有希望被老魏选中索性就想不给她好脸色看冲她几句拔根鸡毛当令箭之类的话；但一想，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老魏一时良心发现或想趁此机会拉拢自己呢？于是忙对老魏一脸微笑。

老魏看他们脸色，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心里就更得意了，架子摆得也更大了，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又慢慢的盖上盖子，说，“其实，每个人都是有机会的，这就要看你们现阶段的表现了嘛……”

明朗也存一点点侥幸心理，他低声问魏老师，领导让你选一个人出来，是干吗呢？

老魏斜了他一眼，得意的说：“这是领导亲自嘱咐我的，要观察一下你们，然后选出一个思想、工作各方面都比较优秀的，三十五岁以下的青年教师去参加校志愿者社团。先要写申请……”

话没说完，明朗忙说：“魏老师，你先讲着，我还有一些作业没改呢。”小禹一听说是提拔入志愿者社团，也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了下来，拿出小镜子准备补妆。老魏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们对当志愿者居然一丁点兴趣也没有，又一想到刚才趾高气昂的样子，颇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她转向盛老师，说：“盛老师，我准备就提拔你了。”

盛老师微笑说，谢谢魏老师对我的信任，我也很想当志愿者，但是我已经超过三十五岁了呀。

老魏心头一凉，这可是上头交代下来的任务啊，本以为能威风一下，没想到明朗和小禹这两个根本不吃这一套。现在的年轻人！

老魏又心想，比起小禹来，自己还是比较不讨厌明朗，于是清了一下嗓子，对明朗说，明朗，我觉得你现阶段的表现还算不错，盛老师既然已经超龄了，那这个名额就留给你吧？

明朗说：当了志愿者加多少工资？

老魏说：不加工资。但是这是很光荣的事啊，对你实现自身的价值……

明朗头也不抬打断她，说，目前我对贵社团没什么兴趣，你叫小禹去入吧！

小禹听了，忙把小镜子往桌上一扣，说，凭什么叫我去啊？凭什么浪费时间当志愿者啊？哦，分月饼的好事轮不到我，这个就轮到我啊！不去！要说捐款什么的，我倒没问题，但这个……不去！

老魏说，你们的思想觉悟怎么这么低！

小禹说，是啊，我思想觉悟太低了，我不配！

明朗忙说，哦，你不配，我就配啊？！

老魏真的生气了，说，别吵了！现在暂时决定明朗去！我下午宣布正式名单！

后来，明朗私下找到老魏，说，魏老师，一旦我真当了志愿者，你可算是我的负责人。要是我在社团偷懒丢了我们外语组的脸……！

老魏心头一惊，没想到明朗还有这一手，就说，哼，我根本就没打算推荐你，不要自作多情了！

后来老魏找小禹做思想工作。小禹说，好吧，省得你老是烦，我去就我去吧。反正你也说了，还要先写申请的嘛！我也不一定能被通过呢！要是我真入了志愿者社团，有活动得让明朗去，活动后的思想汇报您帮我写！

老魏叹了口气，无语。

明朗上完一节课，回到办公室，手机响了起来。明朗看了看，是个很奇怪的号码，似乎是海外打来的。明朗不禁心里一动，是她？

接通电话，那里“喂”了一声。是那个声音。明朗心头一软，几乎掉下眼泪。那里又“喂”了一声，明朗忙说，喂，是你……你在那里好吗？

是明朗大学里的女朋友，他们一起了将近4年。

我在这里挺好的。今天中秋节啊，我给你打个电话。

恩。节日快乐！在那里开始打工了吗？

开始打工了。

做什么？

先做的搬运，后来在饭店里做。

搬运？天哪？你一个女孩子去做搬运？

呵呵，没什么拉。搬一些小东西，像钟啊什么的。现在不做了。

现在在饭店做辛苦吗？

不辛苦，洗洗碗。

时间呢？

从傍晚到半夜。

明朗心一酸，觉得眼睛湿润了。在中国舒舒服服享福不好？干吗要去那里受罪！她何曾吃过这个苦啊？！搬运？洗碗？虽然明朗知道跟她是不可能的了，而且现在自己也有了路妍，但是，想到以前一起生活过那么长时间的人在受苦，明朗的心里不能不感到心痛和舍不得。

挂了电话，明朗的心情一直不能平静。最后，他硬起心肠，他想，这是当初她自己做出的决定，她自己做出的选择。我觉得可惜，可能她肯定是无怨无悔吧。明朗这样安慰自己。

明朗想给路妍打个电话，但是没人接。明朗发了个消息过去：你在干吗？

很久以后，路妍回了过来；我在妈妈那里打麻将，可能要晚点回家。

明朗一肚子火！

他一回头，看见盛老师正在噼里啪啦的敲着键盘，那长长的指甲敲起来铿锵有力，听得明朗一阵心烦。

明朗正想去上趟厕所，老魏又走了进来，说，上头来的通知，星期天参加普通话推广大会，9点半在人民大会堂集合！

星期天？为什么是星期天？还9点半？要不要睡觉啊！小禹第一个叫了起来。

这是规定啊！难得一次嘛，大家将就一下吧。老魏说。她心里有点幸灾乐祸。因为她星期天没事，而且又没睡懒觉的习惯。

我要去外地的！小禹说。

我要学日语的！明朗说。

不要找借口了！不能请假的！老魏说。

借口？我星期天堂堂正正休息还要找借口？工作日都能请假，休息日反而不能请假？我就不去，要扣钱就扣好了！呸！他有什么资格扣钱！小禹忿忿的说。

那算加班吗？明朗问。

当然不算加班！老魏说，到时，大家还要穿上校服，拿着我们学校的广告牌。

我家没死人，用不着穿孝服！小禹说。

明朗怒极反笑，说，原来是去帮学校举广告牌啊！我说呢，怎么普通话推广这种没油水的事学校也这么积极，原来是有免费广告机会。算了，看在学校日渐……这样的面上，我们就帮帮忙帮学校省一笔广告费吧！人民大会堂里能举广告牌子吗？最好不能举，让学校白起劲一场！

看着星期天一个懒觉的机会丧失了，而路妍什么事都不管就知道打麻将，明朗心里越来越火，盛老师仍然在噼里啪啦的敲着键盘，长长的指甲敲起来还是那么铿锵有力，甚至还带点节奏感，她那张嘴一会瘪着一会撅着，仿佛把敲键盘当成一种享受。明朗砰的一拍桌子：你能不能不要敲拉！烦不烦啊你！

盛老师吃了一惊，抬起头看看他，不知所措的样子。

终于熬到中午吃饭时间了。由于下午已经请了假，明朗收拾了一下，准备回家了。

路过菜场，那里卖广式月饼的还在，并且居然已经卖出去一大半了。后来明朗又突然想到：学校发的月饼被他忘在办公室里了！

明朗在路口的藏书羊肉店里叫了一碗羊肉面，又炒了一碟羊肝，就当是吃午饭了。

回到家，路妍果然没在家。明朗百无聊赖，真是后悔请了半天假。

终于熬到傍晚了，路妍拎着大包小包的菜回来了。明朗看他买了菜，也拎得这么辛苦，气也就消了，但嘴上不饶人，说：“你还没吃哪？我都以为你已经吃了！”

不是说一起做晚饭的吗？你看，我把菜都买回来了，路妍说。

不是说好一起买菜吗？早知道这样，我半天假就不请了，还白白欠了老魏一个人情！

我也没办法啊，我妈妈叫我过去打麻将，我总不能不去啊。不然她又要罗嗦了。

哦。你妈倒没再留你这个孝顺女儿吃晚饭？

留了。我这不是要陪你吃吗？所以就回来了啊。

什么叫陪我吃啊？我为了陪你吃，我还特地请假了呢。可人都不见！

好了，别吵了，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什么叫没有办法？你不能说有事吗？根本是自己想打麻将！明朗越说越火，真不知为什么所有窝心事全集中在中秋节这天发生了。

那你想怎么样啊？我今天输了钱正心烦呢！路妍也一肚子委屈。

你输钱怪我啊？早叫你不要去赌博，你偏要去！你一个娘们赌什么博啊！算了，我不跟你吵了，你去做晚饭吧！明朗往床上一坐，说。

路妍也来气了，为什么要我去做啊？我已经买来菜了，要做你去做！

没人叫你买菜，是你自己要买的！我不会烧饭的！我也不会做菜的！

我也不会烧饭做菜的！就算会，我也不去！我不能什么都依你！路妍说完，往床上一躺，背对着明朗。

明朗也背对着路妍躺下，说，你依我个屁！你什么时候依过我？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肯的！

你这个没良心的，这样的话你居然也说得出来！路妍说完，就不再说话。

明朗哼得冷笑一声之后，也不再说话了。

两个人开始了冷战。

天慢慢黑了下来，夜色像墨倒在纸上一样，渲染开来。

月亮出来了。明亮皎洁的月亮似一面明镜，镶嵌在夜幕之中，分外得圆，分外得亮。

明朗背对着路妍，仍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体温。平静之后，他开始想念路妍了，他想抱抱路妍。

明朗转过身，正巧路妍也正转了过来，两人四目对视着，忽然一把把对方紧紧的搂在了怀里。明朗亲了亲他熟悉的额头，说，月亮出来了，我们起来做饭吧？

路妍点了点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