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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列小小说〈征婚100例〉朱战国

发表于-2007年11月01日 上午10:23评论-1条

征婚一百例

56、背黑锅

朱战国

因为帮孙棒槌吹了个女人,还是头一次,但我不怨他;他的头发比我的还少,光光的像个棒槌,他已经够操劳的了,我能怨他吗?

我想关机,但会影响饮水机业务;果然又接到了电话,是个搞家政的女人,姓曲,但并非一般的家庭保姆;她受聘一个局长家,局长雇了两个保姆,另一个是做饭的,她只负责卫生。这是电话里的了解,至于哪天见面我不急——耧草打兔子,捎带着来吧。

一见面,小曲的气质给了我一个欣慰:她长的很含蓄,用含蓄形容相貌会使文人耻笑,但我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汇;她话不多,而举止和眼神都很文媛、淡雅,扭一下身子、望你一眼、弯腰拾一个小石子都像是语言,这是模仿不了也画不出来的,这是保姆吗?她还很宽宏,我说宽宏是她不在乎我接谁的电话或临时有事失约。第一次见她,身边跟着孙棒槌,我们一起去送饮水机,所以我没顾及那么多。今天我想请她吃顿饭,但因为她是保姆,必须陪局长和夫人什么的吃了饭才能出来,说句粗话:我叫她留着肚子,她答应了,还说:带你那朋友也一起坐坐。是指孙棒槌吧?那就带上吧,他怪可怜的。我没选择塞外轩,以免再碰伤疤。我们来到另一家很像样的酒店,雅间、包厢都有,当然,这也不排除为了让孙棒槌好好吃一顿。

我们开始点菜,小曲可以说是吃出来的人,局长家什么没有,她接受我的邀请是接受我的心,而不像在情人节让我退掉心型首饰盒的女人——退掉我的心。菜多,孙棒槌也很有胃口,我和小曲都很高兴。小曲给我们斟酒,说:“孙师傅,您多吃点。”她好像比我还了解孙棒槌,又说:“咱们这个阶层的人和局长家是不能比的,局长家天天都是这些。”她说咱们,这话使我又感到欣慰,因为她没看不起大吃二喝的孙棒槌,那我呢,更上一层楼?我和小曲说:“来,咱俩单独干一杯!”刚刚干了杯,小曲的手机接到一条短信,她看了一眼把手机递到我面前:厨房跑水,速回!我说那你就赶紧回吧,她对孙棒槌说:“我有点事儿也许不返回来,失陪。”

小曲走了,孙棒槌喘了一口气:“我可什么也没说啊。”我笑:“局长家厨房跑水,她得回去收拾。”孙棒槌笑了:“我还以为她恼了呢。”他又四下张望了一下说:“这鸡巴地方还挺热闹的!她不在也好,咱们弟兄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问你想要干什么?孙棒槌一笑:“每天累死累活的,摸捞一把小姐有啥,你还能告诉我老婆?”

我还真不知道这地方有小姐,我又想起他老婆说她是被孙棒槌拉进高粱地接的婚,他是棒槌吗?绣花儿针吧!可我今天是来请你孙棒槌吃一顿而不是让你来泡小姐的。但孙棒槌已经半醉,他出去喊进来个两个小姐:“来,给咱哥们儿唱个歌儿什么的。”我心里惦记着小曲,说:“去去,你自己消费吧!”孙棒槌扮了个鬼脸,拥着个小姐出了雅间。

我刚想要结帐,小曲返回来了,她好象很萎靡,显然是局长家教训了她?她望了我一眼说:“孙师傅做什么去了?”我说方便去了吧。她说:“对不起,我觉得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你们是高贵的,但我是个保姆!”她说完就走了。我知道她在楼道间遇到了半醉的楼着小姐的孙棒槌。

天意!她再也没有返回来。

征婚一百例

57、一山又一山

朱战国

因为孙棒槌又吹了个缘分,还落了个“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不对!我和孙棒槌只是因为倒腾饮水机而相互依赖、寄生的关系;我和他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再说劝赌不劝嫖嘛,我在为自己的人品找借口?算了,我打开了vcd,一曲清朗婉转的歌声飘出来:

“山不转呐水在转,水不转呐云在转,云不转呐风在转,风不转呐人也转……”

一个包头“转”过来的女人给我打来电话:“周先生,你好,我今年39岁,已经离异七年,单位在包头,已经买断,不知我们是否有缘?”我说有缘,山不转水转嘛。她在那头不大理解的停顿着,我说你这不是从包头转过来了吗?她在电话里笑:“您挺风趣啊,我们见个面吧,好不?”我说不见还好,一见就散!她沉默了好半晌:“您是否条件高,很重视相貌。”相貌?我说我已经是剜到篮子里就算菜了。她说:“那咱们就不见不散,您选个地方,我对呼市还不太熟悉。”

夏天好还是秋天好,夏有夏的葱绿热烈,秋有秋的金色宜人,但对约会来说还是夏天好,方便。可今年的秋天气温降的晚,所以,我在家电城附近的路边等她。她说她姓赵。

小赵,一边听手机一边朝我这边儿走;因为她说她穿一件绿风衣,要么我怎么知道这就是她?我凝视着她:已近中年,风韵犹存。她压了电话,四周顾盼一下朝我走来,走着,她放慢了脚步,我也更清楚的看清了她:风韵犹存是绿色风衣的缘故。

“很高兴认识你。”她热情的和我握手,我说:“怎么样?”她愣怔了一下,明白了我的意思:“你的情况条件我都了解,人嘛,我觉得挺好啊,什么一见就散。”我这才不再吝啬语言,问她来呼市有多久,在包头什么单位。她说刚来一年,姐姐在呼市,她是“包棉”的职工,挡车工。

包头,全国知名的钢城,“包钢”就是包头炼钢厂,工人上万,“包棉”就是包头棉纺厂,女工上万,看来包棉是为包钢建的,也可以说是龙风胎:否则包钢就成了光棍厂,无意有时就是天意。可她怎么就来呼市了呢?在包头混不下去了?这念头,没有我这么浑的人吧。不过,在异地找个伴侣是明智的,就像做生意,在当地混不下去的人就往外地跑,外地人不了解你,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嘛。她说她见过几个男人,但没看上,又说有空的话晚饭后到她姐姐开的文具店坐坐,她有钥匙,晚上就住在那儿;她看上我了?

晚上见面比白天融洽多了,她果然是专程来呼市找伴儿的,而且强调说这趟没白来,她琢磨了一下午,觉得我就是她要找的人。正准备到文具店,她手机响了,她看了下号码匆匆接听:“你好你好,我还以为你……”突然她那样望了我一眼,退后了两步。是回避我吗?我不是傻子,隐约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索性我退后几步吧,因为我想起她说的已经见过几个男人,莫非到我这儿就“顾客止步”了吗?

果然,到文具店的计划取消了,她说有个朋友临时约她,显然就是这个电话。她刚才和对方说的话使我猜想,这男人的条件肯定比我强,她只是误以为对方不同意?我又重复开头的话:“怎么样?”她说什么怎么样?我说我条件高吗?她说我没说高啊,我说你高,她笑着说:“我也不高。”

我说:“这山望着那山高!”

她又笑,笑的很勉强,勉强的笑也很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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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考虑考虑

朱战国

这山望着那山高!包头那小赵离异了七年,走进山里还没转出来。我呢?没走进山里,可我在沙漠里。我说到哪儿了?说到哪儿无所谓,总会有个结果。对了,李静,她叫李静——偷走了我的心。

我说“偷”是她不像其他女人那样直率的谈婚论嫁,而是默默的为结合而耕耘,是个善良贤惠却沉默寡言的女人,她总是用笑一笑做为对话。她没有职业也没有一技之长,是因为这些话才少吗?第一次来家认门就为我刷洗那堆积累的锅碗瓢盆,又洗那个皱巴巴的床单。我想拦住她,她又笑一笑。天晚了,我留她吃饭,她摇头:“家里还有老人和孩子。”我没有硬留她,她有一个刚读初中的女骇,她很忙、很辛苦:“晚上记住把床单收回来,别叫风刮跑了。”她就这么走了。

我的心也被她带走了,一连几天李静没来,她没电话也没有手机,楼道里一有脚步声我就侧耳谛听。

我回绝了和其他女人的联系,等着她的电话,今天是周末,孩子不上学,她应该来,至少也该打个电话吧,还是她变了卦,她怎么会变卦呢?刚想出门到孙棒槌那儿帮忙,门铃终于响了,一开门,竟然是曾经来过一次的肖凝,肖凝和沉默寡言的李静相比开朗的近乎泼辣,她一进门就说:“怎么,连电话都不接啦?不是说成了是夫妻不成是朋友嘛?”我说是啊,是朋友啊。我去关门,她一回脚门就“咣当”一声撞上了。

这是个有职业的女人,在什么厅里管档案,她当时对我说择偶别太急,意思是说多考虑考虑,我认为考虑和考验差不多。我不冷不热的对她说坐吧,她扫了我一眼:“有伴儿了?”我笑着仰在床头上说:“找了个替你的。”她也笑:“那我还能赖上你啊?”但她还是很大方的坐在沙发上,独自斟了一杯茶:“哎,一会儿跟我上街挑个微波炉,就算帮忙,行不?”我立马起身:“行,走吧。”我怕李静来了产生误会,因为事情是爱扎堆儿的,就像三天没一个电话,而突然一天电话不断,这也是一种规律。

在街上,肖凝伸手指给我看:“哎,你看前边那两个人,往左拐了,看见没?”我说怎么了?她说那是两口子。我说不会吧,开什么玩笑,真的,那男人又黑又丑的像个民工,尤其是那套时髦的西装,穿在他身上让人联想到是借来的,而那女的就像个学者。

她一撇嘴:“你看你,你是不觉得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有时你觉得郎才女貌,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可他们根本就无缘,有的男人和女人无论从哪方面说都不般配,可偏偏就是夫妻。”

我一想也对,好汉无好妻,赖汉娶天仙。正想着,迎面走来了李静,看,事情爱扎堆儿不?我连忙迎上去,问她最近忙什么,今天是不来找我?李静定神望了一眼肖凝,对我说这几天老父亲住院,她在忙乱中把我的电话号码纸条弄丢了,今天老人刚刚出院。肖凝很知趣的在一边站着。李静又望了一眼肖凝,好像很自卑:“我觉得你和她……才是一对儿。”我解释说只是普通朋友而已。她依旧是那样默默的笑了一下:“我知道,普通朋友。你们转转吧……”她看我一眼,红着脸走了。

李静,因为自卑没再要我的电话也没再来,肖凝又打来电话问:“成了吗?要多考虑考虑。”

多考虑考虑,你怎么就没考虑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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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全国联网

朱战国

我依然在沙漠里,一脚深一脚浅,没有知己,没人理我,就连听我这故事的朋友也不指点迷津。你们都是天空的鹰吗,在默默的关注?

李静、肖凝,结束了!我修过电视机,屏幕上没有画面,肯定是坏了,是显像管出了毛病吗?可能是稳压电源或输出端,也可能是某个电解漏电,密密麻麻的电路板让你头大;而今找伴儿就是这样,怎么就没有个相同的失败经验可以借鉴呢?假如仅仅是换个灯泡也就好办了。走着瞧吧!

我接了三次梦颖的电话,才答应见面,因为热衷的心态已经过去了,就像秋天的草木,失去了生长的劲头。约会是在晚上,没说吃也没说喝,却聊了些关于电脑网络的话题,她说她郁闷时常常上网,以排解孤独,我说我对网络不熟悉,其实是不感兴趣吧。分手时月清却说很欣赏我的才学和素质,才学和素质?我在心里哼了一声,因为我并没有说什么,对她的夸奖只是回以淡淡一笑,她似乎没看出我的灰色心态。我送她到路口,她指着楼上那唯一黑暗的窗子说:“那就是我家,不好意思,今天就不让你上来了,以后随时欢迎光临。”

回到家,我想着梦颖的模样,说不上什么气质丰韵之类,倒是给人很时尚的感觉,她留着一头向前弯曲的卷发,拥抱着圆圆的脸庞,很相称,我在胡思乱想中睡着了……

一觉醒来,阳光明媚,朝霞映照的紫色窗帘很鲜艳,这使我想起了梦颖,她昨晚的服饰就是这颜色。

晚上,是什么缘故又使我想给她打电话?说不清,还是没走出孤独吧,我打电话,却不在服务区。直接去她家吗?她说过:“随时欢迎光临。”

我踌躇着按响了她家门铃,她正戴着耳机上网,匆匆忙忙的给我开门,耳机线拉了很长,几乎要把键盘拉掉地。我站在她身后看,她打字的速度很快;我觉得网络可以说是商家或版主的“蜘蛛网”,博客是挂在网上的蚊虫,现代语言叫“网虫”,总之是虫吧,挂上去就别想下来,这虽然比不过《西游记》里的蜘蛛精那么厉害,但网络蜘蛛要吃掉你无疑是结论。忽然,我发现今天我是个不速之客,原来她同时和几个异地男友在聊天,我不想议论她们最感兴趣的聊天,三个字就可以概括:“情与爱。”也有一些生意信息网页,但是和交友聊天网相比:小巫见大巫!

我独自坐在沙发上吸烟,她回过头来招手,半晌我才明白她要一支烟。我点燃一支烟递给她,她使劲吸了几口:“嗨,你还跟我耍嘴皮子?”我说我没说什么呀。她说:“我是说山东这个家伙。”她又说:“暖瓶里有水,倒两杯,”我匆匆找到暖瓶和杯子,我成了她的保姆。递给她杯子的时候,无意间我看到了屏幕上的一句话:“算了吧,我看你也是个早泄!”我犹豫了一下说:“你都快四十岁了,还这么聊天,聊这些内容。”她说怎么了?我说:“你和我想象的不大一样……”她呆呆地望了我一会儿,忽然说:“快快,下楼下楼,你还没这权利管我!”

我被赶了出来,呆站在楼道里。片刻,我用随身装着修理饮水机的钳子掐断了她的电话线,这掐断和掐断不同,几天内没有谁能够再接上,我这年纪还搞恶作剧吗?这是情感和气愤激发出的灵感和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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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货到付款

朱战国

中年人确实不能再搞恶作剧,那都是气的。

杨金梅就比较严肃,但她爱穿传统的中式衣服却使用很时尚的手机,还下载了悦铃:“你是谁?你找谁?你不说,是情人!”金梅,这是个传统与现代相结合的“产物”,但她还是个很现实的女人,清晨她打电话说她是刚刚接触征婚人士,又说想和对方先见个面,人要是不合适电话里怎么沟通也白搭,意思就是别浪费感情吧。但我不愿很快又见面,是心灰意赖所至,可人家怎么知道你心灰意赖呢?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

我想了下说:“咱们一起吃早点吧,烧卖。”我告诉了她餐馆地点,就这样见了面。

她一见我,脸就红了,红,说明了什么?不能说人家一眼就看上了我,但起码不是无动于衷。她说:“真不好意思,头一回见面就让你请我吃饭。”我打量她,一个身材细溜面容很和蔼的女人,至于她这句话,我觉得是假客套,这叫请你吃饭?等熟悉了以后满汉全席你也不会客气的。果然,吃着烧卖时她又说:“东影南路有一家新开的大酒店,装潢的很豪华。”我说:“哪天咱们去尝尝!”

烧卖,一两八个,两人十六个足够,这男女交往怎么除了吃就是吃,能再想出个高招来吗,少,探讨个爱好、逛逛书店什么的,但那会显得你是在回避花销,所以我也走不出这圈子。吃着烧卖,餐桌面老是在晃悠,她用脚去踢那桌腿,我说它困了,有点打瞌睡。她咯咯儿笑:“你挺有意思的。”有意思?我已经不是十八九岁张皇虚诈的年纪,更不会玩幽默玩深沉,我觉得什么都没意思;但她的温柔热情使我好像要走出沙漠看到绿洲,因为她很自然的挽着我的胳膊走出了餐厅。

这又是电影回放吧,以前有过多少次温馨感觉啊,最后一出字幕:剧终!走出餐厅,她说了她对再婚的看法,中心内容是男人娶女人,而不是女人娶男人,简单点:找个伴也就是找个依靠。我也算个传统的人,男人养活女人天经地义,再说她人也聪明,还有相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尤其是她脸红的那一刻,挺动人。

第二次约会,她问了我的房子面积和具体收入,我实话实说。她高兴的又挽住我的胳膊说:“你是我见的第三个男人,你要是没意见,我就把他们都推了。”我愣怔了一下说没意见。于是她拉着我到电信那儿把手机卡换了,换了一个号码。

我为她的真诚而感动。晚上我爬在被窝里给她打电话,那悦铃消失了,她说这是第一个来电,但愿永久。我说肯定永久,我再也不打算拖了,身体和精神都拖不起了。很晚她又发来个短信:“能否把你房子的产权名字改成咱俩的,我怕将来老了……你的儿女把我赶出去。”看来我要“走”在你前面吗?我觉得有点不舒服。人啊,已经磕了九百九十个头,就剩这一拜征婚旅途就抵达彼岸,于是我迁就了她。可她又发短信:“另外,你要诚心的话就把那五万存款交给我,咱们领结婚证。”

这次,我没有立刻回复,坐在床上想,啧,你怎么传统的有点俗气了?我拨通了她的电话,说:“那你就是会计,我是出纳。”她笑着争辩:“不,我是出纳!”我冷笑了一下压了电话。

我发了条短信:你是款到付货,我是货到付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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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狠漂亮

朱战国

天凉心也凉,街心花园拉二胡的人却依旧在这儿,依旧有人在聆听,这儿是他的领地。望着他迷着眼的样子,想,命运怕比,我的心态平衡了。

我来到孙棒槌家,这儿是我的避风港。

孙棒槌准备着酒和菜,但我的手机响了,一看是陌生号码我就压了,刚压了对方又打过来,孙棒槌说:“订饮水机的吧?”我说拿酒来吧,什么饮水机。孙棒槌瞪我一眼:“那就走啊,别错过缘分!”我怎么好意思走呢;男人与男人的交往是另一番滋味,孙棒槌尽管在语言表达方面差一点,但很有心计,我可不愿意在他名下落个重色轻友。

我在孙棒槌家吃过饭出来,天已经黑了,手机又响起来,还是刚才的号码,我犹豫了一下接听。

对方果然是女的,声音好像很年轻,她问你怎么不接电话呢?我说没听见。她说:“既然征婚就胆大点儿,男儿无侠骨,女子不风流!”风流?我难道就没有侠骨吗?今天可遇上茬儿了!我说你在哪儿?她说我在你身边。这种对话很浪漫。我问她多大年纪?她咯咯笑:“我肯定是大姐了,见个面吧!”这咄咄逼人的气势让我想见面,我已经二十年没打架了,今天和一个女人斗一回吧。

一见面我傻了,一个简直可以说是卡通画似的白雪公主!一点不夸张,她很漂亮,三十来岁,比麦妮儿还妖精,也使我想起那个键盘手。我已经没有勇气和她挑衅,什么男儿侠骨,我感觉我真是像雪薇说的缺钙了。但我镇定的问:“你没看我广告上的年龄?”她说看了,但是我想领略一个成熟的中年男人的气度,所以才想见一见。我又问感觉呢?她笑:“认你个大哥吧。”我说那好吧,回见!“这么急呀?不认妹妹也没关系,既来之则安之。”她朝一个茶吧撇了下嘴,“我请你喝个认哥茶。”认哥茶?也好,好解酒,我说了声认!第一次大胆的拍了异性肩膀一把——是她的气度感染了我。

茶吧里有歌声,是邓丽君的:“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你的笑容是这样熟悉,我一时想不起……”

在茶吧里,她变了,就像琼瑶“在水一方”中那样的女性可可伊人。她问我为什么不喜欢她?我说我没说不喜欢啊,她说:“可是我能看出来。”

最后她偎着我的肩膀提出来一个小小的要求:寄宿在我家两个月。原来是这样啊,两天还差不多。我说“这样不好吧?”她说那就借妹妹五百块钱吧。我心想:哼,要是真正谈恋爱我可能没勇气,但要敲诈我你还差点儿!我说,“五百?先说今天的茶钱谁付吧?”她歪过了头去,靠在椅子后背上:“今天我白认了个哥”。

她的羞涩和无奈让我心软,但我突然发现她腰里别着一把匕首,明晃晃的,是我眼花吗?为了证实这一点,我说:“哎,你的钥匙别丢了,都快掉了。”

她突然一伸手把匕首抽出来:“防身用的!”说着在我眼前晃了一下又装了回去:“昨天有个小王八蛋想非礼,让我划了他一刀,所以我不能回家,我会被逮住的。”

我又吃了一惊,我说自卫是正当的,我能帮你什么忙吗?我好像已经是她哥哥了。她说帮不上忙,他可能……我又问她是怎么划了他,划到什么地方?

她忽然狠狠的说了一句:“我还不知道正当防卫吗?他是我男朋友,已经残了!”她忽然吹了一声口哨:“结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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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破镜

朱战国

白雪公主的结果令我担忧,因为她那么年轻。

但是雅琴让我忘记了她,我和她的接触有点巧合,因为她也在推销饮水机;我们两个人的饮水机广告都在报纸一个版面上,她也看见了征婚电话。

她头回打电话是以咨询饮水机为借口,我说:“你这号码我眼熟,我们是同行吧?我应该向你讨教才对,因为你的生意比我的大。”女人心细但也有粗的时候,她连忙解释说:“对不起!”

我们的友谊之车这才从叉道上扳入正轨。

雅琴,是个刚刚离异一年的女人,有一个女儿,但没带在她身边,跟着她父亲。她没有过多地说她的婚姻变异,说是不想再提过去的事。后来,因为我们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情感交流便也时常掺和着业务探讨,探讨在这个推销饮水机的淡季里,我们如何能在这个市场里竞争、生存,同时,我俩的商品也有了交换与借用,一举两得的事终于也落在我头上一回。很快,她认识了我家,我也认识了她家。

雅琴很善良、温和,女人善良好像已成定义,就像男人应该刚强一样;但她的确很善良,她说她总是把抚育女儿的钱提前甚至加倍的给她前夫,为了更好的培养孩子:“我和她爸爸之间已经结束了,但是孩子……”她的眼角就湿润了。

我今天来她家,取一个急用配件,她不雇佣别人装饮水机,而是直接进货到商店代销,也有正宗的零配件。我刚刚落坐,她女儿就来了,我第一次见她女儿,读初中的孩子很秀气,也很礼貌,一进屋就问我:“叔叔好。”叔叔?我还像叔叔吗?应该说大爷好,因为我比她三十多岁的妈妈老多了,但这使我更加珍惜雅琴。而接下来的是她们走进卧室里谈话,是谈话,而不是母女之间的亲情交流,我能看出来。女儿走了,雅琴默然了许久。

我又来时,已隔三天,她正在匆匆钉一个坎肩上的扣子,见我来了就放在了一边。她说:“我女儿一会儿来,等她走了咱们下楼吃饭,我今天推出去三台饮水机。”我说是吗?你可真行。门铃丁冬,女儿来了,她们又到那间卧室里谈话。我没有理由告辞也没有办法把耳朵堵上,所以这次我听见雅琴说:“你先回去吧,告诉他,就说我有家了。”女儿问:“就是这个叔叔吗?”雅琴说你别管了,又把坎肩儿交给了女儿——这是一件男人的坎肩。她女儿这次没向我问好,只扫了我一眼,很陌生。雅琴笑着说咱们吃饭去,但眼角是湿润的。

风,把窗子吹开,云,在天际飘流,一丝凉意涌进屋来。“你帮我把窗子都关上。”雅琴在阳台上收拾床单说。

我走进这间卧室,脚下有一页飘落的纸,我拾起来,三个大字扑面而来——保证书!这内容是我一扫而能概括的:不再冲动!那坎肩儿、那扣子、那女儿、那湿润的雅琴的眼角,说明了他们的感情,但雅琴面对我又那么信守诺言。

离异是一幕悲剧,再婚未必是喜剧,只要还能和好,只要还能复圆,只要那裂痕和裂痕能够恰好吻合,在还没有掺进其它新的裂痕时,就没有理由不吻合!在情感自由的面前,这一页纸比起宪法、婚姻法要沉重的多,我放下它像放下一座山。

宁拆十座庙别破一门婚,我说:谢谢你,雅琴!我紧紧拥抱了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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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帮忙帮到底

朱战国

失去了才知道宝贵?那页保证书浸透了一个男人的依恋和忏悔,我在雅琴面前退出了“第三者”的席位。在迷惘和忧郁中,我打电话给苏娅说:漫长的征婚和一条道走到黑已经划上了等号,你听懂了吗?她说知道了,但这次已经发稿了。

来电尽管有,但我没有再约会。然而,情感的路既然走过,便会有足迹,幽径里的足迹还不容易被别人践踏覆盖;因此,交往过的秋萍找上门来。她原本挺精神,而今很疲惫、清瘦。病了吗?我冷冷地说:“唉,四十岁前人找病,四十岁后病找人。”

她翻了我一眼:“我还不到四十岁呢。”

我说:“那就算我说征婚这码子事吧,前两个月挺好的,越征越失望,到后来快征出病来了。”

把征婚旅途比做人生阶段也不算牵强。

她点点头,突然听出了弦外音:“好,我是病,我找你,我够难受了,你还挖苦!”我笑:“有事吗?”——“没事。”——“那你就看电视吧,我修点东西。”——“再见!”她起身告辞。

男人啊,没出息就在这儿,我一把拉住了她:“我冷落你了?就这性格。”她望望我又坐下来。

当时,我们俩没说成也没说不成;就像买衣服走出一家商店又走进另一家商店一样,最后没买,没买不是因为衣服不好,而是都好,都好就会眼花缭乱。她开始温柔了,说这说那,一句话:没忘了我:“走吧,去我那儿吧,你这儿要吃没吃要喝没喝的。”我问管酒不?她笑了,推了我一把。

我和她来到中山路的巷子里,她在这儿开着家餐馆。酒是管了,但不能白喝,她的餐馆因为漏税面临“倒闭。”她认为我交往广,求我托人说情:“帮忙帮到底嘛,这税务证还是你帮我办的呢。”是的,可那是偶然,我有个同学在税务局。证一办她就开始忙,我打电话她总是一边和顾客说一边和我说,就是不上心吧。但我是男人,又喝人家的酒,我掏出手机来找那同学号码。

一个穿着税务服的年轻人走进来。清萍连忙递个眼色:“就是他。”我来不及多考虑就打招呼:“来,坐坐,我正要找你呢。”年轻人愣怔一下:“找我?”我说我是谁谁的同学。“呕,你好你好。”这年头真有意思,年轻人很大方的拉过一把椅子塞到胯下:“他调走啦。”我傻了一下:“调走啦?来,先喝一杯。”年轻人一摆手:“嗓子疼。”

清萍开始重新上菜:“这是周先生,这是小刘,可仁义了。”我拿起一根牙签一边剔牙一边琢磨:“小刘,这鸡巴小餐馆啊,不说工商税务,我给你数一数最近这防疫、绿化、员工,唉,一个月算下来,一个子儿没有……”我正要继续胡诌,小刘一歪脸:“周哥,我是给单位办事,领导怎么指示我怎么办,咱们个人没成见,您要是不收回这句话就等着关门吧。”

“那就关吧,有你这样办事儿的吗?”

“有你这样说话的吗?一个子儿没有!”

我赶紧陪了个笑脸,他也笑了。

结果是:经营者纳税是义务,但因地段和营业状况不同,用行内话说:罚就免了,税,打点折。

晚上,清萍又打来电话说:“哎,我说你能想法给办个残疾证明吗?那样就……”我说能,你等着吧。利令智昏的女人怎么会和我交往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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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越长越接

朱战国

都说缘分是遇到的,我就消停消停吧,世上还有我这种人吗?中年人还要百里挑一?执著,不如说傻!唉,不过一百个男人里头出一个傻子,也不足为奇。

三天后的一个上午,月君打来一个电话,我看了下屏幕:“喂,哪位呀?”——“别贫嘴,你在哪儿啊,这么吵。”——“我在路上呢。”

这是上周那个霉雨天我最郁闷时打来电话的女人:政府职员。在感情交往方面她的热情比我高,电话总是她主动打过来。我要说她有点儿穷追不舍,不算夸张;也许是年纪的缘故?因为我比她只大三岁,想一想,48岁的女人找年龄仿佛、比较有素质的男人是不是幸运?这话就算我不要脸吧。后来,我在政府礼堂的台阶上见了她。她说我给她的印象还不错,不像我所说的什么困难户,又问我对她的感觉,我说有点失望。她很惊讶:“你还失望啊?”我开始认真起来:“论条件相貌你应该找一个比我强的人,这不是拐弯儿是实话。”一听这话她笑了。她像谁呢?对,像苏娅,相貌文雅、性格泼辣的女性。

过程就这样:我和她若即若离。

而今她说叫我到她新家一趟,我说我不认识呀。她说:“你听我说好不?我呀,准备往新家搬,买了一立方木料正在做家具,工人正在锯,你不是搞过装潢嘛,你赶紧过来看看。”我问哪找的人啊?她说是她弟弟找的装潢公司。我说那就锯吧,她有点生气:“锯吧?你是不是不愿意再和我交往?”我说:“新家在哪儿,赶紧,没电了!”她匆匆告诉了我地点。

我又开始了执著!

“阳光苑”:月君的新家。她在等我,我被她瞪了一眼:“你总是对我这么冷淡!将来要是搬到这儿你也有一份功劳啊,以后咱们再算帐!”说着又小姑娘似的撅了下嘴。以后算帐?一瞬间,我突然觉得她真喜欢上我了?好!我笑着走进这新家。一进门,见地上一堆胶合板和木料,月君递给我一张图纸。干活儿的工人见“丈夫”到场,挺别扭的吹起了口哨。我望了望这三个工人说不错不错。一个搭腔说:“男人嘛,应该监工!”我说忙,太忙。另一个说:“男人?这年头的事女人做主啦!”说着他就拿起一根长料要锯,我说等等,这是床头横档子吧?但他三锯两锯就已经节断了。我对照图纸看了一眼那堆已经刮好的料,说:“对不起啊,班门弄斧,这材料别浪费,长有长的用处,短有短的做法,这短料嘛做个楔子腿子、边角,有句话叫越长越接,越短越节,知道吧?”

节,就是锯断的意思,木工自然明白:“对对,内行内行。”再一算料,多买了三分之一,等于多花了一千元。我说料都刮出来了,还能退吗?这一千元算谁的?我说着踢了一脚刚刚锯断的长料!他们都默然了,蹲在了地上抽烟。

次日工人没来,工程刚一伸手就停了,扣除一千元还有啥干头?月君也三天没理我。越长越接,越短越节:孙棒槌一穷,老婆就跟着闹病,从哪借一根竹竿来都很难;然而,话虽这么说,但一千元对月君来说算什么?她说过“以后咱们再算帐”却提前算了帐:“老周啊,通过这事你让我失望,一千元是半年的采暖费;你压根就不关心我,再见!”

越是有钱的人把钱看的比命都重要;一根料,节就节了,你还可以接我嘛,难道我就不值一千元?!

征婚一百例

65、灵芝

朱战国

人到中年很难再坠入爱河,大部分是从爱河里刚刚爬上来,所以我和月君分手很麻木。

今天又有电话,是饮水机还是应征求偶?我先假设定义的扔了个硬币,麻烦,花儿朝上!电话没接,但来了短信:“周先生,很忙吧?我37岁,离异,有职业,您几时方便请回复。”方便?我不方便。但这是在街上和单位时的心态,而一跨进家门就感觉空落,面对电视这个无聊混蛋又忍不住浏览短信,手机就像一只懂话的鹦鹉;和鹦鹉说说话吧。

她姓薛,叫灵芝,有史以来最长的一次通话:半小时。我和她说的大意是:单身是寂寞,但找伴不容易,说句人们说烂了的话:可遇不可求。她说:“要遇不到呢?那您就甘心寂寞了?”我说可以养狗养鹦鹉嘛。她问:“啥意思?”我说不是骂人啊,你才37岁,为啥要找快50岁的呢?她这才笑了:“您没必要多虑,我认为岁数大的男人成熟,懂得疼人。说实话我想有个避风的港湾,只有年龄悬殊才会形成港湾。”

嘿,港湾?还挺浪漫啊。我是港湾你是船?我又想起那位梅尔和键盘手,心想,算了吧,所有的爱情故事都起源于一个卿卿我我的开端,而结局却近乎于生离死别。回顾总结一下我的征婚履历,可以归结为两句话:白天里盲目追求,梦境中徘徊悱恻。

但灵芝,很执著的要见我,

我说那你就来吧,我懒得出门。她来了,人不算漂亮,但年轻大方就足以配的过我。我开门见山的说:“你面对一个老男人会幸福吗?”她说:“老男人?莫非你七十岁了吗?只要你知道疼我就好。”这使我感觉很温暖,又想到她的名字:灵芝?别人都能挖到灵芝,但我比别人挖的深却没挖到,原来灵芝是采的,我却一直在挖,挖人参。

下楼时我送她,她把两只手搭在我肩上,说:“你背着我下楼。”看,她已经开始让我“疼”她了,我说行,那上楼你背我。她哼了一声挤过我身边先下了楼;其实她也是开玩笑,在楼下她恢复了常态:“明天好像要降温,你这衣服有点少。”我说知道。她招了下手:“不许忘了给我打电话啊。”

被人疼是一种满足,我还没疼她,她先疼我了;灵芝,这也是个性情中人,随意、随缘、随便。这一晚我睡的很香,我梦见我采到了灵芝。

我们电话多起来,也忙起来,人的心态一好就想起许多要做的事,从单位回来就安装快掉的窗帘轨道,又整修那歪了一个扶手的沙发。清晨我照例打电话,却不在服务区,做为港湾的我为这只失踪的船疑惑,但总算联系上了,她说她感冒发烧,在医院看病呢。我这才松了口气,说:“这几天尽感冒的,多穿点吧。”她恩了一声。

第二天,我又打电话,却发现我的号码成了黑名单:“对方无权接受您的呼叫。”我立刻到来到话吧打电话。电话里她很冷淡:“我是上街给你买风衣着凉了,可你却没有来看我,这和你的年龄不相称。再见!”我想解释我也在为我们的“港湾”而忙乎,但她已压了电话。

不就是感冒嘛,我应该一勺一勺喂她水喝?然后说乖乖,听话啊!疼与不疼,至于这么严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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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静电

朱战国

“善解人意”这个词都会说,尤其谈到婚姻情感方面时用的最多,而真正能善解的有几个?连宽宏都不懂;有对夫妻结婚十年,因为雨天丈夫没送伞,妻子说:“你变了,你的心变了!”过于注重细节就会消弱主题,甚至跑题;再见吧,灵芝!

我就不信这呼和浩特就没有个通情达理的女人,也可能吧,不是有人说呼和浩特也叫“呼哈哗塌”吗?简直是糟蹋!而冬谨就很善解人意,她发来的短信使我从床上坐起来,好像她就在身边,不坐起来不像话:“人生是一条河,河道多长就有多长波折,不能牵手又何必表白,能牵手的什么都别说。”

这个冬谨,你可算是“打搅”了我。走,重新踏上旅途,我一定要寻找生命的另一半。

情感交流战,几个回合过来,我俩打了个平手,平手就见面,在青城公园。她四十出头,相貌怎么说?汉语对女人的形容词我已经快用尽了,但千人千貌形形色色,冬谨,一句话:很洋气。

今天我也刻意修饰了自己,我们彼此笑着默然注视了一下,就靠近了。她把波浪般的头发从披肩里捋出来:“走,咱们去海洋馆转转吧。”

海洋馆?我还真不知道公园里有这么一处幽景,征婚旅途就算旅到了青岛、大连吧。我们走进了海洋馆,水族的世界,清澈而透明,

看水族遨游是借口,聊陆地人生是目的。我告诉她我原来是知青,后来到了事业单位。她说她哥哥也是知青,但是下岗了。我说是,知青是一个划时代的名词,没有知青哪来的下岗,沧海桑田,一脉相传。然而她说她目前的处境很好,好,主要指经济,可正因为好丈夫才背叛了她,和一个大龄姑娘度蜜月去了:“唉,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但是我一点都不嫉妒,我觉得情感是不能勉强的。你说呢?”我说?我说我是个老实人,你嫁给我吧?还不到说的时候,我只能说对,钱是罪魁祸首,不过人应该想的开,没必要总是带着怀旧的伤感回首往事。”她折了一根樱桃枝含在嘴里:“回首往事?”她望了我一眼,似乎压根就没回首什么往事。我又补充说:“拴得住人拴不住心嘛。”她笑了:“拴?你能讲讲你的离异过程和心态吗?”听,我们的谈话要渐渐深入了,但我觉得应该深入浅出了;与素质高又有钱的女人交往我常常犯错误。我想简单地把身世和再婚看法告诉她,可这一聊就是半个小时。

走出公园,在小摊上她为我买了一份见面礼:很精美的带生肖坠的钥匙链,她说:“看你刚才那一嘟噜钥匙,会把裤子口袋坠坏的。”我也为她买了一份礼物,一本杂志:《爱人》。然后我们握手告别,突然,“啪”的一声——静电!这使我们都不约而同地缩回了手,秋干物燥:“好家伙,天意,不让握手啊!”我笑着说。她也笑:“其实,我刚刚洗过澡,按说不干燥啊。”我说:“我干燥、我干燥!”

第二天我收到了她的短信,内容是:“请原谅,我是一个单身,但我又是一位自由撰稿人,我想了解征婚男女的心态和婚姻变异过程,我很钦佩你。但我们是否有缘,是我还不能回答的。”

我恍然大悟;我和一些女性也握过手,但没有过静电,静电,电压可以高达几千伏,但电流很微弱,也可以解释为假电,征婚以来,我已经够狼狈了,而今又遇到了假应征,冬谨——假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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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纽扣一霸

朱战国

史明珠,她的婚姻历程:父母包办、丈夫虐待、家庭解体;她的身份历程:环卫工人、柜台售货员、纽扣批发商。

她没有啥文化,仅仅初中毕业,但她却是个经理;这年头经理多如牛毛,开个小酒馆是经理,品牌电脑公司也是经理,但明珠却是小百货行业中的巨头:“纽扣一霸”。一粒纽扣也称霸?对,她说她的纽扣批发业务范围很广,呼市地区乃至近郊都有她的主顾;这是受南方义乌批发城的启发:纽扣、钢笔、电子表都是论斤卖的,利润是按“分”计算的,在生意场上苦苦拼搏了好几年的她,终于从发财梦里醒悟过来:别看不起卖芝麻粒儿的,也由此而告别了一锹挖一口井的幼稚。

而她又把论斤卖演绎成论堆、论盒、论包,于是,三年过来她有了自己的商店、门脸。她这才喘了一口气,开始考虑个人的婚姻:“我要好好地做它个女人,舒舒服服活一回!”这些都是她后来说的。

但在最初的约会时,她和我聊的最多的话题还是做生意;男女之间情感接触掺和着谈生意不为奇,有共同志向或事业,也是男女相互最关心的婚姻基础;但她把基础更深入了一层:也可以引申为怎么比别人活的更幸福更舒服。而我单纯找伴儿是低档次的排解孤单,无异于借酒浇愁。征婚——像棉花糖一样虚伪的约会交往终于有了沉甸甸的实在货。可怎么能使她、使我俩更幸福更舒服呢?我彻夜未眠。

对!搞彩喷!彩喷是广告行业的巨头啊!

第二天我对她说:为了咱们更幸福更舒服,搞彩喷吧。她说:“彩喷?我是外行。”我说我是内行。她说:“这摊子怎么办?”我说船小好调头,不就是个纽扣买卖吗?她斜了我一眼:“纽扣?我告诉你吧,我的资产可以买下这座大厦!”我傻了。

接着她又说我天真,不是想舒服就能舒服的,说完,她突然很仔细的打量着我:“哎,你原来不是这样子啊,怎么这么苍老?”我解释说是为了咱们更舒服而操心,一夜没睡。她笑了:“你呀,真有意思,老就是老了,快五十岁的人了,就是睡他个三天三夜能睡出个三十岁的模样吗?”我又无话可说。

她撩开帘子指着里屋那个沙发说:“你,要不睡一会儿?”我说不用,我想继续动员她搞彩喷,可已经底气不足,我在她面前好像矮了一节。

而四十五岁的明珠,却比实际年龄要年轻,是财富使她年轻吗?她又说:“你这身衣服该送去干洗一下了,让人看着也舒服。”我说好,但我却先把她办公室的椅子靠垫、沙发罩都洗了个干净,又沏了杯茶给她端上来。她一只手接电话一只手在签署票据,见我端来茶,用手指点了点桌面以示谢谢。她放下电话,望了我一眼:“看你的脸色,回去休息休息吧,让人看着多不舒服。”

回到家我照镜子,我还是我啊,只是眼睛有点红,怎么说看着不舒服呢?

第二天她打来电话说要出门,暂时不联系了。我路过她的门脸商店,忍不住又想进去做些什么。售货员阻拦我,又婉转的告诉我她到海南岛旅游去了,和一个比她小一岁的男人。我很尴尬的站着。

我默默地走出了商店。小一岁?小八岁也有可能;假如我八年前认识她,她绝不会看着不舒服,就是靠着也舒服,因为那时她是个扫大街的女人。

人,要改变财富很难,而财富改变人易如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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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明天是新娘

朱战国

人到中年,虽然孤独,但对再婚真的不疼不痒了,随缘吧!“纽扣一霸”去了海南岛,但还有刘倩;她给我打电话是为了摆脱失恋的惆怅。

失恋惆怅?对,这不是年轻人的专利,只不过中年人的失恋不再那么痛苦地冲动、张扬。她说他们起初也是靠征婚形式相识的,他们很融洽,对方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有个住院的老母亲,他和妹妹轮流送饭,她原本也想去看望老人,但是他离开了她。“他是个诚实善良的男人,也很仗义。我,配不上他。”她很伤感地说。

我问:“他为什么要离开你呢?”她默默的摇了下头:“我也不清楚。”忽然反应过什么似的扬起脸来:“唉,我会忘记他的。”她尽管这么说,却依然没有一丝笑容。我没有嫉妒和心烦,我觉得她也是一个诚实善良的人,所以我开玩笑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她终于笑了一下。

第二次约会,她心情好多了。我们坐在晚霞映照的东河沿上,她靠在我的肩头上诉说她的经历。我问她:“你忘记他了?”她推我一把:“你尽揭人家伤疤,假如不提不会想起,可也不会忘记;人嘛,尤其是有过感情接触的人,你说呢?我觉得你很大度。”我点点头,我大度吗?她又说:“哎,明天咱们去摘燕麦吧?”我说这时候哪还有什么燕麦,她说有,燕麦是莜麦地里杂生的,就像谷子地里有莠子草一样,没人拔。

田野里,她站在地埂边的一块石头上,身体重心很难控制的前仰后合:“嗨,你看这是啥,结这种红果子。”这身影、动作很熟悉,像在哪儿见过,想起来了:知青时代!那一年雨水多,阳光在雨后初晴的原野上蒸腾起缕缕云雾,笼罩着山川和柳林,蒲公英正扬花,种子像一支支小雨伞在飞舞。当年,苏娅就这样摇摆着胳膊向我招手,不过那是夏天,而今是秋天,而今人也到了秋天。

真的没有燕麦了,田野收割了,她和我依偎在田埂上,很遗憾地说:“燕麦没了,咱们俩也有点儿相见恨晚。”我说晚什么晚,早一天未必能遇到你。

然而这句话不幸被她言中,一连几天她接我的电话都说有件意料之外的事,但很快就会处理的。

一个星期后的晚上,刘倩最后一次约我。

原来,她先前那男友在公交车上见义勇为地和偷手机的扒手打了起来,没人帮他,连失主都不吭声,车开到了公安局,狡猾的扒手竟然嫁祸于他,他被无辜拘留了半个月,和外界失去了所有的联系。而今他回来了,说:住院的老母也许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为了让老母亲眼见他有伴儿,想让她当着老母的面订婚,刘倩说和我的接触决不是儿戏,但是,她答应了对方。

她没有泪也没有遗憾,只把脸又靠在了我肩上,一只手握住了我的手:“明天,我将成为别人的新娘……”

老天爷,你不是要我的命吧?究竟是谁打造了这么多的情怀与忠贞的矛盾,爱情和友谊的交错?!

回到家里,搜寻了半夜,终于找到了那盘已经过了时的磁带:“我的思念就像那决堤的海,为什么总在那些飘雨的日子里,深深地把你想起;因为明天我将成为别人的新娘……”

没有海,也没有雨,我的思念像那没有燕麦的无边无际的荒芜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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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四大皆空

朱战国

婚姻、家庭,人类最重要的赖以生存的基本环境;而这个“婚”字,从甲骨文到金文再到象形文字,竟然落根于女人和黄昏?黄昏,我默默地为刘倩祝福。而她竟然也发来一条祝福短信;我逐字行逐地读了一遍,然后删除了它,删除,为了忘却。

老天爷没要我的命,反而又给了我一个机遇,不管你接受与不接受:乔芮的短信占据了我的手机屏幕:“周先生,尽管人与人的邂逅总是阴差阳错,像流沙般的擦肩而过,但缘分总会到来。”这短信怎么也像是在故意揭我的伤疤?她又发:“情感,是相互给予而不是为了索取,能把你的身世和经历告诉我吗?”诸如此类的探究一连三条。我回复说:“在征婚旅途上我曾有过许多温馨驿站,但结局使我很疲惫,我想找座清净的庙宇修行!”

后来,她打来了电话,我没接。她可能生气了,发来条短信,是一句歌词:“千万里我追寻着你,可是你却并不在意……再见!”

我不在意?“好了伤疤忘了疼”是说人不长记性,我再继续执著,简直是要在这个征婚竞技场上搞它个遍体鳞伤!然而晚上,心态和生物钟就颠倒过来了吗?我盯着她的号码扪心自问:我是个口渴难耐的旅人,我在找水喝,哪怕是一滴露水。

电话通了,我说白天太忙,没听见电话响,她说没关系,我也索性不再解释。这是一位文化女人,很有文化,你随便说个什么成语或典故,她都会讲出来历和看法,此外,她还认识许多知名人士,这样一个女人竟然也是单身?不错,有人说单身不是太好的就是太次。但她不好也不次,而是有毛病;要么就是我有毛病,她始终不告诉我她姓什么做什么,她说这主要吗?我无话可说,真是的,我又不是侦探!她还懂医学,我说我最近总是失眠,她说那不算病,要是得了那个什么就华佗难救,扁鹊无功了。我说你才得那个呢。她笑了,哈哈的,于是就见了面。

乔芮,不到四十岁,容貌雅气,身材细挑。她说:“你好,终于见到庐山了。”

我说:“你好,终于揭开面纱了,挺漂亮啊。”

我胆子大,胆子大也可以说是不在乎了。

她笑:“我能看出来,你假装洒脱、不在乎,其实你对感情很在乎,对不?”

我很佩服她的眼力,我觉得她可能会把我从修行中引导至还俗。可她又说:“《红楼梦》是本爱情教科书,但那是个梦,这世界上压根就没有美满的组合。”这使我很费解,你究竟是打算找伴儿呢还是又一个“静电”!

晚上她约我在一家小酒馆吃饭,她又谈了许多对人生的看法,她说她看破红尘了,又说她孩子也大了,无牵无挂,她想走那个著名歌星的路:“咱们一起到五台山吧,出家!”出家?我说我也早就有这心思,可出家比登天都难,出家和登天不就是同意词吗?我说:“大者为庙,小者为庵;和尚住庙,尼姑寄庵,你要真想出家又何必要与男人同行呢?”

她默然了,这是个看破红尘的、精神境界过高的女人;但她构建的是一座海市蜃楼般的虚拟城堡,心,依旧不能超凡脱俗,只是在情感上“走投无路”了,而我却不是她理想中的精神庙宇。

服务员爬在吧台上盯着我俩,老板快要睡着了,我用牙签在墙上悄悄刻了四个字:四大皆空。

本文已被编辑[奔月]于2007-11-1 10:19:11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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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烟雨小冷点评:

期待作者继续发文。

文章评论共[1]个
河信岸-评论

朋友,欣赏了。问好! 请关注一下我的小说 一股[**]风掀短裙  好罢?
谢谢啊  互相来往 共同进步!!
  【朱战国 回复】:你好,写的不错,期盼再发作品. [2007-11-2 17:27:29]at:2007年11月02日 中午1:19